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落幕之前,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出了校门。
*
月考前的一晚,梁晚难得一次紧张地睡不着觉,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这种情况是久远到什么时候去了。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十二点时还摸着黑起来开着台灯复背了几遍古诗词和数学物理的公式,反正老师说得嘛,做不来的话写几个对眼的公式上去,说不定还能捞上一半的分。
熬得晚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她起来后,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像半夜被吸了气儿一样。
偏偏还因为格外紧张而有些心律不齐,希望老天有眼,知道她究竟有多不想去上那个破补习机构了,日后她必定日行一善。
“深呼吸。”
耳边传来他清冽的声音。
梁晚转头过去看谢程里,他额前那层碎刘海被早风吹得凌乱,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眸露了出来,叫人一步也不敢忘。
她看得有些晃神,脸上颓靡渐渐被笑意取代。
她一大早上来学校就又做坏事了,非要拖着他上来帮自己抽查古诗词,都有四五天没去烦他了,不烦他的话他就该忘了自己了。
学委嘛,不就是有职责帮助友善同学嘛,她也算是人尽其才。
“哎,你希望我能考好吗?”她抬起下巴,细细地端详着少年的每一处棱角。
---“一个月,你要是能让我进年级前三百,我向你保证,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绝对不会再烦你,说到做到。”
他们当初是这样约定的。
她是这样说的,他也答应了,所以前些日子才会这样不遗余力地忍受她。
“尽力就好。”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以她目前这实力来说,根本没可能。
晨风里,湛蓝的白云似是透明,像是一层柔软的薄纱绸缎。
旷野的边缘,一望无尽,天空的孤鸟在寻找南飞的伙伴,留下飞行过后的痕迹。
“我朋友找了我前面一人,商量好了让她把做好的卷子露给我看。”她有意无意地提起今早黎之行跟她说的事儿,语气幽晦,一时难以分辨情绪。
她顿了顿,直视着他的眼眸,脑海中重映着的却是他一次次在讲台上孤傲又凛然的背影。
“谢程里,你说我该看吗?”
教学楼里,晨读的学子孜孜不倦,朗朗书声遍布在耳,仿佛是铮铮深入人心的鼓鸣声。
胸腔里,心跳的节奏几乎快要穿透骨肉。
朝阳出幕之前,少女的眼眸迎着光亮,话语掷地:
“你要是让我不看,我就真的不看哦。”
你说一句就好。
因为我比你乖,也很听话。
秋日的光芒从云缝探出微微,凉爽的秋风将她长发扬起,时不时拂动着他的手背,丝丝痒痒。
两人并肩站在天台的边缘,看那晨辉普照大地。
在她看不到身后,他下意识地将那拂动手背的发丝轻轻挽起。
“你不后悔就好。”
第35章 02:46
开考前, 学生各自混乱地进入考场,虽说年级各班打乱了顺序,但也还是会有同班的或者是熟人, 一人聊上几句,考场的秩序就越发乱了起来。
梁晚刚找到贴着自己学号姓名标签的座位坐下时,坐她前面的女生先是一顿左顾右盼过后,便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是梁晚吗?”
梁晚放好笔, 抬眸看了她眼应声:“嗯。”
“我朋友已经跟我说了, 那一会儿我写完了之后会挪动三下椅子,然后你踢我下椅腿,我就把卷子竖起来······”
这是黎之行让人给她找的帮手。
这次只是月考, 规模不如期中或者联考那么大, 或许是为了图方便,两天的考试不用换考场。
黎之行今早还给她打包票来着,说找的这人特靠谱, 就没掉出过年级前三十。
没等女孩说完话,梁晚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棒棒糖递给她,微笑打断了她的话:“不用了, 你好好考。加油。”
女孩明显愣了愣, 但随后还是伸手接了她的棒棒糖, 道了谢后转身回去坐好, 没再和梁晚说那原本的计划。
天知道刚才梁晚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吓得差点原地飞起,握着手里的那根棒棒糖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考场内有两个梁晚以前班上的老同学,意外居然是一个考场的, 于是就主动过来和梁晚聊天。
三个人有说有笑聊了几句,倒是没注意到时间流逝得如此之快。
没过一会儿, 监考老师拿着密封好的答题纸和试卷进场,见考场人杂乱无序地各说各话,于是便严肃地组织了下纪律。
见老师来了,考场顿时静了许多,各自都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安静待考。
广播里播放着万年不变的考前纪律和考试规则,好一会儿才结束。
格外安静的环境里,便越发能感受到由于紧张而不断加速流动的血液于脉搏跳动的频率,一直到发卷子前,她都在不断的调整呼吸。
中考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她要早有今天这觉悟,肖女士怕是做梦都得笑醒。
第一天上午考的是语文,比起理科而言,虽然半斤八两,但文科至少是那八两,稳妥些。
这次要考的古诗词默写和范围内的文言文释义她提前就背得滚瓜烂熟了,所以做题的时候除了课外知识之外也算是游刃有余,就是最后写作文的时候有点赶,多给她一点时间她总觉得能更完美些。
总而言之,第一门考试还算不错,至少没漏题,全写完了的。
算是打了一炮开门红。
中午和柳苏苏他们吃饭时,请他们每人都喝了杯奶茶。
她一向信奉日行一善,必得一果,那她今天请这么多人喝了奶茶,下午的物理还不得考及格啊!
上学期她物理考了多少来着?三十五还是四十五来着?记不清了,反正上高中以来,除了高一第一次考试以外,她物理就从来没及格过,哪怕他们家还有着位物理教师。
临了和柳苏苏他们离开之前,她忽然想起什么,于是还特意再跑回奶茶店多买了两杯。
柳苏苏看她匆忙赶回的身影,手里还拿着两杯打包好的奶茶,贼兮兮地笑着问:“给谁带的呀?年级第一啊?”
“你管我。”她回。
只是回班上的时候,梁晚却并没有看见谢程里的身影,等一会儿没等着人,想着奶茶放久了也不行,就只好将原本给他带的那杯奶茶也一并拿给了王天驰了。
“我喝得完两杯啊晚姐?”
梁晚乏味回:“嗯,你喝得完。”
这两大杯喝完,膀胱得爆炸吧,下午还考试呢。
因为每个教室都被布置成了考场,座位之间的间距就拉开了不少,单排并立。
她习惯性地往身后那个熟悉的位置看去,没看见人心里头一阵空落落的,要是换平时说不定她会去找他,可是今天不行,她得睡午觉,不然她怕下午考试会打瞌睡。
不过等她眯了一会儿睡醒来,也没看见那人的身影,估计也就没回过教室,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真烦,干脆折断腿算了。
或许是因为没见到人,她那点心情经过一中午的时间就晴转阴了。
于是早早地就拿好东西去了上午的考场教室,到得时间够早,正当梁晚无所事事打量周围之时,就注意到了斜前方坐的人是张菲。
上午考语文的时候,她都没注意到。
或许是因为上次误听到了张菲和李芳在办公室里的谈话,现在每每不经意间和她对视时都夹杂着一种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
张菲也看到了她,不过梁晚及时将自己的视线给收回了,以至于她并未注意到那时女孩心虚至极的小动作。
下午的监考老师换了,是个年轻老师,说话简略,进场就自带威风。
他讲了些无关紧要又繁琐复杂的考试规则,就光作弊违纪的那一条重复了八百遍,听得梁晚都快忘记脑子里背的公式了。
好不容易等到发试卷,一看她就知道自己完了,因为根本看不懂。
她不懂为什么题总出得让人看不懂要考什么,举例就像天体运动的题,直接告诉加速度、质量等一切已知条件,再直接告诉要求的未知结果是什么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跟她写一堆看不懂的前缀:“嫦娥三号的返回器”、“进入大气层”、“跃出大气层”······所以这告诉她到底是求什么?
无语死啦!
没事,老师说的,看了三遍都还没思路的题就换下一道,不要浪费时间。
于是她将目光移向下一道,楞次定律,有点思路了。
不过是左手还是右手来着?她忘了。
如果说上午的语文是如鱼得水,那下午的物理简直是火烧蚂蚁,如坐针毡。
疯了疯了,就差抓耳挠腮了。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卷子她都快扫完了,感觉没一道题是完全能看懂的。
她下意识地将瞟了瞟别人的卷子,更紧张了,敢情就她一个人做不来是吧?为什么别人都翻页做大题了?
讲台上的老师忽然开口道:“抓紧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梁晚就多了一眼,好歹不歹地看见一张小纸条从斜前方那人掌心里掉落,或许是因为监考老师那一声提醒太过响亮,吓得那人下意识地一缩。
纸张就这么掉了出来,不偏不倚地离她最近,就在桌腿边上。
又数她眼神一直飘然不定地打量其他人的卷子,监考老师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梁晚的身旁,先是瞥了她一眼,随后捡起那张小纸条看了看,冷声质问:“你的?”
不是说“日行一善,必有一果”吗,那她这究竟是什么果?
“不是。”她被那犀利毒辣的眼神盯得有些许不自在。
“那是谁的?离你最近。”
梁晚心里止不住顿了一下,她看见是从谁身上掉下来了的。
周遭的人无疑都因此转过头来看向这边,疑惑纷纷。
此刻,那人却不敢回头来看她,大概是心孤意怯,连背着肩都在抖擞。
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那天她在办公室门口瞪自己的那种眼神,忽然就有点明白为什么她一直对自己有着无辜的敌意。
“不知道。”梁晚垂眸回。
监考老师见周遭的同学都看了过来,本着不愿打扰其他考生作答的心情,就走到教室外叫了走廊的另一位老师进来监考,之后再次走到梁晚面前敲了敲她的桌子,“你跟我出来。”
纸条就在她旁边,彼时她又正在东张西望,问她说不是自己的,却又答不出是谁的,听起来就像是明晃晃的不承认之词。
老师监考了这么多次,什么学生没见过,就梁晚那种套路的话,听了不下十遍。
当即就把梁晚的卷子收了,带着梁晚去了年级办公室,交给办公室一负责的老师处理。
此时,那有不少和她犯了同样错误的不老实学生,但他们貌似都比她诚实,大概是懒得和老师费工夫,没问几句就承认了。
月考作弊这事儿吧,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老实承认倒还好,回头大不了就是此次成绩作废,通报批评一声,不至于真的写进档案里。
但要真和老师较起真来,又说不清楚其中缘由的,听起来可不就是死活不认嘛,这种学生就得严肃处理了。
在年级办公室待了得有三十分钟,那老头认识她,见一直问不出来话,就威胁她说要叫梁老师来把她领回家,等她想说了再回来。
梁晚依旧沉默不语,问她就说不是自己的。
问得次数多了,她甚至有些不耐烦了。
到最后,随便吧,爱怎么就怎么办,反正她也考不到肖何蓉想要的那个分数,考不考都一样。
至于通报批评,又不是第一次了,早就习惯了。
有些事情不是一时想努力了就一定能获得满意结果的。
“来,谢程里同学,你帮我把这个资料交给李老师。”一旁的女老师对站在门口的谢程里说道。
闻声,梁晚下意识地不禁回过头去看,竟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对视的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僵,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羞愧,明明事实上她并没有那样做。
可是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与那群真的做错了事情的人站在一起,站在他的对立面,她忽然想逃。
他站在那儿,依旧清远俊高。
老师亲切又信任的话语与温柔的面孔,与刚刚质问斥责她的模样似是二般。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那个纸条是不是你的?”老头问得有些口干舌燥,脾气自然上头了些。
第36章 02:46
“哟, 是晚姐呢?刚还没把你认出来,这么巧啊,你也被逮到了?”身后的人趁老师气得转身之际, 于是凑到梁晚背后来小声地交头接耳。
见那老头生气,朋友连忙给她支招:“没事的晚姐,你老实跟他摊牌就行了,态度好点不会怎么样的。”
阳光穿过玻璃窗户, 与天花板的白炽灯形成一条线, 赤照在她眼睛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
而从始至终,谢程里就像没看见她一样, 又或者说压根就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面色疏离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抱走了老师交代的资料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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