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人是被他们带走了,况且这不过是你的猜测,你在京城这么多年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打听一个官员的名字及其姻亲关系也不是什么难事。”
肖泉闻言脸色一白,他以为自己能瞒住眼前这个少年,然后借他的势把人救出来,没想到自己才是最天真的那一个,胤祚早就把他查了个底朝天。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半响后,胤祚对还跪在地上的肖泉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想找回你弟弟了?”
肖泉闻言苦笑的从地上爬起来,为了那个臭小子他可吃了不少苦,不好好活下去都对不起他吃的这些苦。
“贝勒爷准备怎么做?”肖泉急忙跟了上去。
出了这条巷子,外面便是主街道,再往前走一些就能看见繁华热闹的人群,胤祚停在一家卖炊饼的小摊前。
中午一顿饭吃的实在是没什么胃口,王家人担忧自家老太太,却又不得不陪着他吃饭,导致所有人都没吃好。
上了马车,肖泉小心挪到车里坐着,反正这会他都洗了澡也换了衣服,应该也不会嫌弃他了。
“您明明就可以让他们把我弟弟交出来,您的话他们不可能不听的?”肖泉十分不解的问。
胤祚慢斯条理的吃着手里的炊饼,“你是没瞧见他家老太太被自己儿子气的倒地的样子,我要是再掺和进去,老太太出了什么事,那些个文官还不得用口水把我淹死。”
盯着他的人可不少,就愁找不到他的把柄,胤祚就是在蠢,也不会傻乎乎的把把柄递到别人手里。
“你不是皇帝的儿子吗?还怕哪些官做什么?我以为就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才会怕。”
肖泉说完狼吞虎咽的开始吃炊饼,刚才在院子里逛了一路,他连口水都没时间喝,更别提吃饭了。
何柱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这些话说出去也不怕给贝勒爷招祸,别不识好歹。”
肖泉讪笑了一声,低头继续吃着手里的炊饼。
“别说是我了,就是我阿玛也怕那些言官的嘴。”胤祚解释了一句。
“去我舅舅家。”胤祚忽然让马夫调转了马头,朝东大街的乌雅府上去。
马车快到乌雅府上时,胤祚忽然对肖泉道:“今天夜里我会让人跟你再去一趟王府,若这次还没找到,你弟弟估计就不在王家。”
肖泉眼中的低落瞬间被惊喜覆盖,猛地抬头去看胤祚,却发现他带着何柱已经下了马车,已经上了乌雅府门前的台阶。
肖泉急忙下了马车,快步追了上去。
………
另一边,王府。
王老太太醒来时已经到了戌初,第一个发现的是贴身伺候老太太的大丫鬟,她扶着老太太坐了起来,往她身后塞了个软垫,然后吩咐丫鬟去叫老爷太太过来。
少倾,王晟带着妻儿匆忙赶了过来,瞧见站在门口忐忑不安的大老爷,冷哼了一声径直进了屋。
“母亲,您好些了吗?”王晟半跪在床前,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盏小心翼翼喂老太太喝水。
王太太也拿着帕子接在老太太嘴边,关切的问:“老太太想吃些什么?儿媳一直让厨房热着灶,就怕您醒来想吃东西。”王老太太缓慢的摇了摇头,刚醒来她身子虚的很,也没什么胃口,她缓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
“老大呢?他惹了事又跑去喝酒吗?咱们王家造了什么孽,摊上他这么一个子孙,”老太太的声音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拉动,“荣贝勒呢?可有怪罪王家?”
王晟忙道:“吃完饭贝勒爷就离开了,还嘱咐儿子好生照顾您,儿子瞧荣贝勒并没有怪罪咱们的意思。”
“老爷说的对,贝勒爷还夸我们安哥儿的画有灵气,这可能就是咱们安哥儿的时运。”王太太逗趣道。
王老太太干枯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们王家原本也在京城有一席之地,奈何一代不如一代,如今的儿孙中就老二和二孙子当官,没个帮衬的还不知前途如何。
“叫安哥儿到我跟前来。”王老太太对王太太说。
王太太应了一声,立即出了里屋,躲在门口的大老爷早就没了踪影,王太太对此丝毫不知情。
“去把安哥儿叫来。”王太太叫了一个小丫鬟去叫人。
还未等王太太进屋,她的陪房匆忙跑了过来,在王太太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太太脸色一沉,怒瞪着眼前的妇人,“你们一群大人都管不了个孩子吗?把人关好了,找个机会送走。”
“二太太,这事皇室都插手了,咱们要不把人放了?”妇人有些害怕。
王太太低声呵斥了她一句,低声嘱咐道:“天黑之后,把人送到我娘家去。”
妇人被训的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反驳只能点头应下。
妇人刚走,王安就赶了过来,他先跟王太太行了礼,才抬脚往屋里去。
“老太太,您终于醒了。”王安扑到老太太身边,一双眼睛写满了担忧。
王老太太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你明弟被拐是你姑父家的大事,从明日起你先放下读书的事,跟着许管家去找你明弟。”
王安眸子闪过一丝诧异,许管家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家中一直对寻明弟的事不太热切,老太太只告诉他家中大伯没出息,他二哥又不在京,就剩下他爹和大哥,他爹只是个五品官,只能派自家奴仆在京中找人。
“我听老太太的,明日就跟着许管家去找明弟。”王安一口就应了下来。
祖孙二人都十分满意,丝毫没注意到一旁脸色难看的王太太,王太太的脸隐在暗色中,她的右眼不受控的跳动了一下。
伺候完老太太睡下,已经到了亥时一刻,王晟一家子回到了自己院里,年纪小的王安早就撑不住了,王太太心疼他,赶着他回去歇着了。
今日这么一闹,王太太忙的脚不沾地,到了这会才能歇着,坐在梳妆台前,纯白的玻璃镜清晰的照出她脸上的疲惫,身后的丫鬟小心的拿着梳子给她梳发。
王晟坐在床上泡脚,脸上的神色却没丝毫放松。
王晟道:“找人的事你多费些心,毕竟这是妹夫家的独苗苗。”
许家本就人丁稀少,明哥儿又是许家唯一的男丁,若是他们真的找着了,那他们王家便是明哥儿的救命恩人,这恩情是一辈子都断不了的。
“老爷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明哥儿成了许家的独苗苗,那我们家大小姐是什么?大小姐那可是元妻所出,比起继室的孩子都要尊贵。”王太太为自家外甥女鸣不平。
王晟皱眉,“终究还是不一样,女子总归是要出嫁的,出嫁后便跟娘家没什么关系了,若许家没个男丁,那偌大的许家岂不是没人继承了。”
更何况许庭深已经官至四品,又受康熙重用,他的前途怕不止四品,这样好的人脉关系没了才叫可惜。
王太太眼里闪过异样的神色,没有明哥儿时,她一直在撮合自家小儿子和小姑子家的女儿,许家十多年来就一个女儿,她儿子娶了那便是娶了整个许家。
“这世上家里只有女儿的多了去,那办法还不都是人想出来的,大小姐又是个知书达理的,同咱们安哥儿又有情谊,哪能亏待了她去。”王太太算盘打的好,可惜后面许庭深竟真有了儿子。
夫妻俩闲话了一阵,正要入睡时,外面响起了丫鬟的声音,王太太安抚了王晟几句,披着衣服起身。
王太太轻轻关上门,廊下站着白日找过她的妇人,橘黄色的烛火印在她的脸上,忽暗忽明。
“什么事?”王太太脸色难看。
妇人压低嗓音道:“奴婢去找了大太太,只是大太太说这事搅进了一个贝勒爷,风险太大,没个十万两怕是不好办!”
“十万两!”王太太惊呼出声,又忙捂住自己的嘴,眼中露出凶狠的神色,“她咋不直接抢?”
“大太太说这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事,她也是没办法了。”
王太太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她拉着我做生意,把钱赔光了我至于做这些事吗?现在好了,家里的亏空填补不上,她以为她逃的了吗?”
王太太这会狠急了自家嫂子,当初说的如何如何好,一年上万两的利润,什么都不用管,只等着收钱就好。
前几个月倒是得了近万两的银子,王太太心一横,把手里的银子全投了进去,还没两个月就得了人家卷钱跑的消息。
王太太没少回娘家找她嫂子,可惜她嫂子一见她就哭,哭她命苦哭她的钱全赔了还险些被休,王太太没法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去把孩子看住了,明日去联系那两个人,让他们给家里送信,要五十万两。”王太太被逼的走投无路,只好改变一开始的计划。
王太太看着妇人离去的背影,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转身往正院去。
妇人走的急,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紧跟着的身影,妇人是王太太的陪房,在王府后面有个小院子。
妇人进了自家院里,第一件事便是去柴房查看,她拿着灯笼往屋里伸,漆黑的柴房被照亮了一块。
脏乱的地上蜷缩着一个弱小的身影,他的双眼紧闭着,小小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要怪别怪我,我也是听命行事。”妇人又念了句阿弥陀佛才关上门。
待小院重新陷入黑暗,几道身影翻墙而入,其中一人蹑手蹑脚摸去了柴房,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少倾,柴房里多了一道微弱的火光。
待看清地上的人影,肖泉目眦欲裂,恨不得立即杀了那几个女人。
肖泉小心翼翼解开小孩手脚上的绳子,轻柔的拍着他的后背,“别怕,哥哥来救你了。”
“哥哥?”怀里的小孩发出一声宛如梦呓般的声音,原本灵动的大眼睛此时无神的看着肖泉。
“哥哥带你回家!”肖泉把人搂紧,声音十分坚定。
肖泉刚走出一步,忽然又停了下来,温热的泪水一点点打湿了他的衣服,他轻轻哄着怀中的孩子,一边往外走。
院子里早已等了几个侍卫,每人身上都扛着一个麻袋,领头的见着肖泉出来,抬手指了指墙外。
一刻钟后,十分冷清的街道上出现了一辆马车,胤祚靠在车厢上无聊的打着哈欠,这都等了一刻钟,人怎么还没来?
少倾,巷子口出现了一群人,领头的是个抱着孩子的青年,后面则是扛着麻袋的侍卫,胤祚眼睛一亮,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人找到了?”胤祚焦急的问。
肖泉拉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才满四岁的小孩已经睡着了,这也是他近来睡得最安稳的一个觉。
胤祚问道:“你打算怎么做?人是从王家找到的,他们怕是脱不了干系,若是被捅了出去,王家父子俩的官估计是做不了了。”
肖泉调整了一下抱姿,直接跪在了胤祚面前,“请贝勒爷替我弟弟做主,他不过才四岁就受了这么多罪,他父亲还是朝中重臣,他本应该是娇生惯养的贵族少爷,就因歹人的贪念,把他害成了这样。”
王家虽然官不大,但也架不住人家在京城发展多年,只凭肖泉一人,别说报仇,就是连人也找不到。
今夜的行动全靠着这些侍卫,否则他连哪个院子都分不清,肖泉有自知之明。
“先回我舅舅家,再把许管家找来,既然牵扯到许知府,这事就记急不得。”胤祚不打算把王家一网打尽,毕竟苦主是许家。
更重要的是许庭深是苏州府知府,他救的就是许家唯一的男丁,无论许庭深愿不愿意,这事只要传出去,外界就会给他打上太子党的标签。
况且现在的太子要名声有名声,要功绩有功绩,又对许家有救命之恩,怎么想许庭深也不吃亏。
“何柱,天亮后记得叫上我二哥。”胤祚兴致勃勃。
何柱一脸茫然,心想这事他家主子就能处理了,怎么还叫上太子殿下,他这么想也就问了出来。
“我要给我二哥送礼,他不来怎么行。”胤祚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得意。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许管家跟着何柱进了乌雅府的角门,穿过抄手游廊,从垂花门进了乌雅老太太院里,正院外的庭院里站了不少侍卫,他们身边或躺或坐着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有些人他还认识,许管家心一沉,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是王太太的陪房,他以往来时见过他,仗着自家主子是当家太太,没少在王家耀武扬威。
“何公公,这是?”许管家小声问道。
何柱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他一晚上没睡眼底还留着青黑,催促他,“贝勒爷有重要的事找你,快进去。”
许管家也不再问,急忙跟着何柱进了屋。
堂屋里坐了不少人,坐在主位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他的下首还坐了几个年龄相仿的青年,和一个中年男子。
许管家唯一认识的胤祚跟一位老太太坐在一起闲话,胤祚不知说了些什么,哄的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
“许管家来了?”胤祚朝他笑了一下,然后对坐在主位的男子道,“二哥,许知府的管家。”
许管家眸子微颤,他还以为胤i只是乌雅家的人,和胤祚长得相似也是因为有血缘关系,没想到竟然是太子。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许管家不慌不忙行礼。
胤i微微颔首,“孤听说许夫人思念成疾,已经派了太医去给许夫人治病,顺便让人带着许大人回京。”
许管家摸不清胤i想做什么,但是他家老爷一直想亲自来寻小少爷,却又因种种原因留在了苏州府。
“毕竟许小少爷这会急需父母的关爱,许管家虽然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到底不是亲生父母,更重要的是拐带许小少爷的人还得许大人亲自来审理。”
胤i刚下朝就被自家弟弟拉到了乌雅家来,说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待看到满地哭爹喊娘的奴仆,和满身伤痕的小孩时,许是小孩的经历和胤祚有些像,胤i很难维持脸上的神情。
听完自家弟弟的话,他立即派了人去江南,一是送太医去给看病,二是把许庭深带回京。
王家得他自己出手料理。
许管家即便在镇定自若,突然出现的胤i和王家仆人,瞬间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先夫人还在时许家和王家交往密切,王太太还一直撮合他家小姐和王家三少爷的婚事,直到如今的太太进门生下了小少爷,王太太再也未提过此事。
这会想来,只觉得细思极恐,他原以为是自家老爷续弦王家才和自家冷淡起来,没想到王太太打的是吃绝户的念头。
许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是祖上做过生意,积攒下来不少东西,当初他家老爷能娶到京城官家小姐,就是因为这丰厚的家底。
否则一个年轻的举子在京城算不得什么,哪里入得了别人的眼,没想到成了王家觊觎许家的导火线。
“奴才代我家老爷多谢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能允奴才见我家小少爷一面。”许管家跪在地上恳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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