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里染病的几位庶妃娘娘也都好得差不多了,太医说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等所有人都好了,再开了宫门,让娘娘们先去别处暂住,将翊坤宫内外彻底清理一遍。”
“北五所里几个病的重的,今日都挪到景山那边去了,剩下痊愈了的宫人们都在帮着太医们撒药,董鄂庶妃命人送了许多炭火过去,叫他们将用过的东西能烧的烧,不能烧的用开水煮干净。”
“按您的吩咐,已经给所有北五所的人都制了新衣,等过两日开门的时候都送进去叫他们换了,绝不会叫人带任何东西出来的。”
昭宁边听边点头,又问道:“两位阿哥那边呢?”
“通州本就没有痘疫,两位阿哥每日被侍卫们带着学骑马,说是都晒黑了,”
谨云笑着答道,“奴才瞧着,您现在叫他们回来,他们可能还不想回来呢。”
“无妨,等他们阿玛回京,自然有人去抓他们回来,让他们再松泛几日吧。”昭宁亦是笑了。
一场灾难终于过去,结果比昭宁想象的还要好一些。
她已是竭尽所能,让感染的人得到救治,让未曾感染的人得到保护,虽然因为医疗条件限制,依旧有人没能熬过去,但在这个时代,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昭宁将牛痘可以预防天花说给了杜太医,杜太医说民间确实有类似的法子,只是尚且验证过,如今正好趁机走访一下,看看是否真有这般神奇。
这些后续的事情自有太医院的人牵头负责,而昭宁如今只是一心盼着顺治能早些回来――
自从来到这里,他们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她真的,好想他。
夜里,北五所里偷偷出来一个人,悄摸摸的走到临时拉起的栅栏边,轻轻的学了几声鸟叫。
黑暗中另一个人闪身出来,递进去一锭金子,里面那人将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递出来,来人小心翼翼的装进一个油纸包里,扎紧后又套了一个荷包,方才放入怀中。
两个人都没说话,黑暗中也看不清彼此的脸,就这么交易完成后,又双双消失在黑暗中。
……
等圣驾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下过了第一场雪。
京城里的痘疫已经告一段落,城外又填了许多新坟。
顺治在路上就已经安排好了赈灾的事宜,故而没急着回宫,而是先去了通州猎场,将两个玩疯了的儿子抓回去。
太后带着三位公主却是直奔紫禁城而来,昭宁带着嫔妃们迎候,亲手扶了太后下马车。
“好孩子,这一次可多亏你了。”
太后紧紧握着昭宁的手,“我替皇上谢谢你,谢谢你帮他护住了阿哥们,也护住了这宫里的所有人。”
“额娘说的是哪里的话,这本就是我的责任,”
昭宁扶着太后前行,“只可惜事发突然,以前准备的太少,才至许多人被传染,亦有未能获救的,实为遗憾。”
“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太后轻轻叹息,“自古以来痘疫就是大灾,宫中人多,更是难以控制,我跟皇上已经看过奏报了,你处置得很得当,便是我在宫里,也未必能做的比你好。”
“其实,你能将阿哥们送出宫去避痘,命各宫闭门防疫这些我都觉得正常,最让我欣慰的是,你并没有轻视那些染病的宫人们,我听说便是辛者库的罪奴,也得了一样的救治。”
太后停下脚步,欣慰的看向昭宁,“我大清的皇后就该如此,这才能称一句母仪天下。”
太后这话夸得昭宁红了脸直摆手,太后却拉住她的手道:“这就是你的功劳,不需要推辞,我跟皇上一路上还听到百姓们说你叫太医将治痘症的方子简化,让百姓们也都能买得到药,用得起药,这便是天大的功德,你说的那个牛痘的法子若是管用,更是功在千秋!”
“额娘,您再夸,我可就要逃了!”
昭宁实在是顶不住了,“简化的方子是杜太医改的,牛痘的法子更是民间早就有的,如今只是在验证而已,跟我又哪有什么关系?要不您还是夸我将阿哥送出去送的对吧,就这个是我想的。”
昭宁的话逗得太后笑出声来:“哈哈,行,夸你,我的昭宁行事果决,将阿哥们送到通州做的非常好,等他们回来,叫他们给你磕头谢恩,行了吧?”
“这个可以,反正他们叫我一声皇额娘,我受得起,”
昭宁笑眯眯的挽着太后继续往里走,“额娘一路辛苦,先回慈宁宫吧,晚些时候我张罗一桌宴席给您接风,宫里的姐妹们这段时间也受累了,正好借额娘的光,大家一起乐一乐。”
太后这才看向站在一旁的嫔妃们。
惠妃、董鄂福晋、佟佳福晋,就连刚刚痊愈的石映月都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众庶妃,太后打眼望去,却是一个都不少。
“好好好,人都在呢,真好,”
太后欣慰的笑了,“就按皇后说的,今晚我在慈宁宫设宴款待你们,所有人都要来!”
经历灾难之后,最动听的一句话就是,所有人都还在。
所有人一起应是,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就在此时,董鄂福晋突然越众而出,福身说道:“太后,既是团圆家宴,两个阿哥怎么能不在呢?皇后娘娘送两个阿哥去通州避痘已经好些日子了,如今痘疫已经过去,可否早些将阿哥们接回来,臣妾,臣妾着实是思念二阿哥――”
边说着,她这眼泪就要往下掉。
昭宁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听到佟佳福晋说道:“董鄂姐姐也太离不开二阿哥了,倒是显得臣妾没心没肺的。臣妾倒是觉得,三阿哥在通州比在宫里安全,昨儿还听说他们兄弟两个都玩疯了,想来是快活的很。”
“可不是正是玩疯了嘛,”
太后无视董鄂福晋,赞许的对着佟佳福晋伸出手让她过来扶着,“皇上已经去抓他们了,晚些就能回来,只是怕出去的是两个雪白的小阿哥,回来就变成两只黑猴子喽!”
“男孩子多锻炼些才健康,只是师父们要重新管教,怕是又要操心了。”
佟佳福晋很自然的扶住太后,跟昭宁一左一右陪着太后往宫里走去。
董鄂福晋站在原地,恨恨的瞪着佟佳福晋的背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好你个佟佳氏,你既然敢当面羞辱我,就休怪我下手无情了!
第85章
顺治转去了通州猎场抓福全和玄烨,比太后一行人晚了两个多时辰才回到宫中,当他一手一个牵着两个“黑猴子”进来的时候,慈宁宫中乐声已起。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顺治几步上前先将昭宁拉住不叫她蹲下去,然后才对着太后到了一声安。
太后笑道:“哎呦呦,皇上这是从哪里捡来两只黑猴子给领进宫来了?”
福全和玄烨互相对视了一样,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一起凑到了太后的身边。
太后许久未见两个孙儿,心中想念的很,将他们揽在身边不断的问他们这段时间的情况,玄烨偷偷看了顺治一眼,然后用手碰了碰福全。
福全是个实心眼的,弟弟叫他说,他就将这些时日在猎场如何玩耍的倒了个干净,竟是没有丝毫隐瞒,急的玄烨直瞪眼睛。
“晚上也有温书的,”玄烨见指望不上哥哥,赶紧自己找补,“之前师父讲过的书都重新温习了一遍,我跟二哥还互相考较呢。”
“之前师父讲过的你不是早就倒背如流了吗?”
顺治坐下来,毫不留情的揭穿儿子的小心思,“所以就是这么久一点儿新东西都没学?”
玄烨瘪了瘪嘴,求助的看向昭宁,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委屈。
“是我想的不周,没叫师父跟着一起去猎场,皇上别为难阿哥们,”
昭宁端起桌上顺治的酒杯送到顺治面前,“我给皇上赔罪可好?”
“你啊,就惯着他们吧!”
顺治自然不是真的要为难儿子,只是见这两个小子玩的太疯,故意想给他们泼泼冷水,但昭宁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顺坡下来。
顺治也端起昭宁的酒杯,说道:“这段日子皇后着实辛劳,是朕应该以此酒谢你才对。”
昭宁看看自己手中顺治的酒杯,又看看顺治手中自己的酒杯,突然对着顺治笑了:“那我与皇上便共饮此杯吧。”
说罢,也不等顺治反应过来,直接将手中的酒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顺治自是跟着喝下,但酒一入口,他就发觉不对了。
这酒甜香四溢,没有半分辛辣之意,自是不醉人的果酿,那昭宁刚刚喝下那杯――
顺治:……!!!
昭宁被顺治杯中的烈酒辣得想吐舌头,在一旁伺候的果儿赶紧给她端了茶来压压,昭宁接过来灌了半碗,却还是觉得喉咙里全是辣意。
“胡闹!”
顺治压低声音嗔道,“烈酒你也敢喝,忘了自己什么酒量了?”
昭宁娇笑:“反正你在呢,我要是醉了你就送我回去呗,怕什么。”
怕的是你醉酒撒酒疯!
顺治紧紧盯着昭宁的神色,见她虽然脸颊有些发红,但眸色清明,不像是醉了,方才放下心来。
“多吃些菜压压酒意吧,”顺治亲手给昭宁夹菜,“这些日子你累坏了吧?瞧着瘦了许多。”
他好不容易才给养的圆润了些的媳妇儿,却又折腾回了三年前的模样,便是那几个专门给昭宁准备膳食的厨子见了,都要哀叹一声白辛苦了。
顺治心里心疼不已,面上更是温柔细致,六宫嫔妃具在,可他眼中却只有昭宁一个。
石映月慢慢品着手中的残酒,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愉快的往事,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
她经此一难,不但未损半分容颜,反而因为许久不见阳光,使得皮肤愈发的白皙,本就纤细的身姿更添几分弱态,整个人如同半开半落的白梅般惹人怜惜,而这一笑,就像是梅中的红蕊,又叫人万千惊喜。
惠妃痴痴的看着石映月,喃喃道:“映月如今是愈发的好看了。”
“好看有什么用,没瞧见皇上眼中只有皇后娘娘吗?”
董鄂福晋插话道,“石福晋原本也是极得宠的,今次又遭了大罪,怎的皇上竟是连一句关心都没有呢?”
“我不过是躺了许久,怎么比得上皇后娘娘辛苦?若非皇后娘娘冒险回来主持大局,你我今日未必能好端端的坐在这儿,董鄂福晋还是该懂些感恩才好。”
石映月协理六宫多年,便是对上有皇子的董鄂福晋也是不惧的。
她最是讨厌这种只会用言语官司挑拨离间之人,莫说她并不是真的宠妃,就算是,身为嫔妃还能去吃皇后的醋吗?
简直是不知所谓!
“石妹妹多用些汤,这鸡汤里炖的松蘑和山参,最是滋补,”
佟佳福晋微笑道,“旁的都不要紧,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多谢佟佳姐姐,”石映月微笑领情,“这些时日姐姐帮我良多,我如今精神还是有些不济,怕是还要辛劳姐姐了。”
之前佟佳福晋因为并未得过天花故而一直在景仁宫闭宫不出,后来宫中再无新增感染者之后,她第一个开了宫门,出来帮着昭宁打理后宫事务,做的正是石映月平日里负责的事情。
其实昭宁早就想叫佟佳福晋管着些事务,但她却一贯推辞,直言既然董鄂福晋不能插手宫务,那她也不便插手,以免他人诸多猜疑。
如今突然插手,不是为了借机揽权,而是因为石映月病着,惠妃她们实在是忙不过来,而且佟佳福晋有言在先,等石映月病好了,立刻就交还给她。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佟佳福晋这份情石映月心领了,故而一直不算亲近的两人,如今亦是心近了几分。
董鄂福晋自讨了个没趣,讪讪的回过头去,却正好对上董鄂婉瑜嘲讽的眼神。
“你看我干什么!”
董鄂福晋立刻开口斥道,“你也算是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受教已久,怎的还一点规矩都不懂?”
“福晋的意思是,奴才应该对你视若无睹才算是合规矩吗?”
董鄂婉瑜一点都不肯让步,直接怼了回去。
“大胆!你不过一个庶妃,竟然敢同本宫这般说话,本宫今日就教教你什么叫尊卑!”
原本只是几个嫔妃窃窃私语,可董鄂福晋这句话偏偏提高了音量,很大声的说了出来。
“哎呦,福晋怎么这么大火气,”
伺候在一旁的吴良辅拿着酒壶过来给董鄂福晋填满了酒,口中却道,“今儿的酒烈,福晋便是再高兴也要少饮一些,大喜的日子,切莫冲撞了。”
“狗奴才,本宫教训一个庶妃,也轮得到你来插嘴?”
董鄂福晋好像是真的有些酒意上头了,竟是拍案而起,“你还敢说本宫冲撞了她,你也不知道什么是尊卑了吗?”
殿内瞬间一静,所有人的都看了过来。
吴良辅赶紧解释道:“福晋息怒,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是听到您言及皇后娘娘,怕您冲撞了,才出言提醒的。”
“她说皇后什么了?”
听到吴良辅的话,顺治皱眉问道。
吴良辅答道:“回皇上,董鄂福晋说董鄂庶妃受教于皇后娘娘已久,却依旧不懂规矩不知尊卑,奴才听着像醉话,故而上前提醒,却不想言语不当,惹恼了福晋,是奴才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你这狗奴才整日里跟那贱人勾勾搭搭的,以为本宫不知道?”
董鄂福晋摇摇晃晃的,竟是哈哈大笑着说起醉话,“哈哈哈,好好一个庶妃,竟然委身一个太监,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吴良辅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对着顺治磕头道:“皇上明鉴,奴才怎么敢啊!董鄂福晋不知打哪儿听来的浑话,这说出来,是要奴才的命啊――”
董鄂婉瑜却是冷笑一声:“刚刚说奴才不懂规矩不懂尊卑,现在又说奴才与人私通,还是个太监,福晋便是想要搜罗罪名处置了奴才,也找个靠谱些的吧?要不然您干脆一杯毒酒赐死了奴才算了,也省得说这些污言秽语脏了别人的耳朵!”
“都给朕闭嘴!”
顺治黑了脸,“好好的日子都不想过了是吧?美酒佳肴还堵不住你们的嘴,非要给朕添堵你们才痛快?”
“就,就是!”
昭宁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伸手指着董鄂婉瑜道,“她,她就算是个庶妃,也是个有功的庶妃!福,福临,这些日子多亏了她日夜辛劳,帮我安排防疫的事务,你,你该赏她。”
得,这个也喝高了。
顺治脸上的怒气一收,哭笑不得的起身将昭宁拉住,哄道:“好好好,你说赏她就赏她,乖啊,别闹。”
昭宁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又道:“你要给她,给她升职加薪!”
升职加薪?
顺治思索了一下,这是要给董鄂氏晋升位份的意思?
“既然皇后说你有功,那就晋位福晋吧,赐居储秀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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