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小碗,初十七自然不高兴,皱眉低头看了秋千上的小碗一眼。
“你是?”小碗抬眉望向蜜红,“有什么规矩,还请赐教一二。”
“奴婢名叫蜜红,是御史薛大人府上出来的,”蜜红口气轻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么与人说话,“随我们大小姐到东宫,至于规矩,自然是太子妃您身为正室,要有正室的胸襟和气度。”
小碗闻言从容一笑,不甚在意地说:“我什么都没做,就被冠上了小气的罪名,当真是冤枉极了。”
蜜红听小碗这么说,觉得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趁热打铁道:“太子妃您年岁比两位良娣要大,更应护持侧室,怎么能独占着太子殿下多日,甚至为此还搬出了东宫,妇人以贤德为美,而不是像您这般行事。”
薛楚楚一直在旁边不语,只是眉头越皱越紧,绞了绞手中的帕子。
小碗当真冤枉,她根本没想过这事,怎么没做过的事也要被人拿出来教训。
小碗反思了一瞬,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原来你在薛府的时候,应当很受重用吧。”
蜜红更加自豪了,看来这个出身卑微的草包太子妃被唬住了。
第48章 执着于你
蜜红又陆续说了一些不算太恭敬的话,还讲了在薛府帮胡姨娘打点府内上下的“丰功伟绩。”薛楚楚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小碗没选择跟蜜红计较,小碗平日只是不愿与人有多余的交涉,但小碗的聪锐还是看出了几分蜜红如此趾高气昂的底气来自哪里。
本来小碗以为蜜红的出言不逊是薛楚楚授意的,现在看来薛楚楚也不过是自小被人左右习惯了而已。
不过小碗没打算管别人的闲事。
小碗“认真”听完蜜红的话,把人打发走了。
秋惊叶还在内室,薛楚楚和蜜红走后,秋惊叶才被初十七叫出来。
问过秋惊叶这几天的差事,小碗思索着点点头,说:“看来太子殿下是把你当心腹培养了。不过你还小,对京城的事也不熟悉,这几天累了吧。”
按照小碗对秋惊叶的以往的了解,秋惊叶定会说累极了,然后在她身边赖一天,秋惊叶今天应该就是为这个来的。
不料秋惊叶不假思索地说:“还好,我不累,我今日就是过来看看你在这边是不是受欺负了,没想到你过得倒是逍遥,我也该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小碗坐在秋千上的原因,抬头看向秋惊叶的时候,小碗陡然生出一种秋惊叶长大了的感觉。
“惊叶,”小碗叫住秋惊叶,平静地说,“做事别心急,稳妥当先,建功其后”
秋经叶朗声笑了一下,说:“你以前教我读书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碗无奈地看着秋惊叶,秋惊叶扬着一张坏笑的脸,右边脸颊上有一个很浅的小酒窝只有在做某些表情时,才会露出来,秋惊叶说是后来长得,不是娘胎里带的。
小碗之前就好奇过,是怎么后天长成一个酒窝,还有秋惊叶是怎么控制这这个酒窝的。秋惊叶以前闲聊的时候说过,不爱读书,拿笔杆子戳的,亦或许是爬树用树枝挂出来的,自己觉得好笑的时候才有,其他时间不轻易带它出来见人。
小碗脸上还带着笑意,仰着脸说:“让你读书是让你明理,又没指望你考个状元回来。”
初秋的风带着惬意的微凉,秋惊叶靠在树上,腰间别着当差时的佩刀,懒懒地听着。
“人生须臾数十年”小碗仰头看着天边的云层,“有些枷锁和权利是出生就带在身上的,但想自己的心境最重要。”
云团像被人松散地捏在一起,风轻轻一吹就飘散开了,却又不经意间,凑成与方才不太相同的样子。
江知酌回府的时候,秋千还在摇晃,只是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换了一身衣服,看天色还早,江知酌问白竹,得知小碗ᴊsɢ还没有用过晚饭,江知酌吩咐了厨房,一会儿去小碗院里用晚饭。
白竹来禀报时,小碗指间停留了一瞬,继续翻阅账簿,点头说好。
初十七本来也在誊抄之前的彩礼账单,今天是最后一页了,原本打算今日抄完,听到白竹的话,出十七立马把册子折好,顺便抢了小碗手里的账簿,替她收起来。
小碗手中猛得一空,叹口气道:“十七,做什么。”
初十七怀里抱着东西,用脖子和眼睛配合着示意:“太子殿下要来了,马上就来了。”
“所以呢?”小碗依旧不理解,“厨房不是刚刚开始做饭吗,你急什么。”
初十七把各种册子在架子上摆好,转过身比划:“你去换衣服”
从小碗的衣柜里翻出所有衣服,初十七都不满意,最后才翻出一件杏粉色的外衣,“强行”帮小碗换上。小碗哭笑不得,又没制止初十七的动作,实在没有弄清楚初十七的想法。
“停,停十七,”小碗在妆台前按住初十七的手,“还有一个多时辰,我就要睡了,现在涂这些脂粉做什么?”
初十七之前在楼里,没少见别的女子化各种妆扮,浓妆淡抹的见得多了,都没小碗这般好看,只是小碗今天不愿意,只好在妆奁里找了一个新钗子给小碗戴在了头上。
“你去门口迎接太子殿下。”初十七低头看了小碗一眼,还算满意。
可小碗不满意,憋了半晌才说:“为什么。”
“你那天晚上,我不在的那晚,一定是惹太子殿下生气了,”初十七有理有据,“你打扮得好看些,太子殿下也许会原谅你。”
小碗怀疑她和初十七之中定是有一人学手语学错了,不然为什么初十七会用“原谅”这个词。
可初十七很笃定,甚至有些不听小碗的话,执拗地要小碗去门口等着。
小碗也终于明白了,从妆台前站起身来,说“你是要我以色侍人?”.
初十七不起先不懂“以色侍人”的含义,但从小碗的表情上看,这不是什么好词,忙慌张地摇头,词不达意地解释:“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让你们两个不吵架。”
小碗把脸扭向一边,不再看初十七的方向。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任性和江知酌一直对她的包容。
现在只是初十七对她的一点相劝,如果身边换了别的宫人,怕是更看不过她婚后这几天对江知酌的态度。小碗想起宫里那些妃子,对皇上的敬畏和讨好,她有些抗拒。
初十七眼看小碗不理会她了,便着急地想要跪在小碗脚边,小碗手快地托住初十七的一只胳膊,轻声说了句“走吧。”
江知酌进院子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小碗站在房檐下,最后一点残存的夕阳毫不吝啬的照在小碗身上。江知酌有点恍惚,前几日见她,还不似这般,最起码小碗现在这身衣服和仪态,丝毫看不出平日里的冷淡性子。
小碗也瞧见了江知酌,扭过头去瞧。江知酌脸上多了前些日子没有的疲累,想到自己这几天的没心没肺,小碗欠身行了礼。
江知酌上前几步拉起小碗的手,小碗在身后低着头跟着江知酌进屋了。
平日里江知酌不在还好,可江知酌在这里,小碗就想起这本是江知酌的寝殿,江知酌在这里就像个原主人。
“这几日还有再吐吗?”江知酌如常的问。
白竹已经把小碗这几日的大概行为跟江知酌汇报过了,江知酌自己眼见过后还是不放心。
小碗摇摇头,说:“没有。”
“牛乳每日都喝了吗?”
小碗点点头,说:“有。”
初十七给小碗夹菜,小碗也不挑,端着碗小口吃着。
江知酌看着小碗的样子,又问:“在这边住的习惯吗?有不方便的地方跟白竹讲,让她去办。”
小碗已经吃饱了,只端着碗也不往嘴里送了,一边回答江知酌的问题:“这里很好,”。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很喜欢,谢谢殿下。”
“嗯,”江知酌点点头,说:“这几日晚上睡得好吗?”
小碗回答完前面的问题,只当江知酌是在关心她,便不假思索地说好。随即又想起他们那晚之间的一点不愉快。.
果然江知酌筷子顿了顿,我在你身边你成夜不睡,我不在,你就睡得好了。
“可是我睡得不好,”江知酌很快恢复了神色,“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自己睡,需要有人在旁边。”
小碗还没给出反应,在一旁伺候的白竹先楞了一下,跟在江知酌身边已经两年多了,从来见过江知酌晚上“需要有人在旁边”。
小碗没注意白竹和江知酌的神情,小碗想到了白天的薛楚楚,想出了一个能解决三方问题的办法。
“太子殿下可以回东宫,去找楚良娣,”小碗说,“还有夏侯良娣,她们自从入了东宫以后,只见过殿下一次。”
江知酌放下筷子,瞬间没了任何胃口。
江知酌没有明显的生气,但小碗感觉气氛发生了微妙了的变化。白竹低着头,恭敬的站在一旁,尽量降低着自身的存在感。
小碗转头看了初十七一眼,初十七正皱着眉头也看向她。
“我,说错话了吗?”小碗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错了,”江知酌沉声说,“也没错,你有正室之贤德,我应该高兴的,可我高兴不起来。”
白竹很快带着人把桌山的饭菜撤下去,收拾干净了桌面。初十七见状也去了门外,屋内只剩江知酌和小碗二人。
小碗解释道:“楚良娣她,先前在府上的日子应当没有外人看着那么风光,明日是成婚第九日……”
江知酌耐心地听:“嗯,还有呢。”
“苍赤那边我不知道,但是明日殿下若是有时间,可以带楚良娣回门,她的日子应当会好过一些,我今天反思了,”小碗转着眼珠,斟酌着说,“殿下也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一些不值得的地方,楚良娣她年轻、貌美、举止端庄,是标准的大家闺秀。”
江知酌没给任何回应,屋内落针可闻,小碗隐约觉得自己没说错,但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些话,自己会有点莫名心慌。
“是吗?”江知酌缓缓吐出几个字,“我偏像个醉鬼一样,执着于你。”
第49章 夜谈话
华贵的马车在夜色下幽幽驶到一座宫殿门口,容词等了好久都不见江知酌掀帘下来,江知酌一贯对休息的地方极为挑剔,不是能马车上睡着的人。
终于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容词忍不住又叫了一声:“殿下,到东宫了。”
只听江知酌在轿厢内“嗯”了一声,轻叹了口气,进了东宫正殿,而容词去了云水居。
值夜的侍女看到容词,忍不住惊楞了一下,才低身行礼问安。
“我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问问,楚良娣有没有歇息,”容词平静地转达,“若是没有,太子殿下有请楚良娣去正殿。”
“没有,没有,”侍女连忙回答,“我这就去告知楚良娣。”
其实她们也不知道薛楚楚现在休息没有,就算是夜班三更,也得把人叫起来去太子殿下那里。
“等等……”容词叫住侍女,“还有一事,殿下最近公务繁忙,一直未能安排楚良娣回门之事,打算明日带楚良娣登门拜访,你去问问楚良娣的意思,若是可以,我一会儿便去薛大人府上告知一声。”
侍女先去通知了蜜红此事,云水居的下人都是薛楚楚带来的,本来白竹还要拨侍女来云水居伺候,可薛楚楚的侍女数量都超过太子妃宫里的了,便把侍女拨到了小碗宫里的厨房里。
蜜红睡得比主子还早,被打扰醒,开门时很是烦躁,侍女低着头转告了容词的原话,蜜红才咧嘴笑了一下,说:“赶紧去帮着大小姐收拾,务必打扮把大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你们先收拾着,一会儿我随大小姐去正殿。”
薛楚楚正抱着琵琶坐在椅子上,琵琶是薛楚楚的母亲在薛楚楚出嫁前送给她的,希望她在东宫能吉祥如意。夜深了,薛楚楚也不敢拨弦,只静静呆坐着,不经意间瞥见了墙边花瓶里的芦苇。
薛楚楚有些后悔那晚让那人拔下了这些芦苇,若是它们还长在池塘边,现在大约已经更成熟了些,再过些日子,就能被深秋的风带去远处的地方。
而不是像她一样,被困在一个又一个的四方角落。
值夜的侍女匆匆敲过两下门,就推门而进,看到薛楚楚,说:“太子殿下刚刚说请小姐去正殿,还有,明日可以随您回门,来问您的意思。”
薛楚楚忙站起来,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才连连点头,将琵琶搁置在一旁。
“楚良娣自己进去就行,”白竹在门口拦住蜜红,“太子殿下不喜生人在一旁伺候。”
蜜红谄媚地对白竹笑着,说知道了,又问今晚楚良娣还会不会回云水居。
白竹眉间尽是不耐ᴊsɢ烦:“主子的事,我们怎么知道。这边有人伺候,没你的事,就算楚良娣要回去,我也会让人送。”
看着蜜红离开的身影,白竹忍不住得鄙夷,白日蜜红是怎样的神态对小碗说话的,她看了差不多,虽然没听到蜜红跟薛楚楚对小碗说了什么,但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薛楚楚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间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薛楚楚绞了绞手里的帕子,小心探出头向里面张望了一下。
江知酌正穿着月色常服,在里间座位上看书。
“过来坐,”江知酌平淡地说,“紧张什么。”
“嫔妾站着伺候您就行,”薛楚楚站到江知酌身侧。
“随你,”江知酌没抬眼看薛楚楚,“明日下朝以后,我同你一起去薛府。”
“多谢太子殿下,”薛楚楚欠身行礼。
“不用谢我,”江知酌翻动一页,“是太子妃的意思。”
薛楚楚抿着嘴,思考着江知酌这句话的意思,那太子妃有没有告诉江知酌今天蜜红说的那些话,蜜红是她的侍女,侍女的话通常就代表了主子的意思。
可是江知酌没说下文,薛楚楚只好安静地站在一旁。江知酌眉目清秀,可让人忽视不了他身上的威严,江知酌不是轻易会动怒的人,单就这么端坐着,薛楚楚也是有些害怕。
忽然爆了一个烛心,江知酌才抬眼看了一下。
“几时了,”江知酌把手里的书放下,“你累了就早点休息。”
“回殿下的话,亥时一刻。”薛楚楚看着江知酌,“您不休息吗?”
江知酌看了眼窗外,没说话。
“我伺候您就寝,”薛楚楚羞怯地说,后半句话不言而喻。
*
初十七跟了小碗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把不高兴挂在脸上,而且这份不高兴,明显是对着小碗的。
不过初十七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反而如往常一般伺候小碗睡前的工作。初十七也仅是抿着嘴唇,兴致不高的样子,但小碗瞧得分明。初十七把头饰帮小碗放在妆台上,小碗从镜中看了一眼初十七的神情,忍不住笑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小碗摇摇头,做出叹息的样子,“这才几天,这是看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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