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窥见祁歇还有正常欲.望的一角,可不就令盛婳大喜过望:
既然她触碰他,他会控制不住起反应,那不是恰恰说明了祁歇只是未通人事,并非没了人.欲。一旦被女子真正近身了,生理上也会无法免俗地产生对肉.欲的渴求。
这正是盛婳想要看到的。
她并不认为祁歇只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欲.望——这些年来,她如何待他、将他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他不可能不清楚。
此时此刻易地而处,哪怕给他上药、与他有肢体接触的不是她,是另一位女子,在这样孤男寡女、昏黄暧昧的情境下,他的内心也一定不乏难耐燥火。
所以,盛婳既是倾向于认为祁歇对男女之事尚且懵懂导致无心情爱的可能性更大,也是相信祁歇有这个自知之明,会在她面前出糗只是男人对女人克制不住的生理冲动罢了。
说来说去,还是人长大了呀。盛婳无不欣慰地想。
不过……
即使前不久才得知自己与祁歇没有半点血缘上的关系,但这些年来盛婳早把他当做一个异世的亲人来看待,她于他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他也拿她当亲姐姐一般对待,但在外人来看——特别是不久后恢复身份,在可以近亲结婚的古代世界中,男未婚女未嫁始终还是可能被说闲话。
如此,她与他日后也应该保持一下距离了。
盛婳暗自思忖着。
她看向角落里祁歇的背影,觑见他还是一副懊恼抱头的样子,侧脸那道漂亮的下颌线紧绷着,想了想,安慰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片刻后。
祁歇兀自等待那股犹如沸腾铁水滚过皮肤的滋味消退下去,轻吁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这才微红着眼不动声色地望过去——
盛婳坐在火堆旁手撑着脸,睡得正香,酣甜的面容被跳跃的火光映得通红,甚至还没心没肺地打起了小鼾。
祁歇:……
盯她盯得太久,久到眼帘终于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才恍然大梦般确认了这无事发生的结局。
她、她怎能如此平静?
是不足为奇,还是司空见惯?
又或者,他在她眼里,根本称不上是一个男人……所以她才这般不以为意?
庞杂的思绪带着不知所措的疑问纷至沓来,这一瞬,盛婳的诘问或是开解对他而言也好过一声不吭的反应,祁歇甚至无法从任何痕迹中窥见她的所思所想。
祁歇怔在原地,一丝复杂难言的委屈钻入心尖,如压在重石下的小蛇,哪怕正在肆意作乱也无可奈何。
/
清晨,柔软的晨曦从门口垒起的石堆缝隙间洒入,坠在沙地上晕成了斑驳的光点。
朦胧间察觉到天亮的盛婳悠悠转醒。
一夜过去,面前的火堆不知何时已然熄灭,只剩下一地黢黑的灰烬。
没忘记此时他们仍在逃亡途中,盛婳伸了个懒腰,转过头,刚想叫醒祁歇,却发现他靠着石壁,湿润的额发凌乱贴在鬓前,嘴唇已经失了血色,俊脸却已经烧得一片通红,长眉也蹙得死紧,像是睡梦中也不甚安稳。
盛婳脸色一变,忙走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果然,昨晚一经打岔、忘记阻止他穿上未干衣物的隐患还是爆发了。
盛婳懊悔极了,昨夜她就不应该无知无觉地睡过去,祁歇这一身伤堪比重症病人,她本应该贴身照顾才是。
然而此时说太多也是枉然,盛婳赶紧询问了系统能不能就近采些草药缓解祁歇的病症。
得到回答之后,她轻手轻脚地替他盖好外衣,片刻也不敢耽误地出了山洞。
/
“白荠草,性微寒,茎叶细长,稜及节有毛,生于河边……”
盛婳一边默念着,目光一边巡视着河流边的草地。这里水源充足,光线良好,生长的植物种类也多,琳琅满目各开一方,有些则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
时间紧迫,又怕采错了药让祁歇的病情雪上加霜,盛婳只能无视丛间的小刺蹲下身去,将草堆捋开来细看,认真遵循着系统给出的白荠草的特征一遍遍确认过去。
“找到了。”
盛婳微眯着眼睛,将一簇草药连根拔起。
她回过身去,正要沿着来时的路走,不经意间抬头一望,不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昭示着人迹所在。
盛婳的神色陡然严峻起来。
像是意识到什么,她看了一眼河流流向。
还是昨天的记忆,盛婳记得很是清楚,她与祁歇被冲上岸的那条河流是由东边流向西边,早晨她也是沿着这条河流寻觅药草,眼下流向却变成了从西边流向东边。
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这条河流是绕山而流,形成了一个闭环。昨天他们没有发现村庄的踪迹,是因为它在山的另一头,他们的视线恰好被挡住,如今她比昨天多绕了小半圈,才得以发现这个村庄。
想到祁歇一个人在洞里还发着高烧无力动弹,盛婳连忙将药草严实揣进怀里,动身离开。
此处虽然只有一座大山,但山势挺拔,地广无垠,林立的树木郁郁葱葱,沿途小路分岔也多。
盛婳来时匆忙,沿着河流之前的方向只记了个大概。她正走在林荫道上,警惕望着四周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不远处一棵苹果树上。
昨晚也是吃了些野果,到现在还未曾进食——顾念着自己的肚腹和祁歇无法空腹用药,盛婳只犹豫了一瞬,便拐道过去。
虽然运动神经不发达,但盛婳爬树的功夫还算可以。
放下草药,她的手刚扒上树干,正要一鼓作气,突然间,树上的枝叶仿佛活过来一般抖动了一下。
一个憨头憨脑的小少年从树丛间露出脸来,正在一口一口啃着手中的苹果,他好奇地看了一眼盛婳,随即手脚并用就要爬下树来。
盛婳见到他,脑中那根弦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绷紧。
果然,一道健壮的人影比这个笨拙爬树的小少年更快落地,似乎是小憩被吵醒,目光带着些许不善和探究看向盛婳这个不速之客:
“你是谁?缘何闯入此地?”
看清那张胡子拉扎的须眉面容,盛婳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暗道一声不妙。
今天真是背到家了,竟然叫她碰上前世将她和祁歇引进村子的那个猎人兄弟之一的哥哥。
若只是那个呆呆傻傻的弟弟也还好,可偏偏是最难缠、也是最不好糊弄的哥哥。
上一世,盛婳和祁歇陷入密林走投无路之际,遇上的正是这对兄弟。这位猎人哥哥自顾自认为他们是一对逃婚出来的落难鸳鸯,主动提出让他们进村休养,热情到有些反常。当时实在是走投无路,盛婳和祁歇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盛婳提前做好了准备。在出来前,她刻意没穿自己那身明显的裙裾,而是把昨天在河水里滚得最脏的衣服穿了出来,随意用昨夜烧剩的黑灰抹了眉,还扎了个男性化的粗糙高马尾,乍一看,更像一个无意中流落此间的瘦弱少年。
盛婳把流落的原因一说,那个猎人哥哥果然半信半疑:
“你说你被强盗逼得坠崖落水,可为何看上去没什么伤?”
这位形容粗犷的猎人仔细打量着盛婳,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精光:
“而且你生得……未免也太过女气了些。”
盛婳心下一跳。今早出来得急,她是做了掩饰,但根本没来得及看全不全面。
虽然心慌,但盛婳面上却自如露出一个苦笑,压低声音道:
“大哥有所不知,正是因为我生得柔弱,那群强盗不仅夺我钱财,还欲……对我上下其手,我是不堪受辱,才会跳下悬崖,索性流水不急,我才没有受什么重伤。”
盛婳会这么说,也是根据上辈子在村子里相处的记忆,抓准了这个猎人哥哥的痛点:村里女人被极尽利用完生育能力之后多用来献祭,男人们不甘寂寞,时常在私底下两两作乐——眼前这位猎人的弟弟童年时就是因为遭遇歹人囚.禁狎.玩,受到打击才变成现在这副痴傻模样。
果然她这么一说,此生极度痛恨断袖的猎人脸上很快有了动容之色:
“我信你一次。你愿不愿意跟我回村,先暂时安置下来?”
未曾想到他还会对“男儿身”的自己提出这个问题,盛婳愣了一瞬。
此时接受下来,她便难以脱身去找祁歇,而且随时可能暴露女子身,届时才真是羊入狼窝;若是不答应,一个少年孤身游荡在山中还受到食物问题困扰,拒绝一个安身之处怎么看都有些可疑。
她斟酌的这一会儿叫猎人察觉,他敏锐得可怕,只是眨眼的功夫高大威猛的男人便冷下了脸,本就野性难驯的面容显得更不好惹:
“你不答应?是不想,还是怕暴露什么?”
还未等盛婳回答,小山似的男人便猛地扑了过来:
“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不是真的男儿身!”
第48章 高人
盛婳被他这突然的一下好险三魂没给吓出七魄, 差点没能躲开。
她闪身的动作似乎让这个猎人肯定了什么,紧接着眼中闪过一丝垂涎之色。
盛婳对他的目光并不陌生,也不意外。
那是饿了许久的狼看向一块板上钉钉的肉的眼神。
上辈子,这个猎人是那个村子里唯一主张将她留下来供村民们消遣泄.欲的男人, 只不过当时村中已经找不出其他女人献祭, 时间迫在眉睫, 他的提议被其他祭神观念根深蒂固的老人一口否决,才没有得逞。
此时此刻,眼见力气体型都是悬殊, 再想起现代世界里各种花样年华的女孩被拐进山里当性//奴的新闻屡见不鲜, 盛婳心头一瞬间真闪过一丝悲怆:
这一次要是被他抓到,带进村里是死, 不带进村里被他关在某个地方当禁.脔, 更加生不如死。
而且这种人自小生活在封闭的村子里, 外界的金钱名利对他而言没有吸引力, 自然也没有跟他心平气和谈判的可能。
盛婳越想越绝望。
猎人又饶有兴味地扑了过来,她仗着身姿灵活, 勉强躲到了树后。
不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猎人的弟弟还以为他们在玩你追我赶的游戏,苹果也不吃了丢在地上, 乐呵地拍起了手。
盛婳被他的动静吸引,顿时心生一计。
她两步并一步捡起地上尖锐的枝杈, 动作极快地扼住这个痴儿的脖颈, 枝杈一端抵住他脆弱的喉结, 冲猎人威胁道:
“不许过来!”
猎人果真不动了, 只是目光阴狠地看着她。
在这对峙的关头,猎人弟弟以为自己加入了游戏, 咧起嘴巴开始傻笑,口水顺着下巴流下来,滴到盛婳手上。
盛婳不适地蹙起眉。
猎人却将她这副神态当成了厌恶,不合时宜地联想到过往在村中他们兄弟俩受到的嫌弃与鄙夷,脑中一激,勃然大怒,下一瞬竟是要不管不顾地冲上来!
盛婳瞳孔微缩,扼着人快步后退。
“咻——”
正是这时,一支利落的长箭倏忽间凌空而来,带着十足的力道与狠戾,当场将这失去理智的猎人从背后直直穿胸而过!
箭入心肺,巨痛袭来,男人剧烈痉挛了一下,看向盛婳的目光还带着浓浓的不甘。
魁梧的身躯砸在地上,带出沉重的闷响。猎人弟弟还在一旁不明就里,疑惑哥哥怎么玩着玩着睡着了。
亲眼见着人在自己两步开外的距离被扎了个对穿,盛婳惊魂甫定,慌乱的目光看向箭尖射来的方向——
一个人影从树荫处踱步而出,暴露在天光之下的面容沉肃凌厉,不怒自威,带着常人不敢忽视的气场,像是不轻易现于人前的隐世高人。
盛婳看清他脸的那一瞬,心口的大石陡然一轻,知道自己和祁歇终于要得救了。
上辈子她从村子里逃出来时,正是路上偶遇的这个人帮她向外传递消息,让她得以顺利回到皇宫,只是在她想要正式表达酬谢时,这人却仿佛只是为了完成救她的任务才会出现一样,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凭空消失了。
“多谢恩人出手相助!”
盛婳劈晕了猎人弟弟,擦了擦手上的口水,连忙跑过去作了个揖。
她低头的一瞬,没有看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既有庆幸又有眷恋。
盛婳行了一礼后就开始自来熟地套近乎:“恩人也是无意中闯入此处的?”
经过上辈子的试探,她敢肯定这人是特意过来营救她的,至于出于什么原因或情分,盛婳却并不清楚。不过,她只要知道此人于她无害这一点便足矣。
……她竟不怕自己?
秦辜低垂着眼睛,看向自己这个一出世就被程言寒不声不响送入宫中的女儿。
这些年来,他犯下多少杀孽,手上又沾了多少鲜血,他比谁都清楚。没有人会在目睹他干脆利落杀完人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跑过来,靠近他搭话。
搭在箭弓上的手指轻颤了一下,秦辜看着这张天然信任的面容,竭力克制住与她相认的冲动。
这些年习惯了暗中相帮,他本不打算出现在她面前,一是不知该以何身份,二是自认没脸见她,不敢出现。
收到宿三发出的信号,得知她生死未卜,他再也坐不住,率领手下一路寻了过来,分头在她坠崖的地方附近一座山一座山地找,一刻不息,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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