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王子的呼吸急促了些。
他仿佛看到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被他们掌控在手里的样子,如果顺德帝真的依赖上了这种药,那不就被他拿捏到了手里了吗?
毕竟波斯的药物来源,就掐在他的手里。
波斯王子望着怀里的康安长公主,像是毒蛇望着他的猎物一般,他将康安长公主拥的更紧,声线阴柔道:“长公主殿下的吩咐,奴一定会办好的,明日,奴才便给您寻一些药物来。”
康安满意点头。
她就喜欢波斯王子这样温顺又聪慧,还能办事的男子。
她的手指顺着波斯王子的脸颊向下游动,指尖轻点间,波斯王子便意会般的覆上了她。
夜还很长。
次日,清晨。
何采与石清叶又一次去拜访了定北侯世子,萧定邦。
他们今日得去给此案结了。
之前那个强抢民女案已经查的差不多了,说起来,还跟之前在萧定邦婚礼上看的那一场大戏有关。
萧定邦的新娘子,陆家四姑娘陆姣姣,自从失踪之后,萧定邦就跟疯了一样在京城扫荡,他的人马每时每刻都在京城中四处搜寻,有一位民妇声称见过陆姣姣,才会被萧定邦的人带走,后续问过了之后,便将人送走了。
这件事闹得这样大,影响不好,萧定邦这些时日,怕
是就要受到顺德帝的苛责了——当然,他那般荣宠,也只是被顺德帝嘴上骂两句而已,顺德帝不会真的对萧定邦如何的。
何采与石清叶求见萧定邦的时候,萧定邦正在拆密函。
窗明几净的书房之内,两扇窗户打开,秋日阳光落于案上,将萧定邦深紫色的武夫长袍照的熠熠生辉,他的面具摆在案上,露出一张俊美凌厉的脸,浅浅的阳光落上去,将他的淡色唇瓣描出几丝金光来。
萧定邦一般漫不经心的看密函,一边想着近期的事情。
他的盘踞之地不在京城,而是在边疆,手不够长,爪牙不够多,他怎么都找不到,但他可以确定一件事——陆姣姣的失踪肯定跟沈蕴玉、石清莲有关系。
整个京城里,能悄无声息的把陆姣姣藏起来,不被他翻出来的人不多,沈蕴玉算是其中一个。
但他抓不到证据。
沈蕴玉这个人,办事滴水不漏,寻常人根本抓不到沈蕴玉的错事,但若是被沈蕴玉抓到了错事,沈蕴玉转手就能把人摁下,直接弄死,下手狠辣。
就比如之前沈蕴玉查的那个假铜币案,郑桥连夜把自己儿子送走,这件事都没逃得过沈蕴玉的眼睛,又被他把人抓回来——北典府司和南典府司的爪牙,几乎便不整个京城,他根基不稳,跟沈蕴玉较劲是较不过的。
至于跟石清莲有什么关系,是他后来才琢磨出来的,那一日,陆姣姣一反常态的黏人,非要跟他去宫里,陆家人不带她,她就从他这里下功夫,他被她磨的心头发软,开了口,便带她一起去了。
谁知去了之后,陆姣姣就与许家四姑娘、陈家三姑娘一起,一道儿撞破了康安长公主与江逾白偷.情的事情,当时他只瞧见了最表面的一层,现下想来,怕是那个时候,陆姣姣撞破康安长公主的事就不是意外。
陆姣姣与石清莲早有勾连,陆姣姣帮着石清莲撞破,石清莲帮着陆姣姣逃走,这俩女人一个搭着一个,暗地里不知道都筹备多久了,只是面上装得好,旁人都以为他们不认识,所以才错失了很多机会。
萧定邦越想越窝火,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后来专门审讯过陆飞鸢,陆飞鸢大概是已经知道和他在一起无望了,所以也对他不再抱有任何期待,甚至开
始仇视他,用尽各种语言攻击他。
陆飞鸢与他道:“你以为一切都是我搞的鬼吗?我告诉你,是陆姣姣不想嫁给你,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她在柳州有喜欢的人,所以她才会逃离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了!”
萧定邦回想起那些事的时候,只觉得胸口一阵怒火翻涌,他的额头都跟着突突的跳。
陆姣姣若是落在他手里,他非得把人弄死,切成三段才行。
正在此时,书房外有人叩门,是他的亲兵。
“讲。”萧定邦道。
“回世子的话,是刑部的人来结案了。”亲兵道:“刑部的何大人,石大人,在外等候。”
按着刑部的流程,结案之后,是该让萧定邦看一眼案件进度的,若是萧定邦有何异议,可以当场提出,免得日后翻案。
萧定邦听见“石大人”这三个字就觉得眼皮直跳。
这个石大人,石清叶,正是石清莲的亲哥哥。
他听见了就心烦,挥了挥手,道:“让他们下去,自己去结案。”
亲兵点头称“是”,继而退下。
亲兵走了之后,不到片刻,便又来禀报,道:“世子,长公主府送邀请函来了。”
长公主府?
康安。
萧定邦抬眸扫了一眼,道:“呈上来。”
亲兵走上来,呈上一封桃粉色、用金线为画的邀请函,萧定邦亲手打开,上面写了皇家围猎。
“既是皇家围猎,为何帖子是从长公主府中送出来的?”萧定邦挑眉道。
皇家秋猎,是自古就有的习俗,大奉马背上定邦,朝中官宦之子都要弓马娴熟,围猎之事更是盛行,每年秋冬交季时,皇室都会筹办秋猎,到时候,满朝文武和皇族人都要去。
“具送帖子的人说,今年的皇家秋猎,由长公主一手筹办。”亲兵道:“长公主殿下邀约了朝中所有朝臣及其家眷,并将秋猎地点定在了千重山。”
千重山,绵延数千里,从大奉京都至漠北,山脉悠长,内含猛兽,寻常人等入了山内,连路都找不到,很可能被活活困死在其内。
萧定邦记得这个地方,这是京城城郊接壤的一处山,也算是围猎地点之一,距离京城
有两三日的路程,山中原先有修建几处宫殿,供皇亲贵胄满朝文武落脚。
倒也是个围猎的好地方。
“好。”他道:“筹备一下,到时候准备过去一趟。”
围猎,是大奉必要的群体活动,每年都要去,他从边疆回来,为了打入官场选择联姻,现在联姻已经失败了,他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再去重新结交了。
只是有陆丞相在,他结交的过程恐怕不太顺利。
萧定邦的脑子中飞快闪过了朝中一些大臣的名字,然后转而叮嘱亲兵:“跟紧沈蕴玉。”
陆姣姣这个人,他一定要从沈蕴玉的手里挖出来!
与此同时,一封封邀请函从长公主府飞遍了整个京城。
文武百官都接了。
这是皇室国宴,他们都该去的。
不过寻常时候,只有三品官及其家眷可去,但这一次,长公主发的帖子却是涵盖了所有文武百官,连何采这种七品小官都收到了,也就是说,朝堂上的人几乎都要去。
这人数顿时翻倍增长了。
长公主府的人便忙疯了,不仅要统计人数,还要准备车马,最后还要去千重山中宫殿中提前瞧一瞧,看看有没有要修缮的地方,这一连串的事情忙活下来,长公主的人都能瘦上两圈。
最关键的是,办这个围猎宴,还得去找户部支钱,而户部的人收钱的时候利利索索,吐钱的时候抠抠搜搜,有很多东西还不给报销,里外里他们还要贴银子进去。
这活儿可是吃力不讨好哟,也不知道长公主为何要主动揽下来。
当时京城已是深秋,街头巷尾都堆满了飒飒的落叶,京城的民众们忙忙碌碌,宫殿内灯火通明,护城河上的花船因为天气渐冷而少了些许,街边的酒楼里不时传来高谈阔论,处处都是一副热闹的景象。
除了北典府司。
北典府司常年与热闹无关,这里只有冰冷的血与刺耳的惨叫声,现如今,又加了一个处于暴躁边缘随时可能庖人泄愤的指挥使,所以北典府司内愈发战战兢兢。
康安长公主的邀请函送到北典府司门口的时候,门口的校尉叫苦不迭。
顶着指挥使的冷脸进去送一趟邀请函,很怕
被指挥使的眼神砍死。
幸而他们指挥使不是那种胡乱罚人,发泄自己情绪的人。
校尉的邀请函送入北典府司的时候,沈蕴玉正在垂眸看手里的档案。
他闲来无事,好翻案牍库中的档案,不管是多久之前的,都会翻一翻,了解一些过去的事情。
北典府司建立穿成已有三代,每一代,都有一沓子厚厚的档案留下来,这档案上涵盖了整个朝堂中许多不能见人的秘密,沈蕴玉每每翻阅的时候,都觉得颇为有趣。
前人打天下、斗智谋的故事,让他觉得广袤,他虽未曾亲历,但也仿佛在纸上瞧见了那战场杀伐。
偶尔他庖人庖累了,就泡一壶茶,坐在案后读一读,再将故事里的人和现在的人套一套。
比如,他还能翻到郑桥当年刚入朝堂时,卷进一场宫廷下毒的案件,那个时候的郑桥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现在,郑桥已经垂垂老矣,前些日子被他亲手判定,砍头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他收尸,郑桥一生也算得上是波澜壮阔,只是晚景凄凉,又可惜他那个儿子不是个聪明货色,成了郑桥一生的败笔。
若是那一日,郑桥咬死了不说,沈蕴玉恐怕还想不到江逾白的身上。
他每每看这些档案的时候,都会从心中升腾出几分沧海桑田的感觉,但其实,读完这些人的一生,不过须臾片刻而已。
他的心便静了很多。
沈蕴玉才刚拿起下一个档案,棱骨分明的武夫手掌刚落到档案盒上,还尚未打开上面的纽带,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蕴玉用骨节敲了两下文案。
外面的校尉进门来,呈上了一封邀请函,道:“启禀指挥使,康安长公主府送来的邀请函,说是今年秋猎,一切事宜都由康安长公主府来操办。”
沈蕴玉扫了一眼,道:“放下吧。”
秋猎,他是要去的,一般顺德帝出行的时候,都需要带上他。
北典府司最近也没什么案子,北典府司的人都可以清闲下来,悠哉悠哉的站岗,悠哉悠哉的窃听——比起来出去四处奔波查案,追缉捕凶,只窃听别人说两句话,在北典府司站站岗,已经算得上是顶好的活儿了。
北典府司的案子其实不多,只有顺德帝交给他的时候,他才需要动起来,在其余的大多数时候,他都如同一柄藏在刀柄内的刀,不需要出鞘。
倒是秋猎。
沈蕴玉的眼皮跳了一下,道:“等等。”
走出去的校尉便迅速转身抱拳:“属下在,不知指挥使有何吩咐。”
沈蕴玉面色沉沉的盯着他看了几息,才道:“今日有什么消息。”
校尉垂着头,根本不敢看沈蕴玉的脸,只语气平缓的道:“回指挥使的话,今日石府宴客,请了孙府的姑娘上门吃茶,石三姑娘也在石府,并未去沈府。”
沈蕴玉垂下眼眸,道:“下去吧。”
校尉离开后,沈蕴玉才拿起那邀请函来看。
桃粉色的邀请函,上用金粉勾出花纹,翻开一看,上面写了关于秋日围猎宴的事情,秋日围猎的时间长达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他们都要在山中生活。
沈蕴玉转瞬间就想到了石清莲。
石清莲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她得摇着尾巴跑到他面前来,咬着他的衣摆,冲他汪汪叫。
要是不理她,她说不准还能偷偷做点坏事。
一只坏狗狗。
沈蕴玉咬了咬发痒的牙根。
这些时日,他越想越觉得不对,每每复盘回去,都觉得有些地方对不上逻辑。
既然江逾白当时没有将那些写满字的纸张放出去,那石清莲那里的纸就是伪造的,这一点可以推断,石清莲有作案时间和作案的机会,她是石家大夫人,她想出入江逾白的书房很简单。
但是金襄郡主给他下毒的时辰,康安帝姬与江逾白偷情的机会,走私犯周伯良出入花河,这些事情,石清莲是如何精准得知的呢?
这些事,每一件都发生的很突然,瞧着都像是临时起意,就算是北典府司,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情报。
能知道这些事,说明石清莲手上应当有一个很丰富,很强大的情报网,甚至不弱于他的北典府司,可是,如果有这么强大的情报网,石清莲又何必要他来做解决江逾白的刽子手呢?
这股势力又是属于谁呢?
京中情报网不少,他统管北典府司南典府司
,算是一个,东厂西厂,虽争斗不休,但也算一个,六扇门算一个,基本都是很大的组织,江湖组织都很散乱,什么水木阁,赤月教,五行帮,都是些藏在暗处的,见不得人的东西,石清莲又是从谁处得来的消息呢?
沈蕴玉想不清楚。
他很少能碰见这样让他无从下手的情况。
如果是换一个人,他直接提进北典府司,审出来就是审出来了,没审出来,直接弄死,也算是了解了这个事情,但是这是石清莲。
一条牙尖嘴利,但会摇尾巴的坏狗狗。
她有这天底下最粉嫩的爪垫和最柔软的皮毛,她会翻开白肚肚求他摸摸,会用粉嫩湿润的舌头讨好的舔他的手掌。
沈蕴玉拧着眉,将邀请函放到了一旁。
他一想到秋日围猎宴,就觉得头疼不已。
他这一生都没有这般提心过,他处境最惨的时候,也不过是四处疲于奔命、被人追杀、与人搏斗而已,哪像是现在?被人撵着跑,回头给一刀都做不到。
何其狼狈。
彼时已是夜色沉沉,沈蕴玉在北典府司殿内坐着,明暗的火光落到他身上,照着他粼粼的飞鱼服,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桌面,想,石清莲这庞大的情报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半点都推测不出来。
沈蕴玉惦记着石清莲的情报网的时候,石清莲正在石家整装待发。
围猎宴的邀约函一出来,石清莲就折腾起来了。
她将最新做的衣裳都翻出来,零零落落的堆了一个箱子,然后又对着镜子敲了敲她自己,最后开始挑首饰。
她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她干这些的时候,两眼都跟着放光。
马上就要去围猎了,千重山,十五天,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是个跟沈大人颠鸾倒凤的好地方。
沈大人搭不搭理她不要紧,只要让她看见人了,他就别想跑。
她追他逃,他插翅难飞!
石清莲现在俨然已经有了几分流氓架势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沈蕴玉弄到床上去,沈蕴玉原先最喜欢跟她那样了,只要被她弄过一次,她就不信沈蕴玉还离得开!
墨言看她干这些的时候
,在一旁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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