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福全的颜面,太后还是在钟粹宫里给董鄂福晋设了灵堂,只是灵前凄然,只有一些宫女太监守着。
昭宁领着玄烨走出阿哥所的时候,顺治和佟佳福晋皆等在外面。
玄烨恭敬的对着顺治行了礼,眼睛却巴巴的盯着佟佳福晋。
“快去叫你额娘瞧瞧吧。”
昭宁推了玄烨一把,叫这母子两个抱在了一起,自己却被顺治给拉到了身前。
“瘦了,定是那帮奴才们伺候的不好,”
顺治上下打量着昭宁,不满的说道,“竟然还叫人骗我说吃得好睡得香,我还不知道你吗,离了我,你能睡得安稳?”
“你可闭嘴吧!”
昭宁压低声音轻斥,“这么多人呢,就不能说点好的?”
顺治笑着将昭宁抱紧,在她耳边说道:“那咱们就早点回去吧,你不是想泡汤泉吗?我已经叫人收拾好了,只等你一起出发,保证让你晚上就能泡上!”
“怎么就这么急,”昭宁嘴里抱怨,心里却乐开了花,“总得容我去向额娘请个安吧?”
“额娘带着福全已经先去了,等到了行宫,你就能请安,”
顺治拉着昭宁往外走,“宫里这几天乱得很,额娘不想让福全去钟粹宫守着,早早就带他出去了。”
这却是昭宁没有想到的。
虽然董鄂福晋死的不怎么好看,但毕竟明面上只是病逝,就连当初被赐死的悼妃身后的祭奠都如常,怎么如今竟是不许福全守灵了?
“福全不知道董鄂氏是死在荒院子里的,对外也只说她在钟粹宫病逝,故而额娘还叫封着钟粹宫,只叫几个得过天花的宫女太监守着灵位,旁的人都不许进出。”
顺治也不叫昭宁再回永寿宫,直接拉着她往宫门口走去,“福全那边按你的意思叫人瞒着,还是按规矩叫他守丧,只是玄烨他――,”
顺治停顿了一下,“若按规矩,他也该为董鄂氏守三个月的,就像是当初悼妃一样,但我的意思是不叫他守了,他大病初愈,正是该好好补一补的时候,怎么能吃素呢?”
“守什么守,没听说过让受害者给害人的人守丧的道理,”
昭宁毫不犹豫的替玄烨说道,“我不管,随便你找个什么理由,反正我不许玄烨给她守丧!”
“行,那就说玄烨跟董鄂氏相冲,不宜守丧好了,反正他跟着你,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顺治最厌恶对孩子下手之人,即便是当初的静妃害了皇嗣,也难逃被废的命运,更是叫顺治记恨一辈子,更何况是董鄂福晋。
若不是为了福全,顺治早就将董鄂福晋直接扔到乱葬岗去,如今还有个坟墓,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许久未能亲近,顺治如今恨不得直接长在昭宁身上,自是不肯骑马,与昭宁一起上了马车。
还没等他搂着自己媳妇儿讨个吻,就见马车门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自己爬了进来。
“额娘,我要跟你一起坐!”
玄烨这段日子黏着昭宁习惯了,十分熟练的凑过去抱住了昭宁的胳膊,然后抬头顶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顺治说道:
“汗阿玛,有我陪着额娘呢,您放心骑马去吧!”
顺治:……
这臭小子怎么一点都不会看眼色?
之前还觉得他天生聪慧,聪慧个屁!
“你去后面的马车自己坐,别缠着你额娘,她照顾了你这么久,让她好好歇歇。”顺治咬牙道。
玄烨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的答道:“正是因为额娘照顾儿子辛苦,所以儿子才更应该在这里伺候额娘啊,汗阿玛您放心,儿子大了,能顾好额娘的。”
顺治:……
我媳妇儿用得着你来顾?
“汗阿玛若是不放心,叫果儿姑姑也进来就是,她不会骑马,在外面坐着也无聊。”玄烨又道。
顺治:……这个不孝子!
难道就看不出他阿玛想留在车里吗?
昭宁:……噗。
“好啦,你快出去骑马吧。”昭宁推了顺治一把。
挺大的人了,在这儿跟丁点大的儿子争,岂不让人笑话?
顺治却不肯撒手,气道:“我不,我都好久没跟你待在一起了,这小子天天霸占着你,也该轮到我了。”
昭宁拿他没办法,只能问玄烨:“玄烨,要不让果儿姑姑带着你去后面的马车坐?她肯定备了很多好吃的,叫她拿给你吃好不好?”
玄烨这段时间让昭宁娇惯的厉害,也嘟嘴道:“不嘛,我不想去后面的马车,额娘,我想留在这儿!”
顺治:……臭小子找打!
玄烨:……有额娘在我才不怕!
昭宁:……
昭宁左看看右看看,父子两个都气鼓鼓的不肯让步,她转了转眼睛,干脆将玄烨抱起来,顺势塞进了顺治的怀中,然后后退两步,满意的看着眼前这“父慈子孝”的场面。
“既然你们都喜欢这马车,那我就让给你们了,”
昭宁推开车门,对着还站在地上的果儿说道,“果儿,扶我一把,咱们去后面的马车里说话。”
说着,她当真跳下马车,拉着果儿一起往后走去。
顺治和玄烨在马车里面面相觑。
顺治:……臭小子误我好事!
玄烨:……额娘,救命,别丢下我,汗阿玛好可怕!
第89章
再次来到通州猎场,昭宁觉得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上一次来的时候,她还是云英未嫁的少女,身边跟着琪琪格、孔四贞还有董鄂氏两姐妹。
那时候她还很忌惮董鄂婉瑜,认定了她就是历史上的董鄂氏,故意用一些幼稚的手段来试探顺治,如今想起来,却觉得十分好笑。
但其实想想,那时候却是她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因为那时的她,虽然跟顺治颇有些甜蜜的感觉,但实际上,她还未曾真正将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
那时她总想着,若是不能改变历史,便当谈一场不能长久的恋爱,等顺治爱上的董鄂妃,她就放手,继续守着太后和玄烨过日子,等待着成为太后的那一日,所以虽然会有担忧,但却因为有退路,却也是过的心安理得,闲适自在。
可现在,她跟顺治成亲三载,他虽然没有明确给过她什么山盟海誓的承诺,却实打实的做到了一心一意,便是后宫佳丽三千,他也从未曾辜负过她。
他们虽然贵为帝后,却如同民间夫妻一般相知相守,时至今日,昭宁已经完全明白,为何历史上的董鄂妃明明知书达理,明明知道自己已然成为了顺治的拖累,却依旧不肯放手――
一代帝王这般的倾心以待,试问天下女子,又有几人能不动容?
至少昭宁自问是绝对不能的。
他既然已然是她的,就该永远是她的,不容任何人染指,即便是天道要带走他,也不行。
“想什么呢?”
顺治站在车旁,对着昭宁伸出手,“快下来啊,额娘都出来了。”
昭宁抬头看去,却见太后竟是亲自出来,正往这边走来,虽然离得尚远看不清面容,但昭宁却知道,她的脸上此时一定是慈爱的笑容。
玄烨被傅达礼从马车上抱下来,一落地就往太后的方向跑去,等昭宁扶着顺治的手走下马车的时候,祖孙两个已经抱在一起了。
“哎呦我的乖孙孙,快叫玛嬷看看,”
太后面上带笑,眼里却含着泪水,“没瘦,好像还长高了些。”
边说着,她便伸手摸着玄烨脸上因为痘疹留下的印子,虽然浅浅的,但还是叫她心疼极了。
在她碰不到的时候,她的乖孙孙差点被天花要了性命,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叫她夜不安枕。
若非还要顾及福全,她恨不得将董鄂福晋挫骨扬灰,才能消解心头之恨。
玄烨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回头看了正往这边走来的昭宁的顺治一眼,然后低声抱怨:“额娘总觉得我吃不饱,一顿然我吃那――么多!”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夸张的比划着。
太后心头那点伤感顿时烟消云散,噗嗤一声笑了:“你真的能吃这么多?”
玄烨略有些心虚:“也,也不是特别多啦――”
“吃的多才好,正好你二哥这几日吃得不香,你多陪陪他,叫他也多吃点可好?”
太后笑眯眯的捏着玄烨的小脸,就爱看自家小孙孙明明不乐意却又勉强不躲的表情。
昭宁听到太后这话,却是脚步一停。
顺治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道:“不管董鄂氏如何,福全和玄烨是亲兄弟,总不能叫他们生分了吧?你放心,知道内情的人都已经敲打过了,今后无人会在他们面前提起真相的。”
“可我总觉得心里没底,福临,真的能瞒一辈子吗?”
昭宁心中担忧,“若是将来有一天,他们知道了真相,会不会――”
“不会,”顺治肯定的答道,“他们会在你我的教养下长大,若是长成后不能明辨是非,那就不配做你我的儿子。”
昭宁斜睨了顺治一眼,总觉得的这人太过于自大。
可他是帝王,本就该有这份睥睨天下的自信,这般模样,却是叫她――
想亲一口。
被顺治惯坏了的昭宁自是不肯委屈自己,既然想亲,那自然就要亲到的。
顺治被昭宁突入起来的亲吻惊得瞪大了眼睛,他一向够肆无忌惮了了,但也从未敢在人前这般唐突,他本该推开昭宁,斥她失礼,可心里却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刺激,周围人的目光反倒让他更加兴奋起来。
昭宁也没想到顺治竟然会反客为主,她敢故意撩拨,就是仗着顺治要面子,不会在外面对她怎样,可谁知她还是低估了一个男人的好胜心,她敢撩拨,他就敢迎战到底。
太后一把捂住玄烨的眼睛,没眼看的转过头,对着苏沐儿说道:“瞧瞧,越来越没规矩了,一会儿记得提醒我罚他抄《礼记》。”
苏茉儿捂嘴轻笑:“格格您说这话的时候若是不笑,奴才也许就信了。”
最终还是昭宁忍不住伸手在顺治的腰上挠了挠以示求饶,顺治才肯放开她,两个人都有些气喘,互相对视着,突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闹够了就赶紧进屋去吧,大冬天的也不嫌冷。”太后扬声道。
顺治这才拉着昭宁走到太后面前,夫妻二人一起行礼请安,太后不管儿子,却是一把将昭宁扶住。
“好孩子,可是辛苦你了,”
太后将昭宁的双手握住,“若非有你,玄烨定然不会这么顺利熬过来,今后他得好好报答你才是。”
“额娘这说的哪里的话,玄烨是我的儿子,我做这些自是应该的,不求他报答,”
昭宁低头对上玄烨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若是将来他不听话,我就,我就学额娘,叫他抄《孝经》如何?”
顺治:……?
能不能学点好的?
没事总惦记让人抄书干什么!
“说起这个,我想叫福全再学学《孝经》,可这庄子里没有,皇上便亲自默写一篇给福全吧。”太后突然看向顺治。
顺治不满的说道:“福全早学过了,您让他自己默写,干嘛要我来写?”
太后呵呵一笑:“我觉得玄烨也需要一篇,那皇上就默写两遍吧。”
顺治:……
得,懂了,这不是阿哥们需要,这是罚他呢。
顺治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心里倒是明白了几分太后这是为了哪般。
当初玄烨得了天花,太后担忧不已,曾言明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不许瞒着她,用了什么药方,也都要告知她。
但玄烨病危,昭宁要西洋药救命的时候,顺治却叫人隐瞒了消息,并没有叫太后知道,直到后来西洋药起来作用,玄烨脱离的危险之后,太后才知晓自己的孙儿在鬼门关口走过一遭。
这事儿太后当时并未追究,可并不表示她就不在意,如今玄烨已经痊愈,也是时候跟她不听话的儿子好好算算账了。
昭宁不知道这母子两个之间的官司,但也乐得看热闹,并不替顺治求情,反而兴致勃勃的说道:“额娘放心,我帮您看着他写!”
顺治:……这傻媳妇儿到底知不知道胳膊肘应该往哪儿拐?!
太后满意了,又对昭宁说道:“福全身上有孝,我叫他待在自己屋子里,就先不叫他给你请安了,等过了七七再说。”
昭宁如今正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福全,自是点头应下,太后又叮嘱几句叫她好生休息几日,不要纵着顺治胡闹,然后转身拉着玄烨回她屋里去了。
昭宁和顺治目送了太后进屋,方才手拉手往主屋走去。
提前被顺治送过来的谨雅已经带人收拾好了一切,池子里的汤泉都已经放好,氤氲的水汽瞬间驱散了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意。
“主子,奴才一早就放了水晾着,如今温度正好,您先换了衣裳去泡一会儿吧。”
谨雅亦是许久未曾见过昭宁,若不是顺治在,她此时怕是已经哭出来了。
昭宁拍了拍谨雅的胳膊,谨雅强忍着泪意拉着昭宁直接进了浴室。
被留在原地的顺治:……
一个个的都对他视而不见是吧?
那泡池那么大,多他一个放不下吗?
“皇上,奴才给您准备笔墨?”
林升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
顺治瞪了林升一眼,怒道:“滚蛋!”
他媳妇儿解了罗衫在里面戏水,他不进去陪着,在外面抄《孝经》,像话吗?
他是个男人,又不是太监!
林升:……???
他又说错了什么,为什么又要骂他?
哎,皇上是越来越不好伺候了,真想跟进宝那小子换换,皇后娘娘温和可亲,多好啊!
……
顺治终究没忍心这时候去欺负昭宁,昭宁泡了小半个时辰便被谨雅叫了出来,躺在榻上让谨雅擦头发,擦着擦着就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昭宁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却见顺治正站在桌前,认真的写字。
他也换下了厚重的衣裳,却是宽袍大袖,一派魏晋风流,笔法大开大合,一看就知道写的字不小,却不像是在默写《孝经》。
昭宁起身走到桌前,却见顺治正在写一副大字: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我这笔法如何?”顺治放下笔,笑眯眯的看着昭宁问道。
昭宁却皱眉摇头:“这句诗不好,以后别写了。”
顺治愣了一下,他本是写来哄昭宁高兴的,却不想竟是叫她不痛快了。
难道她不想跟他做比目鸳鸯吗?
“人若是死了,成不成比目又有什么用?至于那鸳鸯,只是世人牵强附会罢了,它们压根也不是专情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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