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和景妃面色都黯然下来,舒妃便叹道:“可不是?我也想不通,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说上吊便上吊了。皇上多疼她啊,天大的罪过,只要诚心恳求一番,有什么过不去的?身有异香,向来都只是听人传说,没想到咱们这后宫三千佳丽里就出了她这么一号,偏偏才承了雨露多久?还不到一年呢,说撒手就撒手了,唉!人生无常,莫过于此。”
“芳嫔活泼俏丽,我看见她就觉着亲切,只把她当妹妹一般待,却不料,说走就走了……”
皇后面上有几分哀痛,她为人方正宽厚,但也有些严厉,岳贵妃却比她圆滑玲珑的多,所以这么些年来,真正站在她这边的嫔妃很少,舒妃不得皇帝的心,幸亏有个女儿很得皇上欢心;景妃无儿无女,好在容颜倾国。然而不管皇帝再怎么宠爱,她们三个都已经不再是青春少女,好容易去年有这么个身有异香花容月貌的女官得了皇帝青睐,又和她走得亲近,谁知前些日子因为一件假怀孕的事,她竟然就想不开上了吊,皇后亲近她虽然不是没有半点利用之意,可这深宫寂寞,有一个活泼女子每日里来陪伴着,到底感情还是很深厚的,如今想起,怎能不心痛?
景妃见皇后说着说着就掉了眼泪,连忙安慰道:“许是她这一世阳寿到了,似她那样好的女孩儿,阳寿如此之短,来生必定富贵绵长,皇后娘娘不必忧心。”
舒妃也连忙道:“是啊,且不要去想这些烦心事了,娘娘不是说定国公府世子进京,您要宣他进宫见一见的吗?”
皇后笑道:“我已经和博儿说过,让他明日带世子进宫,说起来,我也有六七年没见过这孩子了,在京城时明明看着还好,谁知回去后怎么就能惹出这么些事情来?”
景妃笑道:“哪有惹出什么事?我可是听六皇子说过,都是以讹传讹,这孩子本性还是好的,只是不知怎么偏偏喜欢了个不男不女的。”
舒妃也笑道:“这算不得什么,如今那些达官贵人不是都把这个当做风雅之事么?听说叶世子对这个江云也算真心相对,这倒比那些老不羞的要强许多。只是我也好奇,难道世上真有这么漂亮的男子?娘娘既然明日要宴请世子,何不让世子带他进宫来?就让那个江云打扮成侍女模样,我们也看看。”
“真是胡闹。”皇后训斥了一句,不过心中却是一动,虽说外男不能入后宫,但让那个江云扮上女装,有皇帝和叶承平齐博以及自己等人全程在场,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皇后之所以对这提议动心,倒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她娘家势力本就单薄,只有定国公一个兄长,将来叶承平的品行能力直接关系到太子能否有个很大的臂助。这一次进京,听说世子夫人竟没有派别人来,只让一个江云跟着过来了,意思再明显不过,是将这娈童当做贴心的人,她自然要考察考察这个江云的品性。
舒妃和景妃怎能看不出皇后已经意动了?于是更加劲劝说起来。深宫女子,岁月寂寞,要不然也不至于把精神都用在勾心斗角上,如今忽然出了这么一件趣事,自然不肯放过。
于是第二日,叶承平便带着刚刚能正常走路的江云,跟着齐博进了宫。
在太后和帝后面前,叶世子自然是老老实实,江云也恢复了从前大丫头烟云的气度娴雅,听说了他们的事,众人不禁啧啧称奇,一时间就连皇后都将江云险些害了哥哥一家的怒气抛到脑后。
宫里难得这么热闹,皇帝和后妃们济济一堂,听齐博叶承平两人交替说着此次盗宝案的破获经过,他们两个的口才又好,只将这案子的峰回路转跌宕起伏渲染的淋漓尽致,听得众人时而紧张时而赞叹。
听完了,皇帝便点头赞道:“好一个苏兰心,都说虎父无犬女,到了她这里,倒是虎叔无犬侄女,呵呵,她屡破悬案这一点倒随了她叔父。”
岳贵妃在一旁笑道:“皇上,臣妾倒觉得,这位苏姑娘只怕苏大人也未必比得上吧?不说别的,就是景妃娘家那件案子,苏大人可不一定能破获。”
新平侯府的案子并没有流传开来,不过皇帝和后宫之人又怎会不清楚?此时岳贵妃借着称赞苏兰心将这案子翻出来说,便是故意羞辱景妃,却又叫她发作不得。
景妃当然知道对方用意,心中怒火升腾而起,面上却只是一派平静:岳贵妃心机最深,她自然是清楚自己不能有所反应才会说这样话,若自己被她激怒而起,难免失了皇妃风度,对方来说倒是意外之喜了。
正想着,就听皇帝呵呵笑道:“话不是这么说,爱妃偏颇了。若是苏大人,他哪里能随意进出侯府后宅?就是老六,那也是有苏姑娘陪着才行,不然也不是那么方便呢。”
彼时太子妃和黄良娣也在,那黄良娣也是个小心眼,又得太子喜爱,难免恃宠而骄,想到表妹向自己哭诉齐博有眼无珠,竟似是对苏兰心有了情意,此时再听见齐博把那个丑女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连帝后和岳贵妃都称赞,她心里早已十分不自在了,因便笑道:“这位苏姑娘胆子倒大,也洒脱的很,听说她因为额头胎记总被人嘲笑,如今看来,这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有经历过这些,她怕还是个扭扭捏捏的大家闺秀,哪里就能成了办案的奇女子?”
太子妃看了黄良娣一眼,嘴角噙笑,别说苏兰心是个丑女,就算她是个男人,只要能破坏齐博与方琳的联姻,太子妃都举双手双脚赞成。
“什么扭扭捏捏,让良娣这一说,大家闺秀们学习女戒女训,行动端庄娴雅,竟成了扭捏?”
岳贵妃看了黄良娣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
黄良娣就等着这句话呢,闻言连忙故作惊慌道:“哎呀!是我一时失言,不过我听睿王爷描述的那位苏姑娘英姿飒爽,和她一比,我都觉着有点自惭形秽了呢。”
皇后看了黄良娣一眼,眉头微微皱起,儿子和方琳一起下江南,最后方家人却独自回京,这其中的微妙她也在心中暗自嘀咕,只是还没来得及问,此时听黄良娣这言语中还含着些怨气,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听岳贵妃又在一旁笑道:“说起来,这苏姑娘倒是有趣,我实在是好奇地紧,这般聪慧大方的女子当真少见,不如什么时候,把她叫进宫来,让我们也看一看。”
齐博不动声色地看了岳贵妃一眼,他自然知道对方和母后不和,此时说这话,矛头却是对准了自己。
果然,就听皇帝笑道:“这有何难?说起来她帮景妃娘家破了那个案子,和宫里也算有些渊源,皇后看看什么时候宣她进宫来一趟,赏赐些首饰布料,也不枉人家为咱们忙活一场。”
皇后连忙欠身答应,这里岳贵妃就笑道:“听说六皇子已经送去了不少布料珠宝,可见这一点哪里用皇上想?六皇子早就帮您想到了。”
“哦?”
皇帝就看向齐博,只听儿子笑道:“贵妃误会了,我不过是帮景妃娘娘送了些东西,感谢她帮忙而已。”说完又沉吟道:“不过父皇,苏姑娘是庶女,我看她那嫡母十分刻薄,她平日处境有些窘迫,恰好她又是难得的人才,所以儿臣答应过她,日后一旦有日久未决的悬案,就请她来共同参详,苏姑娘对此也很高兴。既然今日说到了这里,儿臣还要求父皇一个旨意,看看不拘什么官职,给她一个,这才叫名正言顺。”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据理力争
一语未完,众皆变色,岳贵妃目中闪动着狂喜光芒,她本来就是要把矛头对准齐博,不管因为什么事,只要皇帝对他生了厌恶,自己再鼓动一番,皇后一个管教不严的罪过便逃不了,如此太子一下少了两大臂助,自己的儿子便有机会了。
齐博又何尝不知岳贵妃心意,此前他屡次告诫自己不许对苏兰心产生别样之情,也是考虑到这一点。然而如今既然心意已定,便也只能迎难而上。当然,这事儿太过惊世骇俗,就算自己已经做好了百折不挠的准备,也必须循序渐进,不能太过急切,不然自己虽视富贵如浮云,连累了母后和兄长却万万不行。
因在心中紧张揣测着父皇心意,自觉有六成把握,就在这时,只听叶承平也帮腔道:“是啊皇上,苏姑娘当真是红粉巾帼,这样的人才,哪怕是女子,让她埋没在闺阁之中也太可惜了。”
“胡闹,简直是胡闹,从来没听说过女子为官,难道我大夏朝竟然要开这个先河?”
黄良娣第一个出声反对,皇后没有说话,却也微微点头,等于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齐博却道:“怎么没有女子为官?宫中这么多女官呢。”
这话当然是强词夺理,黄良娣微笑道:“六皇子,你也知道,这些女官都是在宫里的。”
齐博沉声道:“没有苏姑娘之前,我们有多少内宅案子只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破获追凶,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如今有了苏姑娘,一来,对那些心肠狠毒动辄就要害人性命的是个震慑,让她们不敢轻举妄动;二来,一旦再有像上次新平侯府的案子,就有合适的人选去破案,试想一下,上次新平侯府的事情若是没有苏姑娘,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
“皇上,臣妾觉着,六皇子说的没错。”
景妃对苏兰心是很有好感的,听见齐博为她据理力争,想到若不是对方,自己娘家现在大概已是天翻地覆,嫂子或许早就死了,外甥外甥女儿失去母亲,下场自也不用说,最重要的,是杀人凶手逍遥法外,还能坐享荣华富贵,这真是想一想就让人愤怒。
幸亏……幸亏有苏姑娘。景妃娘娘心里说着,见皇帝有些意动,便又接着道:“借着苏姑娘屡破奇案的名声,那些后宅中心肠狠毒的怕是也不敢随意害人了,如此一来,救下多少条人命?俗语说,救人一命便胜造七级浮屠啊。”
这话却说到了太后心里去,老人家天天吃斋念佛,最希望的就是人人向善,又见孙子不住冲自己使眼色,太后便看着皇帝笑道:“老六说的没错,女子怎么就不能为官了?戏里唱的花木兰穆桂英,不都是以女儿身建功立业?何况这又不是要那孩子建功立业,不过是凭着她的智慧和女儿身份,破案追凶罢了,又不是让她一个女孩子家出生入死,这对受害的人来说也是好事儿啊,何乐而不为?”
得!太后发话了,众人还有什么话说?皇帝也是个洒脱的。定国公府连御赐三宝都丢了,群臣汹汹要求严惩,他却只是去了道旨意严斥,罚俸一年就揭过去了。
此时便捋着胡须微笑道:“好!这女孩子既然如此聪慧,便委她一个女官也无妨,唔!就叫她做一个女史吧。”
话音落,皇后便道:“女史是后宫女官,她一个民间女孩儿,又要破案追凶,做女史?臣妾觉得不妥当。”
皇帝沉吟道:“皇后所言有理,女史不能做……唔!是了,她二叔不是大理寺卿吗?那就封她一个大理寺的官职,嗯,让她做个什么呢?”
皇帝这还在考虑呢,就听齐博叫道:“父皇,这是儿臣发现的人才,儿臣管着刑部,理应将她安排在刑部,怎能让大理寺得了去?”
皇帝道:“大理寺卿不是她二叔吗?若是男孩儿,她过去任职还有些不方便,可既然是女子,又不用她每日里去衙门,在大理寺任职,她叔叔还能给她行些方便。”
齐博忙道:“大理寺卿虽然是苏姑娘的二叔,可这么多年他也没有举荐,也没有用过苏姑娘的才华,怎么能凭着是人家二叔就来和我争夺?刑部也是办案子的,父皇您不偏向儿子也就罢了,怎么只偏向您的臣子?要这么说,儿臣也是您的臣子啊。”
“你们听听,偏偏他这样刁钻。”皇帝哈哈大笑,却是半点儿也不生气,齐博为他解决了地动引起的海禁问题,为定国公府追回宝物,从苏杭采买的太后寿礼也十分令人满意,可谓劳苦功高,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
于是点头道:“罢了罢了,就让这位苏姑娘在刑部做一个主事吧,不用她负责具体的事宜,只挂着这么个名头,领俸禄就行了。”
齐博一听,心中大喜,刑部主事在大夏朝那可是从五品的官员,苏兰心一个女子,甫入官场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一步登天了,至于俸禄,呵呵!六皇子怎会将这点银钱看在眼中?再说苏兰心将来是他的人,还怕没钱花吗?
什么?怎么成了他的人?没听他提起过?废话,那能现在就提吗?总得慢慢来。在这个问题上,六皇子不着急,反正心上人名声在外,她自己都做好了做老姑娘的打算,就不信会有人来和自己争。
当即代苏兰心谢了恩,去苏府下旨的差事自然也被齐博收入囊中:天可怜见,那个女人真是无情啊,说没有案子就不交集,真是说到就做到。从苏州回来的途中,就没见过她几面,一入京城,便如飞鸟投林鱼回大海,这都大半个月了,他碍着从前的诺言,不好去苏府后院,只能用各种借口去找了苏天成苏天茂几趟,可那狠心女人连她爹的话都不听,就窝在后院不出来,让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这回好了,有了这道旨意,就不信还见不到人。还有太后和母后召她进宫见驾,那自然也是要自己陪同的,嘿嘿嘿嘿……
回程途中,六皇子想到此处,忍不住一颗心都荡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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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姐,那个王公子又过来了,送了几匹上好的姑绒,我给咱们两个挑了两匹,你看看如何?要是好的话,做个姑绒斗篷,冬天下雪时披了,踏雪寻梅想必是极好的。”
苏兰倾亲自抱着两匹布料,只累得气喘吁吁走进来,脸上却全是兴奋神色。
“王公子?”苏兰心抬起头,就见苏兰倾直点头道:“是啊,就是那位王家的三公子,叫什么来着?你还夸过他的,说他年纪轻轻,却沉稳聪睿,打理家业有声有色,实在难得。”
苏兰心点头道:“我知道,他又过来了?这么好的料子,干什么总送到咱们家来?他们自己家难道不用?”
苏兰倾笑道:“谁知道呢?大伯母说咱们家如今和他们往来频繁,不过他确实也有些殷勤,还说……”
说到这里,苏兰倾忽然住口不言,苏兰心抬头瞧着她,奇道:“还说什么?怎么不说了?”
“哎呀大伯母那张嘴,姐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苏兰倾跺脚,嘟囔道:“反正她嘴里还能有什么好话?”
话音未落,就见微雨走进来,看见苏兰倾便笑道:“四姑娘也不用害羞,我倒觉着太太说得有道理,那位王公子奴婢看过,虽然比不上六皇子,却也是英俊潇洒,更兼他少年得志,王家虽是皇商,在京城可也是数得上号的富贵人家了。”
“你个死蹄子胡说什么?你要喜欢,我把你许给他好不好?”苏兰倾跺脚,于是苏兰心就明白了,微笑道:“原来是这样,的确,太太的嘴就是没个把门儿的,你不用在乎。来,把这两匹布料给我看看。”
说完接过那两匹姑绒,只伸手一摸,便点头道:“这是上用的,先前景妃娘娘赏赐的布料里也有两匹姑绒,也不比这个好很多。”
“咦?是这样吗?那咱们就有四匹姑绒了?”
苏兰倾眼睛闪亮,兰葛姑绒,这是大夏顶尖的布料之一,这样好的姑绒,若在民间售卖,没有一百两银子是买不下来的。
“嗯,先前两匹有一匹是适合做男装的,我想着给二叔和大哥哥各做一件大氅,另外一匹给二婶和姨娘做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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