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着这仅仅是小碗的猜测,“我要提醒太子殿下。”
乙尘点头:“那你便写封密信给太子殿下。”
“我们尘字苑的密信?”小碗疑惑地说,“太子殿下如何看得懂,哦,他可以去找太傅。”
乙尘摇头轻笑了一下,说:“他看得懂。”
“我才刚刚跟天一学会一点,”小碗说,“太子殿下怎么会看得懂?我可没有教过他,师父不要冤枉我。”
“你学会之前他便会了,我也很震惊,”乙尘神色未变,“不光看得懂,他甚至可以改掉我写给秋太傅的密信。”
小碗不可置信地拿汤婆子挡住嘴巴。
乙尘说的是,两年前江知酌从石渔镇小碗的茅草屋里带走的那封信。
那封扶持江知酌当上太子之位的密信。
“那师父和义父原本是想扶持哪位皇子?”小碗问。
“我们哪有指点江山的能力,这份江山波谲云诡、瞬息万变,我们控制不了所有人,就如没人知道夏侯雅会牺牲自己来推动棋盘,”乙尘说,“天下未定,只是我现在把这步棋子走到了你的身上。”
小碗才惊觉自己也是这棋盘中的一子了。
“你说过,要让为师赢你一盘棋的,”乙尘淡然地说,“是时候实现你的承诺了。”
“师父自谦了,”小碗说,“师父才是这世间最会下棋之人。”
“我心甘情愿做师父的棋子,我要让江知酌赢。”
*
营帐内,小碗简单明了的说明了经过与来意。
赵孟默不作声,他已经快被江知酌坑得把头拴在腰带上了,江知酌回京城做了太子,赵孟刚舒一口气,现在又来了一个更坑的太子妃。
“所以,江老五把虎符给了你,”江凌远把眉毛拧成一个“川”字,“你要我违抗父皇的命令,把三皇兄在半路拦截下来?”
小碗点点头,说可以这么理解。
“咱俩把她扣下,然后威胁江老五让他自己去我父皇面前认罪,”江凌远跟赵孟商量,“这样,咱俩是不是能改邪归正、改恶从良,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最后落个押赴刑场的下场吧?”
江凌远话音还没落地,只见寒光一闪,玄烛的剑刃已经落在了江凌远颈侧。
“太子妃好剑法,”赵孟拍手称赞,“下官还要去点兵,先告辞了。”
“坐好!”小碗收剑归鞘,另一只手拿出尘字木牌,在江凌远面前晃了一下,“无论是我手里这把玄烛,还是这块木牌,四殿下没有他选。”
“就算我曾受尘字苑救命之恩,那也不行!”江凌远瞪着小碗,“违抗皇令之事做不得。”
“好吧,那我来做,”小碗说,“四殿下,只管善后就行了。”
“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小碗说,“结果都一样。”
“你……”江凌远要被噎死,“你和江老五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的惹事精。”
小碗点头赞同他人对她和江知酌的评价是“天造地设。”
“可惜啊,”小碗坐回位置上,“我们已经和离了,这个词不太合适了。”
“为何?”赵孟抢先一步问道。事情是不是还有转机。
时间紧急,小碗决定把话摊开了讲。
“太子殿下之前在越州做过什么,我不十分清楚,”小碗说,“但我知道,他能做到这一步,少不了二位的协助。”
江凌远把脸撇开一些,不愿承认自己曾经上过贼船。
“不过我知道太子殿下的打算,”小碗看着江凌远,极其认真,“就算将来事发,也牵扯不到二位一丁半点。所有的事,他自己会承担,对吗?”
赵孟看着江凌远一点点把头扭过来,神情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江凌远知道江知酌最讲义气,做事也最缜密,他其实没太考虑过将来如何,他知道江知酌不会轻易暴露,更不会把别人也牵扯进来。
“我明白,一位是正统皇子,一位是英勇将军,我理解,我不会让二位难做的,也不会让二位来日被世人诟病,”小碗说,“虽然我方才说,结果都一样,但我一定让二位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江凌远和赵孟对视一眼,气势上比刚才矮了一大截,跟小碗和江知酌一比,怎么显得他们倒是不讲义气了。江知酌和小碗做的事,也是为了楚国和百姓啊。
“我在内没亲人,在外没名声,而且现在到处流传着我的流言蜚语,”小碗声音没什么波澜,“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不怕,违逆的事,该由我出头去做。二位到时,只管保家卫国,匡扶正义就好了。”
小碗把话说到这步了,江凌远和赵孟自然没办法再推辞。
“我私制虎符,出兵拦截夏侯冲;我会拦住苍赤使者,不让其踏进越州一步;我假传军营指令,拒不与苍赤和解;”小碗字字清晰地说着自己惊人的谋划,“我要让苍赤彻底臣服于楚国。”
江凌远和赵孟惊得要托着自己的下巴。
小碗摇摇虎符,换上了轻松的口气:“我把我的计划都告诉你们了,这世上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我现在要去做第一步了,这一步还不算难,等我成功了,就是你们出手抓捕我的时候了。”
小碗要跟江凌远和赵孟唱双簧传回京城,等京城ᴊsɢ下达回指令,估计这边已经和苍赤已经开战了,江凌远只要顺势加入对抗苍赤的阵营即可。
“你疯了!”江凌远大喊,“你不要命了,打仗没那么简单!”
“我惜命得很,”小碗说,“一寸土地我都不允许割给苍赤,哪怕一天都不行。楚国不会输,我也不会。”
赵孟从小碗的神情里看到了一位君主的该有的气魄。
他不敢说。
赵孟揉揉眼,想看清楚一点,小碗已经走出了营帐。
第88章 圆日升
越州守备军校场。
小碗点了一位名为李庄的副将与她同行。
只因为这个副将昨日最不服她,但军营里的四名副将都识得容词,小碗又手持虎符,他们不得不听从于小碗的命令。
副将郑凌自请前往,小碗拒绝了。
副将郑凌是容词的旧交,也受过江正值酌的提点,不愿看小碗被一群士兵为难。
“让卑职随太子妃一同前往吧。”郑凌抱拳行礼。
“郑将军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不必同行,”小碗翻身上马,“我相信李将军就能助我救下恒安王。”
“还有,以后不要称我为太子妃。”小碗打马带着人去了夏侯冲所经之路。
越州守备军大部分是当初招安招来的,还有一批后来越州百姓人家安定以后来参军的,赵孟也把原本兵部里越州户籍的一批士兵拨到了越州守备军里面。
本是鱼龙混杂,四名副将都是千锤万磨才拔到这个位置,怎么会心甘情愿让一个刚来的女子坐上主帅的位置。
李庄只点了一百名士兵随小碗去官道,挥挥手,跟在了小碗和容词的后面。
*
小碗是真的困,她昨日才与江凌远和赵孟交谈完,又马不停蹄地在昨日傍晚前赶到守备军军营。
现在才还不到辰时,天还未大亮,她就顶着严寒的风去官道等夏侯冲。
吹得耳朵疼,小碗把手缩在衣袖里拽着缰绳,不愿伸出来摸摸自己被冻红的耳朵。
小碗无事可做,低着头在马背回想她前俩月在东宫的好光景。哪天不是和钱朵朵睡到自然醒,一醒各种好吃的好玩的排着队送上来。
她刚来军营第一天,连起床气都不敢撒了。
快被冻僵了,只听容词轻喊一声,“来了。”
士兵们迅速整好队形,小碗望了一眼,还算满意,回头眯着眼看了一眼路上,夏侯冲的人马正朝这边走来。
夏侯雅的灵柩也在队伍中,夏侯冲没耽搁,也是日夜兼程的往苍赤赶。
“前面是什么人!?”一名苍赤士兵扬着鞭子喊,“苍赤二皇子与恒安王在此,还不赶紧让开!”
“等的就是你们,”小碗的马匹在最前方,“恒安王是越州刺史,已经到了年后赴职的时候,为何要与夏侯冲同行?”
苍赤士兵指着小碗,呵道:“你胆直称二皇子名讳,恒安王要去做什么,用得着向你交代!?”
小碗嗤笑一声,说道:“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么?是觉得夏侯冲这个名字太难听了吗?这是还是楚国的地界,我说叫得,就叫得。我叫何碗,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马车无故停下后,江慕安掀起轿帘,看着远处马背一个身影很像小碗,夏侯冲已经走到了最前面,江慕安也下了马车去看发生了什么。
等江慕安走进,才发现那人竟真是小碗,与她平日里的打扮不同,小碗今日未挽发,一头青丝拢在耳后,鬓边的发丝被吹得肆意张扬。
小碗没在意江慕安的眼神,她起来晚了,还没来得及束发,在这军营中,也不想盘女子的发髻,干脆就这么出来了。
“小碗?!”江慕安很是震惊,“你怎么在此处?”
“京中流言太多,不想听,就跑出来了,”小碗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慕安,“我更想问恒安王,你怎会跟罪魁祸首在一起?”
小碗斜睨了夏侯冲一眼,夏侯冲立刻冲上前,急道:“无理!你说谁是罪魁祸首。”
“你,和你妹妹夏侯雅。”小碗说。
“小碗,”江慕安制止小碗,“这件事,你别管了,父皇会给一个解决办法,我此行去苍赤,也是为了此事。”
小碗觉得自己听到了新年第一个笑话。
“那请恒安王赐教,您和皇上会给什么样的解决办法?”小碗冷眼看着江慕安。
江慕安走进一步说:“那些流言,终会过去的,你现在和五弟和离了,我……”
江慕安想说他会对小碗的后半生负责,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觉得说出来有点不妥,他想私下里告诉小碗。
“我的事不必恒安王操心,”小碗语气疏离,“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夏侯雅自行不义,王爷和皇上还有什么可与苍赤商议的必要,难道她死了,错的就能变成对的吗?如果是要道歉的话,我和你现在都在这里,夏侯冲可以替她妹妹道歉了。”
苍赤的士兵听到小碗如此非议苍赤公主,个个拔刀以对,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夏侯冲双目喷火,涨红了脸,说道:“难道这是楚国的态度?”
“小碗,朝堂之事你不懂,这涉及两国交好,”江慕安离小碗更近,走到小碗一侧,“你别再说了,我让长乐带你回京城。”
小碗盯着江慕安的脸,去年她还觉得江慕安和江知酌两兄弟长得有几分相似,此刻她完全没有曾经的那种感觉。
小碗曾看着江知酌的脸想江慕安,可看着江慕安小碗却完全联想不到江知酌。
他们本就是不一样的。
“该回去的不是我,而是你”小碗冷静地说,“我不会让你去的,因为你带不回来好消息。”
“我娘是越州人,”小碗问,“你知道吗?”
江慕安不知道为什么小碗突然说这个,摇头道:“不知道。你一直在宫里长大的。”
夏侯冲不愿在这里耽搁,也怕小碗真的把江慕安留下,催促道:“恒安王殿下,我们该赶路了,这种无知妇人还是送回去,别在外面抛头露脸的丢人。”
小碗拔出玄烛,横指在路上,扬声说:“你们想走,可以。恒安王要留在越州做他该做的事。夏侯雅已死,道歉我可以不要了,请你把话带回去,楚国的一寸土地都不会割让,一枚铜板也不会给与。”
夏侯冲后退一步,朝着江慕安说道:“难道你们楚国是听这个妇人的?皇帝与恒安王殿下的威严何在?”
小碗转向江慕安,淡声说:“你告诉他,如果你说的话跟我刚才说的有出入,我就割了你的喉咙。”
李庄在后面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这娘儿们也太嚣张了。
不过真带劲。
夏侯冲的人和江慕安带的人很快分成了两个队伍,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长乐听小碗这么威胁江慕安,还如此不知好歹,替自家主子怒怼小碗:“何姑娘,我家殿下对你仁至义尽,你不知道感激不说,今日还做出违逆皇命之事,太不应该了,你现在带着你的人退下,殿下还能向皇上求情,可以饶你一命。”
小碗没理会旁人,静静地看着江慕安。
江慕安也仰头看着小碗,这样的小碗太陌生了。江慕安印象里的小碗,虽然话不多,但温和善良,笑容和煦,从未向今日这般冷峻,还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江慕安犹豫了一会,最终选择了小碗的阵营。
江慕安看着小碗的眼睛,实在不愿让小碗失望。
夏侯冲却不想就此放人,江慕安是谈判的筹码。
“我看恒安王殿下是太顾念旧情了,”夏侯冲冷哼,“这个女人是红颜祸水,我替殿下解决了她。”
十几名苍赤士兵早就在夏侯冲的暗示下盯上了小碗,夏侯冲话音未落,马匹带着杀气已经围攻了过来。
容词不知怎么称呼小碗了,着急喊道:“主子,小心!”
小碗彻底醒了。
拉了江慕安后背的衣衫一把,把江慕安往后扔了两步,小碗迅速解决了面前一人。
还是泼了江慕安一肩膀的鲜血。
玄烛抽刃而过,竟没留下半丝红迹,小碗来不及欣赏如此称手的佩剑,反握木柄,砍在马蹄上。
玄烛见了血,跟着它的主人一阵势如破竹,夏侯冲躲闪不及,玄烛已经斜架其颈侧。
李庄在原处看了一场好戏。
“两国仇怨已结,要杀随便,”夏侯冲啐了一口唾沫,仰着脖颈,“你们欠的债,苍赤迟早会讨回来!”
小碗恶意地把刀刃抹在玄烛的脖颈上来回了两次,将玄烛上的残血抹在了夏侯冲的下巴上。
血腥味溢在鼻息旁,夏侯冲再没方才那般英勇赴死的气魄,身体不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小碗手中的尖刃没追上去,反手收回剑鞘中。
“我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杀掉你,”小碗冷然地说着,“卑劣的谋算是你们苍赤惯用的滥招,苍赤欠的债,今年就要还了。”
夏侯冲脸色铁青,小碗俯身凑近了一些,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人能听到,“你ᴊsɢ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赴死,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义吗?”
小碗原本不想一直拿夏侯雅的死刺激夏侯冲,但她不齿夏侯雅和苍赤的手段,也为了激化与苍赤的矛盾,故意在夏侯冲面前揭他最痛的伤疤。
夏侯冲怒目圆睁,目光简直想撕碎小碗。
小碗敛起表情,转过马头,朝守备军那边去了,经过江慕安时,小碗还是停了下来。
做坏人还挺爽的,小碗想,不如就再坏一点。
“恒安王,我改主意了”小碗说,“我要你留在守备军军营,看看你想要‘交好’的邻国,是怎么贪心不足,自取灭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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