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是原来悼妃的住处,如今修缮好的宫殿只剩这一处空着,董鄂婉瑜也没得挑。
董鄂婉瑜没想到这晋升来得这般儿戏,愣在了当场,石映月却突然开口说道:“皇上,若是有两位董鄂福晋,未免容易混淆。”
顺治低头看向怀里的昭宁,柔声问道:“你说该怎么叫两个董鄂氏?”
昭宁迷迷瞪瞪的回道:“董鄂氏?她不应该是贤妃吗?”
昭宁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董鄂婉瑜在宫务上做的很好,昭宁提拔她是迟早的事儿,可她不过是个庶妃,怎么也不可能越过福晋直接晋位为妃吧?
更何况“贤”这个封号自古便是尊贵,若董鄂婉瑜当真封了贤妃,那连一进宫就封妃的惠妃都要屈居她之下了。
“奴才不敢,”董鄂婉瑜起身跪下,“奴才所做皆是应该做的,并未有什么功劳,绝不敢受此大恩。”
她自问当得起一个福晋的晋封,但却不想出挑到这般地步,若今日当真因为昭宁的一句醉话成了贤妃,那怕是要满宫皆是敌人了。
“今儿的酒太烈,皇后醉了,皇上莫要闹她,”
太后开口解围,“既然皇后说你有功,皇上也说要晋封你为福晋,你也无需推辞,皇后想的这个贤字极好,便与你做封号吧,也省的两个董鄂福晋会叫混。”
其实一开始选秀的时候,太后就想给董鄂婉瑜一个主位,毕竟家世在这儿呢。
但那时昭宁不喜欢董鄂婉瑜,顺治不想让昭宁烦心,只肯给董鄂婉瑜一个庶妃之位,太后虽然觉得不合适,但也没有强求。
如今昭宁和顺治都松了口,太后自然也不会反对,顺势就定了下来。
太后开了口,董鄂婉瑜不再犹豫,磕头谢恩:“臣妾谢太后、皇上、皇后恩典,今后必会尽心尽力,为皇后娘娘分忧。”
她这句话说到了顺治的心坎上,顺治满意的点头道:“你如今也是愈发懂事了。皇后赏识你,你便好好跟着皇后做事,朕总不会亏待你的。”
董鄂婉瑜再次谢恩后方才起身,石映月第一个对着她道贺:“恭喜贤福晋。”
其他福晋以下之人皆一起福身道:“恭喜贤福晋。”
唯有董鄂福晋一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额娘,昭宁醉了,我送她回去,”
顺治搂着昭宁不叫她乱动,“阿哥所那边还没整理好,这两个小的今儿就麻烦额娘照顾了。”
其实本来是该叫福全和玄烨跟着各自额娘回去的,但董鄂福晋闹成这样,着实是叫顺治厌烦,他又不好区别对待两个儿子,干脆全都留给了太后。
太后也懂,点头道:“你顾好昭宁,这两个小猴子今儿就住在慈宁宫吧。行了,你们也都喝的差不多了,早些散了吧。”
所有人都福身应是,顺治搂着昭宁先一步离开,惠妃则是拉起石映月,又叫上董鄂婉瑜和佟佳福晋,四个人一同离去。
董鄂福晋还愣在原地,吴良辅对着两个小太监道:“还不赶紧去扶着,送董鄂福晋回钟粹宫?”
花盒赶忙上前扶住董鄂福晋,赔笑道:“奴才扶着主子回去,就不劳烦吴总管了。”
吴良辅也不多说,笑眯眯的看着所有人都离开后,方才对着身边的小喜子说道:“今儿这酒备的不错,想要什么,回头儿师父赏你。”
小喜子嘿嘿一笑,复又问道:“师父,您说皇后娘娘是真的醉了还是故意为之啊?”
吴良辅一巴掌拍在小喜子的头顶,低声斥道:“皇后娘娘你也敢挂在嘴边上,不要命了吗?”
小喜子捂着头不敢再问,心里却隐约觉得,今儿这事儿能这么顺利,怕不是一壶酒的功劳。
……
永寿宫。
顺治将昭宁放在床上,挥退了众人,然后笑着说道:“没人了,别装了。”
昭宁坐直了身子,睁开眼睛张望了一下,然后侧头看着顺治问道:“你怎么发现我没醉的?”
顺治呵了一声:“我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你喝醉是什么样了,哪有那么容易被你骗过去?说吧,今儿演这一出到底是为了哪般,别告诉我当真只是想给董鄂氏讨个位份。”
“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有些事昭宁不愿多言,“她本就有功劳,家世也出众,做个庶妃委屈了。”
“啧啧,你如今倒是大方了,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一听到董鄂氏就想哭,三番两次为了她跟我撂脸子,”
顺治啧啧称奇,“女人啊,当真是善变。”
昭宁不理会顺治的调侃,试探道:“刚刚董鄂福晋说吴良辅和贤福晋有些不同寻常,你怎么看?”
“醉话岂能当真?”
顺治不在意的说道,“董鄂氏这两年帮你做事,日子过得好着呢,巴望着一个太监做什么?而且吴良辅他也不敢。”
昭宁觉得,顺治有些盲目自信了。
至少据她所知,董鄂婉瑜和吴良辅之间就算没有私情,也绝不是毫无交集的。
这两年董鄂婉瑜以庶妃的身份协理后宫事宜,总是有诸多不便的,吴良辅在背后帮了董鄂婉瑜多少,昭宁虽然不是件件都清楚,但知道的也不在少数。
昭宁有些不确定董鄂婉瑜到底是不是自愿的,故而今儿这晋封亦是想救她一次,若她当真受了吴良辅的胁迫,有这个贤字的封号,吴良辅也要忌惮一二。
然而这事却是昭宁想岔了,吴良辅刚交代完一切回了宫里的住处,就见新晋封的贤福晋坐在他的床上。
“哎呦我的祖宗,您如今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往这腌H地方来!”
吴良辅赶紧关上了门,压低声音道,“您要是有事,只管叫人来说一声,奴才还能不去吗?”
“瞧你那小胆子,莫不是真叫她吓怕了?”
董鄂婉瑜毫不在意,“随她怎么说,难不成还真有人会信?”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刚刚她当着皇上的面这么说,差点没吓死奴才!”吴良辅此时想起来,还是一阵后怕。
董鄂婉瑜想了想道:“皇上应该是不会信的,但我瞧着皇后娘娘怕是有了疑心,也不知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吴良辅大惊:“皇后娘娘察觉了?!那您还不赶紧离奴才远点,最好,最好以后都别见面了!”
“你敢!”
董鄂婉瑜竖起了眼睛,“怎么着啊,吴总管看上哪个年轻漂亮的小宫女了,不如调到储秀宫放在我跟前伺候着,也好叫你们有地方相会。”
“我的祖宗,奴才一个太监,哪有那么多心思想女人啊,”
吴良辅无奈极了,“就您一个奴才都快要受不住了!您如今晋位福晋,又得了贤字这么好的封号,听皇后娘娘的意思,日后您定是要封妃的,奴才腌H之人,实在是,实在是自惭形秽――”
“得了吧,我要是在意这个,你以为你能近得了我的身?”
董鄂婉瑜嗤笑一声,“你以为皇后娘娘为何突然如此大方,还不是因为知道我没有承宠的念头了吗?这次石福晋虽然大难不死,但手中宫权大半都落在了佟佳福晋的手中,此时她又提拔了我,石福晋还想争回来,就更难了。”
“咱们这位主子娘娘,从来不介意后宫里的女人掌权,她要的只是皇上,只要不跟她抢皇上,她压根不会在意我是喜欢权利啊,还是喜欢太监,”
董鄂婉瑜上下打量着吴良辅,调笑道,“你猜猜,我若是与她直言要你,她会不会想办法把你扒光了绑好送到我床上来?”
纵是吴良辅自小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后宫女子,依旧被董鄂婉瑜吓红了脸,吭哧了半晌,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行了,我就是来谢谢你那壶好酒的,”
董鄂婉瑜玩够了,便站起身来,“我还要收拾储秀宫准备搬家呢,等我安置妥当了,再叫你来玩。”
吴良辅不敢多言,生怕董鄂婉瑜又突然生出什么奇思妙想来吓唬他,赶紧恭恭敬敬的将人送到门口,又叫了小喜子将人好生送出去,等人走远了,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但凡这位主子不是宫里的娘娘,他早就备足聘礼将她娶进门了。
只可惜以她的资质,注定了是那枝头上的凤凰,而他,却一辈子也就如此了。
他们相识于微时,那时他只想着在后宫中给自己培养一个靠山,却不想相处久了,互相成了彼此的慰藉。
可如今,她终于再不是会被人欺凌的庶妃,可他却不想再拖累她了。
自从襄亲王去了之后,虽然皇上表面上并未对他降罪,但实际上这三年来,他手里的权柄已然被架空的差不多了。
当初他本是无心之过,但却最终造成了襄亲王早亡,皇上欲杀他的心早已有了,只是他还有些用处,才将这条命留到了现在。
现在他已经没什么用了,恐怕大限亦是不远,所以他今日才会冒险换了酒,就是想再推董鄂婉瑜一把。
如今事已成,他便死而无憾了。
若有来生,他们能相识于少年,他定会牢牢的守着她,叫她一辈子都不能离开他。
现在,他只希望她能在他离开后忘掉这一段不该有的缘分,他不过是个残废之人,实在不值得她惦记。
另一边,董鄂婉瑜走出不远就停了下来,对着小喜子问道:“你师父最近总见的那个宫女叫什么来着,他说要调到我宫里伺候,我没记住名字。”
小喜子一脸懵:“什么宫女,奴才没听师父提过啊,要不奴才回去问问,再叫人去向您回禀?”
“算了,你还是别问了,”
董鄂婉瑜的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万一他不想叫你知道,你问了怕是要受罚的,还是等他想起来再说吧。”
“哎,谢谢贤主子,”小喜子欢快的答应了一声,“奴才还没恭喜贤主子晋封大喜呢!”
董鄂婉瑜看着吴良辅的屋子眯了眯眼睛:“你若是真想谢我,便帮我好生照看着你师父吧,我瞧着他今儿跪得猛了,怕是磕到了膝盖,你不必送我了,回去给他上上药吧。”
说罢,她也不再理会小喜子,转身自己快步走了。
小喜子盯着董鄂婉瑜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了,才小声嘟囔道:“都说当太监断子绝孙这辈子就完了,可如今瞧瞧,还是那些人段数不够!还是师父厉害啊,连皇上的女人都能得到,还问小宫女的名字,啧啧,真当我听不出来这是拈酸吃醋故意试探呢?”
小喜子转身往屋里走去,心中却暗暗下定决心――
他一定要往上爬,要像他师父一样,成为连后宫嫔妃的巴结着的大太监!
第86章
昭宁一直以为,自己对顺治已经很了解了,直到听到吴良辅因为不小心用茶水烫到顺治而被打了二十大板的时候,她突然觉得,也许在她面前的顺治,其实一直还是隐忍了许多的。
吴良辅是顺治用熟了的大太监,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不小心”的情况呢?
更何况顺治本就不是很挑剔的人,即便当真茶水烫了些,他也不该发这么大的火才是。
除非,他就是故意想要收拾吴良辅的。
而吴良辅这两年一直很老实,唯一能说的通的理由,便是董鄂福晋那日说吴良辅与董鄂婉瑜私相授受的事情,顺治还是听进去了。
昭宁不由得叹了口气。
即便董鄂婉瑜从来未曾受宠,她也是顺治的女人,如今又晋封了贤福晋,顺治又如何能容得了一个太监敢觊觎他的福晋?
这两个人行事也着实不算小心,她无意间都知道许多,顺治若是有心查,根本瞒不住的。
昭宁走进养心殿的时候,顺治正在专心致志的批折子,没有分毫的异常。
“你怎么来了?”
顺治听到有动静,抬头一看是昭宁,立刻笑了,“天冷了,你若是想见我,只管叫人喊我过去就是,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说的好像养心殿离永寿宫多远一样,”
昭宁走了过去,执起顺治的手仔细看了看,“不是说烫到了吗,烫哪儿了?”
顺治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昭宁握着的手腕处,告状一般说道:“这儿,就这儿,你看是不是都烫红了?”
昭宁无语的盯着那一丝痕迹都没有的手腕,叹了口气道:“你想收拾吴良辅还用得着挨一下烫吗?”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顺治不装了,伸手将昭宁抱到腿上坐好,“放心吧,没烫到,我又不傻,还能为了一个奴才伤了自己?不过是随口找了个理由罢了,等打完了就将他丢到辛者库去。”
昭宁搂着顺治的脖子问道:“为了董鄂福晋说的话?”
顺治轻笑:“没,她那醉话我怎么会信?我早就想处置了吴良辅,只是借个由头罢了。对了,林升――”
顺治提高声调,“你去找些首饰布料之类的,给钟粹宫送去,就说是朕赏她敢于直言。”
林升在外面答应了一声,昭宁却推了顺治一把,不赞同的说道:“你这是硬要将董鄂福晋和贤福晋摆在对立面上,当真觉得宫里太平静了?”
顺治意味深长的看着昭宁:“我怎么觉得,你特别在意董鄂福晋的醉话呢?”
昭宁噎了一下,却不知该怎么说。
她自是不信顺治当真没查过的,但若叫她自己提起此事,她也是不肯的。
吴良辅此人本就刁滑,再加上三年前他弄进宫的那劳什子耳坠子间接害了博果尔,顺治要处置他,昭宁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但董鄂婉瑜毕竟无辜,当年吴良辅给她的耳坠子,她可是保管的好好的,这笔账,怎么也不能算到她头上。
更何况董鄂婉瑜在宫务上确实是一把好手,这两年帮了昭宁不少,昭宁也愿意保她一保。
“没什么,就是觉得太过新奇罢了,”
昭宁打马虎眼,“你赏赐董鄂福晋,也别忽视了贤福晋,一碗水还是要端平的。”
“行,听你的,来人,告诉林升,给贤福晋送去一模一样的赏赐。”
顺治也不再追问,只是顺着昭宁的话吩咐道。
宫中的那点破事儿,他想知道自然都能知道,只是有些事他并不在乎罢了。
一个他一辈子都不会碰的女人,脏了也就脏了,只要还有用,他就不会动她。
……
大难过后,紫禁城重新恢复了平静安宁,除了董鄂婉瑜从惠妃手上要走了辛者库的管辖权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变动。
董鄂婉瑜求到昭宁面前的时候,昭宁问过她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董鄂婉瑜却只是笑着求昭宁成全。
既是她自己的选择,昭宁也不拦着,至于将来会不会有什么遗患,想来她应该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福全和玄烨重新回了阿哥所,为了能让他们好好收收心,顺治不准他们往后宫里跑,也不准董鄂福晋和佟佳福晋去探望,但念及两个儿子还小,也没拦着她们隔三差五的往阿哥所里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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