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远——很远的远房亲戚。”说着,五条悟展开双臂画了个大圆,“我们只是共用一个祖宗啦。”
不知道想到什么的五条觉表情古怪地说:“你说的这个祖宗,该不会是菅原道真吧?”
“恭喜你答对了~”五条悟朝五条觉比了个大拇指,“不过还是没有奖励哦。”
闻言,五条觉露出无语又嫌弃的表情:“可真是有够远的。”
五条悟微微地笑了一下:“过两年你要是有空的话,去宫城仙台市看看。诅咒女王听起来是很威风啦,不过年轻人嘛,还是不要过那么孤独的生活比较好。”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回去的方法,但是五条悟有预感,他不会在这里待很久。
“诅咒女王?”五条觉重复了一遍五条悟的话,眉梢轻轻挑起,“他是被诅咒了,因为这个成为的特级术师?”
“不全是,但契机的确是因为未婚妻里香死掉了的关系。”
“怎么死的?”
“车祸。”
“……你不会是想让我去改变这场车祸吧?”
“能改变是最好的啦,不过我也不知道日期,所以只是让你去碰碰运气而已。而且忧太是非术师家庭,有人引导会比较好一点。”
听到这里,五条觉拧起眉毛,不满地仰着脸瞪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拜托嘛。”年纪快要比面前的女孩子大出一轮的男人,双手合十地微微弯腰,毫无心理负担地朝对方撒娇。
室内跃动的烛光落在那双蓝色的眼眸里,就像浮光掠影的大海一般。那含着轻浅笑意的模样,意外的有些温柔。
“……啧,麻烦精。”五条觉的表情嫌弃要死,但还是答应了。
五条悟笑了一声,直起腰时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辛苦啦,我相信觉肯定能做得很好的。”
“那是当然——都说了你不要像摸狗一样摸我的头啊!”
“我可不是这么摸小白的,是你自己经常这么干,然后自以为是了吧?”
“你才自以为是!”五条觉下意识反驳他。
五条悟很爽快地承认了:“是啊。所以你也一样。”
“……”五条觉:再重申一次——可恶的异时空同位体!!!
闹过之后,话题又回到之前的‘新世界’上面。
“你不是觉得那个人在咒术界里有很多眼线吗?”五条觉说,“封印你之后,和内鬼们一起来个造反什么的,然后建立属于他们的权利机构?这其实挺简单的,总监部那些人贪生怕死,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可是我出去之后把他们全杀了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是这样没错,可问题是,你真的可以顺利出去吗?”
“……”
“虽然不知道那个什么忧太的实力怎么样,但按你的说法,不说占据了夏油杰身体的人,光那些已知的特级咒灵就够他们烦恼的吧?”
上次五条悟说起那些咒灵时,描述的是“还挺耐揍的”。
五条觉根据这个条件筛选了一下对她来说挺耐揍的术师,发现连五根手指头都用不完。而且,比起身为人类的术师,咒灵天生具有恢复性方面的优势。
“再说了——”五条觉又抬手指了指自己:“别说顺利解开封印呢,现在五条家正经的家主是我。”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五条悟看着面前白发蓝眼的女孩子,狐疑地问:“你真的不知道我怎么过来的?”
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刚好碰到五条觉。这种几乎可以视作是以她为坐标的“降落”方式,要说两者之间没有某种联系是绝不可能的。
“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吗?”
“……太离谱了吧?”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的。”
***
伏黑惠怎么也想不到,他不过是和狗狗玩了一会儿,再转头时,本来并肩坐在廊下的两个人竟然都不见了!
……没有和自己打招呼,那应该只是暂时离开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吧?
这么想着的小男孩按下心中的迟疑,接过小白叼回来的彩球,继续和它玩。但是,直到小白都跑累了,庭院里还是静悄悄的。
纠结了一会儿,伏黑惠决定到附近找找那两个不靠谱的大人。
“我想去找五条小姐,你要和我一起吗?”
小白不知道是听懂了伏黑惠的话,还是单纯因为他之前和自己玩了很久,总之伏黑惠一往外走,原本趴在地上休息的小白也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陌生环境带给伏黑惠的压力,在狗狗的陪伴下减轻了一些。
只是五条家是真的很大,第一次来这里的伏黑惠很快就迷路了。不过好在有路过这边的侍从发现了他。
伏黑惠看到,那两名穿着和服的女性看到他后惊讶了一瞬,似乎想问他是谁,但是发现他身边跟着的大白狗之后,顿时神情温和地低下头颅。
“客人需要什么帮助吗?”
年长者对自己露出恭敬又顺从的态度让伏黑惠不太适应,但是比起之前在禅院家遇到的仿佛人偶一样的女侍,他觉得这边好多了。
“您好,我想去找五条小姐,您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敢放任一个小孩在本家里乱走的五条小姐,再加上跟在一旁的小白,女侍们立即猜到了伏黑惠说的人是谁,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们还是多问了一句。
“客人不用这么客气。冒昧地问一下,您是想去找家主大人吗?”
大约是听到了熟悉的称呼,小白“汪”地叫了一声。
“嗯。”伏黑惠摸摸身旁的小白,“五条小姐之前还在的,但是忽然不见了。”
女侍们看了看伏黑惠,又看看朝他摇尾巴的小白。
“抱歉,我们无从得知家主大人的行踪。但还请客人随我们去茶室稍作休息,会有人来接待您。”
于是,伏黑惠跟着女侍们去了一间典雅的茶室。
但是等他吃了一轮点心,和几个白胡子老爷爷聊完天,甚至还和小白一起睡了一觉之后,那两个忽然消失不见的白毛还是没有出现!
坐在茶室外缘的伏黑惠,一边摸着腿边毛茸茸的小白和它一起看着天边鸡蛋黄一样的夕阳缓缓沉没下去,一边认真地思考着一个问题——
他现在换监护人还来得及吗???
第18章
交领丶小袖着物丶袴丶印有家纹的羽织。
当这四个要素出现在传统服饰中,大概绝大部分日本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纹付羽织袴。
但是,着物的衣袖与衣服躯干部分并未完全缝合,能看到里面白群色的襦袢。并且袖端还有一条呈点划线穿过的带子,这是狩衣的款式!可狩衣又没有这么窄的衣袖!
还有下半身那条白群色的袴,一时也说不清到底是巫女袴还是行灯袴。
纹付羽织袴和狩衣都是属于男性礼服,行灯袴和巫女袴则都是给女性穿的。
此时,这些元素全都堆叠在一起穿在一个人身上,五条悟都看沉默了。
“干嘛露出这种表情?”今天没有戴墨镜的五条觉随手把印有家纹的白色羽织搭到肩上,把玩着手里那根两三寸宽的布条,挑眉看着五条悟。
“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干嘛?”
“今天是春季会议啊。”五条觉理所当然地说,“夏油杰今年肯定也会参加这个,我去那里看看。”
听到五条觉的话,五条悟顿了一下,两个世界的时间不一样,他一下子没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也难怪她事情都办完了却没有回横滨,甚至连惠都是交待其他人送回去的,原来是在京都等这个。
不过——
“没想到还挺上心的嘛,我以为你挺讨厌杰的。”
春季会议,是咒术界里一年之中最重大丶与会人员最多的一次集体会议,召开时间是每年四月中旬。
这个会议的主要作用是:根据上年的社会记录和前三个月的任务情况,预估接下来马上就要来临的夏季诅咒爆发期。然后根据讨论结果,预先确定未来各方人员调动的大体方案,和拟定一些紧急情况的备用措施。
听起来很重要丶有很多事情要做。但实际上,咒术界存在的时间又不是几年十几年了,早就有了丰富的应对经验,所以每年会议上的内容都大同小异。
换句话来说就是,冗长又无聊。
五条悟自己就不爱参加这种听人念叨的会议,基本能翘就翘,想来五条觉应该也差不多。
而且她的话语里既然提到了夏油杰,大概完全是因为这次他在,所以才去的。
毕竟这场会议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今年毕业的夏油杰,第一次以他个人的身份正式出现在咒术界各方的眼前。
那么,幕后的人或许会出现在这场会议上也说不定。
“这和讨厌他又没什么关系。”五条觉有些奇怪地看着五条悟,“只是一想到背后有人在算计这种东西让我很不爽而已,能解决的话当然尽快搞定啊。”
“唔,也是。”
“至于你说的为什么穿成这样嘛。”
说着,五条觉展开双臂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转了一圈,务必要让五条悟看清自己的衣着打扮。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五条悟摸着下巴打量了她一会儿:“要说奇怪的话也还好,但就是哪哪都觉得不对劲……”
“是不是脑海里的刻板印象让你忍不住的想要纠正?比如小袖怎么能做成袖扩?交领怎么可以是狩衣?行灯袴要换成裙子才对?最重要的是,一个女人怎么可以穿的不男不女丶不伦不类?还是在这种严肃的会议场合。”
“……”五条悟从这一连串的反问中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下一秒五条觉就得意地叉起腰:“虽然以前就已经在家里实验过了,不过连你都这么觉得的话,那那些烂橘子看到我不得抓心挠肝丶浑身刺痒的想要跳出来说教?但就算他们脑子里准备了再多的话丶难受到吐血,也不敢对我说一个不字!”
“不过呢——”五条觉又甩了甩手中那条似乎是绸缎材质的布条,语气非常愉快地继续说,“我也觉得他们非常辣眼睛,所以为了降低一点污染还是把眼睛蒙起来比较好。但是我相信,凭借大家这么多年来的默契,那些烂橘子一定可以领会到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们的心情的!”
一开始,五条觉让人做出一套这么奇奇怪怪的衣服,是用来膈应家里的长老们的。
但后来她发现,这身衣服对付其他人更是有奇效——禅院直毗人眼角直抽抽,加茂家主更是一脸扭曲。
只不过她很久都没参加过咒术界里的会议了,咒术界真正见过她的人都没多少,更别说看到穿和服的她了。
这次正好出去“显摆”一下。
听完这番话的五条悟感慨地朝她竖了一个大拇指:“真是有创意啊。”
要折腾出这身衣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算得上是斗智斗勇了吧?她对这种事情还真是乐在其中啊。
“那当然~!”五条觉骄傲地抬起下巴,洋洋得意几个字就差没写在脸上了。
***
对称并立的十二根庞大石柱撑起深广的椭圆形殿堂,灰白的柱体遍布波纹般的古老咒言,像是有水在其中流动,又宛如某种植物的枝蔓一样,顺着柱子攀爬至穹顶。
穹顶上似乎也雕刻了什么,但殿堂里的光线并不足以让人看清那有些距离的图案。
不过夏油杰觉得那上面的东西,或许也是某种咒言之类的。
“左手边第一根柱子为[子],按照从左至右的顺序,分别对应十二地支。这里虽然是会议大殿,但如果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紧急情况,那些柱子里的阵法会被启用,这里会作为避难所使用。”
站在夏油杰旁边的夜蛾正道给第一次来这里的学生,介绍大体的情况。
“巳丶午丶未那三根柱子对应的那片区域,是御三家和总监部的人才可以坐的地方。其余区域的位置都是随便坐。不过两所高专的人通常都分坐在左右的区域内,算是某种不成文的规矩吧。”
夏油杰的目光朝夜蛾正道说的柱子看过去。
这个椭圆形的会议殿堂类似球场的结构,外围交叉摆放的三排座椅,像注连绳一样环绕着中央那一块轻微下沉的区域,那里没有座位,只有地面上那幅巨大的树形浮雕。
其他区域都多多少少坐了人,但是有三根石柱间的位置空无一人。就算是不知道巳丶午丶未对应哪些柱子的人,也能够第一时间意识到它们在哪。
“看起来,大人物们通常都要在万众瞩目下出场。”
说这话时,夏油杰的声音虽然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还微笑地和路过身边熟人点头示意,但作为他曾经的班主任,夜蛾正道第一时间就听出了满满的嘲讽意味。
多少了解学生性格的夜蛾正道心底叹息一声,像是劝慰又似是提点般地说道:“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强者为尊,并不单指个人。”
咒术总监部是日本政府设立的统领和管制咒术师的最高机关,其部长为咒术总监。
明明是以御三家指名为依据,然后由内阁总理大臣最终任命的咒术总监,时至今日为什么有了能和御三家抗衡的资本,最后甚至能坐到和御三家平等的位置。
就是因为咒术总监统领的总监部,其内部成员全都是其他术师家族的当主。
这些实力远逊于御三家的家族,为了相同的利益像藤蔓一样拧成一股力量。虽然他们各自的内心都里有着不同的偏向和小算盘,但涉及到某些事情时,是一致对“外”的。
自从毕业后,就开始慢慢了解到这些势力纠纷的夏油杰,闻言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看到刚刚打招呼的熟人在某根石柱后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那我猜东京校的位置在右边?”
“是的。”
椭圆形的殿堂里并没有什么死角,不管坐在哪个位置的人,除了自己身后外,只要稍微调整一下,就能看到全场。
意识到这点的夏油杰在落座时迟疑了一瞬,特意选了一个处于石柱的阴影之中的位置,不动声色地观察来参加这场会议的咒术师们。
当殿堂入口处来往的人逐渐减少时,那原本空着的位置也终于开始有人落座。
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有的背手信步精神饱满的模样,也有的佝偻着身体拄杖而行,但不管是个怎么样的姿态,身上皆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和服,脚踩木屐。
虽然咒术师里有不少身穿民族传统服饰的人,但更多的咒术师都是现代的打扮。因为咒术师们时刻需要准备战斗,而古典的和服在很多时候并不方便行动。
可那片区域里,看不到一个现代打扮的人。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当权者和基层人员的区别。
夏油杰的眼睛慢慢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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