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这么个不愉快,饭桌上的氛围可想而知。
魏春兰端着饭碗,坐立难安。
坐在她左边的谢雪容绷着一张脸,看样子气都气饱了,根本吃不下。
坐在她右边的于佩倒是胃口大开,吃嘛嘛香,一个劲地夸奖她手艺好。
魏春兰心里舒坦几分,看来于佩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回头再望望自家女儿,那脸色似乎更黑了。
唉,这都是啥事儿啊。
好好的一个接风宴,弄成这样的气氛。
也是她一时高兴忘了形,偏偏在这时候把金手镯拿出来,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都不会发生这样不愉快的场面。
唉……
魏春兰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偷偷瞄了于佩几眼。
好在儿媳妇现在的脾气变了不少,要是还搁从前那样,这顿饭肯定是吃不成的。
一顿饭不声不响吃完了。
魏春兰去厨房收拾的时候,于佩要跟过去帮忙,谢雪容拦着她,盛气凌人,“大律师,既然你这么喜欢拽专业,那我问问你,婚姻诈骗该怎么判?”
于佩:“……”
谢雪容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没变。
小时候谢雪容和她吵架,吵不过她,回去睡了个觉,第二天想到精妙的反驳词,又逮着她和她继续吵。
很显然,刚才吃饭时谢雪容一个人坐那儿生闷气,是在默默地想怎么回怼的话。
于佩忍俊不禁。
“怎么,你身边是有谁犯了婚姻诈骗的罪?”
“有,你!”谢雪容言之凿凿。
于佩笑了,“哦?我竟然犯了婚姻诈骗的罪?”
“对!”
于佩望向满面怒容的谢雪容,哭笑不得,“你要这样讲,那说明你一点法律常识都没有。我有非法占有过谢屹的财产吗?我挥霍过他一分钱吗?当初是我诱骗他结婚的吗?咱俩的婚姻公开透明,且无财产纠纷,哪来‘诈骗’一说?”
谢雪容嗤了一声,不满道:“你当初就是为了出国才答应和我二哥结婚,你这么多年打过一次电话回来吗?你了解过他的情况吗?还记得你有个丈夫吗?”
于佩眉头微皱,“如果这些是谢屹的个人想法,你让他亲自来跟我说。”
“当然不是!我二哥才不在乎你,他都没回来!这纯粹是我看不过眼……”
“雪容!”魏春兰一声厉喝打断谢雪容接下来的话。
她沉着脸,径直将谢雪容拉进厨房。
重重叹了一声气后,魏春兰满脸失望地望着自己女儿,“雪容,你不该说那些话。”
谢雪容瘪着嘴,不服气:“可是我就是气不过嘛,当初要不是你们,我二哥能被逼着和于佩结婚?”
“妈,你睁眼看看吧,我二哥这几年都过的是什么日子,那老婆娶了跟没娶一样,外面还传言于佩在国外有人,嘲笑我二哥带绿帽子。”
“我有时候在想,当时我二哥要是娶了别人,现在说不定已经生了小孩,幸福美满,都怪你,特别是爸,硬逼着二哥结婚,你们自己看看,二哥这些年笑过吗!”
……
魏春兰听得心里一阵动容。
谢雪容这么护着谢屹,兄妹之间感情深厚,她心里也感动,只是……
“有些事情不是你看上去那样。”魏春兰摸摸自家闺女的脑袋,“傻孩子,你还不了解你二哥的脾气?能有谁逼得了他?”
谢雪容委屈地撇撇嘴,“可是当初爸以断绝父子关系做威胁,二哥能不妥协嘛。”
谢雪容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老爸怎么这么喜欢于佩,非要让她进门做儿媳,甚至连断绝父子关系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她心里一直同情她二哥,被逼着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那女人又高傲又强势,一点也不体贴人。
她二哥可惨了。
魏春兰没吭声,只无奈地笑笑。
知子莫若母,谢屹从小就叛逆,别人读书他不读,别人按部就班找工作,他偏要在外面东奔西跑混日子,没听过他老父亲一次劝。
唯独结婚这件事,他表面抗拒得厉害,最后还是同意了。
当初若是换了个人,他恐怕早就和他老父亲闹翻咯。
这孩子情感太内敛,几乎不与人谈心,什么事情都往自己心里捂得严严实实。
可再严实也有包不住的时候。
魏春兰回过神,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叮嘱谢雪容:“明天给你二哥带个信,让他回来吧。”
第4章 协议 你、你、你要离婚?
尚未完工的建筑大楼前,到处堆着红砖,遍地未干的水泥。
谢屹戴着安全帽,跨过繁忙的做工区,盯梢每一个人汗流浃背的操作工。
遇到路障,有时也弯腰将材料挪到一旁。
阳光灼人,安全帽里又不透气,很快有两行粗汗从额头往下滴。
包工头蔡胖子很有眼力劲地捧起一瓶矿泉水蹭蹭跑过来,殷勤递给他,“屹哥,喝水!”
谢屹没拒绝。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拧开瓶盖灌下大半瓶。
蔡胖子昂头望着谢屹下巴处的汗滴,犹豫片刻,鼓足勇气开口:“屹哥,天这么热,你怎么突然来监工了?”
谢屹没吭声。
短暂的沉默让蔡胖子内心乱如捣鼓。
蔡胖子原名蔡庆,长了一张圆圆的娃娃脸,体型稍胖,大家给他取了个“蔡胖子”的诨名。
后来长期从事搬砖工作,体型消瘦不少,可“蔡胖子”叫顺了,一时改不了口,大家依旧喊他蔡胖子。
蔡庆倒不介意这些。
他长得憨厚老实,人却精明得很。
这不,谢屹前脚刚踏入工地,他内心立即冒出不少小九九。
见谢屹沉默着不作声,他心里更忐忑,拿出发誓的劲头,拍着胸脯道:“屹哥,你放心,咱们工程绝对实打实,没偷工没减料,咱也不敢啊。”
谢屹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蔡庆,朝他肩膀轻轻拍了两下。
“我相信你。”
蔡庆心里立即舒了一口气。
他和谢屹认识了好几年,当初一起在工地搬砖时,成了朝夕相处的朋友。
谢屹这人是真够义气,那会儿炒股热,谢屹要带上他一起投资,他胆子小,不想把辛辛苦苦用劳动换来的血汗钱投进自己并不熟悉的领域。
后来谢屹狠狠赚了一笔,离开了工地。
当时跟着谢屹一起投资的许志远也发了财,他那时可后悔了,追上去要跟着谢屹进股市,但谢屹收了手,并劝告他不要再进股市,否则会赔钱。
他胆子小,听了话,果然免于后面受到股市动荡的波及。
唉,也是他没财运。
要是早点跟着谢屹混,也不至于一直囿于工地。
可是没想到,一转眼谢屹办了个工程公司,承包项目,让他做包工头。
这种发财了也不忘带上兄弟的人哪里去找?
包工头油水多,他一年赚了以往好几年的钱,这可都是沾了谢屹的光。
只是吧,最近行业里一些包工头贪心重,做得太过,偷工减料的事情常有发生,影响工程质量,质检不过关,耽误项目进程不说,还严重影响了公司声誉。
他虽说也有外快,但都是合理范围之内,从不敢拿工程质量开玩笑。
他就怕谢屹在外面听到些风声,质疑他,故意过来监工。
不过看起来似乎是他想多了。
蔡庆扬起一张圆圆的笑脸,追问:“那屹哥你怎么突然过来监工了,别的生意不忙?”
“来看看。”
谢屹没多解释,朝蔡庆摆摆手,打发他去做自己的事。
蔡庆也很识趣,没再多问,转身跑去监督工程进度。
没过一会儿,蔡庆又顶着大太阳蹭蹭蹭地跑过来,一脸焦急,“屹哥,有个年轻女人找你,在休息室。”
谢屹身形一僵,眸子微颤,转身快步朝休息室走去。
蔡庆下半句“她说她是你妹妹”还没来得及脱口,就见谢屹像旋风一样消失在他面前。
他摸着脑袋留在原地暗自纳闷。
刚才是不是眼花了,他怎么好像看到他屹哥步伐有点乱?
谢屹一路奔回休息室,在门口陡然停下。
逡巡不前,迟迟没有进去。
休息室里的谢雪容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探出脑袋往外张望,甜甜叫了一声:“二哥!”
看清来人,谢屹目光一滞。
随后自嘲地扬起嘴角。
是他想多了。
微不可察卸了一口气,他抬脚走上前,“你怎么来了?”
谢雪容撇嘴,“怎么,我不能来?我特意朝许志远打听的行踪,我说二哥啊,你这么热的天,上工地干嘛?”
外面太阳毒辣,谢雪容缩回脑袋,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叠成扇子扇风。
这大热天的,工地到处都是钢筋水泥,不散热,仿佛憋在蒸笼里。
闷得慌。
谢屹从休息室角落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谢雪容,“既然知道热,就赶紧回去。”
“就不。”谢雪容接过矿泉水,笑嘻嘻地拧瓶盖。
没拧两下,故意将水瓶往谢屹面前一递,“我拧不开。”
谢屹瞥她一眼,“没吃饭?”
吐槽归吐槽,他还是接过水瓶。
谢雪容满脸笑意,她就知道,她二哥也就嘴上犟犟而已,其实每次都会帮着她。
“二哥,你猜是谁让我过来的?”谢雪容乐呵呵靠在椅背上,凑近问道。
谢屹手上动作一顿,“谁?”
“当然是咱妈啊,咱妈让你赶紧回去呢。”谢雪容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小口,目不转睛盯着谢屹:“二哥,你回不回去?”
谢屹把安全帽取下,搁在桌上。
揉了几下被安全帽压扁的头发,语气淡淡:“不回。”
“太好了!”谢雪容雀跃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这么说定了,我马上回去给咱妈回信!”
谢雪容高兴得忘乎所以,已然忘了过来的初衷。
她顶着大太阳不辞辛苦跑过来,其实只为了和她二哥抱怨于佩的种种恶迹。
于佩太过分了。
那可是她亲妈耶,她亲妈的金手镯,她凭什么不能要?为什么她和她亲妈要金手镯,于佩硬要插一脚?
这个嫂子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一回来就和她竞争金手镯,以后要是住在一起,那不是什么都要抢过去?
这不是危言耸听。
她了解于佩的脾性,于佩就是一个什么都要争第一,什么都想拥有的人。
以后真生活在一起,于佩肯定要整出不少幺蛾子。
谢雪容本来是想吐吐心里的郁气,听到谢屹这么直接果断地表明不回去的态度,一时得意,心里积攒的那点郁闷立即烟消云散。
谢屹不回去,不正是对于佩最好的打击么!
说明她二哥一点也不在乎于佩呀!
谢雪容仿佛找到了并肩作战的伙伴,她庆幸她二哥一直和她站在同一阵营。
家里一家五口人,她父亲谢岩朋对于佩的欣赏毫不掩饰,甚至不惜父子反目也要强迫谢屹结婚,把于佩娶进门。
她大哥谢玉溪也看好于佩,以前上学那会儿天天给于佩提供各种学习资料,于佩出国那天还依依不舍地送别。
她母亲魏春兰原先态度没那么明显,不过于佩这次回来,她母亲变了不少,连原本答应给她的金手镯都贡献出去。
哼,叛变了!
这一大家子,也就她二哥依旧对于佩不理不睬。
很好,非常好!
于佩得到谁的喜欢,也别想得到她和她二哥的喜欢!
谢雪容领了话,高高兴兴起身,风风火火回去复命。
“我就跟咱妈说,你不愿意回去!”
一阵风似的过来,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望着谢雪容消失的背影,蔡庆端着一盘水果拼盘站在休息室外面,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想着人谢屹的亲妹妹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得好好招待一下,特意弄了一盘水果拼盘,谁知人没待两分钟,立马走了。
压根没给他表现的机会。
蔡庆抓耳挠腮,硬着头皮把水果拼盘端进去。
“屹哥,你妹妹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啊?你看我还特意准备了水果,你妹妹没吃上,那屹哥你吃了吧。”
“我不吃,你拿去分了吧。”谢屹头也没抬,低着脑袋在桌子抽屉里找东西。
“行。”
蔡庆心里讪讪。
搁平时,他们工人哪会这么精致,水果有时候洗都不洗就一口咬下去,更别说弄成水果拼盘了。
早知道人妹妹吃不上,就不费这番工夫了,何必费劲巴拉地削皮,直接啃多带劲。
蔡庆嘴馋,拎起一小块苹果放嘴里。
又酸又甜,多汁生津。
给工人们去去火也不错。
蔡庆端着水果要走,一抬头,瞧见谢屹还埋在抽屉找东西,他心里一动,问道:“屹哥,你找什么呢?”
谢屹停下动作,皱着眉头问他:“这里没有材料纸?”
“有有有。”蔡庆赶紧将水果放下,沾湿了的手使劲在衣服上抹干,才蹲下身去角落隐蔽的地方抽出一沓材料纸,递给谢屹。
“屹哥,你要写什么材料?”蔡庆探着脑袋问。
谢屹接过材料纸,从抽屉拿出笔,平淡地开口:“离婚协议书。”
蔡庆:?
蔡庆傻了。
愣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一脸震惊地上前,“不是吧屹哥,你、你、你要离婚?”
“离婚”二字仿佛发烫,灼得人下不去手。
谢屹搁笔,抬头望向窗外。
窗外一排高大的建筑拔地而起,轰轰隆隆的施工声音不绝于耳。
这是一个偏僻的施工地点。
他希望于佩不会来找他。
如果于佩有这份闲心,一定要过来找他,大概也只为了一件事。
“提前备着而已。”
谢屹眸色变深,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对蔡庆解释,还是对自己解释。
作者有话说:
谢雪容:我二哥不喜欢于佩,他压根不想回去!
谢屹:老婆是来和我离婚的5555,坚决不回去!
第5章 保密 你当我傻子么
“妈,哥说他不回来!”谢雪容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刻意拔高的味道。
“你小点声!”魏春兰的责备紧追其后。
屋子不隔音,客厅里母女俩的对话一字不落传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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