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夜蛾正道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之後,夏油杰才看向五条觉。
“找我什麽事?”
“口气为什麽这麽差啦?”靠在树上的五条觉答非所问地歪头,“难道是记仇?太小气了吧!”
“……看到讨厌的人,态度差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被怼的五条觉语气轻快,根本不把夏油杰说的话当回事:“噢噢,你不装啦?”
夏油杰额角的青筋蹦了蹦:“有事赶紧说。”
“噗。”
夏油杰被五条觉这个笑声搞得莫名其妙,就在他准备说些什麽的时候,笑眯眯的五条觉比他先开口了。
“只是好心地来提醒你一下。”
又提醒他?下意识拧眉思索起来的夏油杰脱口而出地问道:“什麽?”
夏油杰看到,原本靠在树干上的人在这时站直身体,彻底地转向他。
她擡起手,用指尖挑起白绢的一角,露出一只比头顶的天空还要明净晴朗的眼睛来。
“要是不想秃的话,我建议你把头发留长一点~”
虽然夏油杰觉得五条觉的性格太过跳脱不羁,但内心里又莫名其妙对她还是颇为信任的。
所以,不喜欢参加会议的五条觉突然出现在一年一度的春季会议上,又特意拦路来找自己,夏油杰以为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可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不对。
也不算摸不着头脑。
夏油杰看着笑吟吟的,明显促狭的丶在等着看热闹的五条觉,後知後觉地想到了什麽。
上一次他们来找自己,是说有人在觊觎他的身体或者生得术式。如果现在要把那幕後黑手引出来,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他做诱饵。
活着的他肯定没办法把人钓出来,但是死的可以。
可不管是五条悟还是五条觉,都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真的杀了他,所以他们大概准备用另外的方法。
证据就是,她提到了头发。
一个人的毛发骨血,甚至常年带着的贴身物品都可以成为术式的媒介。
虽然想到了可能的办法,但夏油杰不免有些好奇:“你们打算怎麽做?”
“欸~你原来还挺聪明的嘛?”意识到夏油杰大概明白了自己意思的五条觉摊手,“我也不清楚,他说还需要去找一个人。”
两双六眼只花了半天的时间,就将五条家忌库中的藏书全都看了一遍。他们并未找到完全满足要求的东西,但是得到了制作一种人偶的方法——雏人形。
雏人形,是一种模仿古代宫廷人物装束制成的人偶,在日本的社会中颇为常见。
人们认为祭祀或者流放雏人形是一种祓除厄运的行为——让人偶作为自己的替身,把疾病灾难带走。
这种在普通人生活中流传起的雏人形,看似只是一种普通的迷信行为。可实际上,第一个诞生在世界上的雏人形,是术师制作出来给被诅咒了的皇室成员消灾解难的。
这些人偶被在宫里当差的人传到外面,便成了如今的雏人形。所以如今的雏人形都是模仿宫廷人物的模样。
使用特殊方法做出来的雏人形,用咒力激活後,会替使用者挡掉一次伤害。
虽然能看做是替身,但本质上只是通过咒力的联系将伤害转移而已。所以远远达不到五条悟之前所说的,让人偶暂时的成为夏油杰。
不过自诩见多识广的成年人说只要再找一个人,就能做出符合要求的东西。五条觉想着等到时候跟去看看就知道了,于是便没有多问。
据记载来看,雏人形越像使用者,效果就会越好。
五条觉根据五条悟预想的尺寸想了想,觉得那个人偶至少需要薅掉夏油杰一半头发。
说不定还不止呢~
想到这里的五条觉愉快地眯起眼睛,扫了一眼夏油杰的丸子头,朝他挥挥手:“很期待你剔光头的样子呢~加油哦~!”
说完,她也不管夏油杰什麽反应,潇洒地转身就走。
那长长垂在脑後的蝴蝶结曳尾,随着她的步伐在空气中轻快的上下飘动着,就像两根猫尾巴似的,莫名的透出一股得意又骄矜的气息来。
夏油杰:###
她其实就是按耐不住想要看热闹的心情,提前跑来下预告的吧???!!!
什麽不怒自威的御三家家主,根本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才对!而且她身上穿的什麽啊?不是巫女服,也不是振袖之类的礼服,怎麽老是一副奇奇怪怪的打扮!
不过就算心里对五条觉有再多的不满,夏油杰也不会因此拒绝这件事——事情导致的後果太严重了,以至于他一直都没问起五条悟,那被困住的几十万民衆是个什麽样的情况。
他虽然厌恶着某些非术师,但没有想过要杀光他们……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明明走的一个方向,可五条觉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夏油杰在山脚的参道旁只看到了独自站在那里等他的夜蛾正道。
“久等了校长。”
“没事。”夜蛾正道并未向夏油杰问起五条觉找他什麽事,而是说起了其他和工作相关的事情,“经济危机带来的影响或许才刚刚显现出来,未来一段时间或者今年一年,你都会很忙。”
术师和咒灵的等级皆分为1-4级,数字越小能力越强,在这个等级之外,还有超出规格的特级。
不管是特级术师还是特级咒灵,实力都不是其他等级可以衡量的。
在诅咒活跃的高峰期,作为唯一一个认真干活的特级术师,夏油杰曾经有过三天去了五个任务地点的记录。
那些任务并非只有他能解决,里面甚至还有一些二级或者三级的杂鱼诅咒。
只是咒术师太少了,并且绝大多数咒术师在面对诅咒时都需要做大量的准备丶保持良好的状态,才能相对安全的完成任务。
可实力远超常人的夏油杰并没有这个烦恼。对他来说,路途中的消耗比起诅咒更让人感觉疲惫。
“放心吧校长,我已经习惯了。”口中这麽说着,但夏油杰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某个白毛。
那个世界的自己叛逃了,那任务是谁在做,五条悟吗?真是想象不出来,五条觉这个人有一天会听话的丶忙忙碌碌地去做任务。
想到五条觉,夏油杰又想起之前那个被会议打断的问题。
“校长,你之前说五条觉上一次参加的会议出了事,是出什麽事了?”
听到夏油杰的话,脚步微顿的夜蛾正道往周围看了一眼。
除了他们之外,视野里的活物就只有两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山雀,落在长满青苔的石灯上啄食着什麽。
收回目光的夜蛾正道放低了声音。
“每年春季会议前,高层之间会有一场小型会议,时间不定。四年前,五条觉在这场会议上杀了总监部的一名高层。尸骨无存。”
没想到会听到这种消息的夏油杰倏然睁大眼睛,几乎不可思议地问:“为什麽?”
如果是现在的五条觉,他或许还不会这麽惊讶,但那个时候她才十五岁吧?而且……尸骨无存?
“原因不明。有小道消息说是五条觉过于桀骜不驯,仗着实力强大,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所以一言不合地杀人。”
夜蛾正道说起这件事时,语气并没有太多的起伏。
“虽然五条家对此事闭口不言,给人一种似乎默认了的错觉,但事後总监部也没有抓住五条觉这个‘把柄’大肆宣扬,连斥责她丶斥责五条家的通报都没有,甚至被杀的那名高层,他的家族在这几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已经被挤出权力中心了。”
“所以,我个人更倾向于,他们在什麽地方踩到了五条觉的底线,才引来杀身之祸,以至于连五条家都不敢再提。这件事,现在的咒术界里大概只有你们这些涉世不深的学生们不知道,因为没人会丶或者说没人敢公开讨论。”
这也是五条觉为什麽那麽让人噤若寒蝉的原因之一。她连上头的高层都敢杀,更别提其他人了。
话说到这里,夜蛾正道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道:“五条觉找你什麽事情?”
夏油杰本来是想说“她问了我一点事情”这种不算撒谎的回答,但他在开口的一瞬间改变了注意,拉低语气:“莫名其妙的挑事,您也知道,那家夥一向喜欢自说自话。”
既然他注定有一天要“死”在五条觉手里,那最好事先留下点什麽,才不至于太过突然。只是有点对不起校长了。夏油杰想。
闻言,只以为五条觉是来和夏油杰打招呼,但是适得其反了的夜蛾正道不疑有他地点头:“你是特级术师,现在正式从高专毕业了又没有派系,後续或许还会有其他人来和你接触。想要做出什麽选择我并不干涉你,但要记得,凡事要考虑清楚。这里面的水,比你想象中要深得多。”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权力和争斗,咒术界也不例外。
面对班主任的谆谆教导夏油杰沉默了一瞬:“我知道了,校长。”
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时,落在石灯上的鸟儿们也忽然展翅飞走,幽深的林中参道又恢复了以往的静谧。
第20章
参加完春季会议的五条觉回到五条家时已经是下午。
逐渐西斜的阳光透过竹篱,在古老的八角形的石灯上投下纠缠的影子,然後这些影子融合进晃动的树影中,一直延伸至门户洞开的和室里。
画着一些不明图案的白纸,和揉皱纸团乱七八糟的散落在榻榻米上,还有几本大小不一的泛黄书籍,也被人随手丢在地上。
而那个盘腿坐在一片凌乱的白发男人,正抱臂捏着自己的下巴,对着那张摆放在面前的白纸拧眉思索着什麽。
趴在障子门边睡觉的小白动了动耳朵,然後倏地一下睁开眼睛,从地上站起来,对着朝这边走过来的五条觉疯狂摇尾巴。
路过门边的五条觉随手揉了一把狗头,在小白用鼻子拱她拎在手中的袋子时,用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它的脑袋。
“你不能吃。”
“汪!”
“狗狗吃巧克力会死的哦,你想死吗?”
“呜。”不知道是听懂了会死,还是听出了主人语气中的拒绝,喉咙里发出可怜声音的小白,压低耳朵原地趴下了。
“我早就想问了。”目光还盯着白纸的五条悟,此时头也不擡地说,“你到底怎麽跟它交流的啊?”
五条觉不在家,小白就一直跟着他,赶都赶不走。一关起来就呜呜咽咽的哀嚎,虽然算不上心软吧,但没必要连一条狗都欺负。
不是没试过像觉那样命令它,但除了最简单的坐卧指令之外,其他不管说什麽,它都只会歪着脑袋看着他,一副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麽的无辜模样。
“啊?”五条觉看了看五条悟,又扭头看看垂头丧气的趴在地板上的小白,“它是不是又装傻了?”
闻言,五条悟不禁擡起头来:“装傻?”
“你别看它的品种是有名的雪橇三傻之一,但这家夥其实还挺聪明的,最有利的证据就是,它会欺负生人。”
五条悟意识到什麽,看向那只卧在地上的大白狗,语气微妙地说:“欺负生人的意思是?”
五条觉笑眯眯地竖起一根食指:“就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假装听不懂你在说什麽,然後骗吃骗喝骗人陪自己玩。对吧小白?”
不完全明白主人在说什麽,但是知道在叫自己的小白支起耳朵丶擡高脑袋“汪”地叫了一声。
五条悟:………………
五条悟那复杂又无语的表情取悦到了五条觉,她随手把手中拎着的纸袋丢给五条悟,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纸。
“让我猜猜,它是不是黏着你不放?被关起来就很可怜的装哭?”
在这种时候,沉默就是默认了。
上下打量着手中图纸的五条觉,哼笑了一声:“这种事它干得可多了。我每次出门被它看到的话,都会上演一场假哭,但转头就哼哧哼哧去找其他人要吃的了。”
隐约意识到什麽的小白,趴在地上用那只独眼小心地觑着五条觉,就连尾巴的扫动频率都降低了,似乎在企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五条悟看了它一眼,然後打开纸袋。浓郁的抹茶香味飘散出来,是一袋巧克力泡芙。
嗅到香味的小白支棱起来,意识到那个让它眼馋的纸袋现在是在五条悟手中後,顿时打起精神,迈着步子吧嗒吧嗒地过来了。
五条悟从纸袋中拿出一个泡芙,故意在小白的面前晃了晃。
被泡芙勾引的小白吐着舌头疯狂分泌口水,就在它伸着脑袋想要吃去泡芙时,五条悟一转手,把泡芙塞进了自己嘴里,成功引得小白发出一声焦急的叫声。
“很难想象一条狗会装哭欸。”五条悟有些感慨地说。
他接触的最多的狗狗就是伏黑惠的玉犬,可玉犬是式神,和动物不能一概而论,而且它们也不会装哭。
这麽多年来,他虽然也有网络上看到过一些有关宠物的视频,但他对小动物不感兴趣所以没怎麽看过,而且一般的狗也没有装哭这种智商吧???
性格幼稚的男人,在此时已经拿出第二个泡芙在逗狗了,绝对是在报复之前被它欺骗的事情。
“正常。我没把它带回来之前也不知道。”说着,五条觉丢开手中的图纸,又去看其他的,“这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是什麽?”
停在面前的泡芙似乎很久没动了,竖着耳朵的小白聚精会神地盯了一会儿,然後飞快地张口去咬。
咬到东西了,但是怎麽没有味道,也吃不下去呢?
狗狗那只黑漆漆的独眼里冒出了显而易见的疑惑。
“吃不到吧?这是无限哟。”
因为小白咬着泡芙不愿意松嘴,同样捏着泡芙不放的五条悟愉快地晃动起狗头,向它炫耀自己的生得术式。
听到五条觉的话时,在逗狗的男人抽空回答道:“咒言回路。”
“咒言回路?你想让它动起来?那算属于咒骸的范畴了?”
在咒术里,可以自主行动的非生物一般都称为咒骸。不过控制咒骸的是一个类似于核心的东西,和咒言回路是两种东西。
虽然历史上存在过用咒言回路操控的傀儡,但大多数情况下,回路是用来构筑陷阱类阵法的。
在小白汪汪叫的背景音中,五条觉蹲下身捡了几张图纸摆在眼前,有几张纸上不止那些乱七八糟的线,还随手写了一些类似某种符号的字体。
她想到了什麽,偏头去看丢在地上的书:“现学的啊?”
咒言回路的原理类似闭合电路,被注入的能量会在设定好的线路间形成循环,让环环相扣的咒言同时生效。
并且就算失去注入咒力的这一行为,也会因为回路里的循环,自行维持较长的一段时间。
听起来很简单,但是驱使人偶的咒言并不是随便写一句话就可以的,如果还要把这些咒言有效的串联起来的话,就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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