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问太多会让她觉得烦,他又自顾自轻声笑笑,补充道:“有好玩的地方怎么也不叫上我呢,马上归队了,其实我也并不是非得一直训练不可的。”
邹砚宁偏过头,终于久违地对上他的视线。
那双眼睛此刻深邃无比,实在叫人看不透情绪。
她摇摇头,否定得干脆:“不是,我昨天不是和姜老师待在一起。就是……”
她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何况还是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支吾了好几秒,她才接着说:“我就是想着下次回来要很久,所以昨天就想在家多待一会儿。”
向榆泽又是点点头,脸上笑容同样稍显僵硬。
他也小心翼翼朝她脸上瞥一眼,还是问出了这两夜一直压在心头的问题:“那天晚上姜老师说,他喜欢的人在现场,是……?”
话才说到一半,邹砚宁自己先心虚起来。
她提高声调抢着打断:“不是!他就是故意那么说想看你受惩罚而已。”
呵呵干笑两声后,她将问题抛了回去:“你们男人不都是这么幼稚吗?”
看向榆泽双唇微张要说话,她语速更快地又说了句:“我和他只认识了十多天,怎么可能呢?”
一大堆话乍一听是有理有据,其实都像是在欲盖弥彰。
向榆泽了解她。
如果并非事实,以她的个性根本不可能说那么话来解释。
可答案本来就已经够明显,他自己不死心非要问又能怪谁呢?
他沉沉“嗯”了声,好一阵也没再说出话来。只在心底自私地庆幸,还好,他们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一切总会回到原点,这些小插曲就当做不存在好了。
车厢内再次被沉默笼罩。
邹砚宁垂下头,搭在大腿上的双手用力交握着。
她觉得自己大脑一片混乱,更有些自责刚刚对向榆泽说谎。
车子在红灯口停下,向榆泽伸手点了音乐播放键。
舒缓的钢琴曲填满车厢,两人中间微妙的氛围也渐渐缓和下来。
向榆泽弯唇笑笑,找了个新的话题:“这次回去暂时还不会封闭集训,我们到时候一起去看演唱会好不好?”
邹砚宁吸了口气,视线投到他眸间。
见方才森冷的眼眸终于恢复一如往常的温和,她也放松下来,笑着点点头,答了声:“嗯。”
她伸手拿过他的手机,已经开始查看票务信息:“这次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不许再反悔。”
向榆泽抬手,温热的右掌顺着她后脑勺轻轻抚动几下,“不反悔,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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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泊闻回到靖水的时候将近十二点。
出了高铁站,他第一时间就开车去了枫桥苑。
车子仍旧停在每次来接邹砚宁的那个位置,他拿出手机翻出邹砚宁的微信。
对话框里最后一句话还是他前天说的晚安,邹砚宁没回复文字,而是回了个睡觉的小猫表情包。
前后间隔也才不过一天一夜,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变得尴尬起来。
捧着手机呆呆看了一阵,姜泊闻在对话框里打下一句:【宁宁,我在你家门外,昨晚是我冒犯了你,我想当面和你道歉。】
看了两眼,觉得这么说太直白,他又删除,改成了:【宁宁,你什么时候离开靖水,我去送你。】
避重就轻,似乎更不合适,他思考片刻又换成:【宁宁,我想见你一面,我……】
越是抠字眼,他就越是不免去联想昨天的事情,心底的自责也就越发浓烈。
最后索性将对话框里的文字全数删除干净,将手机反手朝副驾上一扔,捂着脸长长叹了口气。
在原地呆坐了二十多分钟,不远处的小区大门被打开。
一辆黑色SUV行驶出来,接着左拐离他越来越远。
一晃而过的画面不过几十秒钟,姜泊闻却还是清晰看见,车厢内并排坐着的两人是邹砚宁和向榆泽。
邹砚宁怀里抱着两瓶酸奶,往左递过去一瓶,双唇一张一合不知是在说什么。
等她合上嘴巴,向榆泽身子微微朝右偏了偏,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腾出一只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她滞了半秒,笑眯眯拧开一瓶酸奶端着喂进他嘴里,又扯了纸巾帮他擦拭嘴角,接着才去拧开自己那瓶酸奶。
而自始至终,她脸上灿烂的笑意从未消退过,向榆泽瞥过去的眼神同样满是深情和宠溺。
这样的画面任谁来看,也不可能说眼前两人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姜泊闻心口一颤,酸涩刹那顺着血液在浑身上下蔓延。
回想她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才惊觉她好像总是带着防备的。
能自己动手的事情绝不会让他代劳,能拉开距离的时候也绝不会堂而皇之靠近。
原来这些藏在细节里的东西都很明显,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自己选择了蒙蔽自己的双眼。
竟然还自以为是的窃喜,和她的关系在一点点靠近。
可就算再怎么样,十几天的交情。
或者算不上交情,只是临时的玩伴。
这样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比得过人家十几年根深蒂固的感情。
他摇摇头,唇边漫过一个极为心酸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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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左拐驶离枫桥苑。
邹砚宁手上还捧着白色的酸奶瓶子,双手不自觉出力握得瓶身有些凹陷。
她朝右侧后视镜里瞥过去,黑色吉普就停在那个熟悉的位置。
车窗没开,她看不清驾驶座上的人。
可越是看不见,她就越是控制不住想到他的脸。
想到他挥着手对自己笑,想到他醇厚的话音落在耳畔。
又想到,他昨晚衬在霞光下泛红的双眼。
直到那辆车子彻底消失在视野中,邹砚宁才强迫自己关闭了脑海中的画面。
第31章 反转情书 宁宁是世界上最好的师父
回到洛安已经一个星期, 邹砚宁重新开始了早六晚十的训练生活,为两个月后的队内选拔赛做准备。
午饭过后,她短暂休息了一阵又和向榆泽一起折回训练馆。
彼时的场馆内已经有好几个人开始了训练, 她抬手指了指右侧, 跟向榆泽分开朝不同的方向走。
靠近到场边坐下,正取出一卷新的弹力绷带要往手腕上缠,队友米姗姗蹦蹦跳跳来到她身边坐下。
邹砚宁没抬眼,从那双鞋带上别着樱木花道头像的白球鞋已经判断出来人是谁。
她诧异地问:“姗姗,你怎么迟了这么多天才归队?”
男队最刻苦、最争分夺秒训练的人是向榆泽。
那女队这边当之无愧就是米姗姗。
她起步比队里每一个人都晚,十岁才开始专业训练,身边的人原本都没对她报什么太大希望,她却用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拿下了国青队的资格,随后又用一场场的胜利兑现了自己要身披国家队队服战斗的诺言。
入队之后她也从未有过一刻的松懈, 这次却迟了一周才归队,实在蹊跷。
米姗姗勾住她的胳膊,无所谓的样子回应:“没什么啦, 我奶奶总催我相亲, 你们不是都知道吗?”
家里催她结婚的事情确实听她提过几次, 安排相亲也不足为奇,但也不至于耽搁这么久。
难道是因此和家里人起冲突了?
邹砚宁担心起来,正准备继续追问。
米姗姗却一把将绷带夺到自己手上, 拉过她的右手:“我帮你!”
“这么热情?”她皱着眉打量身侧的人。
朝着寥寥无几人的训练馆扫一眼,恍然大悟地点头问:“你是不是想我陪你练会儿?”
米姗姗笑眯眯看着她:“对啊,我进度落下了,现在大家都在休息, 我只能找你了。”
邹砚宁也冲她笑:“好。”
听见肯定的答案, 米姗姗脸上的笑容瞬间更深了些, 接着说:“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邹砚宁“嗯”了声,追问:“什么?”
她伸着食指朝凳子上球包的方向戳:“暂时借我一把球拍。”
“?”
放个假归队晚了,连球拍也没了,这完全不是米姗姗的风格。
邹砚宁迟疑着盯了她半秒,嘴还没张开又被打断。
她加快语速抢先说:“我要换新球拍,但是现在还没弄好,手头有的磅数太轻,我不习惯,你的比较合适。”
这么听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邹砚宁松了口气。
她朝右侧扬了扬下巴,那个球包里有三把球拍,都是她备用的。
米姗姗伸手去包里摸索,两秒后拎出一把缠着湖蓝色手胶的,“就这把吧,谢谢宝贝宁宁!”
说着,她已经站起身来朝球场上走。
没几步,轻快的步子又停在原地。
球拍手柄中段的位置有异物感,她低头去看。
那里粘着一个创可贴,创可贴左侧画着一只小猫,右侧写了一句:宁宁是世界上最好的师父。
米姗姗蹙了下眉,举着球拍回过身来:“宁宁,这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邹砚宁一脸不解,迎过来才看清手柄上的东西。
会叫她师父,还说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师父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手受伤那天下午,姜泊闻后来也确实问她要过一个创可贴。
还以为他是想给自己备用,没想到是贴在了这里。
她拧了拧眉心,不禁在想,过了这么多天,他的手应该痊愈了,球技应该也突飞猛进了吧。
看她呆呆站在原地,米姗姗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掌,“宁宁,怎么了嘛?”
米姗姗和她差不多,都是偏力量型的女子选手。一把球拍拿到手上,别说手胶,就算是网线也不见得能支撑多久。
那个随手一贴的创可贴,粗略估计寿命也就是三分钟。
飘远的思绪被唤回,邹砚宁笑着摇摇头,随口答了句:“没什么啦。”
她将球拍接到自己手上,抿抿唇低声说:“要不你换一把吧。”
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米姗姗还是顺从地点头,折回去换了把别的。
邹砚宁静静站在原地,垂眼盯着手上的球拍看。
这几天身陷忙碌,她都没怎么想起过姜泊闻。眼下这个小小的创可贴一出现,却还是瞬间勾回了她的记忆。
刹那,心口又有种莫名的情绪在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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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
火锅研究所里没了多少客人。
叶汀从后厨端出来一盘切好的卤牛肉,得意地扬着下巴冲姜泊闻说:“尝尝,用了新的香料,味道应该很不错。”
姜泊闻没吱声,只定定站着,双眼空空没什么表情。
这一周以来,他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泡在店里。
而这三分之二的时间里,几乎一直都持续是这种灵魂出窍的状态。
叶汀咂了下嘴,在他眼前打响指:“我说你能不能打起点精神来?”
姜泊闻仍旧不张口,只捏着筷子夹了块牛肉送进嘴里。
没嚼两下,他又沉沉叹了口气,眸光黯淡下来。
叶汀眉头紧皱,实在受不了他这样子,接着吐槽:“哥,你这算什么,戒断反应啊?”
端着杯子吞下一口冰啤酒,姜泊闻终于斜他一眼,沉声道:“一边儿去,没心思和你开玩笑。”
叶汀轻“啧”一声,又朝他身边挤了挤,数落得越发来劲:“你至于吗?就那么几天的感情有那么深?你了解人家多少?又真的想过以后吗?”
夺命四连问让姜泊闻有些恼怒。
他瞪眼瞧过去,一大堆话堵在心口,刚张嘴却又觉得无力说起。
他承认,一开始自己的确是被邹砚宁职业生涯辉煌的战绩吸引。
他那时候发自内心崇拜这个女孩子,也确实想方设法去接近人家。
靠得越近,他才越发现她藏在辉煌背后的另一面。
不同于球场上的冷静果决,也不同于训练场上的吃苦耐劳。
准确来说,不是超脱她年龄的,只是属于一个二十三岁女生该有的阳光、自由和洒脱。
那是万众瞩目的赛场上众人看不见的一面,却偏偏被他捕捉到。
也正是因为窥见她掩藏的另一种样子,他第一次有了对一个女孩、对一份感情的向往和渴望。
可现在人已经离开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他摆了下手,只淡声说:“随你怎么说吧。”
这么刺激都不辩解,看来问题确实有些严重。
叶汀扣了扣额角,语气平静下来:“我说真的,现在是网络时代,通讯这么发达,又不像古代一次告别可能就是永别,你这么惦记人家就联系啊。”
越听下去心就越乱,姜泊闻不耐烦地皱眉,干脆提脚就朝外走。
叶汀嫌弃地摇头,扯着嗓子冲他的背影喊:“你还指望你的脑电波能传输到人家那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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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泊闻大跨步出门打车回了家。
扯开门,一只银渐层立刻从沙发那头跑过来。
小猫歪着脑袋在他腿边蹭蹭,细嫩的叫声听得人心软。
他合上门,蹲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将它揽到胳膊上抱住往里走。
自言自语念叨:“夏天,我给她发信息的话,她会回复吗?”
小猫是他十天前才买的,本来是想着邹砚宁喜欢猫又没时间自己养,养一只在他这里,那以后她只要回来就能随时过来看。
给小猫取名夏天,则是为了纪念他们在夏天相识。
可最后告白的话没说出口,养了只小猫的事也没来得及说出口,她连一句再见也不愿意说就离开了。
一切重归平静,平静到像是她从没出现过。
姜泊闻抱着夏天走进书房坐下。
书桌右侧抽屉里那个白色的笔记本,夹着他和邹砚宁认识以来拍下的所有照片。
本来好几天前就已经拿回家,他却一直没有勇气打开看。
他笑笑,用下巴蹭了蹭夏天的脑袋,说:“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话音落下,他伸手翻开了面前的笔记本,顺序拿起每一张照片看。
上方的是见最后一面那天在海边拍下的邹砚宁。
有她穿着防护服坐在摩托艇上,先是紧张兮兮,后来又满脸兴奋的。
有她光脚在海边漫步的,白色的裙摆时不时随着海风飞扬,时不时又被涌过来的海浪沾湿。而她脸上,一直都有明媚的笑容。
中间那些有两人在高铁上经过的风景照,有海边的风景照。
还有她在球场上认真教学的,有音乐节那天的,还有早先一起玩飞盘时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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