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家伙可真活泼啊?”太后笑吟吟说道,她生育过几个儿女,自然对这一幕不惊讶,知道小家伙在额娘的肚子里翻身子滚动、伸胳膊踢腿。
舒舒爱怜地抚了抚肚中疑似小脚丫的鼓包,小家伙感触到母亲在和她互动,更加欢快地游动起来,舒舒粲然一笑:“太后娘娘,她这是饿了。”
今日舒舒还是一大早就起床,用了丰盛的早膳,但孕妇不经饿,步行到慈宁宫才刚请安没多久,舒舒肚子就又饿了。
慈宁宫里的宫女们都非常贴心周到,特意为顺嫔娘娘准备了适合孕妇吃的温热营养的汤羹和糕点,可刚来太后就训话了一通,殿中气氛有些紧张静穆,妃嫔们个个如鹌鹑一样低着头不敢四处张望,更何况明目张胆地吃东西,所以舒舒只能忍耐着。
太后娘娘听了心中暗暗好笑,表面上还是一副慈祥温蔼的样子,她神色温和,眼底似乎还带着一丝宠溺:“是哀家不好,嗦了这半天,耽误你肚子里的小家伙用膳了。”
太后边说着,眼角余光淡淡瞥了一眼引领翘首的妃嫔们,只见她们几个隐隐有些忿忿不平地攥着手中的绣帕,嫉妒地看着顺嫔和太后娘娘其乐融融的光景。
太后想了想,抬手往后在自己的鬓边摸索着摘下纯金鸾凤衔万字缀珠发钗,向前倾身把它簪在了顺嫔的髻后,浅笑道:“这支金发钗,是当年哀家被封为德妃时,先帝赏赐的,哀家今日慷先帝之慨,将这恩典送给你。”
舒舒只觉得眼中一道金光闪过,还未看清是何珍物,就被太后娘娘的话语惊诧到,她连忙站起身施了一礼,谦恭无比道:“太后娘娘所赐之物原不应推辞,但这支发钗太过贵重了,臣妾不敢承受这份福气。”
太后一径笑道:“你放心戴着,这支发钗还不算贵重,哀家就等着你生下一个健壮伶俐的孙儿,不管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哀家都已经备好更多的宝物送给你。”
“嗯,臣妾多谢太后娘娘。”舒舒乖乖地点点头,欣然接受了这份贵重的恩典。
太后满意地露出笑容,语意柔缓得如同暖暖的春风:“你怀着身孕辛苦了,就先回宫歇息去吧。”她转头看向徐姑姑:“你陪着顺嫔,替哀家送她回启祥宫。”
徐姑姑立即应声道:“是,太后娘娘。”话落,她恭敬地走到顺嫔身边,伸出一只手虚扶着顺嫔的手臂,另一只手在顺嫔的背后作出护卫的姿态,她脸上扬起温和的笑意:“顺嫔娘娘,请。”
“嗯呢,劳烦徐姑姑了。”舒舒轻快地说道,漂亮澄澈的大眼睛弯着月牙儿,声音娇娇甜甜,让人如沐清风。
殿中余下的妃嫔们目送着徐姑姑亦步亦趋跟着顺嫔身后,虚扶着顺嫔款款走出去的身影,都不知不觉地呈现出一副气哼哼的样子,眼里都快要冒出火星了。
直到宝座上传来一道沁寒如霜的声音:“你们不必说哀家有失偏颇,对顺嫔另眼相待,也无须忌恨顺嫔,顺嫔如今身子金贵,她为人又一向安分守己,哀家才格外看重她几分。”
众妃嫔闻言,立即收敛起自己不豫的脸色,端正态度低垂着首,聆听太后娘娘的训诫。
太后面色肃然,声音威严凌厉道:“如今皇后未归,六宫无主,皇帝登基不过二年,前朝新政初定,你们更要恪守宫规,安常守分,勿再发生龃龉纷争,把后宫弄得乌烟瘴气,惹皇帝烦心,你们记住皇帝去后宫只为散心,不是给你们断官司的。”
太后娘娘话音刚落,众妃嫔都忙站起身,连贵妃都不再漫不经心,众妃嫔一脸郑重地齐齐回道:“太后娘娘的训诫,字字珠玑,发人深省,臣妾(妾身)必谨遵太后娘娘的谆谆教诲。”
“嗯,望各位记于心慎于行。”太后顿了顿,森然的面容倏然间冁然而笑,她神色温和道:“过几日万寿节就要到来了,汉人讲究过九不过十,皇帝今年刚好逢二十九,去岁只简单办了家宴,今岁可是要好好大办一场,为皇帝庆贺。”
这个话题齐妃可是最有发言权的,她这段时日忙得累死累活地可不就是在筹备皇帝的万寿节嘛,连贵妃触怒了龙颜,都无暇去关心。
齐妃兴致勃勃附和道:“是啊太后娘娘,皇上的生辰之日可是普天同庆的大日子啊,臣妾这些时日特地吩咐了造办处重新烧造了一批瓷器,瓷器的款式臣妾是挑了又挑,务必打造出让皇上眼前一亮的瓷器,臣妾还命令花炮商精心准备了变幻百出的烟火,之前的烟火都太过普通了,不能衬托出皇上的至尊至贵。就连三阿哥啊,课业再繁忙,都挤出时间绞尽脑汁地想了好多样给皇阿玛的生辰贺礼呢!”
“嗯,齐妃有心了,三阿哥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太后娘娘微微颔首,尽量保持着雍容典雅的仪态,只眼神隐含了一丝不耐烦之色。
齐妃激动地畅所欲言,整个人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地夸夸其词,要不是太后娘娘打断她的话语,她恨不得说上好几个时辰。
齐妃亢奋的话语戛然而止,她呐呐地动了动嘴唇,眉头不觉抖了一下,脸上净是欢欣和娇羞,她连连应声道:“应当的应当的,臣妾再累,为了皇上也是甘之如饴。”
众人霎时默然无言,看着齐妃羞答答的样子,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太后娘娘都有些受不了地摆摆手,面持镇定说道:“今日请安就到此,你们跪安吧。”
众人皆站离座位,屈膝福了福身:“臣妾(妾身)告退。”说罢,都各自散去,慈宁宫终又重返一派庄严静谧的景象。
***
翌日午后,启祥宫里。
舒舒在用完午膳后,小憩了一会儿就醒来,她昨晚上睡眠太过充足,到了白日便不犯困,只在午后躺上半个时辰缓缓精神。
舒舒正懒散地倚靠在炕床上,准备松快松快吃个下午茶时,丁来喜匆匆赶到殿外,高声禀报道:“禀主子,翊坤宫的裕妃娘娘、庄贵人、常贵人快来到启祥宫了。”
裕妃一行人还未至启祥宫,便先吩咐手脚飞快的小太监提前一步到启祥宫,不然贸贸然就踏进启祥宫,顺嫔也无准备。
舒舒一怔,旋即坐正身子,纳闷道:“裕妃她们来干什么?”舒舒还没在自己宫殿里招待过其她妃嫔,几乎没和后宫之人打过交道,整日关起门来悠闲度日。
锦思心念转了转,回道:“裕妃她们应该只是上门来看看娘娘,主子你身子不便,奴婢替您去门口迎接她们吧?”
“嗯,锦思你去请她们到花厅,锦年你膳房让人多备些水果和糕点。”舒舒边说着,边在彩星的搀扶中慢慢挪动着下炕,在锦思、锦年走后,也跟着往外走去,缓缓漫步到花厅。
不过片刻,裕妃娘娘一行人就翩然而至,人未踏进花厅,裕妃娘娘清亮悦耳的嗓音便响起:“顺嫔妹妹,我们来看看你。”
闻声,端坐在位置上的舒舒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对着刚进厅内的裕妃娘娘行礼道:“妹妹给裕妃姐姐请安,裕妃娘娘万福金安!”
“呦呦呦,使不得,使不得,妹妹快请起。”裕妃急忙上前扶起舒舒,口中快言快语道:“妹妹这么大的肚子,还给我行礼,岂不是让姐姐我不安了?来,快坐下。”
“姐姐应坐主位,怎么让我坐下了?”舒舒被裕妃搀扶着按下尊位。
裕妃假装生气道:“在启祥宫里,你才是主,快坐好,别谦让了。”她说完,自个儿走到下首左侧的紫檀木雕鹤鹿同春的靠背椅里坐下。
等她们都寒暄后,这时庄贵人、常贵人才走上前,屈膝行礼道:“妾身给顺嫔娘娘请安,打扰了娘娘,请见谅。”
舒舒轻言细语道:“有什么好打扰不打扰的,快请坐下。我怀着这笨重的身子,不能跑也不能跳,我都快要无聊死了,巴不得有人来我这启祥宫,和我聊聊天呢。”
舒舒说罢,扬了扬手:“锦年,奉茶。”
“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神佛莫怪。”裕妃一听舒舒的话,忙闭上眼睛合起双掌,念念有词道。随即她睁开眼睛,一副后怕的模样:“妹妹快要生产,将跨那生死坎,这平日里说话可要倍加注意,不能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舒舒愣愣地点点头,只心里暗暗道:有那么夸张吗?
“当初在长春宫刚见到妹妹,就觉得妹妹你面善好相处,还说要时常往来走动,没想到一直等不到妹妹来我们翊坤宫,这不姐姐就厚着脸皮上门讨茶喝了。”裕妃有些嗔怪地说道,但她喜眉笑脸的,完全没有恼怒的样子。
“呃……”舒舒刚想解释,就听裕妃又风风火火地说道:“丹芸,将本宫带来的灵芝阿胶、鹿茸人参、金丝燕窝那些个补品呈上来,交给顺嫔的人。”
裕妃转向舒舒,朗声道:“妹妹,这些东西是姐姐的心意,不算珍贵,你可不要推辞哦。”
刚想客气地推拒一番的舒舒,只能看着那琳琅满目的精美礼盒在丹芸的指挥下,叠放到角落里的方桌上,码垛成如小山般的高度。
“姐姐真是大方豁达,妹妹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舒舒说着,双手捧起身旁桌子上的茶盏,向裕妃的方向真诚地致意,随后喝下杯中的茶水。
等喝完一杯茶水后,舒舒唇齿间满是甜滋滋的味道,原来杯中不是寻常的茶水,而是冰糖金桔雪梨水,喝起来倒是香甜香甜的,但温烫温烫的,喝多了就容易腻人了。
裕妃望着舒舒喝下茶水,自己也端起茶杯,她定定地看着手中的淡绿釉暗花螭纹杯,心头刹那间涌上一阵酸涩苦辣,她早就听说顺嫔还是贵人时,宫殿规制就是按嫔位所陈设,如今她升为顺嫔,这宫中摆设处处奢华雅致,她的位份明明比之顺嫔更高一等级,可她的翊坤宫相较启祥宫而言,还稍逊一筹。
再看看茶桌上款待她们的水果和糕点,石榴、棠梨、橙子等这些都不稀奇,但那晶莹剔透、鲜红欲滴的樱桃可不是这个寒冷的季节该有的,而是在夏季时挑选品质优良的,贮藏在冰库里,为了是等到冬天也能吃到这些新鲜的水果,但这些稀少的水果连妃位都没有,只供应养心殿和慈宁宫。
裕妃暗暗思忖:也不知这些樱桃是养心殿送来的?还是慈宁宫赏赐给顺嫔的?
裕妃直愣愣地喝完一杯茶,顺了顺胸口,压住了心中的五味陈杂,轻笑道:“妹妹闲着无聊,姐姐倒是有个打发时间的娱戏。”
“噢?什么娱戏?”舒舒顿时来了精神,她和锦思几个都玩腻了军旗和跳跳棋那些。
“是叶子牌。”这次是庄贵人插了一句。
舒舒一脸疑惑:“叶子牌?好玩吗?难不难玩?”
裕妃转头瞄了庄贵人一眼,示意她接着介绍。庄贵人立即阐述了一番:“这叶子牌最是灵活有趣,它的玩法非常简单,妾身不用说两句,凭娘娘的聪慧,打一局就能上手了。正好我们四人组成一桌,娘娘你不知道啊,平时我们三人很难组成一桌,让那些个宫女来,她们一脸战战兢兢,玩得太不尽兴了。”
“好啊,好啊,你们快教我玩。”舒舒雀跃地站起身,走到齐妃她们身边,突然舒舒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她顿住脚步,有些郁闷地说道:“我宫里没有叶子牌,裕妃姐姐,还要派人到你宫里取来了。”
这时在一旁的彩星灵光一闪,脆生生地回禀道:“主子,我们的库房里有两副叶子牌,嗯…是内务府在主子搬迁正殿送来的,一副是铜鎏金制作的,一副是玉石制作的。”
“那你快去取来,就那副玉石的,不要金晃晃的。”舒舒一听,顿时露出心满意得的笑容。
“是。”彩星应了一声,小跑着去库房了。
不过一会儿,宫人们就麻利地安排好了一切,他们直接在花厅摆放了一张八仙桌,桌上铺垫着一层厚绸布,色泽润白有着天然纹理的精致叶子牌就堆放了满满一桌。
舒舒瞧着桌子上那些刻着“条”、“万”、“筒”字样的叶子牌,低声直呼道:“这不是麻将吗?”她虽然没有玩过麻将,但知道麻将的玩法有一个万能公式:M*AAA+N*ABC+DD。按着这个公式,麻将就是个小case!
“麻将?”庄贵人重复道,她倒是有听说过有人将打叶子牌称为“打麻雀”,因叶子牌最早是作为护粮牌使用的,用来奖励捕麻雀的护粮者,把麻雀将了一军,倒更符合叶子牌玩耍的趣味。
舒舒笑呵呵道:“嗯,我们那地方叫麻将。”
裕妃亦是一脸乐呵呵,她语气略带玩笑地说道:“妹妹,你宫里的人倒是准确地很齐全,但是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他们可是没有准备哦。”
“是什么?”
“是金瓜子。来,你这丫头叫上几个人,搬一箱过来,一箱才够你主子输的,要不然待会你们还要多跑几趟。”裕妃打趣地说道,指着彩星,遣她去赶快搬来。
“哼。”舒舒一脸气呼呼,不过并不生气,对着彩星点点头,示意她照着裕妃的话去做。
四个人纷纷坐下围坐成一圈,“哗啦哗啦”的玉石麻将碰触声响彻花厅,丹芸则站在舒舒的身后,指导舒舒怎么打叶子牌。
舒舒牢记着那道公式,又有丹芸的指点,倒是有模有样、一点都不生疏地打起牌来,而且真是应了那句“天公疼憨人,傻人有傻福。”舒舒作为打麻将新手,运气好的不得了。
舒舒一翻开麻将,碰个筒子,吃个万字,顺顺利利就和了,而且还都是大牌,金钩钓、金龙、清一色、地胡等等,轮番赢牌,裕妃几个输得脸色都变黑了。
庄贵人、常贵人两个本想着顺嫔不会打,为避免顺嫔不高兴,还想着让几回合,和丹芸偷偷比手势,让丹芸提示顺嫔要吃哪些牌,她们就打哪些牌,没想到顺嫔居然如此顺风顺水,把她们的金瓜子都赢走了。
时间在麻将声中渐渐消逝,四人打了好几圈,到后面庄贵人、常贵人的金瓜子已经没有了,就直接口头记账。
这时候舒舒打了一个哈欠,露出有些困倦的表情。时刻关注顺嫔的庄贵人立马说道:“太阳都快要下山了,再说顺嫔娘娘怀着身孕一直坐着也不好,不如再打一局就散了吧。”
裕妃直接道:“我看也不用再打一局了,就结束了吧。”
舒舒倒还是兴味盎然,她依依不舍地收回搓麻将的手,闷闷地说道:“好吧,那明日你们再来启祥宫,咱们继续玩。”
庄贵人、常贵人不敢得罪顺嫔,只能呐呐地应道:“嗯嗯,我们明日再来,娘娘可不要嫌弃我们。”
话落,四人又互相行了行礼,舒舒托着肚子,陪着她们走到启祥宫的大门前。
“就送到这吧,要不是你说要出来散步散步,我们也不用你送了。”裕妃止住舒舒的步伐,就率先迈着潇洒的步伐领着庄贵人、常贵人等人走出启祥宫。
等回到翊坤宫,没过一会儿,庄贵人、常贵人原本怏怏不乐的心情瞬间变得心花怒放起来,原来是顺嫔娘娘派人来送了一堆礼物给她们,当然裕妃娘娘也有,不过略有些不同而已。
此刻庄贵人、常贵人都打心底里赞美起顺嫔娘娘,娘娘真真是人美心善啊!
第65章 万寿无疆
万寿节前几日,就是一年一度的颁金节,太宗帝在农历十月十三这天宣布将“女真族”改为“满洲族”,于是这个日子被定为颁金节,“颁金”既有诞生之意,又有更新和复苏的意思,这日满族人会聚集在一起举行活动,来进行庆祝满族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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