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心在屋里看了半日书,终觉气闷,想起苏兰倾说这别院中的花园漂亮,便放下书,叫了苏兰倾,姐妹两个一起去游园。
不意竟在园中看见苏兰慧苏兰芳姐妹两个,见了她,姐妹俩都拥上前来,你一言我一语道:“大姐姐,方姑娘昨儿还邀请我们两个今天去赏菊大会呢,我们两个没去,结果知道今日六皇子过去了,还落了太太一顿埋怨,我们就是因为听了你的教诲,如何?”
苏兰心只好敷衍道:“这就对了,咱们得端着点儿架子,才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儿,别让人说,到底是商人之女,连点规矩都不懂。”
苏兰芳不服气道:“大姐姐不要骗我们了,若真是要端着架子,怎么方姑娘还去了?”
苏兰心笑道:“人家是官宦千金,所以这行为就成了落落大方。”
“怎么会有这种事?我们不服。”
两女都叫了起来,却听苏兰倾笑道:“两位姐姐还真别不服,例如你们看见一个漂亮女子戴着枝别致珠钗,定要说这是京城流行的新款式,漂亮得紧;可若是看见一个村姑戴着这么枝珠钗,怕是就要说她丑人多作怪了,你们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兰心笑道:“便是四妹妹这话,人的身份的确是很重要的,同样的事,不同身份的人做起来,自然有不同评价。就如那前朝之事,有人降敌便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人降敌便是毫无气节卖国求荣。”
苏兰慧笑道:“我就不这样,同样的首饰,戴在四妹妹这官宦千金的头上和戴在我这商人之女的头上,我觉着还是我更好看几分哩。”
话音未落,就被苏兰倾追着打,只听她咯咯笑道:“呸!你还好意思说,我打你个不要脸皮的……”一面追着,便往远处假山去了。
苏兰心摇头失笑,虽然平时姐妹们不对付,她和苏兰倾也从心里瞧不上那两个轻浮无德的妹妹,但终归是血脉之亲,所以但凡是那两个人主动示好,她们也不会拒人千里之外。
因和落花微雨就在园中慢慢走着,苏兰芳在一旁一个劲儿的问方琳是不是喜欢了六皇子?她最后能不能成为睿王妃,苏兰心起先不理,见她总问,只好无奈道:“这个我哪里知道?他们家世是相配的,不过我看六皇子对方姑娘疏离得很,却不知是什么原因,所以此事还不好说。”
苏兰芳点点头道:“这就好,我看着那个方琳不像是能容人的,虽然表面上言笑晏晏,但其实对我们并不怎么瞧得起。”
“你能看出来就好了,何苦非要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我们虽是商户之女,却也该自尊自重……”
不等说完,忽见苏兰倾和苏兰慧从远处又跑了过来,苏兰心见她们面色苍白,便疑惑道:“怎么了?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刚刚看见婆子们引了好几个大夫过来,说是国公爷重病,我看那边府里人都慌了,下人们没头苍蝇似得乱窜,吓得我们就跑回来了。”
“竟有此事?”
苏兰心惊讶了,暗道分明之前定国公还陪着齐博一起应酬过,怎么这一下子就重病了?
既然出了这样事,她们也就无心游园,回到房中左思右想,苏兰心总觉得这事儿十分微妙,因便吩咐落花道:“收拾好东西,咱们看看搬去外面住吧。”
“可是因为定国公的病?也是,国公爷重病,咱们这些外人还在这里住着打扰,可不就成了没眼色?”
落花也十分认同,接着苏兰心吩咐她去告诉彭氏和月姨娘一声,让她们早做准备。
果然,到了下午时分,齐博过来了,皱着眉头,苏兰心便对他道:“国公爷吉人天相,定会无妨的。只是他这一病,需要静养,我们却不适合住在这里,打算明日就搬出去。”
齐博烦躁道:“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莫要多心,这里是别院,又不是国公府。且我总觉着这事儿有古怪。”
苏兰心耐心道:“不是这么说,虽是别院,到底和国公府紧挨着,我们又是你带来的,算是客人,那边府里忙碌不堪之际,还要牵挂着这边,不然哪有就把客人放着不理会的道理?这个也不麻烦,你只和国公夫人说一声就是了。”
齐博道:“如今正是赏菊大会,金陵人满为患,外面想找一家好点儿的客栈都找不到,你们搬出去,却要搬去哪里?”
说完不待苏兰心说话,便又挥手道:“罢了罢了,你说的也有道理。说不定舅舅这病还是因我而起,等我走了他就好了。金陵富商也多,且让地方官给我安排一处別馆吧。”
苏兰心连忙道:“你堂堂皇子,又是定国公的外甥,离开这里算怎么回……”
不等说完,就听齐博冷哼道:“你忘了我刚刚的话?我说过,我怀疑我舅舅这病都是因我而起,我只不明白,他到底怕我什么?从咱们住进来,先是对你家示好,其实话里话外都在打探你;接着又闹出这样事来,这分明是怕我耽搁时日久了,要将我赶走。”
“你许是多心了吧?”苏兰心其实心中也疑惑,不过见齐博越说越气,自然还是要劝一劝的。
却听齐博赌气道:“哼!什么多心?别人不了解这种直觉也罢了,你难道会不了解?这事儿一出,我几乎就敢肯定,只是不知道原因罢了。也好,既然他不待见我,那我何必碍他的眼?这就去和承平说一声,咱们明天就都搬出去。”
第70章 第七十章:御赐三宝
“哎……哎……”
齐博说完转身就走,苏兰心在后面叫了几声也没叫住,不由摇头苦笑道:“这家伙,怎么火气这样旺盛?”说完又自言自语沉吟道:“但他说的很有道理,定国公这病未免来的太巧了,奇怪,到底有什么事,至于连自己的外甥都害怕?”
听齐博说要走,叶承平自然是极力挽留了一番,见他主意已定,心中不由松了口气,不过面上当然不会表现出来,且对齐博也满含了愧疚,因诚恳道:“你来了这么几日,咱们竟没有好好儿聚一聚,偏偏我爹爹又出了这样的事,也罢,如今我的确是心乱如麻,娘中午还和我说,不能因为爹爹的病就怠慢了你,与其两头牵挂,你在这儿又吃不好睡不好,不如我找人给你寻家富商园林,你先搬过去住两天,等爹爹病好了,再搬回来。”
齐博道:“如此甚好,不过舅父到底得了什么病?我总要去看一眼,他是我舅舅,知道他病了,我边儿都不靠一靠,回去母后岂会不责怪我?”
叶承平苦笑道:“别的病自然无妨,但爹爹这个病……只怕是痨病,别说你这身份,如今就是母亲和我们,父亲也不让靠边,只让几个老姨娘和丫头们服侍他,便是怕真的是痨病,会传染。”
“怎会这样?难道连见舅父一面都不行?”齐博沉了脸,叶承平连忙道:“这不是害怕吗?一旦让你染上了痨病,我们全家怎么和皇上皇后交待?那可真是罪该万死了。”
说完见齐博面色不很好看,就攀了他的肩膀道:“这样吧,搬出去前也要准备准备,今晚我请大家吃饭,就当做践行了。”
齐博冷笑道:“刚刚不是还说等过两日舅父病好,就让我搬回来么?怎么这会儿就要践行了?承平,论亲戚,你是我表哥;论情意,咱们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竟然连我都瞒着?难道我还会害你们不成?”
叶承平心里苦笑叹息,面上却无奈道:“你胡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你?皇后娘娘可是我亲姑姑,天大的事,我不敢告诉别人,还不敢告诉你吗?你睿智名声在外,真要有极为难的事,不用你说,我就去找你讨主意了。”
齐博见到了这个地步他还不肯说实话,只得摇头道:“罢了,既如此,也不用什么践行宴了,我们明天就搬出去。”
叶承平哪肯答应,若真是齐博连晚宴都不肯赏脸,这芥蒂就真存在心里了。因到了傍晚,竟不惜纡尊降贵亲自来请彭氏等人和方家母女,央求她们赏脸赴宴,只想着如此一来,齐博也就不好不随着她们来了。别的不说,这两日他们可是打探的清楚,齐博非常欣赏看重苏兰心,就为了不让这个商户女孩儿难堪,他也一定会过来的。
面对一位世子的诚恳邀约,苏兰心明知对方是利用自己向齐博表示歉意,却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晚宴依然很丰盛,虽然距离之前的宴会还不到三天,但众人依然被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征服,只不过因为定国公的病,所以席间没有上一次的谈笑风生罢了。
仍旧是女眷们一桌,男人们则是隔着屏风在外厅。方琳见烟云目光总往自己头上看,终于忍不住了,摸了摸头发疑惑道:“烟云姑娘怎么总看我头发?可是有什么不妥?”
“啊!没有。”
烟云吓了一跳,接着连忙笑道:“只是见姑娘这支珠钗别致的很,说起来我们夫人也有一支和这差不多的钗子,是前年进宫时皇后娘娘赏的呢。”
她这样一说,世子夫人也立刻注意到了那支珠钗,因不由笑道:“果然和我那支有些像,我那支是出自内务府,但不知姑娘这个是出自哪里。”
说话间语气就带了几分得意。京城距离金陵遥远,方琳和六皇子的绯闻还没有传到此处,也没人知道皇后娘娘十分喜欢方琳,不然她就不会这样问了。此时之所以问出这种话,是因为在她想来,方琳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女儿,怎也不可能有这份儿荣耀,大概是命妇们进宫觐见时,看见妃嫔戴的这钗子好看,所以出去让首饰铺打造的相似款式,一来二去,这式样就流行开了。
正得意着,就见方琳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那支钗子,淡然道:“真是巧了,这也是皇后娘娘赐下的,想来也应该是出自内务府吧。”
世子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就有些不好看,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打脸,一旁烟云见气氛有些僵硬,连忙道:“怪道两支钗子有些像,原来都是皇后娘娘所赐。是了,这道西湖醋鱼乃是从杭州聘请的名厨所做,怎么苏姑娘都不动的?难道您不喜欢这个口味?”
“哦,不是,我不太喜欢鲤鱼,刺儿多。”苏兰心笑着说了一句,算是把这个尴尬的话题给揭了过去。
因为这个小插曲,接下来的气氛就总有些尴尬,倒是外间男客说笑声不断传来,听着十分热闹。
总算挨到宴席结束,苏家姐妹和彭氏出来,苏兰慧苏兰芳自与母亲走在前面,苏兰心和苏兰倾不愿与彭氏同行,便故意落在后面,苏兰倾轻轻用手扇着风,对苏兰心道:“哎呀真是的,那个烟云不经意一句话,却破坏了气氛,先前大家说说笑笑的多好啊,结果后面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害我只好不停吃菜,跟个饭桶似得,好不容易才挨到宴席结束。”
苏兰心瞪了妹妹一眼,正要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道:“哦?烟云姑娘说了什么话,竟然让我们活泼可爱的四姑娘都招架不住?”不是齐博还会有谁?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苏兰心叹了口气,脸皮子抽抽了两下,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平静笑道:“没什么,你听这妮子瞎说呢。”
“我看你才是瞎说呢。”齐博冲苏兰心哼了一声,转身对苏兰倾道:“说说,到底是什么话?我在外间,恍惚好像听见提到我母后,你们背后嘀咕她什么了?”
背后嘀咕皇后?四姑娘表示这个锅她不想背,于是看了苏兰心一眼,便期期艾艾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哦,那支钗子啊,的确是母后赐下的。说起来内务府今年出的首饰还都不错,大姑娘和四姑娘若喜欢,回头我带你们去顺帆那里挑几样,如何?当我送你们的了。”
苏兰倾笑道:“无功不受禄,我们可不敢这么大脸,万一再犯了忌讳,还要挨我爹爹的训斥。”
齐博哈哈笑道:“四姑娘真是和大姑娘交好,把她的谨慎也学了八成去,只是这反应力却不如她,你也不想想,能拿到店里售卖的,怎么可能犯忌讳呢?尽管放心好了。”
苏兰倾笑道:“还是不要了,不过就算我不敢无功受禄,王爷这份儿心意我也领了,也代我大姐姐领了。”
“你说话就说话,拉上我做什么?”
苏兰心白了苏兰倾一眼,却听齐博笑道:“我知道大姑娘是一定要和我泾渭分明的。罢了,先前在京中,我和母后闲话,她还十分欢喜,说是哪天空闲了,叫你进宫说话呢,到时让她也赐你几件首饰,那时候你就不会推辞了吧?”
苏兰心连忙摆手道:“罢罢罢,你饶了我吧,皇后娘娘赐的首饰,那能戴在我头上吗?暴殄天物也不是这么做的。上次你送的那护身符,我爹都恨不能供起来早晚朝拜,何况皇后娘娘赐下的首饰?你可放过我吧。”
齐博笑道:“这话说得,我和母后的东西又不算御赐之物,苏老爷这也太小题……”
说到这里,猛地住口不言,口中喃喃道:“御赐之物,御赐之物,是了,我怎么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
“什么事?”
苏兰心和苏兰倾疑惑看着他,却见齐博摇头笑道:“我真是粗心,竟险些忘了舅舅家有父皇赐下的三件宝贝,那可是真正需要供奉起来的御赐之物,也是这一次事情多,这事儿又发生在二十年前,我竟差点儿忘了,幸亏今日提起话头才想起来,罪过罪过。”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一个娇俏声音笑道:“御赐的三件宝贝?这倒不能不见识一下,不知到时候我们可不可以也跟着王爷去朝拜呢?”
齐博听声音就知道是方琳过来了,于是微微笑道:“这有什么不行的?虽然舅父病了,不过这事儿承平就可以做主。待我去和他说,明天一早咱们搬出去之前,我带着你们去朝拜御赐三宝,以示恭敬。”
听了这话,方琳和苏兰倾都欢喜非常,苏兰心却是心中微微一动,看了齐博一眼,沉声道:“朝拜御赐之物,关系何等重大?王爷的身份没有问题,但我等女流之辈就还是不要过去了吧。”
齐博笑道:“这还分什么女流不女流之辈呢?有时候父皇给臣子下旨,那也是全家跪接的,可没说过女人就不能在场。明儿朝拜,自然是我上香,你们在后面看看也就是了,听说这三宝里还有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苏姑娘就不想见识见识?”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乐极生悲
苏兰心摇头道:“我这人胆小谨慎,且我身份也不够高,四妹妹年纪小,别再闯出什么祸来,明儿我们就不去添乱了。”
她这样坚决推辞,倒让齐博有些疑惑,忽听身旁方琳笑道:“我在京城时,常听人说苏姑娘聪慧不凡个性爽直,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怎么这到了江南,倒畏畏缩缩起来?一路到如今,总有二十多天,我竟是连和你见面的机会都很少。朝拜御赐宝物这事原也不算什么。都是对皇上的一片诚敬之心,哪里分什么尊卑高下?难道你是商人之女,就不是皇上的子民了?我想没有这个说法吧。”
齐博眉头微微一皱,他是聪明绝顶的人,方琳这番明褒暗贬的话他怎会听不出来?巾帼不让须眉?奇女子?商人之女……呵呵!这可不都是她们这些大家闺秀最鄙视的?原本看她似是比别的女儿家活泼大胆一些,却不料也仍是不能免俗。
这样一想,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他这些日子对苏兰心固然和从前一样照顾周到,甚至更加热心。然而因为皇后和黄良娣的关系,却也没有冷了方家母女,哪怕感觉到她们在自己面前似乎有些得寸进尺,心中淡淡不喜,但他也把这些归咎在自己皇子的骄傲上,表面对方家女眷仍是礼貌尊重,自然,和方琳是不可能像和苏兰心这样随意往来说话的,但这并不是方琳可以打压苏兰心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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