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只能听见翻阅折子的声音, 魏湛坐在书案后面,低头未语, 没让谢韵起身, 也没有什么手势动作。
“陛下怎么不说话?”魏湛不叫她起来, 谢韵可不会老实地一直跪着, 她自己站起身,走到了魏湛旁边,直接靠在了书案边,伸手抓住了魏湛拿着折子的大手。
“没有一点规矩可言,你的眼里恐怕早就没有了什么君臣之礼,不敬君主,还想求人办事?”魏湛抬眼看着谢韵笑意浅浅的脸,神情寡淡地说。
“君臣之礼?原来在陛下眼里,我还是臣子呢?”谢韵笑得张扬, 继续道:“我还以为, 我们已经不是这种关系了呢~”
她一点点靠近魏湛的脸庞, 指尖在他手背上画圈,“哪朝帝王, 会和臣子有肌肤之亲呢,哦不,是有的,臣子献媚也有,毕竟有些帝王确实不爱女子,偏好男色。
但陛下与臣之间,还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对吧,只要陛下想,便不会出现君王好男风的流言,毕竟臣也不是真的男子,所以我们是不同的,而且我想陛下若是想要止步与君臣之礼,臣也就不会活到现在了,不是么?”
“朕已经说过,这不是欢愉,是惩戒!”魏湛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搭在书案上,将谢韵困在双臂中间,想起从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他眼神阴狠,冷冷道:“你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是杀头的事情,朕就算诛九族也不为过。”
“好啊,求之不得!”谢韵用力推了一下魏湛的胸膛,仰起头说:“只要陛下准许,明日寿宴上,臣便可穿着女装出席,皆时,陛下就可当场下旨,诛了谢家的九族!”
“谢家若有罪,当查证清楚再做决断,想寻十多年前的罪证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需要时日。”魏湛双手扣紧身前这把细腰,看着她倔强坚定的眼睛,后退一步离远了些。
“你既然已经捡回了一条命,便不要再说死不死的话,魏泽和魏潋都为你求过情,这份恩,你当铭记心中,珍惜性命。”
“我竟不知道,陛下是会因为他人三言两语就能放过仇人,化干戈为玉帛的性子,陛下既然舍不得我死,何必以别人作为借口遮掩。”谢韵缓缓拉开腰上的系带,凝着魏湛的眼睛,满不在乎地说:“陛下既然已经将我囚禁在这里,为何又不碰?不喜欢?还是...陛下想要什么女人,还需要克制吗?”
谢韵从不愿意欠别人什么,魏湛摒弃旧仇不杀她,还要帮她查谢家罪证,好吃好喝养着却又不碰她,她想不通这是为何?哪有不求回报的好意,更何况她和魏湛并不是什么能互帮互助的关系。
她人都在紫宸殿住下了,魏湛却不碰她,无所求比假意利用更让她无所适从,不如各取所需来的自在。
“陛下帮我寻谢家罪证,我予陛下鱼水之欢,这样不好吗?而且,谁说床第欢愉是惩戒了,这不是惩戒。”
谢韵觉得他既然想要,那就光明正大的要,何必以惩戒为借口,把床笫之欢说成惩戒,是对双方的侮辱。
“朕没说朕想要这个,你为官多年,应该懂得臣子不可罔论君心这个道理。”魏湛推开谢韵,克制被勾起来的情|动暗潮,欲离开这里,不被谢韵以皮肉蛊惑,他要的不是这个,也没想用这种事情做交易。
九五之尊想要一个女人很简单,需要谢韵用这个做资本来谈条件?他若是想,谢韵压根没有谈条件的机会,只能夜夜承受,无法反抗。
浑身上下都是反骨,听不懂人话看不懂人意,他和谢韵这种脑子有毛病的人讲什么道理!
“朕现在不想看见你,出去,滚回你的偏殿呆着去。”魏湛刚想往外面走,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只好脚步一顿往内殿走去。
这是他的寝宫,要走也是谢韵走,他走什么。
“可是我不想走。”谢韵跟着魏湛往内殿走。
魏湛快步进了内殿,躺在床榻上卸下了帘缦,将谢韵阻隔在外面。
“呵呵。”
她倒是要看看魏湛能忍多久。
谢韵冷一声,转身出去了,但她也没有回偏殿,就一直站在外殿门口哪里,跟个守夜的太监似的。
临寿带着守夜太监来换岗时,意外地瞧见了谢韵在这里,他好声好气地请谢韵回去,但谁知谢韵竟然坚持在外殿守夜,还将守夜的小太监给撵了回去。
夜里清幽安静,谢韵坐在外殿的走廊地上,靠着殿门抬头看月色,等到了子时,她才踩着月光缓缓往内殿里走去。
内殿就算是到了夜里也是要点着烛灯的,光亮不算明,但足够谢韵看清殿中的情景。
因着外殿的外面还守着宫女和太监,所以她走路声放的很轻,解衣裳的声音也很轻,在帘缦外面将身上多余的衣裳全部退下,不着一物地往里面龙榻里面走。
帘缦被掀开的时候有些细碎的动静,但好在并没有将床上的人吵醒,谢韵接着月光看他,只能隐约看见个影子,床榻里面的光很微弱,她看不太清楚了,只能一点点往床上爬,尽量放轻动作。
“你做什么。”
黑暗中,谢韵正要往里爬的手臂被温热的大手握住,魏湛手上轻轻用力就将谢韵整个人拉到了他的身上,纵是隔着一层锦被也能感受身上娇躯的轮廓。
谢韵进来时,魏湛便已经醒了,每个人的步伐声都不一样,魏湛听出来人是谢韵,才任由她掀开帘子进来。
“这还看不出来么,臣来睡觉啊。”谢韵声音带笑也带着一点点的娇柔,她虽然尚未恢复女子的声音,但却能从语气中分辨出女子特有的娇蛮意味。
她很说话很嚣张,也很理所当然,魏湛觉得他应该把谢韵扔出去的,但是天色已晚,还是不要大动干戈的好。
他拍了拍里面的空余的地方,示意谢韵到里面去睡。
谢韵从魏湛身上挪下来,然后就在魏湛再度闭上闭眼后,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迅速地钻了进去。
她钻进来的动作有些猛,魏湛下意识打开双手将人拢在了怀里,这一抱才发现手下触感滑润柔软,竟是直接触到了她的后背,没有任何布料的阻拦。
魏湛僵硬了一下,睡意跑得没影,手掌往下移动,额头前抵,与谢韵的鬓边的发丝相触,她的身上和发丝间都有股淡淡的香气,清雅幽静的味道与谢韵自身的风格有很大的差别。
谢韵凑上去,在魏湛脸颊上亲了一口,轻声诱惑,“陛下不喜欢么?”
她没有听见魏湛的回答,但是听见了他越发深重的呼吸声,感受到胸膛的起伏间传达的热度,还有逐渐收紧的怀抱。
雪山软绵,虽然没有光亮能让眸子看清,但是却能用手掌去感受它有多软,能用唇舌品尝有多甜。
晚风吹过,丝毫不减损榻上的燥热,彼此相拥,温度怎会降下去,夜空寂静,更加凸显了帘缦里面的小声嘤咛,是那样无助又隐忍,炉中香烟袅袅,也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香甜又黏腻气息。
意识朦胧间,谢韵恍惚听见魏湛在她耳畔轻轻说:“喜欢,很喜欢。”
晨起,谢韵被旁边人起身的声音吵醒,她伸手勾住了魏湛的一片衣角,闭着眼睛,嗓音慵懒,“夜里的千秋宴带我一个,我也要去。”
手里的衣角被无情抽走,清冷的嗓音落下,很是无情,“不行。”
“要闷死了...”
魏湛静默一瞬,迅速系好了腰间的玉带,坐在床边俯身看她,手指拨了一下她脸上凌乱的发丝,声音轻缓,“允你出紫宸殿,让昭意贴身跟着,除了上朝议政的承明殿,宫里随你逛。”
谢韵闭眸不语,但她抬手将魏湛流连在她脸上的手打掉了,“啪”的一声让不远处的几个御前宫女们都吓了一跳,纷纷将头再度压低了些。
“嘶。”脸上被掐了一把的谢韵被彻底惊醒,她瞬间睁开眼,正要抬手狠狠给魏湛一下,但没想到魏湛走得迅速,她坐起来时就只看见了魏湛离开的背影。
“无聊。”谢韵嘟囔一声,盯着空空如也的殿门看了会,然后又抱着被子躺下了。
禁足的命令被解除,谢韵带着昭意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魏l宜居住的宫殿。
魏l宜的公主府已经建好,但由于太后的身子不大好,所以她就没有出宫去住。
谢韵出紫宸殿之前去魏湛的私库里挑东西,君王私库历代传承下来,里面的珍贵宝贝有不少,给女子用的簪子发钗都是数不胜数的堆积着,谢韵扫了一圈,没看见满意,便让临寿将钥匙拿出来,她要去锁起来的几个箱子里面挑。
临寿自然是不敢将陛下私库的钥匙交出去,但他打不过云昭意,谢韵一声令下,云统领强制性地从他身上搜出了钥匙。
谢韵从锁起来的箱子里面挑了两样最好看的头面带走,随后便将钥匙还给了临寿,带着昭意光明正大地走出了紫宸殿。
从紫宸殿走到魏l宜的摘星宫需要些路程,两人闲庭漫步,边走边看,经过假山湖边的秀丽阁,迎面遇上两位不算熟悉的面孔。
谢韵只认得为首的是辅国公府的嫡次女姜沁雪,姜沁雪旁边长相较为柔婉清丽的女子便不知道是谁了。
“是太后请来陪伴的高门贵女。”昭意小声说。
反正不熟悉,连打招呼都剩下了,谢韵在之前的宫宴上见过姜沁雪,但是没说过话,只停留在认识的阶段。
姜沁雪身后跟着两个婢女,眼睛落在谢韵身上,有意无意地打量着,眉眼间暗含不屑,看上去也没有与之说话的意思。
错身而过之际,谢韵鼻尖一动,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姜沁雪的背影一眼。
姜沁雪身上的香味很浓,有点熟悉。
半个月前,魏湛身上的那个浅浅的味道,就和这个味道一样。
“谢大人留步。”
已经走过去的姜沁雪突然出声叫住了谢韵,她脸上带着极淡的笑意,缓缓走到谢韵面前。
第25章 、女妆
“姜姑娘有事?”谢韵面无表情地看着姜沁雪走近, 越发浓重的香味熏得她有些鼻痒,食指骨节下意识地碰了一下鼻子。
“不知谢大人可是要去看望嘉阳公主?”姜沁雪脸上带笑,但这笑容却不达眼底, 疏淡冷艳, 仪态姿容尽显高门贵女的傲气和矜贵。
谢韵客客气气地回:“姜姑娘猜得准, 谢韵正是要去看望公主殿下。”
“嘉阳殿下此时正在太后宫中陪伴太后,谢大人此时去摘星宫恐怕是要扑空了。”
“无妨, 谢某在等着便是, 多谢姜姑娘提醒了。”
言罢, 姜沁雪收了些嘴边的笑意,转身离去, 她浑身上下每一处气息都在说, 她很看不上谢韵, 不屑, 讨厌。
谢韵和昭意继续往摘星宫的方向走,走到人少安静的地方,昭意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和这位姜小姐有过节?”
看姜沁雪眉间眼角都带着嘲讽和怠慢的样子,就能看出她有多不喜谢韵了,没有深仇大恨,也肯定是有什么过节的吧。
“过节倒是没有,不过...她能出现在宫中,恐怕不是冲着太后来的。”
先帝的原配皇后就是出自辅国公府姜家, 魏湛从小被姜皇后待在身边养大, 他身上虽然没有姜家的血脉, 但是也顾念着姜皇后养育之恩的旧情,给予姜家不少的赏赐和殊荣, 姜家的嫡长女还被破格封为了郡主。
在这个时候就送嫡次女姜沁雪进宫,必然不是为了讨好太后,姜家的意图很明显,是为了后位来的。
昭意有时候虽然呆呆的,但她不是傻子,没一会就反应出了谢韵话里的意思,念及谢韵的处境还有姜沁雪的态度,她对姜沁雪生出些不好的观感,“这位姜姑娘要是做了皇后,得第一个了结你吧。”
“她做不了。”
姜家已是世袭的国公府,煊赫至极,又有魏湛的特意照顾,明明用不着把持后位就能安享顶级世家的位置,却还是有些不知足,想要扶姜沁雪做皇后。
野心太大,魏湛不会容忍的。
谢韵想起姜沁雪,突然笑出了声,有些好笑的说:“难道你没发现,姜沁雪并不想做皇后么?她身上那么重的香味,离得很远就能闻到,起初闻着是香的,但却呛人的很,庸俗浓郁,令人生厌,那味道连我这种对香味不敏感的人都讨厌,更何况是魏湛那个狗脾气...
姜家为争后位培养出来的高门贵女怎么如此蠢笨,她明显是故意的,压根不想进后宫。”
昭意有些疑惑,问道:“这样啊,那她为什么不愿意,当了皇后就是雍容一声,母仪天下,有什么不好的么?”
“你难道没看见她看我的时候,那种...恶心的眼神。”谢韵笑得很开心,有些兴奋地继续说:“你想啊,你将要嫁的夫君,他极有可能是一个喜好男色的人,他在和你成婚之前还日日夜夜与一个名声很臭的男人在一起厮混,闹得满城风雨,这种男人,你愿意要吗?”
昭意瞬间醍醐灌顶,用力地摇了摇,想象一下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似乎有些理解了姜沁雪眼中的厌恶和不屑,谢韵说的没错,这种情况换成谁谁都接受不了啊。
她知道谢韵是女子,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啊,在宫中这些人眼中,陛下和谢韵就是在搞断袖!哪个女子知道自己将要嫁的人是与男人睡过的,就算不喜欢,心里也会膈应的吧。
魏l宜果然不在摘星宫中,宫人不敢随意放谢韵和昭意进去,尤其谢韵还是一个外男,公主尚未出阁,更要避讳些。
谢韵和昭意在外面不远处的走廊中等着,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见了魏l宜回来的身影。
魏l宜见到谢韵很是欢喜,一扫原本沉闷的心情,拉着谢韵进了摘星宫,管事嬷嬷虽然觉得谢韵一个外男进去坏了公主名声,但是魏l宜坚持让谢韵进去做客,掌事嬷嬷也没有办法。
嘉阳公主是当今陛下的同胞妹妹,可以说是大周最尊贵最受宠的长公主,她向来随心所欲的做事,就算是管教礼仪的嬷嬷也治不住她。
谢韵将装着首饰的檀木盒子交到魏l宜手上,笑意融融。
“本想着将东西送过来,与公主说说话就走的,没想到公主竟真允臣进了内殿,这里是公主的寝宫,怎么容忍外男随意进入,坏了公主的名声就是臣的罪过了。”
魏l宜请谢韵坐在茶案的席上,她则是坐在了谢韵的对面,抬手煮茶,眉眼明媚,“什么罪过不罪过,谢大人能来看我,我就很欢喜了,皇兄他...”
她想问问皇兄有没有为难于谢韵的,但是话到嘴边就顿住了,觉着问的有些欠考虑。
谢大人堂堂男儿,被囚禁在紫宸殿对她来说必定是一件耻辱,是难以说出口的事,肯定不想被揭伤疤吧。
“公主想问什么,怎么不继续问了?”谢韵见魏l宜神色犹豫,便主动接着话头说了下去,“在紫宸殿,陛下从没有为难过臣,这半个月里,臣从未受过苦。”
“真哒?”魏l宜乍一听有些惊喜,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以皇兄的性子来看,他是不可能对谢大人这么好的,谢大人这么说恐怕只是在掩盖实情吧。
“是真的。”谢韵接过茶盏浅抿,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转移了话题,“殿下以后,莫要让外男进您的寝殿了,于您的名声有碍,若是遇上心怀不轨之人,拿着您的名声做文章,可就要百口莫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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