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紧时间做决定,朕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你耗着,十个数以内……若不然就等着给你的一双儿女收尸罢。”
话落,小印子就心领神会扬声道:“十、九……”
“母妃救命啊!”
“你这个疯子!你会遭报应的!”
“五、四……”
“你快答应她啊!你这个祸害,我为什么会是你的儿子!”
“二……”
“我答应!”简简单单的个字,却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流着眼泪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骨灰给我,但是你要保证绝不伤害他们的性命,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单若泱神色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大可不必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朕向来是个言而有信之人。”
“将骨灰给她。”
小印子应声上前,递交过去时还不忘皮笑肉不笑地提醒一句,“您可拿稳了,若是摔在地上被风吹了那可是不作数的。”
李答应脸色一僵,暗暗咬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打开坛子,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粉末。
霎时,泪如泉涌,抱着坛子的手都在颤抖着。
“赶紧的吧。”小印子又催促一声。
等催促到第遍时,自知再拖不下去,她只得颤抖着手伸进去抓起一把骨灰……手指才不过微微松了松,呼啸的大风便将手心里的灰吹得一干二净。
“父亲……”竟已是泣不成声。
等到骨灰撒尽之时,李答应早已哭得是肝肠寸断,站都站不稳了,整个人跪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颤抖。
死无葬身之地。
真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刻,她对单若泱的恨已然达到顶峰。
猛然抬起头来,满是血丝深恶痛绝的双眼恍惚间竟似那阴间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教人触目心惊。
“你以为你登上皇位就赢了?你这种阴狠歹毒的贱人老天爷怎会眼睁睁看你得意?你会付出代价的!”
说话间,阴冷的目光在她的腹部划过,笑声格外阴森,“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这个天下终究会落在旁人手里,但看你究竟能笑到几时!”
单若泱先是愣了一下,忽而恍然,“你不说朕竟是忘了,不就是绝育药吗?”
这下轮到李答应傻愣了,“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不可能!”
“那可真不好意思,叫你失望了。”眉眼一弯,露出一抹叫人绝望的笑容,“那碗粥端到眼前的那一刻朕便已经知晓了,自然是一口未沾。”
“所以你就放心罢,朕才不会生不出来呢,这个天下,一定会安安稳稳交到朕的女儿手里。”
“她竟还给你下过绝育药?”萧南妤愕然,忍不住又叫奴才将傻了眼的李答应给狠狠揍了一顿,连带着那对兄妹俩一起。
虽说她自己是没想过成亲生子,但乐不乐意生是一回事,被旁人毒害不能生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遑论,如今单若泱已经做了皇帝……按照她们的设想,将来最好是生个女儿出来继承皇位。
孩子打小由她们一手教养,必定能够理解她们的思想完美继承衣钵,日后方能接下这份重担继续坚持奋斗下去。
若不然,她们豁出去这一辈子做再多的努力也是白费。
接下来都根本用不上两代的功夫,一切美好前景就该灰飞烟灭了,世界仍旧会回到那腐朽到令人作呕的模样。
只差一点,差一点就要栽在这个恶毒愚蠢的女人手里了!
越想,萧南妤便越是后怕得厉害。
大冬天的雪花飘着寒风刮着,她的背脊上却硬生生渗出了一片冷汗。
等到母子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时,单若泱才出言叫了停。
“贬反贼之女李氏为庶人,赐白绫尺,即刻上路。不准令其入土安葬,尸首弃于乱葬岗。”
“皇子单子鸿贬为庶人,没收全部家当即刻撵出皇子府,日后不得打着皇室旗号招摇行事败坏皇室脸面尊严,一经发现杀无赦。”
“皇子妃无辜被诓骗多年属实可怜,特恩准其与单子鸿和离归家,日后若另寻良人成婚,朕再送上嫁妆一份以表祝贺。”
“六公主单若水贬为庶人,赐与六驸马卢靖嘉和离,没收包括公主府在内全部家当,日后亦与皇室再无瓜葛。若敢以公主之尊招摇过市,杀无赦。”
“不!我是公主!我是父皇的女儿,你不能这样做!”似天塌了一般,单若水登时肝胆俱裂。
单子鸿亦不曾好到哪里去,整个人化身成为咆哮帝一般,“你得位不正,分明是心虚故意借机铲除异己,满朝文武和皇室宗亲都绝不会同意的!”
“第一,朕得位很正。其二,哪怕是担心有人抢皇位也不必担心你吧?”单若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目光缓缓移至他的下路,面露讥诮,“你这么一个废物蛋子,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啊?”
单子鸿顿时呆若木鸡,仿佛浑身的血液全都凝聚到了脸上,戳一下真能滴出血来一般。
单若泱却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李氏,似很同情地连连咋舌,“瞧瞧,这就是你养的一双好儿女,你为了他们宁可忍痛亲手扬了父亲的骨灰,结果呢?你都要死了,他们却满心只惦记着自己尊贵的身份地位。”
“看来方才朕说的那句话果真是没有错的,老畜生生出来的自然也只会是小畜生啊。”
说罢,便转身进入殿内。
外面的叫喊声并未持续,几乎是在她走开的一瞬间,奴才们便将那母子人的嘴捂死了各自拖走。
“你的身子当真无事?”萧南妤仍是不放心,小声说道:“这会儿也没外人,您跟我说说实话,万一……咱们也好早做准备啊。”
单若泱好笑道:“你放一万颗心罢,真没事儿,当初那碗粥压根儿就没沾着我的嘴皮子,能有什么事儿。”
“那您成婚以来怎么从未有过动静?难不成是林大人不行?”不说还罢了,这一琢磨却仿佛真是这么回事儿似的,“林大人先头那么多年也就只得了玉儿这么一个孩子……”
“行了,你可就别胡思乱想了。这不是要干正事儿吗?我便一直吃药避着呢,等再过几年稳定下来再说也不迟。”
吃药避孕是不假,但她估摸着,林如海恐怕还当真是子嗣艰难。
应当说,林家的基因仿佛就是如此,若不然又该如何解释历来一脉单传这种现象?思及此,单若泱也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纵然她不介意叫玉儿做继承人,但满朝文武及单氏宗亲却一定会坚决反对到底。
一个姓单一个姓林,毫无血脉关系,这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尤其等将来她不在了,玉儿一个人必定难以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和威胁,到时候可就别惦记什么继续改革坚持奋斗了,只怕连自己的命都难以保护。
是以,她必须得有一个亲生的女儿,如此方能名正言顺接手这份事业。
若不然,找个太医给林如海仔细调理调理?趁着如今还早。
正当她暗搓搓惦记林如海的身子时,却不知有人也惦记上了她的宝贝玉儿。
却说那贾家,自打昏君被刺身亡、大周变天之后,他们全家上下所有人都是懵逼的,真真是做梦也绝不会想到会有女皇临世的这一天。
尤其,这位女皇还跟他们家“关系匪浅”。
而这份震惊更在林黛玉被封为长乐长公主之后达到了顶点。
反应过来之后,剩下的便也只有激动狂喜了。
“可见那位是当真喜爱咱们玉儿,如此我便也就安心了。”贾母笑得是见牙不见眼,看着端坐于下方的贾宝玉,不禁又是微微一叹。
思忖道:“玉儿早年养在咱们家,向来与宝玉格外亲近……虽说这两年因着一些小别扭而生疏了些,不过到底是幼时青梅竹马的情谊,自是不同的。”
“宝玉你也别再整日闷在家中不出门,找找机会看能否与玉儿修复了关系,好好的一对小儿女闹至这个地步着实令人惋惜。”
第63章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作响,连隔壁的聋子都听见了。
王夫人的眼神不由闪了闪,迟疑道:“自打那回与老太太闹僵之后,这么长时日那丫头也再未踏足过咱们府上,可见是个心狠的。如今又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怕未必还能够将咱们这些穷亲戚放在眼里。”
“什么那丫头这丫头的?玉儿如今是大周的长乐长公主,可别再拿着你那长辈架子出来说话了。”
贾母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淡淡道:“小姑娘家有些气性再正常不过,好好哄哄就好了,不见她虽不曾亲自上门来,三不五时的却也总要打发人送些药材补品给我?”
“可见心里仍时时惦记着我这个外祖母,哪里就是那狠心的人?”
话虽如此说,可那脸色却显得有些难看,显然心里想的也并非这么回事儿。
要说起来,林黛玉这性子跟她亲娘贾敏便是相似度没有十成,也足能有个七八成。
惯是个心思细腻敏感又纯粹极致的人,无论是什么亲情也好爱情也罢,伤了心便是伤了心,再回不去了。
贾母哪里能不了解呢?
不是不知道自己如今这样的想法有多可笑多异想天开,可她却也实在没了旁的法子啊。
原本好歹还能指望元春争气些,靠着那份裙带关系带着家里再往上爬一爬。
不求能爬得多高,若能恢复过去的荣耀便已能满足。
可谁曾想,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
全家全族的希望就在一夜之间彻底灰飞烟灭。
再之后王子腾家的闺女与七皇子联姻,适逢自家走投无路,又恰好与王家是姻亲,自然而然便也动了心思。
原想着七皇子背靠中宫皇后,又与备受圣宠的长公主姐弟情深,看起来可能性还是极大的,豁出去搏一搏没准儿真就成了。
到那时,顶着这样一份从龙之功怎么也差不了。
却哪想,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先是身强体健的王子腾突然暴毙,紧接着又是武安侯叛变、周景帝当场毙命,唯一剩下的七皇子还瘸了腿,最终竟是女儿身的长公主登上了帝位。
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算不如天算。
算来算去一场空,什么指望也都没了。
事到如今她又哪里还有其他任何法子呢?
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家里快速没落下去,等将来到了地下她又该如何与老国公交代?
说句心里话,这辈子活到这把岁数,她是当真从未有过如此绝望茫然的感受。
就仿佛整个人置身于一片高耸入云的森林之中,周围四面八方全是浓厚至极的迷雾,将她笼罩包裹得密不透风。
看不见方向更找不见路,只能在里头绝望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迷雾吞噬。
这个时候,凭空闪现的林黛玉就犹如一盏指路明灯,让身处绝境的她满心狂喜。
根本顾不上任何可能不可能,甚至都顾不上去寻思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不惜一切抓住她!
作为一个继女,能被册封为长公主已是出乎预料的破格,“长乐”这个封号则更将女皇的疼爱之情体现得淋漓尽致。
倘若宝玉能够迎娶玉儿,贾家还有什么好愁的?
便哪怕是没有什么实权,仅凭着这个备受宠爱的“长乐长公主”也足以保贾家这一世的荣华富贵了。
更何况宝玉和玉儿都是钟灵毓秀的人物,他们两个的孩子能差得了吗?
以女皇对玉儿的宠爱,无论如何也一定会将外孙的未来安排好,保底“荣国府”的门第定然能够名副其实。
倘若孩子教养得当有些能耐,那还能再期待更多些。
荣华富贵就近在眼前,叫人如何能够不动心?
越想,贾母便越是坚定了决心,暗自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化不可能为可能,哪怕是豁出去她这张老脸不要了也罢。
这已经是仅剩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了,拼了老命也要死死抓住绝不能放弃。
思及此,贾母招招手将自己的宝贝孙儿唤至跟前,拉着他的手问道:“你可曾记住了我方才的话?”
贾宝玉不由抿了抿唇,垂下头闷声道:“过去的那点子情分早已断了,如今我在林……长乐长公主那里与陌生人无异,或许比之陌生人尚且都还不如,只怕是要叫老太太失望了。”
他是出现了一些意外状况以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但他却不曾失忆。
过去的那些事他都记得很清楚。
每日里这个姐姐妹妹那个哥哥弟弟,总是亲亲热热没个分寸。
自诩温柔多情,实则却最是放浪形骸滥情之至,又哪里还有那个脸去纠缠林妹妹呢?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却不过是泥猪癞狗罢了。
本就不能相配,何必厚颜强求。
更何况,林妹妹对他早已死心绝情,也并非想强求就能强求得到的,反倒是更加引人生厌罢了。
贾宝玉自己很是清醒,却奈何旁人根本听不进去这话。
率先表示不满的就是贾母,见他如此竟难得板了脸,苦口婆心之中又带了些许严厉。
“幼时的情谊最是纯洁美好,又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更何况你们两个生来便血脉相连,天然便更亲近许多,绝非常人能够相比较。”
“她如今固然是恼了你,可这却也恰恰证明了她心里对你的在意,换作是个毫不在意的人,便连恼恨亦是奢侈。如今你与过去也早就不同了,待谁都恪守礼仪,再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牵扯纠葛,再花些心思好好哄哄她,她必定会心软的。”
“宝玉,你且听祖母这一回,祖母都是为了你好啊。”
不待她话音落地,王夫人便又迫不及待开口急道:“是啊宝玉,你从前不是最喜欢你林妹妹了吗?怎的如今却反倒缩起来不敢上前了?那点子破事值当什么?哪个公子哥儿年少轻狂没点风流事儿?”
“大家都一样,哪里来的什么玉洁冰清?你有什么好心虚好害怕的?她不过是年纪小见识得少才钻牛角尖罢了,长大了见得多了自然能明白她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比起那些个无情无义的男子,你足能胜过千倍万倍,指不定她眼下如何后悔呢。”
“姑娘家脸皮子薄不好意思主动回头,你这会儿去给她搭个台阶她必定欣喜万分,还有什么好犹豫呢?如今她就是那人人都想咬一口的香饽饽,你再不抓紧些保不齐就要叫旁人截了胡去,到时候你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贾母固然异想天开,可说的话好歹也不算太过无耻,顶多也就是厚脸皮自欺欺人罢了。
王夫人这番话才真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呢。
瞧她那理直气壮的表情和语气就知晓她绝不是随口瞎说说糊弄人的,根本就是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在她心里,她的宝贝儿子再怎么放浪形骸那也都是人之常情,是男人本性,根本不值一提,更算不得是什么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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