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言湘是叶汀心里的一根刺。
这一点,身边的朋友们都清楚,所以平时从不会拿这个刺痛他。
现在姜泊闻却口不择言甩出这么一堆话,叶汀这才意识到,今天的事情对姜泊闻的打击确实很大。
他给姜泊闻递了瓶水,“哥们,互相伤害不提倡啊。知道当老师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不是担心你才那么说嘛。”
姜泊闻又白他一眼,“你还是闭嘴吧,我想安静会儿。”
他靠回椅背上,淡声说:“送我回家。”
叶汀偏了下头,问:“哪个家?”
不等人家回应,他又自作主张:“要不我送你回你爸妈家吧,那儿至少有阿姨给你做饭。我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肯定也是没精力自己做饭的,回头再饿死在家里,你……”
“这副样子”四个字,像是在旁敲侧击,他现在是个情场失意,职场也失意的人。
姜泊闻鼻间呼吸一沉,扭头重新看过去,“你到底有完没完,你停车吧,我自己回去。”
“好好好,我闭嘴。”叶汀终于噤声。
姜泊闻又白他一眼,拧开手上的矿泉水吞下半瓶。
明明是一瓶常温的水,顺着肠道滑进身体,却让他心口拔凉。
他扭头朝车窗外看,街灯一盏盏在眼前闪出光晕。
这场景让他忽然想起去年的这个季节,他和邹砚宁吃过晚饭一起在街上漫步。
明媚的笑脸从脑海中闪过,他不禁心口一酸,低头按亮手机去看。
从昨晚到现在,邹砚宁没再联系过他。
在告白那种节骨眼上离开,还是在接到另一个男人的电话后离开的。
这样的行为明明已经是对他那番话最好的拒绝,偏他自己居然还抱有幻想,一直安慰自己,她或许真的只是临时有急事,忙完一定会来找他。
他扯了扯唇,心酸的笑容爬上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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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向辉的后事,已经是两天之后。
这两天时间,邹砚宁和父母都一直跟着忙前忙后。
招待完最后一批上门吊唁的亲戚,向家终于久违地安静下来。
向榆泽叹了口气,后退到沙发上坐下。
他揉了揉太阳穴,苍白的脸上实在挤不出笑容,低声说:“邹叔叔,童阿姨,你们辛苦了,歇会儿我带你们出去吃饭。”
童婉和邹希明对视一眼,张口回应:“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先回去了,你和你妈妈好好休息吧。”
向榆泽回头朝父母的房间看,屋门紧闭着,徐志兰一个人待在里头估计也不可能睡得着,但叫她出去吃饭,她现在肯定也没心思。
他点点头,“你们也辛苦了。这样吧,你们先回家休息,吃饭的事情改天我再定时间。”
“好,暂时先别想这些啦。”童婉和邹希明站起身,侧身准备往外走。
邹砚宁也在这时准备跟上。
向榆泽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停,“叔叔阿姨,可不可以让宁宁再陪我一会儿?”
邹希明:“也好,这种时候有人陪你聊聊天是好事,免得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
邹砚宁冲他弯了弯唇,“好。”
目送邹希明和童婉的车子开远,向榆泽抻着双臂伸了个懒腰。
邹砚宁侧脸看他,红肿的双眼让人心疼。
她想找点什么话题让他开心,“小鱼,我听小静说,北城的电玩城翻新了,你如果想去的话,我们改天一起去吧?”
向榆泽“嗯”一声,脸上仍然不见多余表情。
他垂了垂头,身侧双拳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如此重复几次之后,才终于重新出声:“宁宁,你能陪我坐会儿吗?”
“当然可以啊。”邹砚宁点头。
两人就近找了家咖啡厅坐下,邹砚宁点了两份小蛋糕,用叉子戳了一小块巧克力味的往对面递,浅笑道:“这家我来过,小蛋糕味道很好的,你尝尝。”
向榆泽“嗯”一声,接过叉子喂进嘴里,仍有些心不在焉。
邹砚宁瞥他几眼,正努力在想还能用什么事情安慰他。
他在这时开口,问:“比赛前,我说有事想和你说,你还记得吗?”
邹砚宁点点头,想到那天张教练说向榆泽要退役的事,她迟疑着问:“是关于你要退役的事情?我听张导说了。是……向叔叔有关吗?”
“不是。”他否认得干脆。
双眼落到她眸间,他才说:“我想退役,是因为我想好好和你在一起。”
这话让邹砚宁愣了愣。
千想万想,甚至想过他是不是和米姗姗一样瞒报伤情,却怎么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理由。
她抿抿唇,缓声喊他:“小鱼,你没必要这样……”
向榆泽将她打断:“宁宁,我仔细想过,这些年都是我不对,是我太自私,没站在你的立场替你着想。退役不是我的一时冲动,我认真规划过,靖水和洛安都看好了合适的房子,我可以自己做启蒙教练,这样一方面能继续挣钱,为将来结婚做准备,另一方面也能当好你的后盾。
你出去比赛,我可以陪你去。你回来,我可以在家给你做饭。你喜欢猫,我在家里养。你什么都不用顾虑,只要安心追逐你的梦想就好。”
越往后说,他声音就越是颤抖。
邹砚宁彻底怔住,泛酸的眼眶被泪水填满。
吸了吸鼻子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她才开口:“小鱼,可球场也是你的梦想,我也好,别人也好,都不值得你为之放弃梦想。”
“值得的,”他坐直,双手握住她的,“你值得的,梦想和你相比不重要。宁宁,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眼眶里的泪顺着脸颊滑落,邹砚宁抽回自己的手在脸上抹了抹,“小鱼,我们现在先别说这个好不好。你这几天太累了,先回去休息,冷静一些我们再说。”
向榆泽却越发激动,接着又说:“我很冷静。宁宁,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和你在一起。”
邹砚宁抬眸,见他一双通红的双眼,自己心里也并不好受。可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她如果因为一时心软继续拖延,这样对谁都没好处,也并不公平。
她倒吸了口气,声音同样在发颤:“可是小鱼,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对不起。”
不长的一句话砸进耳朵,向榆泽僵在原地。
他快速眨着眼,慌乱顺着抖动的睫毛蔓延。
半晌,才终于说出一句:“我知道,你是不想我退役,所以才这么说的,对不对?宁宁,我们回家慢慢说,我把这段时间以来做的所有详细计划都给你看,好不好?”
边说话,他又伸手要来抓邹砚宁的手。
邹砚宁下意识缩开,沉声喊他:“向榆泽。”
“我说,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面前的人全然呆住,一双伸出的手在半空中什么也没握住。
通红的双眼溢出泪水,委屈得像无辜的孩子。
她扯着唇笑笑,反手去抹自己的泪,“我本来想等你情绪好一些再和你说这些,但是话已经到这个份上了,我不能继续拖着你,也没法骗自己。小鱼,我们不可能了。”
向榆泽双手交握在一起,手指不安的相互扣弄。
最终还是问出了早就压在心里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上姜老师了?”
邹砚宁点头,只简短答了一个字:“是。”
她深吸了两口气,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继续说:“小鱼,以前的约定是我先食言,我跟你道歉。”
她站起身,“你冷静一下,退役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你别、别道歉,”他不死心朝她伸手,“我可以等你回头,你对他也许只是新鲜感作祟呢?我可以等你的,我可以的……”
他仰头看过来,眼眶里的泪奔涌而出,一双眼睛里满是祈求,唇边还在不停重复:“我可以等你,我可以……”
对上他这样的目光,邹砚宁的双眼再次模糊。
但她也知道,这种时候迟疑才是对他不公平。她这段时间的犹豫不决,已经给他和姜泊闻都带来了无形的伤害。
她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她眨了眨眼,忍下眼泪,将自己的衣角从他手里扯回,“你冷静一下,我先走了。”
向榆泽跟着起身,被掰开的右手就这么静静悬在身前。
正想迈步追上去,垂眸的瞬间,他却见自己手上捏着两根白色的猫毛。
是刚刚从她衣服上抓下来的。
他后退半步,整个身子重重砸回椅子上。
这时才幡然醒悟。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不是一朝一夕改变的。
横在中间的裂缝,就像这些猫毛。
一开始觉得微不足道,长年累月的积累之后,却变得再也没法忽视。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只是他自己一直不肯承认。
第59章 反转情书 和她多待一会儿,就一会儿
窗外冷风呼呼吹着, 带着枯树枝朝玻璃窗上拍打。
邹砚宁趴在床上呆了阵,起身走进浴室。
热水淌过皮肤,她才终于觉得这几天以来的困倦, 和刚刚哭过一场的疲惫在身上消散不少。
她裹着浴巾出来, 一手捏着毛巾在擦头发,另一手抓起桌上的手机解锁去看。
姜泊闻的对话框从那天晚上之后就再没有过新信息。
那种时候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是个人都要误会对方是在以行动拒绝表白。
可她明明不是这么想的。
她将毛巾挂到一边,掌跟揉了揉太阳穴,不禁沉沉叹气。
捧着手机酝酿片刻,她才终于在姜泊闻的对话框里发出去一句:【你在忙吗?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面吧。】
盯着手机看了两分钟,不见回应。
猜想人家这个点应该是在上课,她暂时起身去吹了头发, 接着又下楼给自己煮了碗面。
但直到过去快一个小时,她在房间里徘徊不知多少次,这条信息仍不见任何回应。
“就算是上课, 一个多小时, 中间也应该会有休息吧……”
她闷着头嘟囔, 干脆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听筒里接通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在耳边响,扰得人更是心焦,却就是不见接听。
她现在觉得, 姜泊闻不是没时间回复信息。
而是,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情不想再理她了。
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后,邹砚宁赶忙换下睡衣就往一中赶。
校门紧闭着,只有门侧的保安室亮着灯。
邹砚宁挪过去在窗口探了探头, 微笑着说:“师傅, 我找姜泊闻老师, 高三二班的班主任。”
“怎么又是找姜老师的?”里头的大爷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拧着眉头警惕起来。
他问:“你是学生家长吗?找姜老师什么事?”
邹砚宁回应道:“我是姜老师的朋友,等他下班和他一起吃饭,但他没接电话。”
保安将信将疑点着头,掀着眼帘打量面前的人,小姑娘笑得亲昵,况且是一个人来的,和前几天那波潘家人一比,确实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他这才松口:“姜老师不在,受伤了在家休息呢。”
“受伤?”邹砚宁一瞬声调高起来。
保安不肯多透露,只说:“对,他这几天都不会来学校的。”
邹砚宁道了谢,回身在路边拦了辆车。
外头飘起细雨,她到姜泊闻家门口的时候,垂下的发丝和双肩都被沾上湿意。
她屈着指节在门上轻叩两下,喊:“姜泊闻,是我,我有话要和你说。”
说完,她侧着脸贴在门上。
除了夏天的叫声,其余的动静不见出现。
她又加重力度在门上敲击几下,喊声也提高不少:“姜泊闻!”
这回夏天的叫声越发清晰,小家伙应该是跑到了门后。
但等了一两分钟,却还是不见有人开门。
她咬了咬下唇,自言自语:“你不开门的话,我自己输密码开了?”
还是没动静,她自作主张当里面的人已经默认她说的,边念叨着“我进来了”,边伸手输了密码拉开门。
夏天就在门边,她俯身将小家伙抱起来往里走。
客厅灯亮着,不见人影。
又往前走了两步,偏头往卧室那侧看过去的时候,姜泊闻走出来。
他右手在揉太阳穴,脸色有些苍白,双眼微眯像是刚刚睡醒。
对上邹砚宁视线的一刻,他顿了顿,扯着双唇出声:“宁宁?你怎么来了?”
这声音哑得夸张,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邹砚宁撇撇嘴,盯着他额角包扎的白色纱布看,淡声应了句:“来看夏天啊。敲了半天门,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吃过晚饭之后,他觉得脑袋有些沉,就进了房间想着先睡会儿可能会好一些。
睡梦中隐约是听见了敲门声,但不太真切。挣扎了好一阵,他才终于拖着沉重的身子起来要去开门。
双唇微张正想答话,客厅敞开的窗户吹进冷风,往他嗓子眼里一灌,他弓着身子咳个不停。
邹砚宁连忙回身关了窗户,又迎上去抬手触了触他的额头。
温度实在灼人,她吓了一跳,“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她抓住他的手想将人往外拉,身后的人却只是挪动两步,靠近到她身侧又停下。
她疑惑地回头。
他垂眼在看她,接着抬手去掸她肩上的雨水,有气无力说:“你衣服和头发都湿了,会生病的。”
邹砚宁轻“啧”了声,着急起来:“你自己病得比较严重,怎么还担心我啊?快走,去医院。”
“你这么担心我吗?”姜泊闻扯着唇轻声笑了笑。
“你废话,”她还是出力拉他,“我当然担心,快点。”
刚提脚还没迈出去,她拉着他的那只手反被他圈住。
他出力往回一扯,邹砚宁整个人顺势跌进他怀里。
他双臂就这么紧紧箍在她身侧,脑袋沉下往她肩上埋,低声说:“宁宁,我不想去医院,只想你陪我待一会儿。”
脑袋在她肩上左右蹭了蹭,他嗓子里冒出哭腔:“就一会儿,好不好?”
邹砚宁抬手在他后背上轻抚几下,安抚道:“好,不去医院也可以,但是先吃药好不好?”
他点点头,重新站直。
邹砚宁弯唇冲他笑笑,问:“你们家的药箱在哪?”
他反手指客厅右侧的柜子,邹砚宁瞥一眼,小跑过去从角落拎出了药箱。
从上往下翻找一阵,里头该有的常用药倒是都有,只是全都过期了。
她无奈地耸了下肩,“都过期很久了,我去楼下给你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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