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春兰动作一顿,有些懵里懵懂。
等她回过神,谢屹已经提着行李走到门口。
她满脸焦急地追上去,“这是什么意思?你媳妇儿刚回来,你却要走?”
“你爸和你大哥去了外地大学做学术交流,暂时赶不回来,你这一走,家里不就只剩下我和你小妹?你媳妇儿今天回来,家里就剩两人,这像话吗!”
“我做了满桌子的菜,你好歹先吃完饭啊!”
……
谢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步伐不减,已然跨出门。
魏春兰急了,脸色发白地扶着门框,脱口而出:“你给我等等,你媳妇儿都还没回来呢,你就这么走了?你怎么不去看看什么情况,她刚回国,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谢屹下楼的脚步骤然放缓。
想起于佩扛着相机去了警察局方向,他将手提包甩到肩上,懒懒扯起嘴角,“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魏春兰:“……”
自家儿媳的确不是会吃亏的性格。
魏春兰想反驳,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一愣神的工夫,谢屹已经下楼走远。
魏春兰抬脚要追上去,偏偏又闻到厨房里传来一阵焦糊味。
她朝楼道张望几眼,咬咬牙,转头匆匆往厨房里去。
谢屹拎着行李下楼,没着急走,靠在单元楼下的白墙边点了一支烟。
他吸一口,风吸一口。
半截烟灰吹散在北风中。
沉思片刻,他把烟蒂随手扔进垃圾箱,从北门出去,在街角绕了几圈,拐进一座公用电话亭。
投了币,开始拨号。
“老许,打听个事儿,机场那帮人是谁在管?”谢屹靠着电话亭,幽幽地问。
电话对面的许志远是谢屹从小到大的死党,也是现在的生意伙伴。
许志远愣了一愣,“没记错的话,现在换成吴麻子那批人了。”
“吴麻子?之前在城北一带搞传销的是不是他?”谢屹对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嗯,就是他,开了好几家传销公司,专门坑骗刚进城的没文化的乡下人。”许志远咬牙切齿,“之前手底下有好几个人都被他骗过!”
谢屹“嗯”了一声,沉声道:“整理一下手上的资料,有用的送去警察局。”
许志远:?
许志远和谢屹从小玩到大,他学习成绩不好,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出了社会就跟着谢屹混。
别人眼中的谢屹或许是个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小混混,在许志远眼中,谢屹聪明过人、心性沉稳,天生做大哥的料。
当年股市疯狂,谢屹带着他将全部家当全投了进去,狠狠赚了一大笔之后又及时抽身,绝不留恋,转头去投资文娱业,开了好几家卡拉OK厅。
消费观念的转变让大家逐渐变得享受生活,生意蒸蒸日上后,谢屹又带着他去开拓旅游业。今年3月份国家通过了双休法令,旅游业未来形势一片大好。
这个时刻,谢屹却又跑回当初搬砖的行业,开始承包起小工程。许志远不知道动荡的房地产未来发展如何,但他相信谢屹的眼光。
就是这样一个生意精,以前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做生意要广结善缘。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怎么今天突然落井下石,火上浇油?
许志远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吴麻子得罪你了?”
“没得罪我。”
谢屹顿了顿,“得罪了我老婆。”
对面没声了。
静默好半天,许志远才爆发出一阵惊呼,“卧槽!于佩回来了?”
“嗯。”谢屹从鼻腔里漫不经心哼出一声。
似乎不愿多聊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叮嘱对方:“你那边生意顾着一点,我最近要去工地监工。”
许志远:!
许志远震惊得连声音都劈了叉,“你老婆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要跑去监工?你……”
谢屹掐准时机挂断电话,免于对面聒噪的刨根问底。
他推开电话亭,习惯性摸出一支烟。
正要点燃,无端想起很久之前,学校旁边的巷子里,于佩曾经捏着鼻子从他面前走过,皱着眉头拿手扇了几下,嫌弃烟味难闻。
他修长的两指夹起烟,仔细盯着瞧了两眼。
心生躁意,碾成一团,扔进旁边垃圾箱,提包走了。
一辆出租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拐了两次弯,沿着大道一路行驶,最终,出租车停在星苑小区北门外面。
“谢谢师傅。”
于佩付过钱,提着行李从出租车上下来,昂起脑袋看向记忆中的一排排旧建筑。
应该没记错地方吧。
她拎着行李摸索着走向二单元201室,即便自诩记忆力还不错,摁响门铃时依旧有些许忐忑。
好在熟悉的声音很快从屋子里传来,“谁呀?”
门被打开,于佩恭敬站着,乖乖对着面前的中年妇女叫了一声:“妈。”
魏春兰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脸上立即爬满惊喜,“哟,是佩佩呀,快进来快进来。”
她热情地把人招呼进门,接过于佩手中的行李,忙不迭又将人推向座椅,“一路过来受累了吧,赶快坐着歇歇。”
将行李谨慎地放入房间后,魏春兰又手忙脚乱地去厨房倒茶。
从橱柜拿出一个新杯子,用热水烫了烫,抓点毛尖放进去,随后提起脚边暖水瓶。
魏春兰一边将满满一杯热茶端到于佩面前,一边仔细打量她,兀地笑起来,“悖几年没见,越长越靓,我刚才差点认不出你。”
于佩这丫头从小就生得好看,瓜子脸蛋,大眼睛水灵灵,在国外养了几年,学会打扮,愈发出类拔萃。
啧啧,这派头,一路走来估计惹了不少目光吧。
魏春兰越瞧越满意。
于佩端过热茶,点头致谢,道:“我倒是一眼就认出了你,妈,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哟,几年不见,儿媳妇说话也越来越好听了。
魏春兰心里跟喝了蜜似的。
喜滋滋地起身去厨房,“我去看看鸡汤好了没有,你饿了吧?好久没吃过家乡菜了对不对?今天尝尝我的手艺。”
趁着魏春兰去厨房看菜的工夫,于佩捧起热茶四处张望。
房子里陈设变化不大,和她出国前没什么两样,电视机旁依旧摆着那盆红色塑料玫瑰花,沙发后面的墙壁仍然挂着大型迎客松图。
甚至,连她婚房门上的大红喜字都没有摘除。
这房子原是谢屹父亲谢岩朋教授单位里分的房子,三室一厅。
大的主卧是谢屹他爸妈的房间,剩下两间,一间分给谢屹的小妹谢雪容,谢屹只能和他大哥谢玉溪挤在一间房里。
当初她和谢屹结婚,房间不够。
好在大哥谢玉溪有出息,大学毕业后获得留校任教的资格,另外分配了一套房子,这才得以腾出一间房作为婚房。
于佩没在意这些,什么婚房不婚房的,她压根没打算和谢屹一起生活。
这房间她也就只看过几眼,从没在里面待过一夜。
如果她没看错,刚才魏春兰拎着她的行李,小心翼翼放婚房里去了。
于佩起身,不知不觉走向婚房。
还没靠近,魏春兰突然从厨房里窜出来,在围裙上擦擦手,一脸笑意地说:“佩佩啊,有个情况要跟你说明一下,你回来前一天才来通知,你爸和你大哥不知情,正好去省外做学术交流去了,暂时赶不回来,你别介意。”
“不过小妹待会儿会过来,说起来你和雪容也好几年没见,当初读书的时候你俩经常被分到一个班级,上学放学都一起玩,还记得不?”
魏春兰叨叨絮絮地说着,意识到什么,突然皱起眉头,“雪容这孩子怎么还没回来,我打电话催催。”
魏春兰走到电话机旁边,拿起话筒要拨号。
于佩盯着魏春兰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回头望望婚房门上离她咫尺距离的大红喜字,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
魏春兰提了所有人,唯独没提到她那位一直没露面的丈夫。
“妈,谢屹呢?”
魏春兰身形一颤,拿着电话听筒的手缓缓放下。
她面上万分为难,一双手慢慢藏到围裙底下,肉眼可见的局促起来。
于佩脸色骤然变冷。
“他不在家?”
作者有话说:
许志远(咬牙切齿):老婆刚来就跑路,这种人到底是怎么有老婆的!
谢屹(得意):命中注定的,没办法。
第3章 体面 原来是早就看她不顺眼?
于佩没想过她和谢屹的关系这么差。
差到谢屹不仅没去机场接她,甚至连家也不回。
她还以为可以保持面上的和谐,维持基本的体面。毕竟对于这场婚姻,她心里最怨的人不是谢屹,而是她擅作主张的爷爷。
据说谢屹也是被迫结婚。
当初这场婚姻是她爷爷和谢屹的父亲谢岩朋教授极力促进的,她推己及人,觉得谢屹要恨也只恨他父亲而已。
现在看来,不是如此。
谢屹似乎连带着对她也产生了情绪。
又或者,谢屹是早就看她不顺眼?
于佩陷入思绪,脸上情绪几经变换,看得一旁的魏春兰心惊胆战。
魏春兰生怕于佩多想,对谢屹产生意见,慌里慌张想替谢屹解释,可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
这该怎么解释啊。
于佩回国前特意给谢屹来了通知,谢屹完全知情,这会儿不见人影,只能说明是故意的。
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越解释越虚得慌。
魏春兰心里也急。
她三个孩子,只有谢屹最调皮,从小就不服管教。可谢屹再怎么折腾,他品行是不坏的,而且脑瓜子也灵活,分得清轻重缓急,大事上能拿捏住,不会做出没头没脑的举动。
怎么今天干出这等让人下不来台的事情?
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媳妇儿的脾气,于佩那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一趟,连丈夫都不现身,让她面子往哪里搁?
魏春兰偷偷抬眸,拿余光去打量于佩。
今天于佩要是发火,她这个做婆婆的也认了。
这次的确是谢屹做得不妥。
于佩没发火。
注意到魏春兰面上的窘迫,她甚至还反过来好言安慰:“妈,没事儿,可能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忙完了会回来的。”
方才魏春兰瞧见于佩脸色不佳,心里已经做好乌云密布的准备,这会儿陡然听到于佩这番体贴的话,心里熨帖得很。
一时间感慨万千。
当初谢屹他爸执意要答应这门亲事时,她有过犹豫。
于佩这孩子的确优秀,人长得好,学习优异又自强自立,从不让人操心。放眼望去,大院里没哪个男孩子能配得上。
可这孩子太优秀了,跟了谢屹,不知道这小两口能不能走得长远。
不是她对自己儿子没信心,实在是谢屹和于佩看起来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
于佩太过于精钻学业,哪天要是没考满分,也能臭脸好几天,谢屹则整天混得不着家,每次带回来的作业,没见他多瞧一眼。
这两人能有共同话题才见了鬼呢!
说起来谢屹他爸是正正经经的高校教授,大儿子谢玉溪和小女儿谢雪容也都从小学习优异,只有谢屹这个老二,完全避开了家里的学术基因。
偏偏于佩她爷爷就相中了他。
魏春兰有时候在想,要是当初于老爷子看中的是大儿子谢玉溪,说不定与于佩更合拍。
不过现在看来,姻缘天注定。
这不,一向骄傲要面子的于佩如今也舍得为谢屹说好话。
魏春兰心里高兴死了。
她就怕儿媳妇嫌弃谢屹没读过多少书,将来的日子过不下去。没想到儿媳妇现在从国外回来,变了不少,人更美了,嘴巴更甜了,也更体贴人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迹象。
魏春兰压根掩盖不了内心的喜悦,乐呵呵地跑去卧室,从箱子底下掏出一对金手镯。
“佩佩呀,这手镯你带上试试。”
谢雪容刚进门就瞧见这一幕。
她母亲魏春兰满脸笑容地将一对金手镯殷勤递给她刚回国的嫂嫂于佩。
谢雪容愤怒的情绪立即从胸口腾上来。
“妈!这对金手镯你不是要留给我做嫁妆的吗!”
她气势汹汹上前,一把抢过魏春兰手中金镯子,护崽一样护在胸前。
魏春兰没料到谢雪容正好这个时刻回来。
眼见谢雪容不仅没朝于佩打招呼,反而一进门就伸手抢镯子,她面上微窘,觉得这样的行为失了教养,频频使眼色道:“雪容,你嫂嫂回来了,你还没打招呼呢。”
谢雪容朝于佩瞥了一眼。
她早就瞧见屋子里多出来一个人,这高挑的身材,洋气的打扮,不是她那从国外回来的嫂嫂还能是谁。
她只当没听见魏春兰的话,紧紧抱着金手镯,责问自家母亲:“妈,你说话不算数!”
魏春兰脸上更澹“这孩子,我哪里说话不算数了,说了要给你一对金手镯做嫁妆,又没说一定是这一对。”
“我不管,我就要这一对!”谢雪容觉得受到了欺骗,开始不讲理。
气氛陷入僵滞。
周遭一切充满尴尬的安宁。
凝固的空气中兀自响起一声咳,一道清亮的声音插进来。
“确切地讲,财产的主人拥有如何处置个人财产的权利。”
正在气头上的谢雪容听到这一句,简直火冒三丈,立即瞪向声音的来源――于佩。
她气得小脸通红,怒目而视:“这是我妈!”
言下之意:干你一个外人何事?
于佩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面色始终平静。
她双手负后,咳了咳,“是的,我并没有否认你们的血缘关系,但不管你们是何种关系,财产的主人都拥有处置个人财产的权利,除非你能证明这是你的资产,否则你无权干涉你母亲如何处置她的个人财物。”
谢雪容:“……”
气得想要呼吸机。
天呐,天呐!
谢雪容内心气得抓狂,一时又找不到反驳的话,一张脸硬生生憋成了绛紫色。
魏春兰眼看情况不对,立即薅过谢雪容手中的镯子,往桌上一放,推着谢雪容进厨房,“行了行了,既然回来了,帮着我去端菜,你嫂嫂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做了不少大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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