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誉顿足,回眸,朝她挑眉一笑:“这么急?”
苏意凝早就忘了自己刚刚是为何烦闷了,此刻只剩下羞赧了。她松开手,尴尬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谢誉连寝衣都脱了,躺到她床上去了。
动作熟练,一气呵成,跟上他自己的床一般。
“还不过来?”他靠在床头,拍了拍里侧的被褥,喊她。
苏意凝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话,真的也跟着爬上了床,乖乖躺到了里侧。
“不是不让你插手,”见她躺上来,谢誉伸手将苏意凝捞进了怀里,一面同她解释,“这些事情有些麻烦,牵扯到的人也多,三皇子同六皇子积怨已久,定然是要斗个你死我活的。他们神仙打架,咱们这些普通人,能不掺合便不要掺合。”
“而且,朝堂之事,也并非你们想的那么简单。黄河决堤之事被六皇子擅自做主隐瞒了下来,他能瞒得了决堤之事,但却瞒不了水患和灾情,这个谎言迟早有一天会被戳破,但我不希望这事是你捅到三皇子那边去的。”
“你当六皇子在三皇子身边没有安插奸细?若是知晓你和大姑娘的图谋,他恐怕先会腾出手来对付你们。”
“你家四郎做的事,我自然也是知晓的。他攀附六皇子,还对你用药,你觉得我会放过他?”
谢誉一面揉了揉苏意凝的肩膀,一面耐心地同她解释。
但其实,苏意凝已经不生气了,谢誉的解释同她心里所想大致吻合。他有他的考量,他有他的顾虑,她自然是知道的。
苏意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又东拉西扯聊了些旁的,苏意凝窝在谢誉怀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睡熟之后,谢誉将她放到了软枕上,自己又从窗户离开了。
*
次日下午,苏意凝还在午睡,苏意韵便不知从哪风风火火赶了过来,将还在睡梦中的苏意凝拉了起来,又吩咐女使替她梳妆打扮。
苏意凝才睡醒,整个人都是懵的,根本搞不清楚苏意韵又要做什么,便给她架上了马车往郊区而去。
她有些纳闷:“长姐,咱们这是去哪?”
苏意韵掀起车窗帘,急得好似要去逃命一般:“去茵梦湖,诶这马车真慢,都快迟到了。”
“你约了人?”
苏意韵没回头,仍旧看着窗外,只嗯了一声。
总归她不至于把自己卖了,苏意凝也没再多问。她靠着车座,又闭上了眼睛,打算小憩一会儿。
不多时,茵梦湖便到了。
但她们在湖边没先遇到谢誉和谢安宁,倒是先瞧见了郑氏。
郑氏似乎是和她们前后脚出府的,苏意凝的马车刚刚停稳,后头便又跟着停了一辆马车,郑氏被女使扶着,下了马车。
“妹妹,快走。”苏意韵眼尖,一眼瞧见了郑氏,便装做没看见的样子,拉着苏意凝的手就往停在湖边的小舟方向跑去。
“别给她发现了,”她边说边回头,正巧,与郑氏的视线对上了,“真倒霉,居然在这也能碰上她。”
两姐妹说着话,脚步却未停下过。
郑氏跟着她们也往那边走,她似乎是故意来寻她们的,朝她们走来的步伐又快又急。
两姐妹很快便被她追上了。
“大姑娘,二姑娘。”郑氏在她们身后喊了她们一声。
自从发现了兄长之死另有内情,苏意韵就对这个将自己养大了的继母多了分戒备之心,往日里遇见了也总是躲着。
“大娘子安。”苏意凝朝着郑氏行礼。
苏意韵没好气地也跟着敷衍了一下。
但郑氏没计较她的失礼,急忙拉住了姐妹俩的手:“大姑娘,二姑娘,你们可得帮帮四郎啊!”
苏意凝皱眉,没想到郑氏的消息也这么快。
“四郎昨夜书信回来,说他在任上遇到了些难事,想叫两位姐夫准姐夫帮着周旋一二。”郑氏拉着姐妹二人的手就是不肯松开,还越拉越紧。
苏意韵和苏意凝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
“大娘子,四郎朝堂上的事,您该去同父亲说,同我和姐姐说,是无用的。”苏意凝拒绝道。
看来苏典在信里没有交代清楚,郑氏应当不知道这事情的厉害之处,不然也不至于觉得光是靠她们俩姐妹吹吹枕边风就能解决了。
“二姑娘,那可是你嫡亲弟弟。你只要同谢世子稍微说一说,他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定然是有法子的。”
“四郎说了,这事都赖他的下属,不听他的命令,私自行事,四郎顶多算是御下不严。”
郑氏越说越激动,拉扯着两姐妹的手也用足了力气。
苏意凝忽然觉得可笑,郑氏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她既然已经察觉到她们在查当年之事,便该知道,她们姐妹二人,恨不得她赶快死了才好,怎么会帮她?
“不行,”苏意韵倒是直截了当,“我都快跟威北侯府那边和离了,我说话不管用。”
“你就不能先不和离,低个头吗?”郑氏的注意力从苏意凝的身上转移到了苏意韵身上。
苏意韵烦躁地想甩开郑氏的手,郑氏松开了一直紧紧拉着苏意凝的那只手,转而同苏意韵纠缠在了一起。
忽然,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两人竟推搡了起来,苏意韵一个失察,脚下不稳,被郑氏推到了湖里。
“啊!”郑氏尖叫了一声,“快来人啊!苏家大姑娘落水了!威北侯府世子夫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苏意凝忍无可忍,一掌甩在了她脸上。
“闭嘴!生怕旁人不知道落水的是姐姐吗?”
恐怕求人是假,推人下水污人名节才是真。
郑氏,好歹毒的心思。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这一巴掌打的清脆, 在场的人都听见了,苏意凝没再理她,立刻吩咐了身边水性好的女使下湖救人。
郑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反应过来想回手时,手掌刚刚抬起,便被苏意凝牢牢抓住了。
“我是你的继母,你怎敢打我?”
苏意凝丝毫不慌, 甩开了她的手:“打你还算轻的, 今日若是姐姐出了事,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她的话音刚落下,郑氏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捂着额头, 哭道:“都说做人家继母难,便是掏心掏肺地对待先头夫人的孩子,人家也未必领情。果不其然, 我对你们兄妹三人这么好,你居然目无尊长忤逆不孝,竟敢打我。”
这一日并非什么节庆日子, 茵梦湖边并没有多少人, 除却苏意凝姊妹二人和她们带来的女使随从, 便只剩下码头这边的几个船夫了。
也不知道郑氏这场戏想唱给谁听, 苏意凝没俯身拉她,任由她坐在地上哭。
“我与长姐,自幼熟悉水性,这事整个忠勤伯府无人不晓吧。这茵梦湖又非什么湍急暗流, 长姐落水,未必会有生命危险。便是担心长姐的安危, 咱们府里擅水的女使也不是没有,大娘子非要招呼外人来。”
“你也明明知晓,若长姐今日被男子所救,传扬出去,威北侯府那边定然会借此机会刁难长姐。你这样的继母,我为何要尊重?”
“还是说,威北侯府给了你什么好处?叫你这么做的?”苏意凝看着郑氏,在脑海中飞快地将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如今苏典的事情还未传到金陵,但郑氏定然是知晓一二的,一时慌了神,病急乱投医,求上威北侯府,也不是不可能的。
且如今苏意韵和威北侯府正闹的僵,她手中握着威北侯府的把柄,而威北侯府那边定然也是想找到她的错处的,如此才能休妻而不是和离。
没想到苏意凝会这么聪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到事情的关键,郑氏微微愣了一下,矢口否认:“你在胡说什么?没有的事。”
苏意凝也不愿与她讨论这些没用的事,左右她也不可能会认,她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大娘子与其在我们姐妹二人身上花功夫,不如想想该怎么办才能替四郎将这事遮掩过去。”说完,苏意凝便不打算再理会郑氏,转而看向湖面那边的情况。
已经有两个在江南长大熟悉水性的女使下了湖,此刻湖面上泛起涟漪,但还没人上来。
不多时,两个女使接连上了岸,却不见苏意韵的身影。
“二姑娘,下面的水并不浑浊,我们没瞧见大姑娘,她或许是自行游到了别处。”下水的女使接过提前备好的被褥,披在了身上,向苏意凝解释。
后者微微点头,眉头却是紧锁的。
说不担心,肯定是不可能的,虽然知晓苏意韵擅水,但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情,眼看两个女使下去都没找到她,苏意凝还是慌了。
她站在岸边,来回踱步,焦急地揉着手中的帕子。
“派人去下游寻,一定要赶在威北侯府前头。”
“让我们的人也去寻。”谢誉和谢安宁此刻也赶到了湖边,刚一下车便听闻苏家大姑娘落水失踪的事,立刻便来寻苏意凝了。
吩咐完随从,谢誉走到了苏意凝身边,停在了距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湖边风大,去马车里等吧。”
说完,谢誉又瞧了郑氏一眼,面无表情道:“夫人怎么还在这?苏家四郎不顾下属劝阻,贪功冒进,又隐瞒灾情不报,现下陛下已经下旨将他革职查办,宣旨的人此刻都已经出了金陵城城门了。”
“您此刻赶去,兴许还能见上四郎最后一面。”
这话倒不是谢誉危言耸听,民生本就是立国之根基,出了这么大的事,苏典是难逃一死了。
但郑氏不信,她站起身,恶狠狠地瞪了谢誉和苏意凝一眼,转身离去。
谢誉陪着苏意凝上了马车,又吩咐了几波人在茵梦湖四周查找。
“他们的报应,很快就会来了吧。”苏意凝掀开车帘,看着湖边众人的行动,一边跟谢誉说话。
谢誉点了点头,苏典作茧自缚,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郑氏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儿子没了,日子恐怕也不会有多好过。
但这些并不够,苏意凝攥紧了拳头:“你不要觉得我们姐妹刻薄,对待继母和弟弟妹妹赶尽杀绝。对比郑氏所做的一切,他们做的,还远远不够。”
况且,他们姐妹二人,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的。
谢誉轻轻摇头,伸手揉了揉苏意凝的长发,笑了笑:“如果换作是我,只会比你做的更多。什么叫刻薄?无故害人,才是刻薄。”
苏意凝没再说话了,她偏过头,继续朝着湖那边看去。
很多事情,谢誉不知,苏意韵也不知,可苏意凝知道。她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原本想着收买了郑氏身边的心腹,可那边实在是铁板一块,根本行不通。
但苏意凝存了个心思,从郑氏屋里的低级女使一点点的下手。
本来并不抱希望能查出什么来,谁曾想,竟然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上了。
原来长姐嫁入威北侯府多年来无所出,并不是什么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而是郑氏在她年幼时,便刻意多让她吃寒凉之物,冬日里也引着长姐贪凉。才导致苏意韵身子阴寒,不易有孕。
但这事,苏意凝没告诉她,她理解长姐是个什么样的炮仗脾气,若是知道了肯定忍不了要同郑氏争执起来。
届时她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反而还会被郑氏反咬一口。且这事若是被威北侯府那边知晓了,对苏意韵也是不利的。
*
而另一边,苏意韵忽然被郑氏推下水,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落入湖中了。
不过幸好她熟识水性,很快便屏住了呼吸,想自行游上岸。
但是快要到岸边时,苏意韵难得的聪明了一回。郑氏不会做没用的事,推她下水,定然是有所图谋。
她能图谋自己什么?为什么推自己下水?
在水下的那短短几息时间,苏意韵想不通,但她直觉上岸会有危险,别的不说,光是她全身湿透被人瞧见,都是有损名节的。
想到这,苏意韵调转了方向,朝着另一边游了过去。
这湖可真大啊,往日里坐在船上倒不觉得,可身在水底,便觉得一眼望不到边。苏意韵一面游着,一面在心里骂骂咧咧。
但最终,她还是游上了对岸,但也累极了,体力不支头晕眼花,晕倒在了岸边。
等她再次醒来,身处陌生环境,屋里有股浓浓的草药味,四周一片漆黑,她坐起了身,警惕地看向四周。
“醒了?”一道声音从她的斜后方传来,随着声音响起,有人点燃了油灯,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这声音有点耳熟,苏意韵揉了揉眼睛,朝光亮那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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