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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理解。
被碰瓷，之后还花钱出力地照顾她，说什么从照顾她的过程中收获到了快乐——不求任何回报，这令理性主义的伊莱难以理解。
不过这只是他当时的想法。
自从收养了小芙之后，在日久天长照顾着她的时光中，不知不觉，就像是血脉的嘱托应验在他身上一般，伊莱经常性地能体会到当年长姐所说的心情。
甚至更甚。
起初，伊莱将她带回来，全然没想过时至今日会和这孩子变成这样亲密的关系；他带她回来的第一天便将她交给女仆长，那时他心中就已经给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规划好了以后的道路——作为佣人，未来在弗洛森家混口吃穿，活得下去便罢了。
起码不会像她流落在旧城区时那般凄惨。
但毕竟是他带回来的孩子，就算作为小女仆看，伊莱最初也总对她有一两分关注，
于是在她跟着女仆长培训两天，笨手笨脚端上来不小心加了胡椒粉的茶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时，伊莱低头默默与她对视。
随即他放下手里的书籍，端起茶杯，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顿住，……数秒之后，他没有显露出任何异常地饮尽，简短且喉咙沙哑地给予了她一句“不错”的评价。
每次他出差回来时，总能看见小芙穿着见习女仆服蹲在长廊入口等他，见他走来，立马精神焕发，笑盈盈地为他献上一束花。
……从艾米莉的精心侍候的小花园里薅的。
庄园开茶会时，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他不擅长和人交际的传闻，如果当日伊莱不愿出去，小芙就会想方设法蹭到来书房的的机会陪他聊天，不得已必须要出去见客的时候，她会提前蹲在伊莱预定位置的桌下，担忧地悄悄为他打气。
“伊莱先生，您的气色似乎有些不对，是不是日头太晒了？”
面对着客人的疑问，端坐在座位上，眉头隐蹙，脸颊微红的美丽青年稍稍轻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平复片刻，他在众人看呆的目光中摇头否认，“不……没什么。”
伊莱控制着表情，桌下冷淡地用长靴夹紧小芙乱拱的腰，总算制止她再乱动往自己大腿上写字。
……不擅长、不想去应对宾客，和文盲不善言辞是两回事，她过度忧心，又这么对他捣乱，把他当成什么了？
心里虽是这么想着，但当宾客散尽后，他把桌下的泪眼小芙捞出来，替她揉揉被自己挟制到酸痛的腰，嘴上什么也没说。
有了以上这些例子，至于在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书房里弗洛森生前最喜爱的花瓶之类的无心之失……伊莱对此已经心无波澜。
如果不是女仆长跳出来，严肃告诫他不要再如此“溺爱”小芙，伊莱甚至什么都不想说，为了安慰惊慌不定的她，晚上还打算抱她一起去睡觉。
“伊莱家主，请饶恕我失礼，我知晓您把她当亲女儿看待，但小芙毕竟是个还没定性的孩子。”
“如果你在她对周围认知不完善的时候，便这样无节制地溺爱，丝毫不对她的过失加以惩戒，恕我直言……日后万一这孩子犯下了更大的错事该怎么办，到时连您也无法替她收场。”
伊莱：……
溺爱，当亲女儿看？
说的是他么？伊莱想着，却并未说出口，微微颔首制止对方，“我知道，麻烦女仆长说这些，晚上我会管教小芙。”
“您如何管教她？她一哭，您不还是会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吗？”
“……”
“您这样太不应该了，”女仆长叹气道，“这样做对小孩子是不好的，好歹小惩大诫，让她认知道自己的错误才可以。”
说得有道理，伊莱心想，那么如果小芙今晚不哭的话，为了惩罚她，他就少安慰她两句吧。
……
小芙那时年龄不大，睡觉时还残留着小孩子的习性。
虽然之前由于种种原因陪着小芙一同睡了几次，但那晚，或许是由于打碎了价值连城的花瓶，又因为女仆长的严厉训诫让她内心慌乱不安，当晚她挂着眼泪，趴在他怀里睡着后，又迷迷糊糊对他说起梦话。
小芙说起另一个星球，说起截然不同的文化与生活；
说起父母，说起她家的白色大狗；
……说，她想家。
……
“您说得对，女仆长，小芙的过失必须要惩罚，你看这样的处罚如何。”
第二天，伊莱神情冷淡，眼下青黑，找到女仆长淡淡道，“为表惩戒，以后小芙的工资全部上交给我，相当于我替她保管。”
女仆长一怔，随即狐疑道，“可您替她保管，最后不还是会进了她的口袋吗？”
“……由你监督，我想不会。”伊莱道。
女仆长看家主的神情十分认真，不似包庇作假，便为难地同意下来：“那好，家主大人，您先替她保管工资，过上几个月或者一年，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再……”
小芙失手打碎的花瓶价值三十万金币往上，虽然价值连城，可对于弗洛森庄园还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女仆长心知，伊莱家主是将小芙当做家人看待的。
然而女仆长没料想到这次伊莱家主会如此严苛。
“时间太少，”伊莱沉默了几秒，提出自己的想法，“她的工资我先收着，日常的吃穿花销不少她的，至于将来的事，之后再说。”
女仆长停下话音，诧异地看着家主大人。
得知此事后，就连艾米莉也来惊讶地来旁敲侧击他，“怎么回事，父亲大人，您以后都不打算给小芙工资了吗？”
伊莱：“我先替她保管而已。”
艾米莉不解：“可是您要保管到什么时候呢？您为什么要这么对小芙，这不像您平时的样子呀？”
……不像平时么？
伊莱没有作声。
房内寂静许久后，他合上手中的书籍，蝴蝶被骤然而起的清风惊飞，纤弱绚烂的身姿高飞在花丛之上，掠过林间，霎时消失不见。
“父亲、小舅舅？”
见他没有回应，艾米莉困惑地、再度唤了这位敏感的长辈一声。
“等她想飞的时候，我会交还给她。”伊莱道。
第86章 你会坚定不移地选择我吗……
“小芙,眼圈怎么这么重？”
鸢尾花学院宿舍内，夏芙无精打采地趴在床沿处，温言坐在一旁，好笑地用手指覆上小芙的棕眸,细细揉着她酸痛的眼眶下方的肌肉。
随后像是觉得有些不方便,温言将她的脑袋轻轻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温柔地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发丝。
“是不是还在想怎么对老师说……你要离开那件事？”
少年压低声音,俯身悄悄同她耳语。
夏芙自闭了一会儿，随后闷闷地翻过来，算作承认。
“我不知道怎么对伊莱先生开口啦,除了这个,其他准备工作都做完了。”
她想了一下,声音苦恼，手指揪着温言少爷的黑裤,“我怕……”
“怕老师会对你生气，伤心？”温言笑问。
“……嗯，我怕会伤害到伊莱先生。”
虽然已经想好了,她好好地道歉,好好地表达愧疚,感谢伊莱先生这六年的养育照顾之恩，将情况认真说明后,伊莱先生不会不让她去做想自己想做的事的。
但她怕伊莱先生会多想,心中对她的离开产生情绪,最后伤害到自己；
她太了解先生了，就算心中再如何，面上也不会显露出一丝一毫,这对于情绪敏感的oga是很致命的事。
所以现在夏芙很迷茫，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如果到时伊莱先生流露出不愿让她离开的意愿，她该怎么办呢？那时她肯定不愿让先生难过的，但回到蓝星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她怎么能轻言放弃？
“唉。”想到这里，夏芙再一次叹气，双手枕着温言的膝盖，作小咸鱼状。
窗外日光温煦静谧，室内，温言也稍稍沉思下来，无意识地用手指缠绕她的发丝，放在掌心里轻柔地把玩着。
“还是说吧，小芙。”
“诶？”
“就算暂时找不到方法，也不能这么一直消沉下去，距你离开的时间不是越来越近了吗？”
温言声音愈轻，俯身捧着她的脸，与她额头相贴，含着微弱笑意的嗓音拂过她的耳廓，“没关系……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也许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
“还记得跟我说这件事前，你也有一段十分苦恼的时期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
“嗯，我怕。”
“但事实上呢？”温言问她，黑发少年凤眸微勾，长睫微掩清冽含笑的眸光，轻阖间，几乎触碰到她的肌肤。
夏芙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温言少爷，脸上有些发热。
“……没有生气，但还是有点不高兴。”
“嗯？”温言慵懒地发出了个鼻音。
“觉得我都同意带他们回蓝星了，但是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把你带回去，觉得我不重视你。”夏芙回忆着说道。
想起之前温言少爷和她的赌气，夏芙到现在还觉得有些茫然。
她想起和温言提出自己要回蓝星的那天，如她所想，温言少爷是生气了，但他的气愤居然是针对与她带那些少年们回去，却不带他——那时少年眼眶微红，轻轻咬牙埋怨她的模样给夏芙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她那时感觉自己好不是人哦……温言少爷生气起来怎么这么娇……呸！
她居然惹得温言少爷伤心！
不过，去蓝星可不是出去旅行呀？怎么一个两个大少爷都想要离开帝都星和她去去那个远不如这里的地方呢？夏芙不至于怀疑他们的决定和心情，但是她好没有真实感。
最初也正是以为他们不会这样选择，夏芙才会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对他们说出回家的事情。
“所以，就是这样了。”
替她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温言含笑，心中想起之前偶然见过数次她与老师同在的场合，那时伊莱老师望向她的眼神，他看得清楚，心中也明白，于是这时温言比小芙更为肯定某种可能——
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孩子啊……怎么舍得她难过。
可、就因为是亲手养大的孩子，老师不得不压抑下来一切放她飞走——这是十分痛苦的煎熬吧，虽说在温言看来，他们也不是没有机会规避这份苦痛。
单看老师那里想不想转变自己在小芙心中的身份而已。
……对于老师的性情来说，这谈何容易？
心中沉思着，温言不动声色地安慰着小芙，将她哄得开心了些。
送她出门时，少年面上端庄微笑，下方却轻轻侧过手勾了勾她的手指，不厌其烦地叮嘱，“离开时一定记得提前和我说，好吗？”
“好，但是温言少爷你的家族那边……？”
“好了，我会安排好的，你不用操心这些。”
温言失笑，俯身靠近她，在她的额头处轻吻了一下，同她告别，“走吧，一路小心。”
从温言少爷那里回来后，夏芙的心情好转了些，决定要认真地面对处理伊莱先生的问题。
——但是在她打起精神，重振旗鼓前，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意外突然发生了！
……
意外的源头源自于艾米莉。
在这件令夏芙瞳孔地震的大事件发生的三个小时前，艾米莉优雅地提着裙摆，踏着女仆长为她撑起的伞荫穿过花园，来到小舅舅的书房中，就伊莱与小芙连日来异常冷淡的相处氛围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建议。
她本来就一直在意着小舅舅与小芙渐行渐远的养父女关系，思考着如何行动才能将二人重新联结在一起。然而最近几日，还没等她想出解决方案，这种不良的苗头便似乎愈发严重了。
关注许多天后，艾米莉自觉发现问题所在，和小舅舅谈了谈，她认真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小舅舅，你我都看出来了小芙最近在家里的异常，我想她身上应该发生了什么吧，小芙有对您说过她的困扰么？。”
“没有，这样啊……”
“小舅舅……我想，是不是我们更加深入小芙的世界，多多参与她在庄园之外的生活比较好呢？”
“如果能更多地和小芙相处，比如说去她日常工作的地点，再从她那里获得共同话题的话，我们现在也不至于连小芙最近在苦恼什么，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她开口询问了。”
艾米莉轻叹，自言自语地说完后，便注意到伊莱翻书的指节停顿下来。
见状，大小姐禁不住偷偷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即立刻收敛，起身对他行礼告退。
哎呀，就该这样，不要总端着家长的架子嘛。
回去的路上，艾米莉用扇子掩住唇角，借着花丛绿叶的遮掩，停下脚步，回身远远望着从后方长廊离开的人影。
就该多在一起，多在一起才能变得亲密，能去解决问题。
——不过。
听说小芙在外面的好朋友很多，小舅舅，要加油哦。
……
伊莱先生来到甜品店的时机很突然，但这个突然倒不是指她正在忙碌，没空接待先生，而是另一种意味上的不妙。
午后一向是客流清净的时候，恰巧今天少年们都在，于是聊天聊着，大家纷纷打闹起来——她甚至不知道伊莱先生一直站在玻璃窗外静静注视着这边许久！
因为闹得太开心，发现窗外伊莱幽深静谧的目光时，夏芙正左右为男（奥托赛厌），上下也为男（莱昂海德温），大笑着抱着莱昂少爷的脖子，脸颊通红，以一副快活过头，仿佛正处于酒池肉林中的大王模样与窗外的一双碧眸对上，随后瞳孔地震地呆住。
之后她乖乖从莱昂身上跳下来，推开这个，踢开那个，再费力地从奥托的阻拦中脱身，低头愧疚地小跑到伊莱身前，默默对手指认错。
“……都是什么人？”
伊莱翠眸环视一眼柜台后方安静如鸡的少年们，再看看身前紧缩肩膀，如受惊小鹌鹑的小芙，低声询问出口。
“小海呀，您知道的……”
“嗯，那么其他人？”
发觉糊弄不过去，夏芙绞尽脑汁，欲哭无泪：“就、就是一些朋友和帮手，比如、呃——”
眼见这孩子脑袋越来越低，身后的少年们望来的视线愈发不赞同，甚至说得上是蠢蠢欲动，伊莱并未在意后方暴躁的年轻人们，而是轻轻闭眸，随后抬手摸了摸小芙的脑袋，“算了，不用解释了。”
“……咦？”
夏芙惊讶地抬头看向伊莱，不知是不是因为外面阳光热烈的缘故，先生的脸色看起来好苍白。
她松了一口气，随后赶忙为先生上茶拿糕点，奥托悄悄摸上来缠在她身后，都被她不耐烦地打远了。
讨厌，问什么呀，家长在这里呢，男生都不知道保持距离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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