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律师,我放弃继承这笔遗产。”
“……”
“……”
第52章
◎我到底算什么◎
气氛在霎时凝固,苏世南和江梅娟不可置信地望向苏沫:“沫沫,你在胡说什么?!”
苏沫没搭理她们,目光坦然地望着陈律师,平静地说出心中的想法:“我决定放弃继承这笔遗产。”
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于苏沫的决定,包括律师事务所的几位律师。但陈律师毕竟有职业素养,片刻便整理好情绪,冷静地询问她:“苏小姐,您确定要……”
话音未落,被苏世南打断:“陈律师,你等等,我先和她聊聊。”
说罢,不等苏沫反应过来,便起身拽住苏沫的手臂,黑着脸说:“苏沫,跟我出去,我们先聊一聊。”
既已做出决定,苏沫不觉得此事还有商量的必要,但瞧着苏世南一脸不聊便誓不罢休的模样,便起身跟他走到会议室外。
律师楼的走廊尽头,苏沫和苏世南相视而立。
两人都没率先开口,苏世南静静打量着眼前这个十分熟悉却又分外陌生的人,他尚且记得二十二年前,从护士手里抱过那个小婴儿时的心情。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倍感欣喜,却又手足无措。
苏沫是早产儿,刚出生时不足五斤。彼时的医疗条件不像如今这般发达,他们也付不起费用昂贵的保温箱。
可好在,苏沫好养活。
在李玥的母乳喂养下,几个月后苏沫就变得白白胖胖,煞是可爱。
苏沫打小就乖巧,一岁多刚刚学会走路,偶尔摔倒,也不会像其他小娃娃那般嚎啕大哭。
那时候,苏世南每日下班回家,无论工作多累,都会陪着小苏沫玩,小苏沫最喜欢玩的就是骑大马,坐在苏世南的脖子上,稚嫩的声音伴随着笑声:爸爸……驾……驾……
他们也曾有过欢乐的亲子时光,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他曾捧在手心里疼爱过的女儿越走越远。
变得分外陌生。
陌生到,他一点儿也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苏世南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却被苏沫截了话。
“爸,你不用再劝我,我不会改变主意。”
苏沫的声音冷静且疏离,疏离到苏世南的心里像是被泼了盆冷水:“苏沫,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当然。”
随着苏沫平静到毫无起伏的声线,苏世南心里的怒火死灰复燃,他质问道:“告诉我理由。”
“没有理由。”
“苏沫!”苏世南怒声喊苏沫的名字,末了又堪堪忍住火气,反问道:“是不是因为这笔钱是你妈留给你的,所以你不想拿?”
苏沫没吭声。
苏世南了然,耐着性子劝说:“沫沫,就算你妈妈当初对不起你,但她怎么说也是带你来这个世上的人。就算你再怎么恨她,现在人已经走了,难道你还不能放下吗?”
苏沫依然没吭声。
苏世南继续说:“她也知道自己亏欠你,所以才会留笔钱给你,就希望你以后的日子能舒坦顺遂些。你现在在读研,到处都要花钱,有了这笔钱,至少经济上不用再担心。沫沫,几百万不是这么容易能赚到的,你没经历过,不知柴米油盐的艰辛。”
“听爸爸的话,不要这么任性,痛痛快快收下这钱,也算了却了你妈的遗愿。”
走廊尽头有扇窗,微微敞开着,寒风从细缝里钻进来,吹到脸上刺刺得疼。
男人浑厚低沉的声音随着寒风一道入耳。
有些讽刺,苏沫忍不住想笑。
可到底没有笑出声,她只抬眸,望向苏世南:“爸,多少钱一个字。”
苏世南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苏沫眼眸里染上几分嘲讽:“你劝我的这些话,李玥给你多少钱。”
苏世南滞楞两秒。
终于反应过来苏沫的意思,瞬时怒火中烧:“苏沫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为了钱才劝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苏沫冷笑着反问:“难道你不是?”
她眼里不加掩饰的嘲讽过于明显,激得苏世南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他的身体先于他的意识做出反应,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苏沫脸上。
苏世南用了十分的力道,苏沫被她打得踉跄了好几步。伸手扶住墙,才不至于摔倒。
白皙的脸脸颊上随之浮起几道淡粉色的指痕。
苏世南用手指着苏沫的脸,指尖微微发颤,涨红着脸咬牙切齿道:“苏沫,别以为所有人都会惯着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
被打过的半边脸又痛又麻,苏沫却像是没感受到。
迎着苏世南阴鹫的目光,她反唇相讥:“这就是恼羞成怒吧,为了钱,可以给那个抛夫弃女的人当哈巴狗,对吗,苏世南?”
“苏!沫!”
会议室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对劲,赶紧出来,恰好看到苏世南攥着苏沫衣领的那一幕。
众人惊诧不已,陈律师连忙挡在苏沫面前,隔开两人,厉声道:“苏先生,请您注意您的言行举止!”
江梅娟也是第一次见到丈夫如此冲动失态,有些发懵,等回过神后将人拉到一旁,低声道:“你这是在干嘛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瞧苏世南不再动手,陈律师转身看苏沫,瞥见她脸上的指痕,关切问道:“苏小姐,您还好吗?需要先去医院处理一下吗?”
苏沫感激于他的相助,笑了下:“没事,可以继续处理接下去的手续。”
陈律师下意识瞄了眼一旁的苏世南。
苏世南叫嚷道:“陈律师,你不许给她办理!你要是办理了,我……我就起诉你们!”
陈律师略略迟疑,但是职业素养不允许自己被人威胁,他冷静回道:“苏小姐作为李玥女士遗产的第一继承人,享有自由处置这笔遗产的权利,而我们作为委托律师,不会干涉当事人的决定。如果苏先生有疑议,我们可以跟您解释,如您仍有不满,也欢迎您对我律所发起诉讼。”
这一番话,说得苏世南哑口无言。
看到方才的情形,江梅娟早已猜到七八分。这会儿听到陈律师的话,亦是气急交加,可她虽不懂法律,但也知晓要跟专业的人打官司,无疑是飞蛾扑火自讨苦吃。
于是她拉了拉苏世南的衣服,低声说:“算了算了,别跟她们较劲了!”
既然苏世南他们不再闹,陈律师便和苏沫一道回会议室,继续处理遗产的相关事宜。
-
傍晚六点左右,苏沫从地铁站出来,发现天空飘起了小雪。有行人从苏沫身边匆匆而过,嘴里念叨着:这鬼天气,才放晴两天怎么又下雪了!
是啊,竟然又下雪了。今年的这几场雪,加起来能抵往常好几年了。
苏沫没带伞,只能抬手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幸而雪不大,公寓离得近,步行过去也才十几分路程。
冒雪而归,进电梯的时候,身上已沾染些许雪水。苏沫将手揣进包里,掏出纸巾擦肩头的雪水。
恰好有什么东西从包里被带出,落到电梯里。
苏沫低头一看,是那封信。
带着署名的粉红色信封,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地上。
默默瞧了会儿,直到电梯到达指定楼层,苏沫才弯腰捡起那封信,走出电梯。
她并未急着回家,反而呆呆地在家门口站了许久。
犹豫着,是否要拆开那封信。
最终,感性战胜了理性,在公寓门口,狭小昏暗的楼道里,苏沫缓缓打开李玥写给她的绝笔信。
在拆开这封信之前,苏沫以为,李玥会写篇“小作文”跟她解释当年为何会抛弃她、为何这么多年不联系她,亦或是追悔当初,请求她的原谅……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只寥寥数字。
——沫沫,下辈子,我再做你妈妈好吗?这辈子欠你的母爱,妈妈下辈子还你,好吗?
苏沫低着头,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发颤。
信纸上歪歪扭扭的笔迹,似乎在告诉旁人,信的主人在写这封信时身体是何等的虚弱,以致于这么简单的几个字,都写得如此的难看。
楼道里的声控灯蓦地变暗,四周漆黑一片。
苏沫的眼眶一点一点地泛酸,那些被深埋在心里的情绪,在此刻汹涌而出。
一并而出的,还有对李玥的“恨”。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梯口传来响声,楼道里的声控灯再次亮起,接着是女人踩着高跟鞋的“笃笃”声。
应该是隔壁邻居回家了。
苏沫赶忙转身,在隔壁邻居发现她之前,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砰”一声,亮光被关到门外。屋内也是一片漆黑,冷意并不比外头少几分。
南方的冬天比不得北方,室内室外的温度相差无几。
苏沫靠在门边静了有一半分钟,这才整理好情绪,摁亮电灯。
暖黄色的灯光瞬时充盈满室,苏沫换鞋往里走,可才走了两步,忽然脚下一顿。
只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此刻正垂眸瞧着地上,跟座雕像似的一动不动,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发呆。
是祈燃。
苏沫愣了下,立马察觉出异常。她走过去,将包放到茶几上。茶几上有份文件,用抽杆夹装着,苏沫只瞟了眼,没在意,柔声问他:“你怎么来了,晚饭吃了吗?”
从进屋开始就没搭理苏沫的祈燃,直到此时才抬起头来看她。
当两人的视线撞到一处时,苏沫又是一愣。
时光仿佛回到两年前,他们初遇的那个夜晚,彼时少年眼眸内的疏离与戒备是如此地显而易见,一如此刻,祈燃眼神里陌生的冷意令苏沫有片刻的愣神。
他直勾勾地盯着苏沫,没有回答她的话。
不知发生了什么,苏沫有些懵,挨着祈燃坐下:“祈燃,发生了什么事?”
静了好几秒,祈燃忽然开口:“苏沫,对你而言我到底算什么。”
第53章
◎想见你,一秒都不想等◎
低沉暗哑的声音砸进耳内,苏沫越发茫然。她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晓得此刻祈燃在生气,即便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克制,但周身的怒意却无法掩藏。
没有得到回应,祈燃又重复一遍:“我算什么苏沫。”
苏沫在脑海里快速地想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一个能让祈燃消气的答案。
可不等她回答,祈燃又抛出一个问题。
“苏沫,你真的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彻底把苏沫问懵圈了。
“你喜欢过我吗?”祈燃忽然笑起来,然而眼里并无笑意,反而充斥着冰冷与嘲弄:“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只是你伤心难过时聊以慰藉的工具人。”
心里一沉,苏沫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在你最伤心的时候,是我陪着你,所以你感激我,才答应和我在一起的,对吧?”
“……”
要不是苏沫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几乎要怀疑祈燃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她讶异道:“你怎么会这么想。祈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别让我猜,你知道我最讨厌猜来猜去。”
“你最讨厌?因为是你讨厌的事,所以我不能做也不能问。”祈燃笑着嘲讽:“那么你呢,你为什么偏偏要做我最讨厌的事?”
“我做什么了?”
“之前我劝你换掉这套单身公寓,你为什么不愿意?”
话题突然转移到房子上面,苏沫愈加感到莫名其妙。
之前他们确实讨论过换房子的事情,是因为祈燃觉得这套房子太小,而苏沫却是嫌搬家太麻烦。当时关于这个话题,两人都只是提了一嘴,苏沫没放在心上,不成想这会儿又被祈燃旧事重提。
难道是因为这事,让祈燃不高兴了?
苏沫不理解,只说:“我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搬家,我不想来回折腾。”
“你确定是因为怕麻烦?”
“不然呢。”苏沫反问他。
这次祈燃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静静地看了苏沫两秒,然后抬手捞起茶几上的文件,递给苏沫。
苏沫接过,刚瞟了眼,听到祈燃在旁冷笑道:“我送你只手机你不愿意收,倒是愿意接受别的男人对你的好意。”
“苏沫,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和依靠吗。”
“……”
抽杆夹里夹着一份文件,是这套单身公寓的租赁合同。
当初这套房子是经林加杨介绍,以低于市场的优惠价租给了苏沫,合同是一年一签,今年因为林加杨比较忙,签合同时间便有些许推迟,但是一年的房租苏沫倒是准时转给了林加杨。
直到此刻苏沫恍然想起,今天和林加杨约了签合同,事情太多竟然忙忘了。
看着这份合同,结合方才祈燃的话,苏沫大致猜到了他生气的点。
她将合同放回桌上:“当初我急着搬出来,看了好几套房子都不满意,恰好学长朋友的这套房子空着,距离学校近,价格也比较……”
话音未落,却被祈燃冷声打断:“这套公寓是林加杨的。”
苏沫一愣:“这是学长朋友的房子。
”
苏沫下意识的反驳,看在祈燃眼里又是另一层意思。他冷笑道:“苏沫你还要骗我是吗?”
“我没有骗……”
“就在一个小时前,林加杨在这个屋子里,亲口承认了这件事。”祈燃在讲这句话时,每个字的尾音都咬得很重,像是在强调什么重点似的。
“……”
阳台的窗户没有关紧,开了条缝,冷风夹带雪花着飘进来。
与外头的冰天雪地相比,屋内凝固至冰点的气氛并未好到哪里。苏沫将祈燃的脸色尽收眼底,试图缓解他的情绪:“祈燃,我没有骗过你,在今天之前,我并不知道这套房子是林加杨的。当初我租这套房,看中的是价格和地段,跟这套房的业主是谁完全没有关系。”
祈燃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少年清明的眼眸内倒影出苏沫冷静到稍显冷漠的面容。
“好,就算你不知道业主是林加杨,但你接受了他的好意。如果换成我,你大概又会拒绝吧。”
因着祈燃不依不饶的话,苏沫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忍不住蹙了下眉,声音里带上几分不耐烦。
“我不想在这时候跟你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假设性问题。”
话毕,径自站起来,朝厨房走去。
这一举动让祈燃误以为苏沫想要逃避,他跟着站起来,伸手攥住苏沫的手腕。
祈燃的掌心冰凉,熨在苏沫温热的肌肤上。
他像个讨不到糖不肯罢休的小屁孩:“怎么就没有意义了呢。你明知道我讨厌林加杨,你也答应过我会减少跟他的来往,为什么今年还要租这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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