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还活着!”
宋嘉言的话让金志远脑中瞬间空白,浑身僵硬一动不动,整个人石化,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只是他,就连金灿灿都呆若木鸡,脸上表情维持了几分钟都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顾懿行侧头,看了宋嘉言一眼。
“你、你说什么?”金志远脑子还没转过来,双目失焦,木愣愣地要求,“你再说一遍?”
“陈默没有死,”宋嘉言一字一顿清晰地告诉金志远:“我们之前分析的那个晚上偷偷来看你的人,极大可能就是她。”
“可她她她不是去世了吗?”金灿灿傻乎乎地问。
“你们亲眼见到遗体了?”
兄妹俩摇头。
“你们去查她身份证核销了?”
兄妹俩摇头。
“所以就只听别人上下嘴皮一碰,就认定她去世了?”
兄妹俩傻眼,谁也猜不到有人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啊。
“所以她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你怎么知道?”
兄妹俩一左一右拉住宋嘉言,像两只大型犬,眼巴巴地盯着手拿肉骨头的主人。
“眼见为实,既然放心不下,”宋嘉言莞尔一笑,“那她今晚应该还会再来。”
宋嘉言不想控制陈默的行为,让她做任何有违心意的事,便在空格上写下【遵从内心行事】。
金志远失魂落魄地靠在床头,任由护士帮他调整留置针,他呆呆地望向病房大门,也不知在期盼什么。
直到现在,他依然还没接受陈默可能还活着这个猜测。
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故意不见我?
金志远熬到太阳下山,晚饭吃了一口,就这么眼巴巴继续望着病房大门,等着。
今晚她真的会来吗?
真的还活着吗?
真的……还能再见一面吗?
你还好吗?
快乐吗?
当年的我无能又弱小,没能力保护好你,对不起。
那么多年没找到你,对不起。
危险的时候,没能第一时间救你,对不起。
单方面思念你这么多年,对不起。
都说我是积攒大功德的英雄,我愿用我所有功德请愿,求求你,再见我一面。
入夜后,金志远早早躺下,紧紧闭眼,耳朵高高竖起,浑身绷直。
睡他旁边家属陪床的金灿灿也没好到哪儿去,挺尸一样,整个人硬邦邦的。
时间一分一秒渐渐流逝。
病房彻底安静下来,除了护士姐姐偶尔过来查房外,房间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众人纷纷陷入深度睡眠。
月亮渐渐升高,仿佛一位娴静的淑女,温柔大方,银盘似的脸,透过树梢,穿过窗户,悄悄地凝望着金志远紧抿的嘴唇……
凌晨两点,金志远的神经依然亢奋,他努力控制呼吸,尽量装沉睡装得逼真一些。
忽然,金志远感觉身侧出现一个黑影,他浑身一颤,呼吸顿时加粗,心如擂鼓。
金志远偷偷睁开一道眯眯眼,悄悄看向那道黑影。
“吵醒你了?”黑影的声音非常轻,也很温柔。
金志远猛得瞪大眼。
“醒了正好测个血压。”
原来是护士。
失望宛如潮水一般扑向金志远,顿时将他淹没,差点令他窒息。
金志远甚至连说声谢谢的力气都没有。
我真傻,真的,我竟真的相信阿默还活着。
怎么可能呢。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奇迹出现,就算有,也不会被我这种人遇上。
护士量完血压很快离开,病房恢复平静。金志远闭上眼,听着病房里的鼾声,眼泪默默落进枕头里,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可就在护士离开不久,约摸不到半小时,一个身影轻轻推门走进病房,径直走到金志远床侧的椅子上坐下,全程没出声,就这么安安静静守着他。
金志远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竟没察觉到床边有人。
只有金灿灿独自一人无比震惊。
卧槽卧槽卧槽,居然真的有人来!言言你真的是牛掰大发了,我的天——
所以她到底是不是陈默?
陈默究竟有没有死?
哥哥怎么回事,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惊呆了?
金志远慢慢回神,打算起身上厕所。
他一动,那个身影立刻灵敏地转个身对着隔壁床,垂头做出打盹的样子,假装自己是隔壁床的陪护。
原本天衣无缝的反应在金志远眼中却破绽百出。
因为。
他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玫瑰香。
“阿默,是你吗?”
金志远声音非常轻,像是不忍心破坏一个脆弱的泡泡。
对面垂头装睡的身影一僵,没说话,拼尽全力止住颤抖的身体。
“是你吗?”金志远又问,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生怕幻觉消失,生怕梦境醒来。
金志远察觉到对方想逃,本能往前一扑想伸手抓,手心的肩膀异常纤细。
“小心针!”对方急得惊呼出声。
消炎药八小时一袋,金志远还有小半袋没输完。
听到熟悉的声音,金志远眼泪刷一下滚出来。
他什么都顾不上,一把抱住陈默,紧紧地用尽全力。
失而复得带来的不止有喜悦,还有恐慌。
如果这是梦,我情愿长眠不醒。
两人沉默地相拥了很久很久,彼此都舍不得分开。
“为什么……”金志远哑着嗓音问:“不想见我?”
陈默将脸埋在金志远肩膀里,良久之后才开口,“我结过婚。”
“这不重要。”金志远收紧双臂,想将陈默勒进血液里。
“我没上过大学。”
“这不重要。”
“我身体不好。”
“以后咱好好调养。”
“当年……为了弟弟,放弃了你……对不起。”
再打扰你的生活,我怎么配。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着!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能接受,我只要你活着!”
陈默意志力多顽强一人,为了抗拒婚内性侵,每日可以只吃一个馒头,还能坚持整整五年。
这样一个人,将自卑的缺点一项一项摆在心上人面前,一直以来努力维系的仅剩的自尊心被她亲手撕碎。
金志远不仅没有嫌弃,相反,只觉得心脏被一双无形的手用力碾压,疼得都快碎了。
陈默还在往他心口上插刀。
“我还……毁了容。”
难怪一直戴着口罩。
金志远轻轻触碰陈默的口罩,被她偏过脸避开。
“你若实在介意,我可以陪你一起毁容。”
“傻瓜。”
“明天我就去烧个脸。”
“别干傻事。”
“我说真的。”
“闭嘴!”
“好嘞。”
两人情绪稍稍平静了些,手牵手靠在一起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金志远心疼地摸摸陈默消瘦的手背。
“还行,攒了笔钱打算做医美修复被烧坏的脸。”
“可惜我没攒下多少钱,奖金都捐了。”金志远第一次懊恼自己之前得过且过,完全不给未来留活路的生活方式。
“我知道,你超厉害,是个大英雄。”陈默声音温柔,软得能滴水。
“你知道?”
金志远被心上人夸得不好意思,根本不敢让她晓得自己之所以勇敢无畏,全因为心中打着牺牲的算盘。
“我其实……”陈默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一直看着你。”
“哈?”
陈默便将当年发生的事挑挑拣拣,去掉自己受的苦,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讲给金志远听。
陈默说她跟着有钱人离开后过得不错,不用干活,不用工作,天天在家享清福。
因为不想自己的后代也出现智力障碍,所以拒绝同房。
再后来公寓意外起火,她脸上受了伤,便与有钱人离了婚,自己打工攒下一笔小钱后在消防中队对面街上租了个铺面,开小超市。
“所以……经常给我送东西的老板娘其实是你?”金志远惊呼。
陈默点头。
“根本没人在你店里存钱,是你自己想给我送东西?”
陈默继续点头。
“难怪每回牛奶都送旺仔,你也真是,我都多大了,还送那种小孩子才喜欢喝……”
金志远故作抱怨实际得意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陈默用脚将垃圾桶勾出来。
桶内被扔了好几盒旺仔牛奶盒,包装上小朋友两只大大的眼睛瞪着金志远,仿佛在嘲笑着什么。
金志远自动闭麦。
如果是宋嘉言,她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到陈默在说谎,如果真过得不错,应该是避孕而非拒绝同房,更不会受了伤就立刻离婚。
然而金志远早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眼中全是他与陈默未来的生活规划,这一刻,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孩子的名字。
金志远的生命在高考那天被按下了暂停键,如今重新启动,整个人蠢得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恋爱脑上头,智商避让。
陈默满脸温柔地说着避重就轻的话,哄得金志远心花怒放,恨不能立刻出院马上搬去超市天天与心上人贴贴吃软饭。
陈默敛下睫毛,松了口气,以金志远的脾气,若是知道当年她经历了什么,非得去为她讨回公道拼个你死我活。
陈默嫁人后确实一直不愿意同房,那家有钱人之所以给智障儿子娶媳妇就是为了延续香火,想等儿子老了也有后入照料他饮食起居。
陈默不愿怀孕生子,他们便将她软禁起来,每天只给一个馒头一碗水,想逼她就范。要不是下药后同房容易怀畸形胎儿,他们早用药了。
陈默就这么咬牙硬扛了五年,熬坏了身体,所以才会在他们那栋楼突然起火的时候,由于体力虚弱,逃命时躲避不及被烫伤了脸。
陈默逃离地狱后也曾想过立刻报警,毕竟被非法/监/禁五年,是个人都忍不了。
但她只要回想起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傻子丈夫,在逃命的时候,曾用力甩开他妈妈的手,冒着浓烟找到钥匙给她开门,还尖叫着让她赶紧跑,跑了以后不要再回来……
陈默犹豫了。
如果报了警,那对贱人夫妻坐了牢,谁来照顾那傻子。
再后来,得知那对夫妻其中一个死在了那场大火里,陈默仰天长笑,出了心中一口恶气,不再纠结过去,不再溺于仇恨,而是回到华成市重新开始。
陈默不想与父母联系,既然当年已经卖了女儿,那彼此缘分已尽,就当她真的死了。无论他们过得好与不好,都与她无关,总不能送上门去让他们再卖一次吧。
陈默唯一放不下的只有金志远。
她攒够了钱立刻搬到消防中队对面去开超市,借着笑笑的手,暗地里给金志远送温暖。
见他过得不错,逐渐脱颖而出,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陈默安心不少,再看看镜中的自己,越发打消了去见他的念头。
陈默偷偷见过金志远几次,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谁也不认识。
这回金志远受伤,听说还进了ICU,陈默吓个半死,一入夜就来医院守着,明明谁都不曾留意,没想到却被宋嘉言的狗鼻子给暴/露了身份。
金志远贪婪地吸着陈默身上的玫瑰香,放任自己痴迷其中。
“你好香。”
“家里种了点玫瑰,这两天在做玫瑰酱。”
“你确定是玫瑰?”金志远眯着眼弯起嘴角,将额头抵靠在陈默肩上,“不会又搞错了吧。”
陈默:“……你脚是不是又不想要了。”
“真好,”金志远发自肺腑地感慨,“还有人踩我的脚,真好。”
陈默:“……”
抬手摸摸金志远狗头,有些担心,难道伤到了脑子?
“哦,对了!”
金志远突然直起身,在床头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就着月色摸出来一管红色水唇釉。
“拿着,这个送给你,看看喜不喜欢!”
陈默沉默不语,也不看手心的礼物,脸上毫无喜色。
“这东西,你原本打算送给谁?”她安静地问。
“你啊,”金志远没反应过来,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给你的啊,我不给你还能给谁?”
金灿灿在一旁偷听很久了,此时急得恨不能在自家蠢哥哥头上开个瓢。
撒谎都不会打草稿。
一小时之前,你都压根儿不相信她还活着,送什么送!要不要送你上西天!
陈默表情有些生气,更多的是伤心。
“你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月亮躲进云层里,夜色很暗,金志远甚至没有发现心上人正在吃醋。
“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嘛,我原本准备烧给你的,现在直接给你,多好。”
陈默:“……”
金灿灿:“……”
哥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的话有多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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