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她隐隐带着怨念的目光,万文东一扫最初见面时的模样,咧着一排整齐的白牙大喊了一声:“弟妹好!”
这一声差点没把虞幼真送走。
虞幼真缓缓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你好。”
她记得这位万文东万总自我介绍是温恂之的好友兼下属,听他喊的这一声弟妹,大约他是比温恂之年岁大些,叫她一声弟妹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法适应这称呼。
万文东才不知道她内心别扭呢,自从虞幼真应了他一声“弟妹”,他就一叠声地叫着“弟妹”,弟妹长弟妹短的,比如说:弟妹你要不要喝水?弟妹你热不热我给你扇扇风啊?弟妹你今天心情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好多没必要的事情都要喊她两声弟妹,简直让她怀疑这位万总是在没话找话说。
温恂之扫了万文东一眼,心知肚明,这家伙是欠瘾犯了,他淡淡说了句,眼含警告之色:
“行了,别贫了。”
大老板发话了,万文东也只能住嘴,遗憾没能当够“哥哥”的瘾,占更多温恂之的便宜。
虞幼真今天的婚鞋很高,Jimmy Choo的婚鞋,很好看,但是跟高得快能戳破天,走起路来很难受。她刚站起来,就差点崴脚,温恂之连忙扶着她,他低眼看看她脚上那双高跟鞋,尖锐的细跟,绝对的美丽刑器。
“难受吗?”他低声问道。
虞幼真点点头:“嗯,有点。”
她还在念书,去学校会穿得比较朴素大方,平日里穿高跟鞋的时候不多,再说了,她的学校坐落于山上,让她穿高跟鞋走上坡路,那也是决不可能的。
闻言,温恂之半蹲下来——他握住她的脚腕,干脆利落地脱了那双高跟鞋,放到了一边。
虞幼真不明所以:“哎?你干嘛?”
温恂之仰头看她,眼角微弯,说:“难受就换一双鞋。”
旁边的伴娘适时递过来一双平底鞋,婚礼当天为了避免出岔子,一齐准备了很多备用的选项。
于是,他就着这半跪的姿态,接过那双平底鞋,为她穿上,动作细致而轻缓。
她的指尖抵在他的肩头,看着他低头为她穿鞋,忍不住恍了恍神。
换好后,虞幼真对着镜子左右照照,平底鞋确实是要比高跟鞋舒适许多,就是没那么好看。
直到要去给长辈们敬茶了,虞幼真还有点遗憾今天不穿高跟鞋,她会不够好看。听到她的顾虑,温恂之捏捏她的指尖,宽慰道:“今天行程太满,穿高跟鞋会累坏的。”
他话音少顿,再开口时,他的语气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不必担心,你一直很好看。”
没有女孩子是不喜欢听到夸奖的,明知道他现在是在宽慰自己,虞幼真还是开心了一下,不再过分计较自己穿平底鞋是不是好看的这个问题。
温恂之见她重新开心起来,也笑着说:“走吧。”
是时候去敬茶了。
两人携手走到客厅,长辈们早就在客厅等两位新人了。虞老爷子坐在主位上,穿着极其正式的衣服,他今天从医院回了虞家老宅,参加孙女的婚礼。赵瑞心今天也是盛装打扮,她坐在沙发上,看到他们,她笑着向他们招了招手。
“幼真,恂之。”
闻言,客厅里的众人都安静了,向门边看过去——真是顶顶登对的一双人。男人身高腿长,气度高华,也许是今天婚礼,他向来疏冷的眉目显得温和不少;女人高挑纤细,秾丽又端庄,站在他身侧如小鸟依人。
今天是虞家的大事,虞家人尽聚一堂,所有人面上都带着笑意,除了虞家大房。
之前得知公司股权变动,且虞幼真与温恂之结婚这两个消息后,郑婉茹是食不下咽,不得安寝——这意味着她希望虞家大房接管公司,和虞幼真嫁给外甥郑晋英帮扶郑家的两个算盘同时落空。所以尽管她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可当她真的见到他俩携手走进客厅里来,走到众人面前来,她还是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偏偏虞幼真这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向周围人都打了一圈招呼,等到了她郑婉茹,她面上流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道:
“大伯母,您这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休息不足?”
郑婉茹表情一僵,猜想虞幼真她这是在指自己的黑眼圈都挂到了下巴上。郑婉茹今年已有五十许,一向在意保养,最近因为这两件事情衰老得厉害,本就心烦,今天又被人这么当众提了一下,更是难堪。她心里大骂虞幼真是可恶,刚想回嘴讽刺两句,但她的目光触及到她身旁的温恂之后,见他面无表情地望向自己,目光平静却隐含警告,她脑子清醒了些许,面上强露出一个笑容,道:
“谢谢幼真关心,最近我是休息不好。”
虞幼真便笑笑,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伯母还是要注意休息,不要想太多。”
郑婉茹看着她脸上那微笑,只觉得那是得意的笑,仿若得胜者般的笑,内心窝火至极,却只能咬着牙,笑着应了一句“好”。
赵瑞心在一旁看着,心里亦生出些畅快的感觉。
这些年二房在大房的打压下,日子过得是如履薄冰,女儿还三番四次遭到郑家那纨绔子弟郑晋英的骚扰,憋屈至极。如今翻了身,她自然也想出口气,此时便佯装喝茶,冷眼旁观,等她看到后边郑婉茹的脸色都变了,才不慌不忙地提了一句:
“幼真,别误了时间。”
虞幼真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最后对郑婉茹笑了笑,视线便轻飘飘地从她身上移走了。
由于两人的父亲均已去世,温恂之母亲现卧病在床,两位新人的父母只剩赵瑞心一人。
敬茶一般有站姿弯腰或者跪姿两种方式,虞幼真本以为温恂之身份贵重,应该会安排站姿敬茶,但工作人员拿出了两个大红色的软垫,整整齐齐地摆在赵瑞心面前。虞幼真诧异地转头看了温恂之一眼,他平视着前方,没看她,却仿佛像感觉到她的视线那般,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指尖。
司仪引领他们进行敬茶的流程,请他们二人跪到软垫上。温恂之干脆利落地提了提裤管,跪了下来。虞幼真亦跪到了另一个软垫上。
茶满到七分,虞幼真端起茶杯给温恂之,温恂之接过茶杯,双手给赵瑞心敬茶,礼数十足,语气诚恳。
“妈妈,请喝茶。”
赵瑞心的眼眶都红了,面前的男人斯文且英俊,如兰芝玉树般矜贵独绝,这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一直将他当作自己半个儿子那样看待,如今真成了她的女婿,真成了她的儿子。
她“哎”了一声,连忙接过茶杯。
后续新人又给虞老爷子敬了茶,虞老爷子眼眶湿润,接过他们这改口茶。
等他们都喝完,温恂之一一双手接过茶杯,放到托盘上。
虞老爷子面带笑意地递给温恂之一个厚实的红包:“来,恂之,快拿着。”
温恂之连忙恭敬接过。
虞老爷子望着面前这对新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一晃眼都到了成家的年纪,心里是感慨万千。他牵起孙女的手,又牵起温恂之的手,令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
虞幼真抬眼,爷爷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们二人,笑得老怀欣慰,但眼中却闪动着泪光,老人仿佛有很多话想要说,可酝酿许久,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朴实的叮嘱。他苍老而粗糙的手用力握一握他们交叠的手,语重心长道:
“往后就是一家人了……要好好过日子。”
第22章
苟载瑟瑟发抖地蹲在虞家大宅旁边的一棵高树上, 他一手抱着沉得要命的单反,一手抱着粗壮的树干。
为什么他会蹲在这里,说来也是话长。
今天温虞大婚,但整场婚礼安保规格极高, 并不对外公开。在婚礼开始之前, 温家私底下便早早地跟主流媒体的高层都打过招呼,达成了一致, 不会对外公布婚礼的相关讯息。
主流媒体不动, 小报们可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条新闻是近日热度最高的, 价值极高,可以说谁拿下来谁就等着大卖。于是苟载和他大批大批的同行前赴后继地埋伏在沿路, 就想拿到第一手的照片讯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 好消息是,迎亲的车队到了之后, 他们第一时间就拍到了温家掌权人的照片。
坏消息是,虽然他们拍到了温恂之的照片,但是那些个缺心眼的同行实在是愚不可及,竟然没有关闪光灯!
温恂之下车那一瞬,铺天盖地的闪光灯几乎要照亮整个深水湾。然后, 他就看到那位素来矜贵的温先生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四周,侧过脸对旁边的人耳语了两句。
苟载当即就觉得情况不妙。
他跟拍多年,经验丰富, 那会儿他已经藏在了树上,但是那位温先生的目光似乎也扫过了他, 极锐利的眼神,他看过来时, 苟载手脚一软,险些没抱住树干,像根倒栽葱一样直直栽倒下去。
后面的事情,就可以说是很简单粗暴了。
一想到这儿,苟载就狠狠闭目。
温先生下车后就直直入了虞家大宅,虞家的宅院自然也是围得像铁桶一样,他们根本进不去的。温先生是进去了,但他的随行人员和安保人员还留了一部份在外面,他们这些人大概是得到了温先生的授意,开始地毯式搜寻潜伏在四周的记者。
头上顶着花花草草当遮蔽物的,藏进车里的,躲在车底的……全部被揪了出来,然后随行人员礼貌却极为强势地要求记者删掉相机里的照片,记者们当然不愿意,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照片全都被删光了,人也灰溜溜地被随行人员强硬地送离了姻亲现场。
苟载运道比较好,他躲在树上,这棵树很高,树冠浓密,随行人员没发现他。他惴惴不安地蹲在树上,一方面担忧温家掌权人的雷霆手段,也会把他揪出来,但是另一方面却不由自主地畅想起来——虞家这位千金小姐被虞家二太太保护得很好,她也素来低调,成年后从未在媒体上公开露过面。在这样的好日子里,如果他能拍到虞小姐的照片……
那这泼天的富贵不就轮到他了吗!
虞家大宅的玻璃全部都是单向的防弹玻璃,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苟载耐心地等了许久,门口突然热闹起来,说话声和脚步声渐大。
苟载一个激灵,握紧了手中的相机。
很快,门口出现了许多人的身影。先出来的是几个全副武装的保镖,然后,是被人簇拥在中心的一对新人。
温家的掌权人一改方才露面时骇人的冰冷,此刻他的眉梢眼角微微弯着,侧头低眼对怀里的人说话,表情温和,临下台阶,还弯下腰体贴地帮她提起裙摆。
新娘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
这一刻,苟载也得以看清这位被保护得极好的虞家小姐的真容。他的脑子“嗡”了一声,都说见过真正好看的人时,脑子是一片空白的,此刻他就是这样。他跟拍过很多名流巨星,见过不少美貌的人,但没有几个人的美貌能给人这样直接的震撼。
这位虞家小姐长得极美,容貌和体态皆是无可挑剔,她耳畔和脖颈间戴着极为华贵的首饰,艳光四射,苟载一眼便认出那是前段时间被温恂之拍下天价的珠宝,但此刻,那些无比昂贵的珠宝全都沦为了她的陪衬。
他不由自主地举起手中的相机,抓紧最后的机会,在虞幼真上车前按下了快门。
今天虞家小千金出阁坐是虞老爷子最钟爱的座驾。车就停在虞家的门口,短短几步路,两位新人很快上了车,车窗升上去,再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苟载颇有些可惜,他查看了一下他好不容易拍下的那几张照片,虽然是匆匆抓拍的,但是这几张生图的清晰度还是可以吊打那几张网上流传的糊得不行的照片。他满意地点点头,今天也不是一无所获,这个独家注定是他们的了。
可惜,他还没高兴太久,正准备下树,就看到有个人站在树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站在那儿多久了。见到苟载看过来,他咧开白亮的牙齿:
“嘿,bro。”
苟载懵了一瞬,他认出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温恂之的心腹——万文东。
万文东敲敲树干,说:“还不下来?要我上去抓你吗?”
五分钟后。
苟载绝望地抱头蹲在地上,再也不想回忆刚才他惨痛的经历,不过短短五分钟,他吃饭的家伙已经被万文东缴走。
万文东一张张搜查相机里的照片,全是虞幼真和温恂之两人的合照,其中有一张正好抓拍到两位新人相视一笑的画面,看起来温馨动人。他笑了一下,心想温恂之这家伙应该会喜欢。
“拍得不错,相机我拿了。”万文东说。
苟载一听急了,里面全是他独家的新闻,他升职的希望,更何况,“这是公司的办公用品!你不能——”
下一瞬,他鼻尖正对着一沓厚厚的钞票,他两眼发直,慢慢地闭上了嘴。
“别吵吵,不白拿你的。”万文东挥了一下手中的钞票,“算是我们买下这些照片的报酬。”
苟载瞄了一眼那沓纸钞,粗略估计除去相机的款项,还能抵得过他半年的薪水了,他脑子里左右摇摆,天人交战。
万文东往上加码,“两倍,总可以了吧。”他威胁道,“劝你见好就收,本来未经对方同意的偷拍就违法,我们有权起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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