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七听到小碗的话,后退了一步,嘴抿得更近,头也更低了。
“怎么,谁欺负你了,”小碗起身往床边走,边走边说,“还是我惹你不高兴了。”
小碗靠在床头,好整以暇得看着初十七。
初十七慢吞吞走到床前,比划道:“我不敢。”
“你不敢?”小碗说,“你刚才从镜子里没看到自己吗,从方才太子殿下走了,你嘴角都掉下巴上了。你若不是我的贴身侍女,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对太子殿下起了什么心思。”
小碗突然从初十七的沉默里瞧出了些什么,忍不住的震惊。
“你……,十七你……”小碗开始结巴,“你什么时候……,这,这才几天。你,你你,你。”
小碗已经脱了鞋,也不愿意再穿,缓了缓,才说:“给我端杯茶。”
初十七却突然想到什么,比划道:“你今天还没喝牛乳。我去厨房看看,”
看着初十七慌乱的脚步,小碗忍不住思绪乱飞,怎么办?怎么办?成全他们?以太子妃的身份倒是可以塞个丫头到江知酌房里,可小碗不想这么做,没名没分的,而且皇家后宫那么复杂,初十七不得被人欺负死。
白竹跟着江知酌回了东宫,其他侍女忘了这差事,忙去厨房热了牛乳,还请初十七跟太子妃求求情,让太子妃别怪罪她们。
在厨房耽搁了一会儿,初十七端着牛乳进屋的时候,小碗已经靠在了床榻上,微仰着头思索着什么,显然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小碗从初十七手里接过牛乳,非常豪迈地一口闷了。初十七用帕子帮小碗擦擦嘴角,小碗却突然抓住初十七的胳膊。.
“十七,你认真的吗?”小碗拧着眉,“你好好想想再告诉我。”
初十七却摇摇头,说:“不是。”
松开初十七的胳膊,终于松了一口气,小碗长吁一声跌靠在床上,说:“那就好,吓死我了。”
可初十七的眼光还落在小碗身上,小碗把手放在胸口,犹疑地问:“我?”
初十七再次摇摇头,说:“不是。”
跟初十七说话当真是在“打哑谜”,她不比划,小碗也想不出她道理在想什么。
初十七坐在小碗床下的台阶上,下巴抵在床榻上,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缓缓抬起头。比划道:“太子殿下是很的人。”
小碗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确很好。”
“可他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初十七认真比划,“他只对你好。”
小碗沉默着不接话了,在被子下搓着自己的手腕,忍不住想,江知酌现在在做什么,是拉着薛楚楚的手,还是在和薛楚楚行夫妻之礼。
初十七拍怕被子,让小碗抬起头来,比划着问小碗:“你为什么不接受太子殿下,为什么要推开他。”
这个问题小碗也问过自己,总有她不能突破的地方。
“我……”小碗想了想,“我不属于这里。迟早是要离开的。”
“为什么,你要去哪里。”初十七接着问。
小碗不知道怎么跟初十七解释皇宫朝堂上的复杂纠葛,也不会把江慕安说出来。
“十七,太子妃正常情况下是要做皇后的,”小碗问,“你知道吗?”
初十七点点头,殷切地看着小碗。
“可我不会,我只是暂居在这个位置上的一颗棋子,迟早会被位高权重的人们拨落,”小碗口气里听不出哀伤,也听不出喜怒,“所以我以为你对太子殿下有意时,会担心你的出路。皇家,是你想不到的残忍。”
“那你以后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跟着你。”初十七认真地比划。
“礼习佛法,除暴安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四处游荡,四海为家,”小碗认真规划以后的日子。
初十七用手指比了一个六:“你在念成语词典?”
小碗笑了下,说:“不是,自由才是我的追求,而不是被困在这华丽的房子里。”
“那你会在自由里、游荡里,找到你的心爱之人吗?”初十七问。
“没有想过,情爱并非一生之中重要的事,没有也罢。儿女情长只会影响我行走江湖的脚步。”小碗忍不住笑起来。
初十七点点头,表示认同。
“可是,太子殿下他很好。”初十七又把话题拽回来,小碗示意她接着说,“你真的一点都没心动吗?”
小碗被问得一怔,她想下意识说没有,嗓子却干涩的想说不出话。
第50章 吃醋了
如烟殿内,夏侯雅正在廊下拨弄几盆紫色的秋菊,闷闷道:“云水居的楚良娣,今天是不是要回家了。”
小女孩儿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阿慧好声劝道:“公主在这里开心一些,君上和娘娘才能放心呢,公主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管告诉奴婢,奴婢一定去办。”
夏侯雅揪着丝丝花瓣,把它们捏在手里,又用力丢出去。
“我想回家,”夏侯雅依然高兴不起来,“在这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大满公公不是说,让你和楚良娣做朋友吗?等她回来,您可以带些礼物去云水居。”阿慧站在一旁。
夏侯雅看了看四周,小声说:“再过几天吧,这东宫里到处都是人。”
一株秋菊很快被夏侯雅揪得只剩一个小小的绿色花蕊。
“夫君都去陪别的女子了,”夏侯雅又挑了一株开的最好的秋菊下手,“太子妃还不回来吗?”
阿慧说:“太子和太子妃又没有感情,跟咱们君上和娘娘是不一样的,而且太子妃性子冷淡,不好相与啊。”
“男人真贪心,”夏侯雅起身看看了宫墙,“尤其是楚国的男人。”
*
薛楚楚一大早就精心打扮了一番,一直耐心等着江知酌下朝以后,能来接她一起去薛府,看看她母亲过的好不好。
可薛楚楚等到快午时了,江知酌还没回来。
“软凌,怎么样,”薛楚楚在云水居门口抓着软凌的袖子焦急问道,“太子殿下回来了吗?今天朝会散了吗。”
软凌低着头,小声回答:“巳时刚过,就散了,太子殿下……”
“说啊,殿下呢?”薛楚楚话语里全是焦急,“那父亲这个时候应当早就 回府了,母亲就等着我回去呢。”
软凌还是很为难,不忍地说:“太子殿下在宫门口遇到了太子妃身边的人,说……说太子妃身子不舒服,太子殿下直接去看太子妃了。”
薛楚楚颓然地松开软凌的手,很快眼里就爬满了泪水,薛楚楚看看四周,又不可置信地看看软凌。
“那我呢,”薛楚楚泪流满面,断断续续地问,“就可以把我扔下不管吗?殿下就如此轻视我,轻视父亲吗?”
“殿下说先去看ᴊsɢ看太子妃怎么样,若是没有大碍,应当会回来接您的吧,”软凌小声说,“若是不……,也会派人去咱们府上说一声的。”
云水居门口路过的侍女都看到了薛楚楚这幅样子,薛楚楚甩了袖子,愤恨地回了自己的寝殿。
蜜红和薛楚楚同时听到了这个消息,她比薛楚楚冷静得多,只跟旁边的侍女嘲讽道:“还不是大小姐自己不争气,留不住殿下的心,还妄想风光回门,真是白高兴一场。”
“跟她那个不争气的娘一样,”蜜红啧啧道,“无论是做正室还是妾室,都没本事,活该被人踩在脚下戏弄。”
“大小姐现下正哭得伤心,”旁人接话,“要不咱们要看看。”
蜜红用帕子捂住鼻子嗤笑几声,说:“走,去看看咱们的‘主子’,省得说咱们不尽心侍候。”
两个侍女和蜜红进了薛楚楚寝殿,薛楚楚的眼泪像开了闸了水,收也收不住地一直流,根本无暇顾及她们。
“大小姐快别哭了,今儿可是您和夫人的好日子,”一侍女冷眼瞧着,“万一一会儿太子殿下回来了,您这哭花了妆,哭肿了脸,也没法回府啊。”
薛楚楚用帕子擦擦脸,扭过头不愿意看她们。
蜜红被无视就不乐意了,嘲讽道:“前些天大小姐对咱们可是亲厚了,一口一个姑姑的叫着,这是昨夜做了真正的主子了,瞧不上咱们了。”
薛楚楚想到昨晚的事,更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她以为蜜红知道江知酌没留宿正殿的事,现在又拿这事讥讽她。
薛楚楚恼羞成怒地站起来,让她们出去,可红着眼眶瞪人实在没什么威慑力,这群人早就欺负惯了薛楚楚母女。
蜜红更是看不得薛楚楚反抗的样子,用眼神示意旁边人看着门,迳直走到薛楚楚面前,抬手给了薛楚楚一个耳光。
手劲不大,但侮辱性特别大,薛楚楚站在原地,捂着脸浑身颤抖,软凌已经被吓哭了,还是要说一句,“你怎么能打小姐。”
“我受老爷和胡姨娘的命令来看管大小姐,”蜜红瞧着她们两个,残忍地说,“可大小姐一点不领情,真是辜负长辈的期望。说起来也是夫人教女不善,这一巴掌,是替夫人挨得,大小姐只能受着。”
薛楚楚只能忍着,蜜红觉得今日给得教训也够了,薛楚楚只要想着她母亲,就反抗不了,临走前给了薛楚楚最后的“忠告”:
“若想日子过得好,就得自己争气,等什么时候大小姐怀了了太子殿下的孩子,奴婢也算完成老爷的交代了,自然尽心伺候大小姐。”
薛楚楚看着蜜红的背影,心里恨极了,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和庶兄执意要他嫁给江知酌,她更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让她尽快怀上一个孩子。
她只知道,只有这样,父亲才会多看她一眼,会在家中看重母亲一些,她和母亲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
可薛楚楚现在在心里只有滋生出的恨意,恨父亲从小待她们母女的不公,恨父亲的宠妾灭妻,恨自己的懦弱无能。
不过,她想,此时此刻,她难堪的境地,根本就是何碗蓄意促成的。
何碗对蜜红的话耿耿于怀,便假意大度地让太子殿下回东宫看她,让江知酌答应陪自己回家又用计把人支走。
积攒了十几年的不甘与怨恨在此刻冲破了薛楚楚的理智,薛楚楚把屋内桌上的茶壶与茶杯一齐扫到地上,落了一地狼狈。
*
下朝后,重云受白竹的嘱托,从银杏宅子里赶来,等待江知酌的指示。
听闻小碗在祠堂内出来后就吐了一塌糊涂,江知酌眉心蹙了蹙,问道:“太子妃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去请太医了。”
重云说刚刚已经去东宫喊了陈太医过去,现在应当快到了,江知酌即刻踏上马车,吩咐容词去银杏宅。
“殿下,您昨晚安排了今日去和薛良娣一起去薛府,”容词提醒江知酌,“薛良娣此刻已经在云水居等您了。”
“先去看太子妃。”江知酌毫不犹豫地说,“若是耽搁过了时辰,你去薛府告知一声,我改日再去拜会。”
小碗正脸色苍白地蜷缩在床上,初十七用热水给小碗擦脸。
“别太担心,”白竹安慰初十七和静兰,“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太医应当马上就到。”
上次小碗生病初十七没在,看着小碗难受的样子,初十七着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碗还要抽时间安慰初十七:“我没事。”
过了一刻钟,陈太医和江知酌同时到了,小碗靠在床头,陈太医为小碗把着脉。
小碗看到江知酌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现在你不应该在薛府吗?”
江知酌没回复小碗的话,转头问向陈太医:“太子妃究竟是为何呕吐,六日前就有过一次。”
“单从脉象上看,太子妃胃虚失和,气逆于上,”陈太医缓缓说,“大抵是因为太子妃体虚不足,情志失调所致。”
陈太医把手指从薄巾上抬起,看着江知酌过分着急面色道:“太子殿下不必过于忧心,此症已减退,可用少许滋养胃阴的汤药,便能逐渐好转。”
太医都说没什么事了,江知酌也只好让侍女们把太医送出去,白竹为二人关上房门,带着所有人去门外等着了。
江知酌自行坐在床边,伸掌覆在小碗腹部上,刚想问小碗有没有好点。
小碗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跟江知酌拉开一段距离。小碗低声说:“太医都说了我没事,殿下赶紧去忙别的事。”
江知酌手掌僵在半空,不知为何小碗好像更加疏远他了,只好和声细语道:“没有别的事,你……不是吃坏了东西,也不是着凉,那太医说‘情志失调’是因为你很难过?”
小碗神情顿了下,才说:“从祠堂出来,自然不会愉悦。”
“何至于此,”江知酌追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上次也是这般。”
可小碗明显不想再说什么,只轻轻摇摇头,说没事。
短暂的沉默后,小碗说:“我困了,身子也不大舒服,要睡一会儿,太子殿下请回吧。”
尽量忽视了江知酌的存在,小碗把身子滑下去,用被子把自己半张脸罩起来,佯装自己马上就要睡着了。
其实也不用装,小碗昨天莫名睡不着,一直没合眼,此刻是的确有些犯困。
江知酌沉默了一下,在心里叹口气,把小碗抱起来,往床里侧挪了一些,在小碗不明所以的目光里,江知脱了外衫,自己脱下鞋子放好,躺在了小碗身侧,面对着小碗。
小碗搂紧被子,挡住了江知酌要伸进被子里的手,拒绝的意思太过明显。
“为什么?”江知酌眼神里带着哀伤,不解的问。
“以后别碰我,手也不行。”小碗不去看江知酌的眼,又多余地补充一句,“再也不可以了。”
“为什么不可以?”江知酌把小碗的微小表情尽收眼底,缓了缓说,“说清楚,不然我会误会。”
“误会什么。”
“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因为什么生气了,又好像是……吃醋了。”
第51章 云水居
容词在银杏宅门口等了半个时辰,陈太医那边都已经把药方配好,煨在灶上了,嘱咐侍女:“再过一刻钟,就可以给太子妃送去了,明日中午再服一帖即可。”
陈太医提着药箱从前院出门,遇到在门口纠结的容词,点头打招呼过后,陈太医原路返回了东宫。
看着陈太医离开的方向,容词和重云对视一眼说,“我现在去薛府,你在这边等着殿下吩咐吧。”
“殿下这是怎么了?”重云忍不住说,“以前殿下安排的事,可不会轻易改变。”
“主子的心思咱们哪知道。”容词有点丧气。
除了去薛府,一会儿还得替主子回东宫传话,给薛楚楚那边也要说一声。这事儿还必须容词亲自跟薛楚楚说才好一些。
给江知酌寻了个回府找公文而耽搁了时间的由头,在薛楚楚的父亲薛中那边交了差。
可薛楚楚那边,容词不由得发了愁,陈太医那边已经回了东宫,想必薛楚楚也应当知道了江知酌是为何没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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