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心沉声道:“他这么个粗俗人,若想抵赖,那咬紧牙关动用大刑不招供就是了,断不会想到通过这种细节来转移视线,何况话又说回来,现在的情况对他十分不利,他若要撒谎,也该找个靠谱点儿的缘由,只这么顺嘴一说,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江氏心想着王妃娘娘这不就放在心上了?不过没敢说出来,倒是红莲这些日子和苏兰心相处的熟络,便疑惑道:“王妃为何要在意这么个小细节?血灌肠和衣服的铁证难道还不够给这厮定罪?”
“如果没有这个小细节,自然够了,但多出这么一步,那就不够。”苏兰心说完,见红莲和江氏都皱了眉头,便笑道:“我知道你们都厌烦黄二刀,然而这破案讲究的是追寻真相,万万不能凭着自己的喜恶来定罪,不然把律法置于何地?如今既然出现了疑点,我们便该尽心竭力追查,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却也不能冤枉人。”
江氏和红莲点头道:“这个我们都明白,只是王妃如何判断黄二刀不是撒谎?万一他真的就是城府深沉骗了咱们,岂不是又要白白花费许多工夫?”
苏兰心道:“这个自然还是要谨慎的,所以今天才把他暂时收押,且不让他睡觉,明儿我和王爷再问他一问,到时就知真假。好了,我叫你们俩来,也不过是要肯定当日那三人的姿势,既然红莲说你记得清楚,这边也就没有疑问,你们且回去歇着吧。”
江氏和红莲心中还有些疑团,不过却也不敢再打扰苏兰心,于是起身告退离去。
第二天早上,齐博和苏兰心一起来到牢房。
狱卒早得了县太爷吩咐,特意收拾出一间还算像样的小屋,把桌椅板凳都换了全新的,又提前将屋子收拾的一尘不染,地上洒过了水,闻着没什么难闻味道了,听见外面说王爷王妃到了,这才恭恭敬敬将两人迎进来,一边心中暗自激动,想着真是祖上烧了高香,我这辈子也能见到这样大人物,往后说起来,谁不羡慕?
很快黄二刀就被带了进来,齐博和苏兰心一眼看去,只见这厮呵欠连天,眼珠子全是红丝,面容憔悴步子虚浮,果然是一天一夜未睡的颓然模样,于是点点头,狱卒就将黄二刀带到场地中央,一踢他的腿,这家伙便跪了下去。
“黄二刀,你再将当日杀人过程详细说来。”
因为需要仔细观察黄二刀的神情语气做判断,还要随机应变,所以这一次就没有用秦志贤,睿王爷亲自主审,王妃在一边陪审,阵容堪称豪华之极。
“我没杀人。”
黄二刀大叫,看来这一思想已经在他心中根深蒂固。齐博看了苏兰心一眼,露出一个无奈苦笑,暗道这厮还真是滴水不漏,罢了,看看往后他是不是也能这样毫无漏洞。
“那你就将当日早上的经过说一遍。”齐博冷哼一声,没有和黄二刀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当日早上……我……我是四更天起来杀猪……”
黄二刀因为极度困乏,脑子早成了一团浆糊,好在他对那天清晨发生的一切记忆深刻,所以断断续续说出来,倒也连贯,且不显颠倒错乱。
一遍说完,刚松了口气,就听齐博面无表情道:“我没听清楚,你再从头到尾说一遍。”
黄二刀一愣,接着不由大怒,就要暴起,口中嚷道:“何必如此戏弄于我……”
不等嚷完,就听齐博一拍桌子,厉声道:“你休要不识好歹,这是检验你是否杀人的唯一办法,若你不肯配合,那也罢了,反正铁证如山,不是你能抵赖过去的。”
黄二刀一听这是检验自己是否杀人的方法,说明王爷和王妃心里并没有就把自己打成死罪,顿时无限希望升起,连忙又磕头如捣蒜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是草民猪油蒙了心,您尽管问,啊啊对了,您要我再说一遍,那我就再说一遍……”
一连问了四五遍,齐博的心越来越沉,最后他不问了,只看着苏兰心,却见妻子面色如常,淡淡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非要抵赖,真是冥顽不灵。”
说完让狱卒将黄二刀押了回去,那黄二刀满以为这一次可以脱罪,谁知最后还是这么个结果,只以为齐博是拿话诓骗他,不由跳着脚骂起来,一句不等骂完,被狱卒在脑袋上狠狠敲了一记,顿时敲昏过去,被拖死狗一样地拖走了。
夫妻俩回到行馆,经历了这半天,却也有些累,便去卧房自在说话,齐博让苏兰心躺在自己大腿上,为她揉着太阳穴,一面轻声道:“看来这家伙真的没说谎,莫非凶手真是另有其人?”
苏兰心淡淡道:“如果另有其人,你觉着谁的嫌疑最大?”
齐博忍不住笑了:“哟!考我呢这是?还用问吗?原本咱们就怀疑的那个人,结果半路杀出来了黄二刀这么个程咬金,转移了咱们视线,谁知最后竟然又回到原地了。”
苏兰心点点头:“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不等说完,就听齐博嘿嘿笑道:“那当然,要么说心有灵犀呢,不过往下该怎么弄,还真有点棘手,现场没留下什么线索,你要就因为黄二刀这么几句话抓人,实在说不过去,说不得还要好好调查一下。我觉着关家两个儿子的关系或许是个突破口,你觉着呢?”
苏兰心低声道:“赵武为人粗中有细,城府极深,如果咱们开始调查关家两个儿子的关系,难保不被他察觉到蛛丝马迹,到时候无论是逃跑还是想办法掩盖罪行,又不知要费多少工夫,我这里倒有个主意,或许可以试一试。”
“什么主意?”齐博眼睛一亮,接着又嘿嘿笑着道:“我的王妃真是足智多谋,当初能把你娶到手,我也是不容易啊。”
“呵呵!”苏兰心冷笑:“我这点小计谋在王爷眼中算得了什么?所谓一力降十会,王家的提亲不是让您一句话就轻飘飘破掉了吗?”
“兰心,我那也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能这么冤枉我。”齐博连忙坐直身子为自己申辩:“那王三对你根本就不是真心……”
不等说完,便见苏兰心似笑非笑地问:“哦?说的这样大义凛然,所以王三公子对我若是真心,王爷就会放手?”
“那怎么可能?”齐博一口否决,旋即想起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于是又连忙补救道:“兰心,你可不能这么区别对待,难道王三的真心是真心,我的真心就不是真心了吗?既然都是真心,那自然要比拼你的心在谁身上,毫不客气的说,我知道你更喜欢我,我不就是运气不好,出生在皇家,让你对我诸多怀疑吗?那你总得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吧?不然我岂不是比窦娥还冤……”
“这话也不怕遭雷劈,出身皇家竟然成了运气不好,若让皇上皇后听见,还不揍死你。”苏兰心坐起身含笑摇头,接着攀住齐博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软语呢喃道:“知道王爷对妾身是真心相对,妾身铭感五内,这总行了吧?”
“兰心,你这小妖女……”
齐博呻吟一声,一把揽住妻子细腰将人紧紧搂进怀中,俯身便吻了下去,一只手也慢慢不规矩起来,只片刻间就逗弄得怀中苏兰心娇喘微微泪光点点,察觉到自己身上火热,显然也已动情,只把她慌得忙抓住齐博的手,轻声喘息道:“住……住手,刚刚我们说到哪里?是了,我有一个主意,你须得听完,然后把这件事吩咐下去,晚上自然让你随心所欲,不然的话,你知道我,心里悬着事情,做什么都不能尽兴的。”
“偏偏你这样磨人,把人的火都勾起来,还要等到晚上,这大半天下来,就是星星之火也该燎原了,到时候你别说我凶猛。”
齐博嗓音沙哑,却也无奈,知道苏兰心的性情,因用手指头在她额上点了点,要她做好心理准备。这一路至此,两人几乎就没有多少纵情时刻,本就是新婚燕尔,正是如饥似渴之时,也就是齐博,因为十分尊重爱惜苏兰心,才能忍到这个程度。今日好不容易得到妻子一句“晚上让你随心所欲”,睿王爷心里“蹭”一下就蹿起大火来。
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绑架
其实两情相悦的一对男女,又正是新婚甜蜜的时候,苏兰心又何尝不贪恋鱼水之欢?只不过先前想到江氏被冤枉,在牢中受苦,她本性善良,实在没办法背着这个包袱和齐博肆意妄为。直到今天,江氏被放出来,案件虽然又因为黄二刀的话有了反复,但总算不是茫无头绪,且自己这个主意被执行后,很有可能案件真相就此大白,因此心中舒爽,恰恰被齐博撩拨的她也是情动了,所以才许下晚上之约。
当下和齐博悄悄说了自己的计策,再次得到夫君的大力褒奖,于是齐博出门去安排,这里苏兰心则反复推敲此案,有限的几条线索连起来,已经能够大致推测出轮廓,剩下的,便只等计策执行后,用事实来检验她的推论了。
这一日两人做事都有些心猿意马,好容易用完晚饭,苏兰心去看了看秀娘丁儿和江氏红莲,见四人都十分安宁,于是放心回房。一进门,就见齐博正在榻上看一卷书,见她来了,便含笑道:“都走过了?再没有心思了吧?”
苏兰心听出这话中暗示,忍不住低头一笑,点头道:“不错,都走过了,大家都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齐博听了这话,宛如听见一个行动信号般,从榻上一跃而起,只把屋里伺候的玉芙吓了一跳,茫然看着自家主子,暗道王爷怎么了?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怎么看上去跟只下山猛虎似得?
“玉芙,你出去吧,今晚不用你在这里伺候了。”
齐博满心欢喜,知道苏兰心生性害羞,便把玉芙支了出去。
玉芙于是就知道两位主子是要做什么了,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暗道我这对主子当真是奇葩中的奇葩,别的富贵人家主人主母行房,都有丫头在身边伺候甚至帮忙,偏偏到了他们这里,像是生怕连声音都被人听了去似得。鱼水之欢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皇帝身边都还跟着起居注官,在哪位娘娘那里过夜,给没给龙精都是记得一清二楚呢。罢了,也幸亏是跟了这么两个人,身旁丫头一个都不肯沾手,我们才能清清白白,将来配了人,也能有一个自己的家,这样想来,似王爷王妃这样的好主子,也当真算是千载难逢了。
想归想,贴身丫头的职责还是要尽到的,玉芙低头含笑轻声问了一句:“王爷,奴婢还要伺候王妃和您……”
不等说完,就听齐博不耐烦道:“用不着用不着,你们王妃有我伺候,你尽管下去睡你的觉就是。”
“行了,你下去吧,王爷好不容易要伺候一回人,你别断了我的机会。”苏兰心笑盈盈看着齐博,明眸中波光流转,大有情意。
齐博被妻子这么一看,只觉骨头都酥软了,眼看玉芙退了出去,他便几步蹿上前,接着将苏兰心揽在怀中轻轻抱起,嘿嘿笑道:“可见王妃还是可怜本王的,原来还记着白日里说过的那句让我随心所欲,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卧房精致的雕花木门被关上,通往卧室的隔间被一道珍珠软帘遮挡,床帐悄然垂落,掩住了满目春色。
……………………………………
“王爷王妃慧眼如炬,从黄二刀家里搜出已被猪血染红的衣衫料子,终于将真正的杀人凶手黄二刀绳之以法,那无辜受冤的朱江氏已经释放回家,官府还补偿了十两银子,这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果然王爷和王妃都是天上星宿下凡,他们一来,这案子立刻就水落石出了。“
饭馆内到处都是关于这件案子的议论,赵武独自坐在角落一张桌子边,怡然自得地喝酒吃菜,旁边还叫了个歌女唱小曲儿,唱完了,赏了几个铜板,他也酒足饭饱,就喊了伙计结账,接着摇头晃脑出了小饭馆。
因为心中高兴得意,不免多喝了几杯酒,此时被秋风一吹,越发有些头昏脑胀。赵武脚步发着飘,走的地方也越来越偏僻,浑没发现身后远远缀着两个人,脑子里全是前些日子勾上手的俏寡妇凹凸有致的玲珑身躯。
拐进一条幽暗巷子里,前面便是俏寡妇家的后门,却恰在此时,脑袋上传来一阵剧痛,眼前冒出一串金星,下一刻,赵武的身子软倒下来,一条麻袋及时兜住了他。
自己难道是遇上传说中的绑票了?
这是赵武醒来后第一个念头。他很想破口大骂:这年头做绑匪还有没有点讲究了?都不踩踩盘子什么的吗?自己虽然吃住在大财主家里,可他不是老爷少爷太太姨娘啊,他只是个护院,老子娘也都是伺候人的,绑他干什么?还要不要赎金了?
越想越觉着自己真是冤枉的要命,就在此时,忽听“吱呀”一声门响,赵武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不管怎样,小命要紧,真要是赎金不多的话,豁出去给他们,实在不行,就找大少爷借,想来大少爷也不至于看他的心腹被人撕票了吧。
不过真会有这么不入流的绑匪吗?
一念及此,赵武心中陡生警觉,刚刚竖起耳朵要听绑匪怎么说,身上就被踹了一脚,只听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道:“妈了个巴子,老子的女人你也敢动,怎么?在关家当护院了不起啊?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四头蛇可是好惹的?让那骚娘们儿一勾就丢了魂儿是不是?我呸!今儿就让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见识见识老子的手段。”
话音未落,又是一脚踹过来,饶是赵武身高体壮,也是被踢得胸口一疼,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下一刻,耳朵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尖叫,他听得出来,这是俏寡妇的声音。
赵武刚刚提起的心神一下子就松懈了。原来都是风流惹的祸,他心里暗想,同时也觉着十分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贪恋俏寡妇的细腰肥臀,这下好,一个不慎,命都要丢掉了,真他妈冤死。
“兄弟……兄弟,有话好好说,我也不知道那贱人是你相好的,若是知道,你就拿刀逼着我,我也不会去招惹她啊。”
“你以为我会信你?”又一脚:“兄弟们,把这奸夫两只爪子给我剁了。臭娘们,让你不安分,就在这里给我看着,以后再敢出去招蜂引蝶,你也是这个下场。”
四头蛇骂骂咧咧,语气中透着阴狠,只吓得赵武心胆俱裂,连忙大叫道:“别别别,蛇老大咱们有话好好说,那个……我……我给您赔罪了……”
“赔罪算他妈个屁啊。”四头蛇冷笑一声:“想要爪子留在身上吗?”
赵武点头如捣蒜,就听四头蛇慢悠悠道:“那成,你不是关家的护院吗?这么些年了,手里也能攒俩钱儿吧?知道你比不上少爷们,我也不和你要多,五十两银子,买你这条命,怎么样?”
“啊?五……五十两银子?”
赵武一阵目眩,哭丧着脸叫道:“大哥,我只是个护院,哪有这么多钱?就是我们少爷,一个月也不过只有二两银子的零花,您……您这是要我的命啊。”
“少在我这里哭穷。”
四头蛇又是一脚踢在赵武胸口:“你当我不知道?之前你在银元赌场,一夜之间就输了二十两银子,现在我不过给你要五十两,你还敢嫌多?难道你这条命连五十两银子都不值?既如此,还留着它干什么?干脆宰了就是,还能给你老子娘省下五十两银子。”
“别……别别别……”
赵武感觉到脖子上冷嗖嗖的,接着就是一痛,有东西慢慢流下来,那肯定是自己的血。他顿时慌了神,大叫道:“蛇大哥,有话好好说,那个……五十两银子是吗?我……我给你,我肯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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