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宗良无言坐在那里。
季福走过去,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白玉方章是四爷故意“放”在主楼的。
本意是一出引蛇出洞。
其实前面一直都在按照原计划进行,白玉方章如愿被二房找到,嫁祸给三太。
四爷原想以此来个将计就计,除掉三太。
同时再曝光三太和葛滔暗通曲款的私情,让她永无翻身的可能。
可这一切,于四爷又有何干?他苦心设计一切,又是为了谁?
季福知道,四爷好清净,不喜纷争,搬来小院儿,同时也为远离大园子里的勾心斗角。
可如今他却做着自己最厌恶的事情,这一切,到底是为了谁?
还不是那天,以桃小姐哭着跪在四爷床前,求他帮帮她妈妈。
她求四爷调查三太,到底什么意思?四爷又怎会看不出。
如今帮也错了,不帮也错了,横出英蝉这档子事儿,只能说小姑娘毕竟是小姑娘。
四爷已经足够照顾她的情绪了。
季宗良用手撑着桌边,慢慢站了起来,季福要过去扶他,他说不必。
他回到床前躺好,面对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季福在后面叹了口气。
也好,四爷也折腾一天一夜了,就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刚要走,突然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对了四爷,老爷要我给您捎句话――人都没了,东西也没丢,看在他的面子上,这件事,希望您就不要再继续追究了……”
“我怎么回呀?”季福挠挠头。
半响,季宗良才有气无力地说了三个字,“随他吧。”
作者有话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来啦。
剧透下后面章节:首先这篇肯定不是虐文哈,本来想写纯甜但是不小心又加了一点剧情,不过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放心哈,大概明天还有一章,从下下章或者再下章开始,就到文案情节啦,大概十五万字左右以后就是桃子四叔甜甜的咯感谢在2023-10-06 20:20:44~2023-10-08 19:2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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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警告 这个孩子,他保了
以桃回到学校, 手机关机。
寒假开始,绝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回了家。
宿舍楼里空空荡荡。
整个寝室,只剩了她一个人。
以桃把自己反锁在宿舍里, 三天都没有出门。
饿了就吃点桌子里的小零食, 但大部分时间,她都不想吃,也感觉不到饿。
手里握着一本六级词汇,只要大脑一开始想别的事,就开始强迫自己背单词。
第四天的时候,唐灵回来了,一开灯吓了一跳。
“这么黑,你坐那干什么?”
以桃回头看了她一眼,回过头来继续趴在桌子上发呆。
唐灵感觉出不对劲, 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怎么啦?”
以桃闭了闭眼,声音颤颤, 似乎带了哭腔, 她说唐灵, 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
“帮我订张火车票。”
“你要回乌古啊?”
以桃摇了摇头。
她说不,是西溪。
“我要去看看我的一个朋友。”
以桃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这是她这三天以来, 唯一的念头。
西溪是英蝉的老家。
坐上火车的那一刻,唐灵还在她耳边不停念叨,要她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你不愿意说就不说, 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早去早回, 知道吗?”
唐灵真后悔当时没多买一张,陪她一起去。
现在看她这幅样子,真是不放心。
以桃检票进站,她穿了件米白色的面包服,带着棉线帽,背着书包,回头对唐灵摆了摆手,独自踏上了火车。
-
季福来给四爷送文件,乔冉在外面等着。
“以桃小姐去西溪了。”
季宗良坐在书桌前,低头翻阅着手中的文件,没说话。
过了会儿,全部处理完,又把乔冉喊进来,吩咐了一些事情。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小院暖气不好,往往每年冬天最冷的时候,季宗良是要回溪水湖畔住的。
外加这些年的身体……
乔冉忍不住说:“四爷,你多注意身子啊。”
说完,和季福悄悄对视一眼,季福摇了摇头。
季宗良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抬手揉捏着鼻骨,一脸倦容。
他身上穿着一件质感妥帖的羊绒毛衣,有些宽松,显人更加清瘦。
季福:“四爷,以桃小姐……”
“她想去,就去吧。”季宗良出声打断他。
他微侧过身,望着窗外簌簌下落的雪花,像是对他们,又像是对自己说:“有些事,她早晚会想明白。”
#
以桃出了火车站,到外面去坐车。
雪地靴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西溪比北城更冷。
英蝉家住在西溪下面某个镇子上的一个小村庄,以桃辗转又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最后千辛万苦才找到地方。
进了村口,就遇到一位热心大叔,亲自领她来到英蝉家门前。
以桃怯怯地,越靠近,心里却是忐忑,路过一间间破旧的小平房,最终紧张驻足在一栋灰白色的二层小楼前。
“这是……”
“这就是你说的,老英家呀!诺,气派吧?”
以桃呆望着这座小楼,一时有些无言,直到从门里走出一个个头很高的男孩,那男孩看了她一眼,“你是谁啊?”
“我……我找你妈妈,她在吗?”
“哦。”男孩回头,朝里大喊,“妈!有人找你!”
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以桃望着女人那张和英蝉九分相似的脸,眼框一热,声音哽咽道,“阿姨您好,我是英蝉的朋友……”
那女人恍然大悟,忙招待她进屋。
客厅里有些乱,沙发上乱七八糟地扔着书本和玩具,女人一边收拾一边说着气话,“臭小子整天不叫人省心!瞧瞧弄的乱七八糟。”
收拾好,忙请她坐下。
女人给以桃倒了水,“您是……”
以桃想着英蝉妈妈也在三太身边做过十几年的帮佣,便也没有隐瞒。
女人听后惊道:“您还亲自跑一趟,这……”
“英蝉对我很好,我来是应该的。”以桃顿了顿,对她说,“阿姨,您节哀顺变……”
“想得开,想得开……人死不能复生。”女人只叹气,“怪只怪这傻丫头自己没福气……”
“您……不怪三太吗?”
“怪三太?三太对咱们这么好!作啥要怪?你是不知道,俺家这栋小别墅都是三太出钱盖的勒!”
以桃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女人又说:“说来也是怪事,三太之前已经给俺打来一笔英蝉的安葬费了,可就在昨日,俺家的户头上又多了一大笔,也是北城那边打来的……”
“亲娘勒,足足这个数!俺家这辈子吃喝都不愁了哟!”女人笑着对以桃比划了一下,嘴里还在嘀嘀咕咕,“也不知是不是三太打错了……”
以桃震惊地看着她。
看她对这笔从天而降的“巨款”所流露出的笑容。
这时屋里又冲进来两个男孩,手里拉扯着一只桃红色的行李箱。
以桃认出那是英蝉的箱子,那里面,不就是英蝉的遗物?
“我先找到就是我的!”
“我的!”
“我的我的!”
“是我的!”
女人走过去呵斥,“抢啥子抢!都是姐姐的!都放下!”
“姐姐都死了留着也没用,我想要!”
“我也要!”
以桃认出他们此刻正争夺着的那条项链,她记得那是三太送给英蝉的,英蝉一直不舍得戴,只在七夕那天赏花灯的时候戴过一次。
抢着抢着,只听哐当一声,箱子倒在地上,里面的衣物全都撒了出来,其中还有一个摔开的首饰盒。
女人从地上捡起一串红色的玛瑙手链,给了其中一个男孩,“瞧瞧,好玩意这不有的是,非要和弟弟抢一个!”
另一个一看,就不干了,“这个好看,我也要这个,要这个!”
“这是妈给我的,就是我的东西了!”
“我就要!”
以桃呆愣在原地,猝不及防看着眼前这幕,直到那串红玛瑙手链在争抢中突然蹦断,珠子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脑海霎间闪过英蝉盖着白布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那个画面。
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
以桃放下杯子,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不知不觉跑到了河边,有个老头在冰窟窿旁边钓鱼。
以桃坐在石头上号啕大哭,老头扭头看她一眼,问她怎么了。
以桃问:“大爷,您知道这附近的公墓在哪吗?”
老头说有是有,不过很远,而且墓地收钱的,“俺们村可没人往那埋。”
“那家里要是有人去世,埋在哪?”
老头指了指河对面的一片小树林,“那后面,挖个坑省事儿。”
想了想,老头又劝以桃,“姑娘家家的,少去那种地方,阴气重!”
以桃还是跑到了对面的小树林。
站在阴森森的入口处,突然间,她胆怯了。
可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心更可怕的?
以桃夜深探寻了数不清的坟头,终于在一棵小树旁,找到了一座被白雪覆盖的新坟。
立在后背的碑面上写着英蝉的名字。
以桃把书包摘掉放在一边,从脖子上摘下围巾,当作抹布,扫去了坟上的积雪。
把墓碑擦干净。
“英蝉,我来看你了。”
“你别怕。”
以桃想了想,从书包里翻出一个有些陈旧的香包,那个香包还是外婆送给她的,里面放的是干花花瓣和许多她和外婆一起收集的种子。
她摸了摸脚边的土壤,找了一块适合植物生长的地方,徒手挖了个小坑,挑了几颗种子埋了下去。
做好这一切,手已经冻的通红,腿也麻得几乎站不起来了。
但她却开心地笑出了声。
“不要怕,英蝉,来年开春,会有花和蝴蝶一起陪你。”
“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以桃在西溪只呆了一天就回去了。
回程的火车上,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擦干了眼泪,拿出笔记本,郑重其事地写下了一篇日记。
后来,很多很多年过去后,以桃坐在巴黎洒满阳光的咖啡馆门口,在偶尔繁忙的工作闲暇之余总会想起那个性格开朗、单纯善良、笑起来嘴角坠着两颗梨涡的女孩。
她或许遗忘了当初的眼泪是为什么流。
但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表面看似无忧无虑的傻丫头实则悲剧的一生。
也许她的眼泪里饱含着愧疚、痛惜和自责。
也许是为了两个女孩子之间那短暂的友情。
但也许,是为了和英蝉一样同样身为女孩且本质上毫无区别的自己。
英蝉一生都在为别人活,为给妈妈挣钱,供弟弟上学,为家里盖大房子。
被命运推着走进她无法选择的人生,进牢笼,做下人,当牛马,最后沦为棋子,被丢弃。
没人关心她的死。
也没人在意她的活。
那么她呢?
她来北城的初心是什么呢?
以桃收好笔记,转头望向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隆冬。
她想,明年开春的时候,英蝉的坟上,一定会开出一片绚烂的小花吧。
#
到了北城,一下火车,以桃就打开了手机。
不出意外,手机里全是铺天盖地的未接来电。
以桃没有回复,而是回到宿舍,好好洗了个热水澡,洗掉多天的颓废和疲惫,又点了好几份她最爱吃的外卖,寿司、灌汤包、花甲粉、蛋糕……敞开肚皮大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以桃才拿起电话,找到了未接来电最多的那个,给梁露华打了过去。
想着要和她说的话,电话同时响到三声,接听,却意外不是梁露华。
而是张妈。
“桃桃,你妈妈出事了。”
火速赶到私人医院,以桃第一次见到如此严肃的阵仗,里里外外都是保镖。
要不是张妈出来接她,以桃根本进不去。
“怎么了?”
“去产检的路上出了车祸,好在人没事……”
“那孩子呢?”
“孩子……保是保下来了,就是情况不太好……”
张妈摇摇头,不再多说,“大爷刚把老夫人送走,这会儿屋里没人,你进去看看她吧。”
以桃刚一推开门,就听到屋里传来碗筷坠地的声音。
“拿走!拿走!我不吃!”
“妈……”以桃走进来。
梁露华抬头看到以桃,激动得哭出声。
以桃一步步走向前,目光看向她的肚子。
梁露华:“这次是勉强保住了,但是下一次,我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以桃松了口气,走到她床边,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示意一旁的保姆退下,她坐下安慰她,“那你更应该好好对待你自己,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呢。”
“我好好对待?我千防夜防,有用吗?有用吗?如果当时不是我突然不舒服要换到副驾驶,那今天你看到的,就不是躺在病床上的妈妈,而是躺在停尸间的我!”
以桃给她盖了盖被子,没说什么,她现在情绪如此,说什么也没有用处。
“你多休息吧。”
梁露华泪眼抓住她的手,“桃桃,你还在怪妈妈,是吗,你这些天一直不接电话,就是在怪妈妈,对吗?”
想到英蝉,以桃无言抽回自己的手。
可梁露华却再次将她握住,“桃桃,我必须要生下这个孩子!必须要!不是为了什么名分,我可以一辈子都不要名分,但我绝不能失败,你知道吗,如果这个孩子最后没有成功生下来,妈妈的下场,也会和英蝉一模一样,你明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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