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灾难日久,如今又不是活不下去的模样,人总不能持续紧绷着吧?那会完蛋的!
卫佳燕的解压方式就是八卦别人,家长里短或者是爱恨情仇,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她不管真假都爱听。
反正传来传去的谁在意真假啊,以前没有断网的时候,某博的热搜不就这样。
“老宋以前好像是哪军区的财会,后头听说是拒签一笔七八亿的单子,后边那人进去了,他也就给调来咱们市的。”
果不其然,一开头就是老职场恐怖片了。
陆辛夷听得惊呆,她只知道财会背锅侠出身,还没真的见过几次。
七八亿?这得吃多少大碗牢饭?
“咋不得七八年吧?”卫佳燕也不太清楚后续,只是凭感觉猜测了一下,她很快就继续说到现在的事情,“……老宋的性子直,就容易和别人呛起来……”
陆辛夷“嗯嗯”地点头,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倾听者,保准一句废话都不说,还得适时略微引导,以免错过信息。
“那他后来就没再做财会,去了仓库?”
“差不多吧,还是谭市长点的他,说现在情况特殊,他性子耿直,肯定做不出贪腐的事情,就把人弄过去了。”
还没等陆辛夷问后续,卫佳燕就抛出个重磅消息:
“可没想到的是,前段时间仓管处爆出物资数目不对,所有人都没问题,有人实名举报他做假账。”
陆辛夷的表情瞬间就变成了这样:OAO
“真假的啊?”
这人原来是个坑吗?那姜秘书怎么会推荐给自己啊?
卫佳燕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眼神飘忽一瞬,但没给出肯定答复。
“那谁知道,反正后续就是他被调走下派,新的主任上来,刚好赶上其他几个城市的人过来,听说新主任是兴城来的。”
至于说新任和这事有没有关系?或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陆辛夷又懂了。
只看既得利者的话,那肯定是新任,但如果只是他捡漏呢?
太复杂了!陆辛夷真觉得自己的小脑袋瓜子快烧干了,得亏是她提升过几次身体素质,精神能力也长进了许多,才能快速整理出这乱糟糟的因果关系。
陆辛夷没说话,卫佳燕也就继续巴拉巴拉:“反正听说,老宋下去了之后脾气也没好,而且听说还是……”
“所以你跟他对接长点心,可别被……”
陆辛夷:“……”
她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仙人跳了。
又过几日,陆辛夷还没等来宋全胜的消息,反倒是接到了出外勤的通知。
她手里拿着才发给自己的文档,一字一句看完。
“因永夜持续造成的居民恐慌,现征集便民举措意向?”
这种事是需要下基层问询意见的吗?
姜秘书百忙之中还见了她一次。
听见她说话,拨冗回答道:“是有人提出可做一些便民举措,以便于让居民缓解精神压力。”
但问题是有想法的人太多了,还各成一系。
姜秘书作为谭市长的第一助手,天然站在山城的立场之上。
可不巧的是,对面的三座城市因为自己是“外来”,更想卯足了劲儿表现自己,以获得更多主动权。
一比三,山城本土反而不占优势,且他们也不是什么私立组织,最终的举措仍然要落实于民。
各方商议之下,决定对居民进行意向调查,再遵循结果实施。
“你只需要负责基地内安置地街区的居民即可,意向征集方向也有,你看着办。”
陆辛夷:“……”
听出来很随意了,反正就是自己的未来自己选是吧?
一切交由居民决定,也省的牛鬼蛇神瞎搞。
陆辛夷带着文件去借人。
除了负责文职工作的陆辛夷,还有几个,说是人就在市政楼外不远处的保卫处等着了。
她到跟前一看……
“岁……隋安!”看到熟悉的人险些口误,陆辛夷她才发出一个音,就立刻改正了。
“你这次和我一起吗?”
隋安点点头,只是简单地回复她:“嗯,我也去。”
除了他俩,另外两位她也认识的,都是当初梁东升带去种植区的队友。
陆辛夷私下里一问,发现年纪偏长的那个今年其实还没三十,另一个甚至只有十九岁,和乔颖同龄,去年春天才报名参军,夏天就遇到了飓风和天灾。
“辛夷姐,我们先去哪个小区?”
等陆辛夷和他们说完情况,最小的那个反而最活泼主动,直接就开口询问工作如何进展。
陆辛夷借着灯光瞟向纸面,末尾的两个名字映入眼帘。
安宁小区。
平安小区。
前者是她家住的地方,后者是认识的人在住。
陆辛夷想了想,还是决定从第一个开始。
家和小区。
是本地原住民的一号安置小区,第一批抽签的人多数住在这里,内里囊括了本地多个村落包括县城部分居民。
人员复杂程度不比白山屯两个地址低。
“家和,”陆辛夷下了决定,询问几人,“你们谁认路?”
“我来吧。”
一直没说话的青年主动站出来,他和陆辛夷不熟,又不像小年轻性格活跃,直到现在,才开口说了第一句。
眼见陆辛夷瞧向自己,他不自在地偏头,小声解释,“我是提前回基地参与建设安保的,道路我都熟悉。”
小年轻小赵则是跟着补充:“我是本地人!好多乡亲都认识的!”
陆辛夷了然点头。
他们的配置就是经典组合,导向+导游一起带路,沉默寡言但很靠谱的安保,还有她本人,用来展现亲和力以便于打入居民八卦内部的。
是以,陆辛夷没再迟疑,带着人离开。
“那就走吧,咱们先去供应部借点东西!”
此时的陆辛夷尚且不知道的是,她将会走向什么道路,而命运为她展现的未来,其实是她自己选择的。
相隔不远的市政楼中,姜秘书正站在窗户旁,凝视着黑夜之下的点点微光。
梁东升站在他背后的办公桌旁,问到:“为什么是她?”
姜秘书仍然看着外边,即便什么都看不到。
但他能猜到,此时的陆辛夷应该已经出发了。
他慢慢转回身,温和地注视着梁东升,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说:“小梁,你也知道的,谭市长身体不太好。”
早几年,谭市长就有做过心脏手术,哪怕看起来并不显老,如今生存环境差,各类资源也不足,再加上日夜殚精竭虑,实在是消耗心神。
但梁东升还是不解。
“那还有您,再不济,秘书处的那么多……”
“不一样了,”姜秘书微微抬手,制止了梁东升继续说下去,“你觉得,愿意为了自己的私利就置普通人为草芥的上位者,能接下这个担子吗?”
他指的是陆辛夷正在调查的事情,动手的是谁暂时不清楚,但必然是他和谭市长身边的人。
在如此危难当前,还有心去蚕食组织库存的人,属实是又蠢又毒。
梁东升只是沉默且不赞同地看着他。
对他而言,陆辛夷虽然只是好友的爱人,但他也和陆辛夷认识好几年,对她还算了解。
“她不是适合领导的人,她没有那么心硬。”
姜秘书点头:“我知道。”
“你还是不够了解,小梁,你且看看她是怎么做的。”
从在村子里,再到基地,以及之后的基层走访。
就能看出陆辛夷其实是最适合的。
“我们还有一点时间,不如等等看。”
“好。”
……
“谁啊?”
小区站岗亭内,传出警惕疑惑的询问声音。
“你好,市政居民调查。”
陆辛夷先回答了句,但没有靠近门的位置,只是示意队友把充当灯笼的手提拍拍灯举起来一点。
小区外是有路灯的,只不过能见度不高,在亭子里往外看,是看不太清楚的。
等小赵把灯怼到跟前,里面的人拉开门,眯着眼瞅他们。
小赵就主动招呼到:“我们是保卫队的,这次是要做个全区范围的居民意向调查,这边是证件!”
他递过去相关证件。
陆辛夷没说话,她发现对方只是往人头和国徽上看,就心里有数了。
对面的人盯着他们来回瞅了几遍,才算是放下心。
“现在天这样,你们挨家挨户的过去?”
小赵没抢答,他扭头去看陆辛夷。
中年保安这才注意到陆辛夷,他没想到,年轻的才是管事的。
他还以为是没说话那个呢。
“对,是要上门询问的,”陆辛夷点头,“方便带我们过去吗?”
保安摆摆手,忙到:“我现在不能乱走,那得等我跟人说一声,交个班。”
他拔腿就跑,陆辛夷眯着眼往里看,瞧见几十米后似乎还有一个亭子。
没多会,两个保安一道回来,最开始那个先开口:“我带你们过去吧,这边离不得人。”
他同事接了她的岗位,也能保证小区不会有陌生人进。
一行人提着灯向内走。
家和小区的构造和山城老街区类似,一进入的右手边便是一号楼,共有三个单元并排。
内部户型则是和安宁小区一样,一梯三户,平均套内不足九十平。
小赵先敲响了101的门。
“谁啊!”
暴躁的声音传出来,小赵敲门的手都一顿,才慢慢收回。
他又把同样的话术念了一遍,门内很快出现个穿着厚实的老人,她只拉开一点门缝。
“你说啥呢?”她看着年轻力壮的小赵很是警惕。
陆辛夷上前,将“居民意向征求”大概讲了下,询问她的意见。
对方却是摇头,一脸嫌弃地看他们:“说啥子没用的玩意,还不如给家里通电,还能看看电视。”
什么乱七八糟的,有电了在家看啥不成?
陆辛夷保持微笑,权当没听见前半句的抱怨。
“您的意向就是电视节目对吗?有没有倾向的类型?”
“时事新闻?天气广播?法治杂谈?还是八点档或十点档电视剧?”
第44章 黎明01
最终,那老太太把门一拍,也没说出来她到底倾向于哪一种类型的电视节目。
但陆辛夷不在乎,她意向调查反正是做了,对方也回答了。
至于说答案是不是过于笼统,还是不符合期待?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此时的陆辛夷完全是凭本能处理问题,阴差阳错地反而换了个方向,她也不知道有人对自己期望值拉满,但以她本人的想法来看……
天灾旷日持久,她可没那个能力去承担无数人的未来和期待。
她只想和家人一起安稳活下去罢了。
一单元六层,每一户都住满了人家。
也是挨个上门结束后,陆辛夷才知道,一层三户内的1和2号都是人口≤6的小户型,和她家那边的面积差不多,套内不足六十。
103到603,都是大“户”人家,人口数量为7人以上。
怪不得隔壁703老吵架,家里那么多人就套内九十平的三室,可不是要闹腾。
陆辛夷的思维发散了一瞬,又想到当初官方好像是半强制的划定片区,修建了现有的新联基地。
也不知道现在的住户是谈拢的吗?
“咚咚。”
敲门声再度唤回陆辛夷的思绪,她看着再度重复的任务,小声地叹口气。
所以说嘛,她之前是每天刷空间进度一日复一日,现在干的工作也没好到哪去啊!
甚至更麻烦了呢,还得在外跑腿。
“晶晶跑腿”活动还在持续,陆辛夷也只是心底叹气,倒没耽误自己的工作进度。
相反,在她这种摆烂式征询的方式下,任务进展倒是出其意料地顺利。
大概都有经历过被迫三选一的事情吧?
“您也是倾向于新闻类节目是吗?法制新闻,时事政治,还有社会生态,更喜欢哪一种?”
可以不选吗?这种拒绝的话完全说不出来啊!
被问话的年轻男人木着脸,下意识给出了答案:“时政吧。”
陆辛夷的微笑一如既往,双眸似乎是看向他的,但又好像只是“注视”着他这个个体,其实无关乎他是谁。
后续的进度也不是一帆风顺。
毕竟是特殊时期,即便陆辛夷几人持证上岗,还带了小区安保人员,依旧会被不少警惕的住户冷眼以待。
但她也没什么感觉,换做是自己,突然来一帮子人说什么市政意向调查,大概也会不放下警惕吧。
其中包括了拒不开门的老年人、手持防御“武器”擀面杖的妈妈、手拉手藏在家长身后的孩子、嬉皮笑脸目光轻浮的混子,剩下的大多数则是普通人。
某身穿大花袄套着围腰的婶子更是自来熟,看到他们在门外,自如地上前打招呼闲聊。
“诶呦这不是小赵吗?咋现在又换工作啦?”
小赵神情窘迫,连连摆手:“没没没,正常工作。”
在婶子要进行二轮询问之前,小赵火速后退一步把陆辛夷让了出来。
“今天是有正事哈!”
婶子遗憾地看了他一眼,砸吧嘴:“我有个外孙女和你年纪差不多,考虑一下啊!”
小赵谨遵工作制度绝不不摸鱼,遂开启了眼观鼻鼻观心的模式,没再接话。
陆辛夷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们的对话模式,大概能确定这婶子是什么性格了。
果然,在她询问出所谓的“意向”征求时,婶子给出了相当清晰的答案。
“广场舞啊!”
“自从开始刮风下雪的,就再没地方能跳广场舞了,以前咱们这冬天冷得很,还能在家里跳。”
“现在家里头地方小的眩手都忽闪不开,干啥都不得劲!”
陆辛夷认真记下了她的想法,但还是提出疑问:“室外温度这么低,您也愿意出来……跳广场舞?”
这么热爱的吗?现在可是零下好几十度啊!
大婶摆摆手:“肯定要去的,在家黑咕隆咚没点声,出去好歹能听个音。”
“小孩儿天天在家哭闹呢,吵的人头疼。”
这确实是真的。
人被关在黑暗狭小的空间内,时间越久,越容易出现心理问题。
现如今的情况却是全部人都被迫面对“黑暗”,再没有活动空间,抑郁和精神焦虑将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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