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为什么?”难道小海变聪明了?夏芙看了他睿智的表情一眼,悄悄想道。
“忘记带终端,身上也没有现金,”海德温以前受生活环境所迫,没有用钱的习惯,成年后也居住在学校;待在小芙身边或是亲王身侧,相当自然地忽略了这点,“于是……”
“于是老板就把这枝玫瑰送你啦?”夏芙举手抢答。
海德温一怔,随即浅笑着摇摇头,声线毫无波动,“不,是我为他打了一天工,最终将这枝玫瑰拿到了手中。”
夏芙:……
小海!为了一枝玫瑰打工一天,你糊涂啊!!这明显就是被骗了嘛?!
夏芙气若游丝,呆呆看着小海发间的碎叶,还有衣服上那些明显的泥土蹭刮痕迹,此时她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小海弄成这样,就是为了给自己挣来一朵情人节的花。
……她还能怎么说呢?
“怎么了,小芙。”海德温静静看着小芙的表情,似是从中发现了一丝异样,蹙眉道,“不喜欢么?”
“不不,喜欢,喜欢的!”夏芙连忙否认,将那枝玫瑰接到手中,转了一圈观察着,结果无力地发现这枝玫瑰的花瓣上还撒了一些亮闪闪的金粉……
好吧,小海打了一天工也不算亏啦。
“礼物我接受啦,但是,小海你怎么会突然想要提起更换姓氏的事呢?”
海德温不会对她产生坏心,心知这点,夏芙便克服害羞,主动与他交流起来,听见海德温“嗯”了一声,回答:“我今天回到之前的家里一趟,见到了劳里尔子爵。”
“……之后呢?”
夏芙闻言一怔,表情认真了些,她隐约知道海德温曾在幼年遭遇了什么,他如今的性格同小时那些糟糕的经历是分不开的,而带给他伤害的很大可能就是他的亲生父母。
“……”海德温垂下绿眸,安静下来,没再出声。
气氛陷入短暂的静默。
“好吧!”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夏芙便做下决定,对海德温笑起来,想用自己的欢快的模样驱散一些他不好的感受,“那就改姓氏吧!小海。”
“啊,之后你就不该叫海德温了,夏德温,海德芙?呃,德芙……”
夏芙举着举着例子就把自己逗笑了,想起来前世那个十分有名的巧克力牌子,什么德芙嘛!太奇怪啦。
她笑得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举着花朵挡在眼前,从花瓣的缝隙里悄悄向外看了一眼,发现海德温眉眼舒展,也看着她流露出一丝笑意,安静秀美,如同沁人心脾的雨露一般。
温柔粘稠的空气流淌在一人身侧,似是对她被花朵挡住的神情有些好奇,海德温神情中含着一丝笑意,微俯下身提醒她道:“小芙,这样不对。”
“欸、欸……?什么?”
夏芙微红着脸,看着眼前海德温接近的面孔,黑发绿眸的少年轻眨了一下绿眸,沉思着与她对视,“如果我改姓的话,应该是海德温·夏。”
“……”对、对哦!过于代入种花家思维了,忘记了小海这种欧洲人种姓氏都是在后面的。
“那以后我就是大夏,你就是小夏!”夏芙反应过来后,乐滋滋地占便宜,拿起花点了一下他的下巴,“以后我们就是一体不可分的家人啦!”
“嗯,我本来就是你的狗,小芙。”
“是家人!”夏芙纠正他,“不是狗狗。”
“……我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海德温沉默了下,提出自己心里的想法,绿眸注视着她,轻声道,“不如驯服我吧,小芙。”
“不然我会感到不安。”
“……”
究竟是为什么呢?
看着这样的海德温,夏芙心底叹了一口气,她想了一下,将花朵护在身前,跪坐起来,抬高身体,去温柔地拥抱了面前会对她倾诉不安的少年。
“你认为驯服是一种绝对牢固的关系吗?我不这样认为哦。”
“还记得我以前为了和你多有交流,一直在给你讲故事吗?小海。”
海德温怔愣地抱紧怀里柔软的娇小身躯,低声应了一声,听见她暖烘烘地蹭在自己怀里笑起来,“现在想起来,我那时的决定好正确哦,我很开心能和小海你的关系进步到现在这样,但我的目的不是为了驯服你。”
“我想要和你关系变好,成为好室友的同时,也希望拥有你自己的生活,会做出除了服从命令以外的选择。”
“不要忘记你身上还流着劳里尔家的血!”
——那句劳里尔子爵费劲所有力气发出的嘶吼,仿佛再度浮现在耳边。
那些过往他原以为并不在意的经历,随着这夹杂着诅咒与怨恨的一句话,骤然变成一把血淋淋的枷锁,将他的四肢穿透得血流如注。
原来他一直是当初那个当成狗一样栓在旧仓库里的少年,从未改变。
只是……
夏芙越说越开心,稍稍退开一些,柔软的手指合拢,捧起他的下巴,“相信我,好吗?”
“只要你不伤害我,也不率先离开,那我答应你,我们会永远一直在一起的!所以不要想当然地用任何关系,或者被血缘束缚住自己的思维啦,以后……”
无形的锁链在他眼前支离破碎。
海德温垂眸注视着她,手套之下,不知何时悄然紧绷的手背慢慢松缓下来,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与放松。
正如同他走出劳里尔子爵的府邸,当阳光照在他身上的那刻般一样。
“祝你快乐,祝你永远自由,”她笑道,与他轻轻贴着额头,认真补充,
“不是劳里尔,也不是夏,仅仅是你,海德温。
第85章 去飞吧,小芙。
六年前——
“伊莱家主,我看到身后那孩子还一直跟着。”
“还没离开是么。”
“是。”
帝都星旧城区,伊莱解决事务,垂眸整理着手套,闻言淡淡“嗯”了一声。
身穿整洁礼装的oga青年稍稍一顿后,便平静地迈开步伐,身后三四名侍从立即跟上他。
银发绿眸,身姿修长的贵族青年气质幽静而冷淡,领结规整,皮革腰带扣紧金丝白衫,长靴轻踏行进时,浑然如同坠落进旧城区的辉石,与身周的环境格格不入。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如果不是替学生寻找实验材料的新渠道,伊莱原本不会来这里;他的装扮气质分毫未曾掩饰,除开他要寻找的合作人,旧城区的平民们远远看见他装扮以及身后带着的侍从,不想惹上麻烦的人自然立刻躲开了。
当然,在旧城区这种地方,身为oga的伊莱·弗洛森,即使身侧有侍从震慑,也有不时向这边觊觎窥视的老鼠般的存在,伊莱心知他们没有那份胆量,便漠不关心地忽视。
只是——
……尾随、跟踪之流,就有些过头了。
转过街角,伊莱的脚步停滞一刻,瞥眸向后方那个鬼鬼祟祟的娇小身影看去,随即淡淡收回视线,继续向前。
还是个不能轰不能赶的小孩子,性别未知,蓬头垢面,棕发乱糟糟地挡住眉眼,看上去活像是下水道里跑出来的松鼠。
这孩子从上午他刚到旧城区时就一直跟着他,光着一双赤/裸脏污的小脚,踉踉跄跄地从他下车的地方跟到合作人家的住址,此时看起来依然没有放弃的意思。
像是想要亲近人寻找依靠,又被人类伤害过的流浪小动物。
却比一般的流浪猫狗要胆大。
快要抵达悬浮车停放的地址前,即使伊莱不经意观察过他或她,注意到这小孩的脚下已然被磨破出血迹,有意识地放慢脚步,却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能孤注一掷地直接扑上来。
连受过训练的侍卫在那一刻没能拦得下她。
仗着娇小的体型,从下水道爬出来的小松鼠只是惊慌地一躬身,就一个滑铲从他们的围堵中脱困了。
ta跑过来,吓呆般扯住他的衣角,脏兮兮的小手攥紧,一双格外明亮的棕眸从乱糟糟的刘海下露出来,几欲冒出泪花地仰头看他。
伊莱垂眸,视线在她脏兮兮攥着自己衣角的小手处停留一刻,又望向她被灰尘遮掩的脸颊,心中确定了她的性别。
“放开。”他没有动作,视线淡淡掠过后方的侍从们一眼,于是侍从也顺从着家主的意思停下举动。
似是希望她自觉一些,伊莱冷漠地命令这女孩道。
“求、求您……”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他,眼眸慢慢地溢出泪水,好像有些被这贵族青年冷淡的语气吓到,却咬牙死撑着没有松手。
“救——”
“救救我,救救我……”
起初只是小小地哽咽,最后像是多日的委屈害怕终于抑制不住,她哭得越来越可怜,强忍着的呜咽、以及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溢出的泪水,让身后的侍从们都纷纷面面相觑起来。
……
这句话里隐藏着什么含义?
她想要的,是让她足以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的金钱、面包,亦或者是来自于上层的庇佑?
在这孩子说出“救救我”的那一刻,伊莱翠眸冷清,注视着她的发顶,微微陷入思索。
而就在这冷淡的oga青年被她的哭声,和此刻从没有面临过的遭遇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时,那女孩就像是崩溃时想要寻找安慰一般,一边哭一边将小脑袋凑上来,小心翼翼而又毛茸茸地蹭着他的腰。
于是在这份暖呼呼的小心贴贴中,不仅伊莱的衣角被她弄脏了,腰带、包括半身衣物,最后都被她的眼泪夹杂着脸上的灰弄得一团糟。
伊莱:“……”
从旧城区回往中心域的路途并不遥远。
在回去的路上、进庄园将她交给女仆长的时候、晚上回房睡觉前,伊莱身后始终缀着个棕色的小尾巴,他表面平静地安排着她的一切,实则内心隐有思索。
总觉得有种熟悉的违和感。
休息前,他终于找出了违和感的源头所在。
伊莱记起,年幼时,他曾跟随长姐去往外地的庄园,那处庄园外是纯天然的农场,夜半经常能听见鸟雀与野猫的声音。
那时他与同为oga的长姐住在相邻的两个房间,某天夜里,偶然看见长姐房外透出光亮的他轻轻敲门后便进去察看,长姐的窗户开了条小小的细缝,夜半的凉风从那道空隙处袭入。
而长姐分毫不觉,面带温柔神色,只身穿单薄睡衣蹲在地毯上,手指轻轻逗弄着一只皮毛黑色的猫。
“姐姐,你怎么……”
“嘘,不要对别人说哦。”
“你身体不好,就算想要开窗透透气,也应该及时添加衣物。”
伊莱蹙眉叮嘱,抬步走近长姐,那只粘人的猫察觉到外人走进也毫不理睬,只柔柔喵喵叫着蹭着姐姐的手指,用躬起的毛茸茸背部蹭她的小腿,将她逗得捂唇轻笑。
“真是的,伊莱,你太死板啦!”她一边笑,一边举起娇软的黑猫猫给他看,“人不能总是按照规定的步调行事嘛,如果我今天没开窗,怎么会有此奇遇呢?”
“你是容易过敏的体质,也不应该和如此野物有接触。”伊莱淡淡瞥了黑猫一眼,猫没看他,懒洋洋地舔着爪子。
“……伊莱,你再这样跟姐姐顶嘴,我就要生气了。”
姐姐叹了一口气,她身体不好,自己也知道,不仅伊莱,就算父母也不允许她在眼皮子底下和外面野生的小动物有接触,可她偏偏从小就喜欢猫,这有什么办法呢?
“拜托拜托啦伊莱,让我照顾这只小猫吧,好不好,就养我们在庄园玩耍的这一段时间,姐姐一定不会把它带回本家的。”
“……”
“只要你能顾好自己的身体,”伊莱与姐姐祈求的眼神对视片刻,妥协了,紧接着面无表情地询问道,“你有把握在与它接触的时候保证自己不过敏,对么。”
“嗯?~谁知道呢,姐姐会努力的!”
“……真的有必要这样做么,姐姐?”
“有啊,你看,”姐姐捏着鼻尖,悄悄打了个喷嚏,随即将温暖的猫咪放在自己的小腿上,眼睛含着笑意轻轻抚摸着她,猫配合地伸头蹭她,喵喵轻叫。
“不是都说猫是难以信任人类的动物吗?可是今晚我只是觉得无聊,开了下窗,这只猫就主动地跳进来了,而且还这么喜欢我。”
她的声音变得愈发轻柔,语调轻快:“所以,这一定是命中的缘分吧。”
“如果我只为了自己的身体考虑,破坏了这难得的缘分,不就太可惜了吗?也许一生都遇不到第二次这种事情了,很久很久之后,说不定会后悔哦。”
“诡辩,姐姐。”伊莱沉默数秒,平稳地拆穿她。
姐姐一点也不生气,抱着猫轻笑起来。看向他的目光也是温柔的。
“如果有机会,你也尝试这样做做吧,”温柔美丽的oga女性抱着猫站起来,灯光下的面孔犹如遥远已逝的梦境,回忆的水珠滴落,泛起一阵涟漪。
“不考虑利益得失,麻烦与否,去和新奇的人或事,结一段缘分又有什么不好呢?”
“只要你做出决定的瞬间没有后悔,那么以后肯定也不会后悔,去体验一下各种各样的多彩人生吧,伊莱。”
……
那时伊莱刚步入少年时代,差劲的性格已然初具苗头,性情孤僻冷清,拒绝一切社交以及同外人接触的活动,恨不得全身心钻入实验里。
他不意外姐姐会就着这只猫的事情和他说这么多的话,他担心长姐,长姐同样担心他;可伊莱不认为自己有改变性格的必要,他从以前就是个固执且理性的人,
看着那只眯眼甩着尾巴蹭姐姐,始终对他不理不睬的猫,伊莱的直感告诉他,这只野物别有所图。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不到一月,姐姐嘴里说着的那只和她十分有缘分的猫,肚子便变得越来越大,直至第二个月时,在房内产下了一窝小猫。
因为姐姐的悉心照料,这只猫在孕期全然不需要外出觅食,生育过后竟然还胖了一圈,皮毛油光水亮,一窝猫仔也个个肥圆,让姐姐爱不释手。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姐姐,你当初说这只猫十分喜爱你,和你投缘才会跳进房间……”
“嗯?”
“事实上,这完全就是碰瓷吧,”他平静地定下结论,“这只猫只是想要找个孕期保险而已,这是动物的本能。”
而将人的情感以及唯心主义的“缘分”之说套在动物身上,是非常自我感动的想法,当然,伊莱没有把这句话对着长姐说出来。
“……哈、哈哈。”姐姐的脊背一僵,讪笑着双手合十,“好像是这样啊。”
“……”
“可、就算最开始是碰瓷也没什么呀?”姐姐调整好心情,眨眨眼睛,温柔地说,“我没损失什么,甚至从照顾它的这段时光里收获到了快乐,这就是最令人幸福的事了。”
“你可以理解吗?伊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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