服务生顿时为难起来。
可站在门口纠结了会儿,看到尤鞠没有半分喊住自己的意思后,还是无奈地转身离开了。
服务生前脚刚走,顾倚风就凑近小声问:“你跟徐疏寒吵架了?”
尤鞠喝了口酒:“分手了,我甩的他。”
微醺的醉意顿时一扫而空,顾倚风瞳仁瑟缩,对于她的话似有些难以消化。
散场时,她扶着因为上酒劲而头晕的尤鞠下楼梯,走到会所正门附近,眸光不经意地看到了那辆似曾相识的卡宴。
果然,下一刻就看见徐疏寒从后座走下来。
迎着数人的错愕,他在墨绿色的裙摆前驻足,语气森冷,是上位者一贯的口吻。
“尤鞠,我们得谈谈。”
后者抬眸看了他一眼,酒气浓郁,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谈分手炮应该定在什么时间吗?”
周围有风滚过,汽车的鸣笛声,人群的吵嚷声,通通交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可这一瞬间,却又无比的安静。
在几个偷看的眼神中,徐疏寒朝她伸出手:“跟我走,好吗?”
第37章 告白笺
尤鞠最后还是跟徐疏寒走了。
回到香洲湾的路上, 顾倚风神色恹恹,说不上来是因为酒劲迟缓,还是因为看到了别的什么。
别墅内的灯几乎都是声控的, 她刚按了密码走进来, 原本只留了一盏钠灯的客厅就瞬间亮堂起来。
小可颂显然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情况,乖乖趴在纸箱子里打哈欠。
洗过澡后,她心血来潮进了二楼的书房。
她对领地意识有些强,平时不仅会讲究、保护自己的隐私, 也很尊重时绰的, 所以这里她很少进来,就算来也都是直接用电脑。
但这次, 她对这里不计其数的藏书很感兴趣。
之前在魔都的时候外公很喜欢找他聊天, 甚至为了难为他还总是问一些刁钻的问题。
从秦汉三国问到大航海时代,从梵·高、拉斐尔又到米开朗基罗, 甚至还有电路构造和多元宇宙。
这些问题她自己听着都头大, 可偏偏某人谈笑风生、对答如流。
帅炸了。
时绰似乎很舍得为知识付费, 超过五十平米的书房光大号书架就摆了六个, 不同涉猎类型的书被塞得满满当当。
有一部分纸页泛黄, 显然有些年头。
但封面依旧完好无损。
忽得, 她的视线定格在几本封面花里胡哨的小说上。
倒不是意外时绰居然会看小说, 而是惊喜,因为这是她的书。
指腹扶上去,她还发现, 这近十本小说的排列顺序并不随便, 甚至是依照她发表的时间来算的, 从过去到现在。
可这些,时绰从来没有告诉她。
收回手, 她转过身,又不经意地看到了另一样东西。
它倚靠在墙边,看形状四四方方,不是照片就是画。
她更倾向于后者,毕竟之前他们还去过画展,而是时绰买了一幅画,只是一直没告诉她到底买的是什么。
走近后蹲下身,她居然还在外包装上看到了一张便签纸。
钢笔字落在米黄色的便签上,俊逸潇洒,笔走龙蛇。
一眼就看出来是他的字迹,还没手掌大的纸条上也只有一句话。
我猜,时太太应该能提前看到这幅画。
心猛得一跳,顾倚风又开始咬下唇。
她将包装拆开,看到了那副《刺玫》。
黑色根茎的玫瑰,破败不堪的高塔,以及手持利刃的公主殿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从胸口最深处弥漫出来。
站在画前,她深吸一口气,拨出去一个长途电话。
“喂?”
男人好听磁性的声音传过来,她耳垂不受控制得一软。
出于紧张,顾倚风的另一只手又开始绞衣服,原本平滑的睡衣面料被她拧出几道怪异的褶皱。
“我,看到那幅画了。”
自尊心作祟,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一如既往,不希望被他品出来丁点儿脆弱。
时绰答得很快,也很坦然:“家里正好缺幅画,我就买了。”
不想继续讨论画的事,顾倚风指尖的力道更甚,心跳也越来越猛烈。
她很诧异自己居然会这么紧张,好像此刻不是在打电话,而是身处一出重大晚会的后台,仿佛只要接下来有一句台词念错,迎接自己的就是一道重大处分。
良久没听到声音,时绰也不催促,就这样安静地等待着。
赶在睡裙被她弄出一个洞前,顾倚风总算说出口:“对不起。”
这三个字出来的有些轻飘飘,很容易让人忽视掉它们背后的艰难挣扎。
饶知道他不会打断自己,可她的声音中仍旧染上几分着急和不安,一股脑地将想到的全都说了:“那天我不应该那么说,我也没有贬低、嫌弃你的意思,真的只是刚好想到顺嘴就说出来了,但我看待你长相的心思特别纯粹,真的!”
喉咙隐隐发痒,她忍着涩意吐出最后一句:“所以,你能别生气了吗?”
两秒后,手机里传出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
可能是他的存在感太过强烈,顾倚风甚至能模拟出他就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他气质冷,可一旦有表情就特别生动。
尤其是笑的时候,好看得不像话。
他道:“我也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抱歉,之前因为我自己没调整好情绪,可能让你误会了什么,但其实,我并没有在生气。”
顾倚风一怔:“你的情绪?是因为那句话吗?”
时绰:“算是吧,当时想得有些多,有点钻牛角尖,不明白为什么做了这么多,你一看到我第一反应还是这张脸。”
被最后一句话吓一跳,顾倚风赶紧给自己发金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单纯地想表达你很好看,绝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
男人被她撇清关系的迫切逗笑,随着这一声短暂的气音,他的声线也整个柔和下来:“那不如你说说,有多好看?”
顾倚风谨慎地想了想,最后道:“说不上来,反正就是特别特别帅。”
临末,她故意找了个不算太清白的词强调:“是我很喜欢的那种帅。”
两人同时安静下来。
静到可怕。
顾倚风的手指微微颤着,她甚至能感知到自己几乎越出胸口的心脏。
半晌,才又听到他的笑:“看来我不应该过分纠结,因为这张脸在时太太眼里,是加分项。”
顾倚风乘胜追击:“你笑了,是不是代表我们和好了?”
在她看不见的大洋彼岸,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衫,领口的扣子罕见地松开两颗。
他一只手握着手机,透过37层楼的落地窗欣赏着纽约的早晨,长眉轻挑:“我们有不好吗?”
某人像个得到糖果的小朋友,声音欢快:“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我们天下第一好!”
被她的愉悦感染到,时绰眉宇间的烦闷顿时消散,随手摘下银丝边眼镜,似轻呐的调调:
“对。”
可能是托了某位“资本家”的福,顾倚风的事业出现了一束光。
这束光很亮很亮。
来自于她的新任“金主爸爸”,梁吉葵。
事情起因是“金主爸爸”从时澜那里得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并且开门见山地表示了合作意向:
“你那部《世家子弟》的版权目前在我手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由原作者来操刀剧本。”
在今天之前,顾倚风对小梁总的印象还是慈善晚会那天的“小美人鱼”。
但当与后者聊起有关《世家子弟》的制作事项,她言辞中无不透露出专业与严谨。
梁吉葵看出来了顾倚风的犹豫,也没有着急要一个准确的答复,只充分展露了诚意,甚至还以私人的身份邀请她。
不想一个人纠结犯愁,顾倚风把这件事告诉了时绰,想听听他的意见。
因为时差的缘故,时绰回复他时已经是京市的傍晚了。
似乎是觉得发消息说不清楚,他特地打过来一个电话,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沙哑,应该是刚睡醒。
顾倚风蹲在客厅,一边低着头看小可颂喝奶一边问:“你觉得怎么样?”
“梁氏先前在娱乐圈投入的比例并不大,作为继承人梁吉葵主动来找你,可见是真的要做出一些事情。不是不能考虑。”
顾倚风双颊鼓鼓当当的:“我不是让你分析这件事情,是问你的意见。”
时绰莞尔:“以时先生的身份,我肯定会支持太太的决定。”
对他绕圈圈、打幌子的话术有些恼,顾倚风严肃道:“你明明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男人那边明显顿了两秒,紧接着传来几下细微的声响,窸窸窣窣的,有点像在换衣服。
很快,时绰的声音再度传来,语调徐缓,娓娓道来:“如果你想听我站在资本的立场上,我认为你可以介入剧本的改编。”
敏锐地抓到了关键词,顾倚风问:“只是介入?”
时绰:“我了解过你这本《世家子弟》,群像权谋,超过七十万字的篇幅,这个字数改编成剧本工作量不会小。”
“业内也有很多优秀的编剧,他们虽然不是原作者但也有绝对的能力,如果你希望把控剧本的还原度,我更建议你成为监制。”
监制这个词突然冲进顾倚风的耳朵,像是给迷途在黑夜里的小人点亮一盏灯。
她怯生生地站在原地,有些不敢靠近。
不知她心中所想,时绰继续说道:“而且做监制的话,不只是剧本,在服化道以及各方面的制作上你都会有一定的话语权,可以最大限度地保留你想要保留的。”
听完这些话,顾倚风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让这些内容使劲在脑袋里翻滚、烙印。
心里拧巴得厉害,她伸出手点了点小可颂的额头,与那双水灵灵、似玻璃珠的眼瞳仁对上。
她试探地开口:“你认为我可以做监制?”
时绰笑了:“我认识的顾倚风,自信且强大,不是犹犹豫豫的人,你完全有这个能力。”
被他夸得心底泛甜意,顾倚风的嘴角有些压不下去,微微偏头,眸光落在沙发一侧、极简风格的落地灯上。
黑白色调,设计独特。
不出挑,不普通,非常具有特点。
她喃喃:“你就这么信任我啊?”
时绰这次答得很快:“我会无条件地信任且支持你,相信我。”
内心深处的劣根性跑出来,她清清嗓子:“是以时总的身份吗?”
“不只是,”他停顿一秒,似是为了强调接下来的话:“更多的,是以时绰的身份来支持顾倚风。”
下意识,她闭上眼,开始无限次数地重复这句话。
认真感受着心脏的跃动,她甚至还看到了从丛林深处跑出来的小鹿。
此刻,她似乎敢于面对那个词了。
她好像,就是喜欢上他了。
男女之间的那种。
第38章 告白笺
同一时间, 美国纽约。
放下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时绰看向站在一旁,正准备汇报今日行程的首席秘书江景。
与年纪尚轻、经事不足的宋温不同, 江景是从他初入时氏就一直跟在身边的, 两人一通见证了不少尔虞我诈。
只是前段时间他为了陪老婆生孩子,请了长假。
“时总,刚刚温丽莎小姐又来找您了,说希望能跟您见一面。”
“不必了。”揉了揉眉心, 男人的眼底升腾出几分反感。
他这次来纽约是为了生意上的事, 合作对象是认识很多年的人,原本以为会像先前一样顺利, 可不曾想在前天傍晚的酒会上, 合作者的女儿却突然对他示好。
这种状况以前也有过,但他不喜欢把私人感情和金钱利益掺杂在一起, 每次拒绝得也都很干脆。
可偏偏, 对方是个被宠大的千金大小姐, 哪怕得知他已经结婚, 还是萌生出跃跃欲试的冲动。
他的拒绝, 在她看来似乎很有挑战性。
过于没有边界感的性格, 不会让人觉得她可爱, 反而很容易心生厌恶。
江景识趣地说起别的事,最后又提到了返程的时间。
听到机票定在后天中午,时绰打断道:“机票改一下, 提前到明天晚上的班机。”
江景一愣:“可这样时间会不会太紧了?您需要更多的时间休息。”
时绰抬眸, 因为小幅度的动作手里的咖啡轻晃两下。
他语气有些清冽, 听不出太多感情:“早些回家,才能更好的休息。”
顾倚风在一个小时后收到了时绰的机票信息。
看着上面的落地时间, 她笑了笑,故意回复:【先说好,我可不会去接机,我得补觉】
【男狐狸精:我准备了礼物,不想看看吗?】
顾倚风挑眉,快速敲字:【时总,我有点挑】。
【男狐狸精:我想你会喜欢。】
两秒后,一张照片紧跟着发过来。
四四方方的照片里摆着三件首饰,每一件都是价值不菲,最中间的红宝石王冠她觉得很熟悉,之前好像在哪本杂志上看到过,在拍卖会上价值九位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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