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凝不解地看向她。
“我昨晚听父亲母亲商议,今日会在大相国寺安排你与刑部侍郎家的三郎相看,说是会按着你应下婚事,这三郎臭名远扬,我不忍心见二姐姐落难,特地告知你一声。”
“现下大雨倾盆,大家只顾着避雨,想来你趁乱走,也没人会发现。”
苏意凝狐疑地看着她,并不肯信苏意如,别说她不信苏意如会这么好心,便就说她真的今日逃了,那明日呢,后日呢?
躲得过初一,怎么躲得过十五。
见她不为所动,苏意如有些急,拉着苏意凝的手,便往茶肆后头去。
“二姐姐你不信我?那我和你一同走,我总归不可能会害你吧。”
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握着苏意凝的手腕,她竟挣扎不开,低头手腕处都已经红肿了起来。
越想越不对劲,苏意凝不肯走,拉住了茶肆的柱子,急忙往另一边的茶肆喊:“文鸳!文秀!你们快来!”
苏家的长辈们都在这茶摊的另一个棚子里,偏偏她被郑氏安排了同苏意如在一处。
方才她见天上起了黑云,怕等会下雨苏老太太会淋着,派了他俩去马车里寻雨具送去给苏老太太,眼下俩人都被雨困在了那边。
雨势太大,两个棚子虽然隔得并不远,可眼下大家都在忙着避雨和擦拭身上的雨水,没能听见她在这边的动静。
苏意如又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拉着她便要往茶肆后头去。
“三妹妹,你到底想做什么。”苏意凝挣扎着,单手抱住了茶棚支撑的柱子,死也不肯跟她走。
原本,苏意如见天降暴雨,众人纷纷避雨,还觉得是天赐良机,哪成想,苏意凝竟察觉到她意图不轨,死活不肯跟她走。
早前她就知道,这茶摊是特意为苏意凝建的,棚子后头便是盘山山路缺了一处围障的地方,只要苏意凝摔下去,必然动弹不得,下头还埋伏着刺客,怎么样都能要了她的小命。
可她偏偏不上当,越想越急,苏意如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想拉她走。
而此刻,另一边的棚子里,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已经有人往这边来了。
苏意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嘴,咬住了苏意凝抱着柱子的那只手,趁她松懈之际,直接将她拉到了后面,朝着那处缺口,推了下去。
两人挣扎之际,苏意凝脚下不稳,从缺口处掉了下去。而那根临时搭建并不牢固的柱子,因他们的挣扎,而松动了,几乎是在苏意凝摔下去的瞬间,柱子应声倒地。
棚子顷刻间便塌了,遮挡阳光的棚顶应声坍塌,将苏意如埋在了里面。
文秀冲过来时,连苏意凝的衣角都没能拉住,便也被棚顶砸中,和苏意如一同埋了起来。
山路陡峭,若是摔下去,不死恐怕也得断胳膊断腿了。苏意凝摔下去的瞬间,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凭借着本能的惊呼出声。
另一边,谢誉的马车在大雨中急行,遮天雨幕迷住了他的眼睛。
一路的泥泞溅起,马车颠簸。
“世子爷,前面好像又有石头掉下来!”马车夫远远地便看见远处的盘山山路上有东西掉下来,自然而然以为是石头。
谢誉循声望去,心头一惊,直接跳下来马车。
“什么石头?那是你少夫人。”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谢誉顾不上此刻正下着滂沱大雨, 直接跳下了马车,朝着前方奔去。
雨水冲刷之下,山路上有不少碎石和泥巴, 泥泞不堪。他眼看着苏意凝从高处坠下,也顾不上形象了,直接扑倒在了泥泞的土地上,将自己当成了人形垫背, 接住了坠下的苏意凝。
而后抱着她翻了个身, 两人在大雨中紧密相拥。苏意凝吓破了胆,久久失言。
不远处的林子里,黑袍人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禁皱了皱眉头。
“主子, 还动手吗?”埋伏好的此刻见此情形,拿不定主意,问道。
黑袍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他不愿与谢誉结仇,且还很想拉拢谢誉,若是派出去的人失手伤了他, 或是叫他认出来, 可并不怎么好。
就在他犹豫之际, 谢誉已经抱着苏意凝来到了马车旁, 两人正准备上马车。
千钧一发,等他们安全驶过这一段路,下次再想下手,依苏意凝那警惕的性子, 恐怕会很难。
黑袍人扶着树干的手收紧了几分,眉头紧锁, 无奈道:“动手,一个不留。”
刺客有些犹豫,追问:“谢小侯爷,也杀?”
黑袍人点了点头,有些不忍地看了一眼谢誉:“他未必能为我所用,与其等他日后与我作对,那不如让他死在这。”
另一边,谢誉已经抱着苏意凝上了马车。大雨之下,他们全身都湿透了,谢誉后背的伤才刚好没多久,刚刚那样的冲击之下,他的后背磕到了不少乱石,夏衫又薄,此刻他的后背又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可他却没感受到疼,只顾着看苏意凝,拉着她的手,反复确认她身上是否有伤。
即便被谢誉接住了,可苏意凝也伤的不轻,方才同苏意如拉扯之时,她的脚腕崴了一下,此刻稍微动一动,便是钻心的疼。
刚刚落地时,虽然被谢誉接住了,她的手腕仍旧撞在了路边的石头上,现下酥麻一片,动弹不得,也不知是不是折了。
“我还好,你怎么样。”她也没顾得上自己的伤,反而是盯着谢誉看。
谢誉那张俊俏的脸上,不知何时被乱石剐蹭到了,上头多了三条不深不浅的伤痕,正往外冒着血水。
而他们二人身上,皆是沾了一片泥土。谢誉看着苏意凝,心想她大概上下八百辈子,都没这么脏过。
想到这,谢誉顾不上疼痛,从车厢里找了块洁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苏意凝的脸和手。
忽然,向前行驶的马车突然失控一般的横冲直撞,马车颠簸了起来。
“外头怎么了?”谢誉开口问道。
无人应答,他起了疑,刚要掀开车帘,马车夫的尸体便直直地朝后倒来。
苏意凝吓得尖叫出声。方才他们只顾着关心彼此,忽略了外头,现下一看,他们的马车正被几名黑衣人围着,车夫被人一剑封喉。
马儿也受了惊吓,正抬起马蹄,胡乱的撒泼。
马车因为马匹的失控,而跟着失控,车身剧烈晃动。
忽然,为首的黑衣人飞身而起,直接一刀砍向了失控的马。
马脖瞬间被砍出了一个巨大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雨水滂沱,混着血水向下流。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之气。
谢誉握住了苏意凝的手,将她往怀里拉:“抱歉,今日是我疏忽了,人带少了。”
他今日晨起,出门太匆忙了一点,后来又直接从忠勤伯府一路追了过来。若是他多带些人,定然不会这么被动。
苏意凝难得的反握住了他的手,目光坚定:“是我拖累了你,人是冲我来的。”
刺客解决了发疯的马,便往马车这边而来。
苏意凝将头埋进了谢誉怀里,紧紧的圈住了他的腰肢。敌众我寡,又带着她,谢誉不可能是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的对手。
她看了一眼马车后窗,那后面,是一处陡峭的斜坡。
“你怕吗?”谢誉也跟着看了一眼马车后窗。
千钧一发之际,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从马车后面跳下斜坡。
谢誉抱着她,一路向下滚去,泥泞不堪的山野,乱石荒草丛生,不知名的植物枝桠刮破他们的衣服,扎进肉里。
谢誉始终没有松手,一直用一只手紧紧抱着苏意凝,另一只手则护着她的脑袋。
雨势太大,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山坡下,刺客们连忙跟着追了过来。
苏意凝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滚了多少圈,才最终落到了平地上。
她缓了口气,从谢誉怀里抬起头,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泥土:“咱们得快走,他们肯定会寻来的。”
边说着,苏意凝边强撑着站起身,朝着四周看了看,想找条逃生之路。
“往南边走吧。”她提议。
无人应声。
苏意凝这才察觉到不对,谢誉刚刚明明还在她耳边喘气,现下却没了声音,整个人好像泄了气一般,躺在了草地上。
她跪坐在谢誉身旁,摇了摇他:“谢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谢誉艰难睁眼,看了她一眼,极困难的开口,道:“头疼。”
说完,又闭上了眼睛。苏意凝心慌,连忙抱起他的上半身,去查看他的后脑。
她摸到了一手的鲜血,谢誉的后脑不知何时撞到了石块上,此刻正洇洇向外流着血。
她慌乱了片刻,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谢誉安置在原地,拖着受伤的腿,开始在四周寻找避雨之处。
谢誉的脑部受到了撞击,她不能轻易挪动他,万一再次误伤,造成二次创伤,恐怕问题会更严重。所以,苏意凝没走远,只在附近几百米的地方搜索了一番,找到了一处还算能避雨的山洞,便扶着谢誉过去了。
谢誉人虽然不怎么清醒,但潜意识里便是不想给苏意凝添乱,她找到山洞回来,谢誉便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两人一路搀扶着,走进了洞里。
“希望他们别找来。”苏意凝又找了些乱草,挡在了山洞洞口处。
她身上极疼,却不敢开口说,怕谢誉担心,只能胡乱的说着话,让自己分心,不去想疼的事情,也想说说话,唤醒谢誉的注意力。
“我掉下来时,我的女使看见了,苏家应该会立刻派人来寻我。希望他们能在这些杀手前头,找到我。”
“今日的雨可真大啊。”
“这山洞有点小,感觉再多个人来,都得站到洞口去了。”
她好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到最后,真的是,没话找话聊了。
谢誉嗯了一声,将她拉进了怀里,脑袋搭在了她的脑袋上:“地方小,你靠我近点,不然不够坐。”
“别说话了,安静让我抱一会儿。”
苏意凝没敢动,怕她挣扎着不让他抱,会伤到他。
而且她身上也疼,多动一下,都多疼一下。索性,她便任由谢誉抱着她,也将脑袋埋进了谢誉怀里。
此刻两人都狼狈极了,像两个泥人,衣服都破损了,身上也凌乱不堪。
“你说,咱俩这算不算落难鸳鸯?”谢誉闭着眼睛开口问她。
苏意凝的脑袋靠在谢誉的胸膛处,听着他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否定:“咱俩是落难熟人,不是鸳鸯。”
“熟人?”谢誉故意换了个声调。
苏意凝烦他这副样子,故意揶揄他:“行吧,那不熟。”
“哦,不熟,昨晚你亲我?”
*
凤仪殿内,杨慎已经跪了有三个时辰了。从辰时被陈贵妃召进宫,直到此刻日头已经高悬,传膳的宫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贵妃仍旧端坐在屏风之后,纹丝未动。
她不动,杨慎便就更不敢动了。
可他冥思苦想,仍旧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得罪了这位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
“杨探花,”直到未时,贵妃才幽幽开口,声音隔着屏风传来,透着威严,“跪在这的三个时辰,你可想清楚了?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杨慎不知,一头雾水,但不敢不答。
“回贵妃娘娘,臣不知。”
听到他这么说,陈贵妃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是低笑了一声,一双削葱般精致洁白的手搭在了膝上,声音不疾不徐。
“那你还算有救。”
此话一出,杨慎心里头更是茫然,身子却忍不住地抖了一下。都说皇家威严不可侵犯不容直视,可这金尊玉贵的贵妃娘娘,便是坐在那不说话,也叫人胆战心惊。
“不知娘娘是何意?”杨慎壮着胆子,开口问道。
屏风那头没了声音,久久无人应答,隔了好一会儿,贵妃轻轻抬了抬手,一直守在贵妃身旁的掌事宫女才开了口。
“把人带上来。”
声音落下,便见偏殿的门缓缓打开,几名禁卫军押着一名女子,从那头走了过来。
杨慎还未来得及细看,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二哥哥,救我。”
是他的三妹妹,杨颖仪。
杨慎不明所以,看着被禁卫军押着的妹妹,又看了看屏风那边端坐不动的贵妃,犹豫道:“贵妃娘娘,不知舍妹做错了什么,惹恼了您?微臣在这里,替她赔个不是。”
听到他这话,陈贵妃冷冷扫了他一眼,道:“恐怕你赔不起!”
杨慎心头一惊,自觉这恐怕不是什么轻易能被放过的事,扭过头,问杨颖仪:“三妹妹,你做了什么?”
杨颖仪昨日兴致盎然地出门同小姐妹们吃茶赏花,不料半途便被贵妃娘娘的人给请进了宫,一夜未回杨家,这杨家人居然也没人来寻。
她在偏殿被审了一夜,因她毕竟是杨家嫡女,无凭无据的事情贵妃也不好轻易动大刑,但宫里头折磨人的手段可多了去了,油皮都不破一点,却能叫人生不如死。
杨颖仪现下看着并无大碍,可人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杨慎问她,她只知哭哭啼啼地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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