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斟酌着打破平静:“咳咳,那什么,我有一个对策,你们看看怎么样。”
云皓顺势从怀中拿出一枚符篆贴在车壁上,是他在云家时与展蔺买的隔音符。
他没有看裴长渊:“如今云家受人制肘,恐隔墙有耳,还是小心为妙。”
云挽月点点头,表示认同,随后正了正神色:“顾子商想要的不过是云家,若是我们放出烟雾弹,说明如今云家机密不在云家而是流落在外,因此云家中也少有人能研制対妖有效的毒,或许能够转移他的视线。”
云皓沉思片刻:“可行是可行,只是不知怎么让此事显得真,还得让他七分信,三分疑。”
云挽月笑开:“自然半真半假地演,我们先不明缘由拖着婚事,他自然着急,着急便会前来探查,探查一二便会发现端倪,如此便此事便已经成了一半。”
云皓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神情褪去三分,视线流转在窗外,正是夜晚,无月的夜晚。
“如此倒确实有这样一件事可用。”
“是什么事?”
云皓的声音像是很悠远地传来:“当初为了娶你娘亲,我曾用记录云家所有毒术的云家书用作聘礼,这件事也曾轰动整个临城。”
云夫人江樱早年为了剩下云挽月难产而死,是整个云家讳莫如深的存在,云挽月原主的记忆中几乎没有这个人,这是向来笑呵呵的便宜爹第一次提及。
“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皓想起故人,面上带上笑:“你娘,是这世上最最好的女子,值得阿爹用整个云家去将她娶回。”
——
云家是独女,便是接亲,也不可草草了事,需得张灯结彩,广迎宾客,再抬上八十八台嫁妆,风光出城。这其中步骤繁多,极其耗费时间。
云挽月便是用此拖延。
此刻她的小院里人人都在忙碌着,她拿着一张嫁妆单子对着地上的珍宝一件件看过去,眉头紧锁,很是头痛的模样。
裴长渊依靠在门前,看着一群人忙忙碌碌,在云挽月险些被地上杂物绊倒时轻巧上前,轻轻扶住云挽月的腰,并自然而然站在一侧,充作云挽月支撑的力量。
他手轻轻一抓,白光一闪,远处的一碟糕点落在他手。
“吃点点心。”
云挽月便伸手抓了一枚点心放进嘴里,随后注意力被顺利转移,她双眼放光:“这是什么?好好吃!”
一旁的小丫鬟笑开:“小姐,这可是裴公子一早去排队给您买的栗子糕,彼时你还没睁眼呢。”
云挽月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啊。”
随后悄悄靠近裴长渊,音量放小:“你这做戏做的也真够真的,这么早出去给我买糕点,那顾子商收到消息说不定都气炸了。”
用与裴长渊秀恩爱吸引顾子商视线,也是计划之一。
“不过下次你不用起这么早,早上多好的时光啊,应该多睡会。”
裴长渊愣了愣,看着云挽月格外专注的眼眸,最终没有解释:“没有很早,我习惯早起。”
其实他没有睡,他已经很久没有睡着过了。
此时顾子商的声音从一旁响起:“月儿喜吃食,听闻墨家坊的风味八珍远近闻名,便想着给云小姐送来。”
墨家坊的风味八珍是临城名菜,非身份尊贵者不得拥有,不仅是美食,更是象征着身份的美食。
这顾子商真就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看似不在乎裴长渊,其实处处在乎裴长渊。
毕竟,若是不在乎,又怎么会这么快就送来了吃食,还是看似比栗子糕高级的风味八珍。
云挽月想了想,挽上裴长渊的胳膊:“风味八珍我都吃腻了,不过顾公子送来的,我也无有不应的。”
她看向一旁:“暖玉,你离得近,帮我接一下。”
方才说话的小丫鬟笑盈盈应声:“好的小姐。”
云挽月没有亲自接下等同于下了顾子商面子,他面上挂不住,将手中食盒交于身侧小厮,再由小厮交于暖玉,面上神情才缓和了些。
“不知月儿整理地如何?昨日家父来信,说是迫不及待要见你了呢。”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云挽月装作苦恼,事实上也确实苦恼,她从来不知道自家娘亲留了这么多东西给她,难整理得很。
“谁说不是呢,我还愁的很呢,云家多年了只我爹爹一人操持着,我娘亲的东西他见了伤心,竟闲置了这么久,如今再来整,实在繁杂。”
说罢将手中的册子伸在顾子商跟前。
“真真是难得不行,不若顾公子帮我瞧瞧?”
顾子商随意扫视一眼,视线却倏地一凝,他轻轻抬眸,扫视着场下的众人,将所有人的神情都落在眼里。
在看向云挽月格外清澈的双眸时,神色一缓:“月儿,这云家书,也在这册子上吗?”
云挽月装得迷茫:“云家书?云家书是什么?”
顾子商凝视云挽月许久,始终看不出端倪。
“你当真不知?”
此时一旁的暖玉装作无事一般出声:“小姐,你怎么会不知道云家书呢,是夫人留给你的,昨日我们还找不着了,你说一本书,想来也没多珍贵,便不找了。”
云挽月像是才想起,她拍了拍脑海,不好意思地笑开:“诶呀,你看我这脑子,实在是东西太多了,我记不清了。”
顾子商沉着面容,视线流转着。
此时云皓急急走来,在发现云挽月手中的单子放在顾子商身前时立时将单子抢夺在身侧。
“顾公子,虽是即将成为姻亲,我云家的事顾公子也不该过问。”
顾子商与云皓对视半刻,倏地笑开,他伸手作揖:“怎么会,云家主,是月儿苦于整理,才让在下看上一二。”
云挽月帮腔:“是啊阿爹,方才顾公子还问我云家书呢,阿爹,这云家书是什么?昨日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云皓面色一变,立时出声打断:“怎么可能!云家书不可能不见,自然是在阿爹那里,云家书是当年阿爹送与你娘亲的,出现在你母亲的嫁妆单子也正常,只是云家书非比寻常,后来又放在了我那里。”
“啊原来是这样,阿爹你可算来了,母亲的东西有些太多了,我整理不来。”
“好好好,阿爹来整。”
话音刚落,他看向顾子商,声线一转:“不知顾公子等会可要留下午膳?”
顾子商意味深长:“多谢云家主,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劳烦了。婚期在即,还请云家主与月儿尽快。”
他随即招呼随从,带着人转身离去。
云皓看着人离开的背影:“月儿,你说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云挽月继续根据嫁妆单子整理珍宝:“不管信不信,都存了怀疑的种子,接下来阿爹便派暗中派人出府。不管他信不信,都会上钩。”
云皓看着云挽月忙碌的模样,很是不解:“月儿,装个样子而已,你不必这么辛苦。”
云挽月拧起秀眉:“阿爹!你是真的没管娘的嫁妆啊!都乱成啥样了,干脆整理得了。”
云皓摸了摸鼻尖没有理会,他伸手去摸裴长渊手上的糕点,云挽月眼疾手快地夺过:“阿爹干什么?这是我的!”
裴长渊笑开,忍不住摸了摸云挽月险些炸起来的头发,云挽月毫无察觉,拿着糕点迅速离开。
裴长渊适时出声:“云家主,假的云家书放在哪了?”
“在季花楼,她娘从前在的地方。”
季花楼,是临城最负盛名的青楼。
第14章 四喜丸子(四)
“小姐,真的要这样吗?”
暖玉神色犹疑,伸出的手停滞在空中,不知该不该继续。
云挽月回过头:“什么怎么样?暖玉小朋友,早说不让你来了,现在叽叽歪歪的,赶紧的,给我系上。”
暖玉抿着嘴唇,停在空中的手最终上前将云挽月脖颈后的系带系上,这细带连着前身,用特殊布料做成,烛火透过灯笼照应在上面,不断闪着粼光。
再套上一层薄纱,粼光印着白嫩的皮肤,在薄纱之下若隐若现,每一次行动流转间隙,都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小姐,你扮作这副模样,就是老爷不生气,那裴公子见了,也是要生气的。”
云挽月将一截面纱戴在面上,一抹殷红的胭脂点缀在桃花眼眼尾,本是极魅的妆容,可她眼神清澈,不含风情,又带上截然不同的美感。
她有些心虚:“为何要生气?这青楼里,除了来玩乐的男子,最多的便是这美娇娘,要让那顾子商相信云家精锐都来这里找云家书,就要做足样子,我这是按计划行事。”
绝对不是因为她想体验一波青楼花魁的感觉(虽然远远达不到)。而且这衣服多好看啊,漂亮衣服谁不喜欢。
暖玉看着云挽月妆扮后的模样,欲言又止:“可是小姐,你真的,很显眼。”
云挽月愣了愣,凑过去看镜子里的自己仔细端详,她很疑惑:“没有啊,我看外面那些姐姐都这么穿,我穿的可是最平常的那种。”
暖玉:你对你的长相没有清晰的认知吗!
云挽月将面纱往上提了提:“没关系,那顾子商就是认出我了也没事,认出了更好。”
这样正好将人拖住。
“暖玉,你去通知那些人,告诉他们等三声茶杯摔碎声响起,便立即行动。”
暖玉略有迟疑:“小姐,你一个人,会不会不安全。”
云挽月推开门:“不会不会,那顾子商还想着娶我,不会伤害我的。”
暖玉心下稍安,才跟在云挽月身后去了后院,那里有数十人正在暗处等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云挽月想了想,双手交叠着往下走,从楼梯往下走,一边走,一边新奇地东看看西看看,浑然不知自己从这阶梯走下去,吸引了多少香客的目光。
老鸨看着人出来,面色一急,赶紧迎上来:“诶呦,你怎的这就出来了,不是说等会我喊你你再出来吗?”
她编了个假身份进的青楼,说是卖艺不卖身,只求一个名声四起,成为一代名妓,季花楼出名,这样的姑娘也不算很少。
云挽月生的好,老鸨便想给人造造势,到时候也能多赚些银两。
只是云挽月对自己的定位不是很清晰,她一直觉得自己刚进来,肯定要从最普通的那类做起,简单来讲就是最糊的那种,反正糊,她做些什么,应该没关系吧?
“在房间里老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说罢在一旁的桌子坐下,拿了桌上的糕点从面纱下面递进嘴里,糕点入口即化,她很是满足:“老板娘,你这的点心还不错,蛮好吃的。”
老鸨:……
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在这一处,或打量,或兴味,或垂涎,云挽月只需坐在这里,就已经成为焦点。
老鸨心一横,想着人已经出来了,不如将计就计。
“大家伙,这是我们新来的姑娘,花名明月,今夜可是首次亮相,大家来的可是算是有眼福了。”
话音刚落,便有这样那样的声音响起。
“妈妈可真是,这样好看的姑娘竟还要藏着掖着,可不就见外了。”
“明月姑娘生得这样好,怕不是都要压了花魁月季姑娘一头,嘿,你还别说,名字里都有一个月,明月姑娘怕是要夺了月季姑娘的风头喽。”
“你可别胡诌,月季姑娘的舞天下一绝,明月姑娘还什么才艺都没展示呢,你就要分个高下。”
“对啊对啊,不知明月姑娘会些什么才艺?”
“就是,就是,明月姑娘会些什么赶紧展示出来,我们可是等不及了!哈哈哈哈!”
……
一时间,目光又集结在云挽月身上,老鸨看着云挽月的目光仿佛带着光:“明月,如今到你展示才艺的时候到了,你不是想成为一代名妓吗,今晚就是你的大好机会。”
并没有任何才艺的云挽月:……
她看着无数希冀的目光,连咀嚼的速度都停滞了下,目光流转间,正好看见顾子商带着不少人从门口进来,她心一横,将嘴中的糕点囫囵咽下,直接站在了桌子上。
“各位翘首以盼,我自然也不会辜负,在下不会跳舞,也不会吟唱,站在这里自有我明月的才艺,我敢笃定,我的表演,你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喧闹,连坐得极远的人都将被吸引了视线,自然也包括刚进来的顾子商众人。
云挽月有些紧张,她袖子下的手紧紧交叠着,深深呼吸镇定片刻,随后扬声:“我的表演靠我自己还不行,方才刚进来的那位公子,不知可否助我一二?”
顾子商看过来的视线瞬间锐利,这青楼女子虽看不清面容,身形却格外熟悉。
他眉头拧起,从重重人群中走来,站定在云挽月身前,仰起头看向站在桌子上的人:“姑娘瞧着,有些眼熟。”他怀疑的目光不断在云挽月身上扫视着。
云挽月心跳陡然加快,她稳住自己的声音变得软和:“公子遇到每一个姑娘,都是这样问她的吗?”
顾子商沉默半刻,随即笑开:“自然不是,是姑娘合我心意,我才禁不住想要跟姑娘更靠近些,不知姑娘要在下做些什么?从人群中单单看中了我,如何不算有缘?”
这顾子商应是风月场下的高手,三言两语便暧昧丛生。
云挽月浑身不适,想着还要拖上这人片刻,不能操之过急,她克制着退到桌子边缘。
“那还请公子上来。”
顾子商挑眉,身后随从欲上前阻止,他轻轻扬手示意随从退下,随后足尖轻点,落在了云挽月身前,伸手便要去搂云挽月的腰。
云挽月侧身躲过,手心全是汗渍,她捏了捏衣袖,将手上的汗渍擦干净,随后按照记忆中手下翻转,手心出现一包药粉。
她的声音仍然软和:“公子莫不是太着急了,表演还没开始呢。”
顾子商却没了耐心,他眸色一厉,速度极快地伸手去掀云挽月的面纱,云挽月呼吸一滞,往后一扬躲过这手,身体记忆促使手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将手中的药粉扬在空中。
刹那间药粉迷蒙了所有人的视线,却奇迹般地只落在了顾子商与他身后随从身上。
哦豁,云家不愧是第一制毒世家,这放毒的手法,可以啊。
顾子商急急屏息,他面色极黑:“我竟不知月儿还在这季花楼当值。”
云挽月急急从桌子上下来:“顾子商,你不要虚情假意了,怪恶心的,你来这不就是为了我云家的云家书吗?我必不可能让你得逞。”
话音刚落,云挽月拿着一旁的杯子狠狠摔了三次。
“月儿不是不知道云家书是什么?”
“彼时不知,是父亲不愿我忧心,后来你的人不断追踪我云家人,父亲也不得不将此事严重性告知我,云家书纰漏由我泄露,我来寻,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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