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代千奈从沙发上爬起来,像牵迷路小朋友一样牵着五条悟走上楼梯。
“是专门为你开辟的楼层哦,【门】也会放到那里,”隐隐还能听见少女的介绍声,“有什麽喜欢的装修风格告诉我就好啦……”
“真是了不得啊,”【夏油杰】低声感叹,他含笑看向拎着拖把重新出现的夏油杰,“你从哪里捡到这麽强力的夥伴?”
夏油杰紧绷着脸,将拖把重重顿在地上。
“脚E一下。”
接着相当无情地铲了过去。
神代千奈的人生哲学:天塌下来可以睡一觉再说。
所以结束最初的震惊之後,大家有床的睡床,有沙发的躺沙发,就连【夏油杰】也被裹上毯子塞进睡袋,灯一关迎接睡眠。
虽然他一开始完全睡不着。
开玩笑吗?抛开死亡不谈,光平行世界就够离奇了吧!
夏油杰疲倦地叹了口气。
“你……你养过孩子没有?”他问,“不是两个,是四个。”
有时候还会是五个,最可怕的情况是六个。
不包括伏黑惠,伏黑惠已经算天使小朋友了。
已经饱尝养孩子之痛苦的夏油杰再次叹了口气。
“不要做多馀的事,不要发出多馀的声音,睡觉,然後我们白天再谈,就这样。”
接着毫无留恋地关上了门。
第二天清晨,【夏油杰】明白了一切。
七点?甚至六点?
咚咚咚的脚步声已经在耳边炸响,简直像睡在有非洲象迁徙的草原上,下一秒,门被拍得哐哐作响,【夏油杰】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如果不是那扇门由术式构成,一定会在被敲击的第一下就倒地。
“夏油大人!夏油大人!今天的体术训练该开始了吗?”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是菜菜子?
“姐姐大人!姐姐大人!我们什麽时候出门啊?”
这个声音……有点陌生。
夏油杰出现得很快。
育儿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非常深刻的痕迹,具体表现在他其实根本没有睡醒,只是凭借本能在解决对话。
“体术训练会在半小时後开始,是的,你们先去热身。”
“奈奈还在睡,你们约好的时间是十点不是六点,带着妹妹回去睡觉,真希。”
小孩子们完全不怕他!
虽然一开始会被夏油杰的体格吓到,但时间久了会发现他脾气相当好,即使与神代千奈相比,有时都堪称溺爱得没有原则。
几个小朋友嗷嗷叫着往他身上爬,同时探头探脑想往里钻,她们对“大人的专属空间”有一种发自本能的好奇,这种软对抗一直是家中的保留游戏,顺带还能考察孩子们的训练成果。
事实证明孩子们的成长总是快到超乎想象,而夏油杰在家中又习惯了放松,一不当心就被力气最大的真希突破封锁蹿入室内。
“好!今天是我们赢了!”
真希骄傲叉腰,向姐妹们挥了挥手,结果一转身却看见……
“二重身?!!!”
于是半分钟後,神代千奈不得不爬起来,安慰快要哭到过呼吸的小朋友们。
“呜……我不想,我不想哭的……”菜菜子在神代千奈的怀里发抖,“但是,但是二重身……呜!夏油大人!”
美美子在一旁小猫般啜泣。
真依也有点要哭不哭的拽着她衣角,真希看上去倒还算冷静,神代千奈低头一看,她正在激情搜索“圣水和银器哪个对二重身有效”。
啊呀呀,小朋友们。
在【夏油杰】试图继续做出误导性发言之前,神代千奈一锤定音。
“不是二重身,是我们最近请来的保育员叔叔啦!”
“保育员叔叔?”
“没错没错,很多同学家里都会有保育员阿姨照顾小朋友吧?只是我们家请的是叔叔而已。”
虽然这个叔叔一看就不太像从事这个行业,手臂还断了一边,眼神看上去也有点奇怪,而且这张脸,这张脸……
但基于对大人们的信任,见夏油杰与神代千奈都一口咬定这个说辞,小朋友们还是犹犹豫豫地相信了,手拉手回楼下洗脸。
直到最後一个离开的小孩带上门,夏油杰才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夏油杰】兴味地挑了挑眉。
所谓“当局者迷”,夏油杰也许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对名为“神代千奈”的少女持有超乎寻常的信任。
不像是对待同伴的那种基于理性的判断,反而像是“只要有这个人在问题都会解决”,“能够依靠着她姑且喘口气吧”,可以被近似为“依赖”的某种东西。
而且不仅仅是他。
几乎这个房子里的所有人――无论是弱小的孩子们,还是强大如五条悟,每个人都在她开口後露出“啊,这样问题就能解决了”的表情。
或者说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虽没有进行详细的交谈,【夏油杰】根据季节判断出时间点,此时应该已经处于叛逃之後。
即使已经过了十年,当时的激愤与痛苦仍然在他心底燃烧。
但这个世界的夏油杰居然就这样过上了至少表面安稳的家庭生活?而且精神状况比他当年显然稳定了不止一星半点。
只是因为这个人的出现?术式上的强大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夏油杰】思考着,在他的世界里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是隐世家族?还是未来得及被发掘的民间术士?
无论如何……如果有机会回到原世界,他想搞清楚这一点。
同样想搞清楚这件事的还有禅院家的长老们。
身为特别一级咒术师的少当主带着十馀名【炳】队精英去接一个在普通人世界生活的孩子,不但没能成功把人带回,反而被打到半身不遂――简直奇耻大辱!
而更为耻辱的是,他们连询问那人的详细信息都做不到。
因为禅院直哉被定下了束缚。
在确认束缚的具体内容之前,他们甚至无法把握提问的方向。
阴暗的会议室内,唯有禅院直哉痛苦的喘息在回荡。
他浑身的骨头都被打得稀碎,而当禅院家命令高专提供医疗协助时,居然收到了来自五条悟的威胁。
声称“伏黑惠已经被他的人渣老爸抵押给五条悟赔罪”,“这只是对禅院直哉试图强抢的警告”。
而五条家眼见有机会持有十影法自然不会撒手,面对禅院家的质问时竟然保持了与五条悟一致的立场!
没能接回“十影法”,现有的少当主又被打到重伤,耻辱与愤怒在一室静默中发酵。
而就在这时――
“妾身愿斗胆一问。”
身着和服的女人盈盈俯身。
光影交错间,似乎有什麽痕迹自她厚重的刘海下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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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老保险是牛姐的圣诞金曲《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每年圣诞节必放,虽然对于夏油杰平安夜的行动来说多少有点黑色幽默就是了()
*二重生,传说如果见到与本体一模一样的人影(或者幻觉),不久後本体就会死去。
第28章 客人乃虎杖香织小姐
一个女人?
禅院的议事厅内何时允许过出现女人?
窃窃私语在幽暗的室内传播。
然而她始终保持着大和抚子般娴静的微笑,只是微微侧头望向一旁。
“肃静,”落座于次位的禅院扇冷冷开口,“这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被称为“客人”的女人微微颔首:“妾身名为虎杖香织,特奉教主之命前来提供协助。”
在咒术界还能被称一声教主的,唯有盘星教的那位了。
当然不是叛逃中的特级诅咒师夏油杰,这种毛头小子还不足以被世家们看进眼里。
作为潜心经营数百年的老牌宗教,盘星教真正核心的部分早在星浆体同化失败当天就撤回咒术界深处,留在表面上的不过是用来安抚五条悟的弃子――这在世家决策层间并不算什麽秘密。
不过……
“前阵子还听说贵教被两个孩子追杀到丧家之犬的地步,不用再修养一段时间吗?”有长老在暗中讥讽,“远道而来掺合我禅院的家事,未免有些太心急了。”
禅院家本就并非铁板一块,即使禅院直毗人以强势手段上位,属意于禅院扇的派系也仍然屡屡借机生事,守旧派的不满早已一触即发。
“在这一点上,妾身相信我教与诸位的利益是一致的,”名为虎杖香织的女人再次向主位俯身,“还请诸位大人恩准一试。”
禅院扇沉声补充:“虎杖小姐的术式能直接作用于记忆,于此刻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室内再次响起嘈杂的窃语声。
作用于记忆与作用于灵魂的差别并不大,于咒术师而言都是远超安全距离的接触,即使施术者毫无恶意,也可能在细微的疏忽间给施术目标留下终生无法治愈的创伤。
但如今情况紧急――前有敌人秘密潜入火烧禅院,後有无名术士重创少当主,如果森严的结界与一级术士的实力都无还手之力,那麽禅院家诸位长老岂不危矣?!
而根据对现场残馀痕迹进行探查後得出的结论――超出常理的强大实力,毫不遮掩的嚣张作风,最重要的是,始终干干净净无法捕捉的咒力残秽,无不说明这两件事都出自一人之手。
禅院立族数百年,从未受到如此堪称侮辱的挑衅!
何况还有十影法。
那麽于公于私……
低语声消失了。
议事厅内在这一刻出现寂静的真空。
禅院直哉愕然E头,却对上无数自阴影中投来的注视。
于此一生之中,他从未如此刻般因注视感到恐惧。
他是禅院家主的嫡子,是兄弟间唯一的天才,是自出生起就确定的禅院少当主。
被注视于他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荣耀,无论是侍女们紧张的注视,还是兄弟们嫉妒的注视,亦或是父亲欣慰的注视。
……此刻,父亲仍然注视着他。
有长老向主位俯身请示:“家主大人,您看……?”
在禅院直哉惊惧交加的视线中,他曾无数次引以为傲的父亲――
缓缓,点了点头。
虎杖香织行走在漫长的甬道内。
她心情相当不错,虽然最後仍不能免俗地浪费时间与禅院家长老们做了大量毫无意义的废话拉扯,但这一轮的收获已经大大超出预期。
另一个天予咒缚?不对,应该是……一个完美的咒力容器?
借助一点小小的手段,虎杖香织在禅院直哉的记忆中看清了那张神采飞扬的脸。
没想到在数百年後的今天竟然也能孕育出这麽疯狂的作品,如果不是时机未到,她都想和制作人好好洽谈一番了。
还得感谢禅院家协助她投石问路,不枉那天她站在廊下等待多时,自视甚高的孩子总是过度自我又容易被挑拨。
对于阴谋家而言,计划顺利进行的快//感比世上一切都令人愉悦。
想到正在进行与即将进行的计划们,所有困于蛛网中挣扎的小小昆虫们,虎杖香织带着惬意的微笑推开密室大门并看见了――
一片狼藉。
实木书柜倒塌在地遍布裂纹,灯具震得稀碎只剩底座,满地玻璃纸屑乱飞,定睛一看,四面墙角都被砸开,镶嵌其中的特级结界类咒具无影无踪。
是用“被台风尾扫过”来形容都不为过的惨状。
然而这都不是重点。
虎杖香织大步迈过翻倒在地的座椅,将半遮半掩的挂毯一把掀开!
空――空――如――也!
无论是那些还未来得及洗白的黄金与珠宝,还是他刚收集到手预备实验的新鲜咒物,甚至是――
虎杖香织面部表情地注视着保险箱,或者说,“前”保险箱,因为它连保护自己都没能做到,号称能在五级地震中安然无恙的厚重金属夹板如同煮软的年糕一般被蛮力从中撕开,边缘处甚至留下了可悲的指印。
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宣告失踪!!
“杰?杰!说好陪我玩游戏就不要发呆啊!”
神代千奈在沙发上使劲蛄蛹,并终于成功连人带毯地滚进了夏油杰怀里。
她卷起上半身试图给走神的坏家夥一个头锥,被精准预判的夏油杰一把摁住。
“稍微轻一点啊你这家夥,”夏油杰无奈叹气,“上次咬到舌头说不出话被悟狠狠嘲笑了。”
“哈?”神代千奈来劲了,“我明白了!我这就去给他也来一下!”
“……并没有这个意思!”夏油杰手疾眼快地张开毯子一盖,好险将人裹在怀里。
被毯子和拥抱困住的小猫咪挣扎了片刻,最终屈从地放松四肢,打了个哈欠软软躺平。
游戏被按下暂停键,房间内只有主机运行的嗡嗡声,虽然已经快到下雪的季节,但开着地暖的室内仍然温暖舒适。两人都只穿着一件T恤,贴近时能感受对方随着呼吸起伏的肌肉。
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夏油杰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工作丶回家丶进餐丶入睡……大部分时间都过得很规律,一开始还会带卷宗回来,有次险些被孩子们看到其中的血腥内容後,负责任的大人开始学习无纸化办公。
他开始接触更多关于世界的真实,无论善恶好坏,更多未经过人工筛选的,更为广泛的真实。
夏油杰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还在想那家夥说的话吗?”神代千奈永远能精准地抓住他。
“多少会有一点吧……”夏油杰抿唇,“毕竟是同位体这样的存在。”
一开始是完全的茫然。
其实夏油杰独处时也曾这麽思考过――如果没有神代千奈会怎样?
他会顺滑地沿着既定的道路往下走,斩断自己的羁绊,大概还是会去夺取盘星教,毕竟没有比这更容易获得的诅咒与金钱。
然後呢?直接大开杀戒?应该不会,毕竟他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对抗整个咒术界,那麽大概率是蛰伏着提升实力……
蛰伏之後是什麽?
在夏油杰思考出结果之前,【夏油杰】的出现直接揭开谜底。
――居然就这样死掉了啊!!!
所谓大业未半中道崩殂不过如此!
他有这麽逊吗?完全脱离咒术界管控整整十年,手段用尽,结果就是被这样轻描淡写地干掉了吗?
如果有人给出这样的预言,夏油杰一定会嗤之以鼻,然而同位体某种意义上只是进入了另一种可能的他,本质上所做的一切行为都是夏油杰会做的选择。
那麽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被奈奈强行打岔,他原定的道路原来是这麽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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