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陈家明直接进市场部便算是特例,已经出了名。
那应该是从普通工人到研发车间,新云到底做了什么?
“啪”的一声,将宋满冬从思索中唤醒。
她眼神聚起,就见新云手掌压在桌子上,咬了下牙。
方才是直接把笔拍在桌子上了。
新云跟她视线对上,敛起神色,“我出去逛逛,待会儿就回来。”
宋满冬点了下头,她便抓起手上的东西塞进口袋里,插着口袋朝外走去。
她刚离开,便又折返回来。
宋满冬还以为她是不放心自己,正要起身,表明跟她一同到外面,新云先开口道,“宋满冬?”
“外面有人找你。”
宋满冬正诧异着,走出来瞧见西斜的太阳,和人影稀疏的工厂,才猛然想起,自己忘了跟陈家明和张兴旺说起今天的情况。
等着她的正是陈家明。
宋满冬忙跑过去,“对不住,我今天忘了。”
“你们先回大队吧,我这边还有点儿事情,应该明天才能回去了。”
等米糕蒸好,再同李师傅她们一起尝过,至少也得一个多小时。
叫陈家明他们等自己是不妥的。
一入夜,冷风刺骨,再往河东大队回,就难走了。
而且张兴旺归心似箭,家里也有一家人等着呢。
陈家明想了想,“那我等你吧,反正我回去也没事儿做。”
他说着脸上又露出个嘲讽的笑,“晚一会儿回去,还能看看他们会不会趁我不在家搞幺蛾子。”
有了工作以后,他心情一直都好,也有点儿懒得跟他们较劲儿了,结果家里两个老东西又撺掇着叫他交工资。
张兴旺正要点头。
宋满冬却拒绝了,“你还是跟兴旺结个伴吧。一个人骑这么久的自行车,万一疏忽摔跤,停半路上就麻烦了。”
“而且我这边情况也不好说,或许明天还要来工厂里忙。
你们不用担心哦,明天早上要是能回去我就坐汽车回去,还比你们省事儿呢。”
陈家明想了想,“也行。”
宋满冬目送他们离开,才转头回去。
李师傅正跟新云在讨论着,“你这样要是改的话,就麻烦了,红薯可达不到这个甜度。”
“先试试吧。”新云蹙着眉。
宋满冬又听见其他人也说起来,才知道是因为萨其马酥的成本太高了。
而且同类型的软式萨其马已经在卖了,暂时没必要推新,除非能把价格压一压。
也难怪新云方才拍桌。
她做的萨其马味道无可挑剔,却被挑起来别的毛病了。
不过大家对这种事儿似乎都习以为常了,说了几句,李师傅便搁下东西,“收拾下桌子先吃饭吧。”
艰难腾出来一个空桌,有人去摆饭盒,有人找凳子。
宋满冬则是跟着李师傅先过来拿出米糕。
用特有的长刀切开,看清切面的情况,宋满冬才放下心。
米糕表面光滑,切面是细密的蜂窝状,口感绵软。
糖加的不多,没有掩住米面自然的香甜。
刚尝了一口,便有人感叹,“哎呦,这么软……”
“做起来没少费工夫吧?”
李师傅早先吃过,对这口感也熟悉了,笑着说,“磨了好几遍呢,又过了筛,比咱们一般吃的面细的多。”
“怪不得吃起来这么不一样。讲究。”
“满冬你是哪里人啊?”
“这种做法是从哪儿学的?”
“难怪,我就说这可不像是陕南的风格,那边硬。”
新云也说,“在南边儿也没有磨这么细的。这么仔细的做东西,估计先前是什么有点儿家底闲散人,又或者是地主之类的吧。”
“李师傅拿的面可是咱们厂里自己磨的,比供销社卖的还细,出粉率低的吓人,便是地主也不至于此……”
“不过这好东西,如今咱们也吃上了!”
提到宋满冬的问题,她都一一答了,这会儿听她们三言两语聊的心惊。
大家点到为止,转而说起米糕本身。
“糯米的有点儿粘嘴巴,还是这种最好吃。”
宋满冬顺着说话人的手指看去,也颇为赞同。
糯米的粘性大,另一种粳米做的米糕则是口感适中,香味儿不足。
只是没想到这最合适的一种米还是邻县生产的。
不知道要是换成别的面粉,会不会口感有差异?
换成别的材料呢?
回宿舍的路上,宋满冬便在想这个问题。
从前她是不会考虑这么多的,可今日却有些忍不住。
李师傅好似瞧出了她心中所想,“咱们工厂的面粉是有采购要求的,百分之九十收的都是县内的陈麦。”
“所以这点是改不了的。”
“原来是这样。”宋满冬解开困惑。
不过却没打算放弃,待日后有机会,她也要看看别的地方的麦子口感如何。
李师傅仍是笑着,不往深处聊,只说,“今天辛苦了,明天好好休息吧。”
“米糕肯定没问题的,现在只等大家讨论出采购和价格的事情,顺利的话,周一就能开始做。”
“等周一,研发车间见,到时候跟你说情况。”
“麻烦你了,李师傅。”宋满冬真心道。
今天都是她带着自己。
“这有什么麻烦的?”李师傅笑笑,“要是你进了研发车间,还少不了找你给我帮忙,都是相互的。”
宋满冬心底一动,但又想起她们白天的态度,不知该如何表态。
走到宿舍,李师傅忽的问她,“那个小伙子是找你的吧?”
“啊?”宋满冬抬起眼,没搜寻到人影,便回头看去,惊讶起来。
李师傅看她模样,就知道是认识的人,玩笑道,“跟了咱们一路,要不是瞧着他那身军装,我都以为是什么坏人呢。”
宋满冬如实道,“是我对象,应该是找我有事儿。”
“李师傅,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李师傅摆摆手,“正好我也得回去了。”
宋满冬正要朝陈敬之走去,陈敬之见李师傅离开,已经抬起脚走了过来。
两人遇上,宋满冬忙问起来,“你怎么来了?”
“忙完了?”陈敬之声音跟她同时响起。
见宋满冬点头,才道,“我正好今天休息。”
宋满冬四下瞧瞧,同他走到一边路灯下,脸上有些不赞同,“怎么这么晚过来?你这么来回一趟费时又费工夫……明天早上还要去修水库么?”
陈敬之等她说完,才解释道,“我借了车过来。明天早上还得去干活,我只休息半天。”
“你是请假来的吧?”在宋满冬怀疑的目光中,陈敬之决定先发制人,“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
宋满冬脑海里过了一遍,“难道河东大队有什么情况了?”
陈敬之低了低头,跟她平视,无奈道,“也别总想着他们。”
他也叫宋满冬费心动脑,直接揭晓了答案,“今天是你生日。”
宋满冬只一愣,便道,“我不怎么过生日的。”
现在过日子都难,哪儿有人还惦记着要过生日?
陈敬之:……
他更是无奈,“我知道。”
宋满冬抬了下眉。
陈敬之叹声,“我想着至少在生日这天,你能对我宽容点儿,不计较旁的事情,只为见到我开心。”
第101章
◎生日/罐头◎
宋满冬先是一怔, 避重就轻道,“能见面我当然是开心的。”
但她做不到抛开所有,只顾眼前。
陈敬之低头, 看了会儿她垂落的眼睛。
知道她不是一句两句话能改变的,便不再提,“你先回宿舍拿东西吧, 然后我们吃个饭再回去。”
宋满冬狐疑的瞧他, “这个时间哪里能吃饭?”
这会儿时间太晚, 路上的店铺全是落锁的, 唯一亮着的就是路灯了。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陈敬之,“要是没要带的行李, 直接走也行。”
宋满冬思索过后, 没继续追问。
她当然得回宿舍一趟,要给陆许山带罐头。
她回宿舍的时候,牛若真也刚从外面回来, 脸颊带着寒风留下的红,眼睛却亮亮的,很是行兴奋。
瞧见宋满冬便先凑了过来,“满冬, 你终于回来了, 研发车间怎么样啊?今天待了一天, 应该看仔细了吧?”
研发车间于她们而言, 既是个神秘的地方,又是个新奇的谈资。
上回宋满冬去研发车间送东西,回来她们便问了, 可宋满冬只说当时送了东西就出来, 没仔细瞧。
牛若真还没靠近, 玫瑰香水的味道便先传来,甜腻的叫人晕头转向。
宋满冬侧了下头,不动声色的跟她拉开距离,“我跟着李师傅在做事,不敢乱看。”
真要说也能说出一二,可那里不是寻常之地,万一说到什么不该提的东西,传出去就麻烦了,倒不如不提。
“啊……”牛若真失望的退开,边把外套挂起来边说,“难得进去一次,要是我,肯定得好好瞧瞧。”
宋满冬不明白她们的想法,不过她知道这不是牛若真的原因,从前那些同学谈论的话题她也不大关心。
她先将罐头拿出来,又打开柜子准备换件衣服。
上班多穿工服,好穿也方便。
但要是回大队上,穿这就不合适了,总有炫耀之嫌。
宋满冬随手抽出一件,又听牛若真问,“满冬,怎么不见你穿那件红色的大衣?”
“多好看呀!”她伏在叠起来的被子块儿上,羡慕的感叹。
怀安县的百货商店是没有那么漂亮颜色的大衣的,多是实用的蓝色黑色。
不过即便是有,价格也不是她能负担得起的。
宋满冬经她一提醒,也想起来了。
新大衣和新鞋子都是自己的生日礼物。
也是巧了。
虽然不是在生日这天收到的,但在这天能穿上。
宋满冬把手里这件放回去,拿出了新衣裳。
大衣摸起来柔软,里面夹层填的棉花,上身不一会儿就暖起来了。
鞋子是黑色的羊皮靴,尖头中筒,盖过脚踝,还有半个指节高的跟,落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宋满冬对着贴在柜子上的镜片左右看看,有些不大适应。
牛若真却是眼睛一亮,跳了起来,“真好看!”
宋满冬搭的是黑色的高领毛衣和黑色的长裙,群摆很大,自腰胯垂落,蓬了起来。
“好像还差点儿什么。”牛若真绕着她转了半圈,一拍掌,从自己的抽屉里翻出了对红色耳坠,兴冲冲的要给宋满冬带上。
宋满冬看清她手里的东西,摇了摇头,“我没有耳洞。”
“怎么没有?”牛若真不死心的扒着看了下,又提议道,“我给你扎一个吧!很快就好。”
“放心吧,这个我可熟了。”
“还是算了。”宋满冬连忙抓住她,“我待会儿要回家。”
“而且平时在厂里也不怎么带耳坠。”
“怎么不常带?上班就那几个小时。”牛若真说着拨了下自己的耳环。
说着便想到宋满冬就下班躲在宿舍,又劝起宋满冬,“你也该多参加点儿活动,日日待在宿舍有什么意思?”
宋满冬是赞同她后半句话的,只是她对那些交际活动不大感兴趣。
怕牛若真再继续推销下去,谢过牛若真的好意,忙拿上东西朝外走。
牛若真看着她匆匆的背影,忍不住嘀咕,“大家一块儿玩儿多开心啊,怎么搞的像躲什么洪水猛兽?”
她不禁摇了摇头,又算起来自己的工资和存款,惋惜起来。
宋满冬那件大衣怎么说也得三十块了,她除去吃喝用度,至少要攒三个月才能攒够,到时候天都暖了。
还是明年冬天再买吧!
宋满冬下了楼梯,才松口气。
牛若真没什么坏心,只是跟她不是一路人,实在叫她招架不住。
出宿舍区的大门,一眼就瞧见了陈敬之。
他把车开过来停在路边,正弯腰在后座摆弄着什么东西。
宋满冬走近,还没开口,就见他直起身体,推上了车门,冷眼扫过来。
目光自上而下,对上宋满冬的眼睛时,双眼瞪大,好一会儿才开口,“满冬……”
“怎么了?”宋满冬疑惑看他,想到陈敬之方才不耐的神情,关心起来,“刚才是出什么事儿了?”
“嗯……没有。”陈敬之收回目光,又瞄了她一眼,嘴角翘起,“你喷香水了啊?”
方才他先嗅到甜腻腻的香气接近,还以为是别人呢。
宋满冬想了想,“刚才我室友凑过来,离得近可能沾上了一点儿。”
“这样啊。”陈敬之扬起的笑拉下几分,看着她的大衣,张嘴想问,又忍住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至少满冬在他面前露出了另一面,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敬之开着车,拐出街道,平稳前行,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宋满冬觉得他比自己还像是在怀安县待过一个月的人。
这种感觉在陈敬之将车停在一个小院子里时愈加强烈。
宋满冬下车看去。
几幢四层小楼紧紧挨着,密密实实的看的人心头发紧。
屋内昏黄的灯光外泄,偶有几扇磨砂玻璃窗上映着人影。
陈敬之换了件黑色的外套,从后座提下来两袋东西,“走吧。”
宋满冬跟在他身后上楼,看着他从一位目光警惕的男同志手中接过钥匙,打开扇屋门。
陈敬之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才低声跟她解释,“这是以前老船厂家属院的宿舍,船厂倒闭后,房子就分给工人了。”
“因为是屋子是分开的,所以他们也常常将其中一间租给别人,赚点儿贴补。”
宋满冬点着头,打量着屋内情况。
这里跟他们的宿舍相似,两侧是水池洗衣房和洗手间,中间是距离相等的窄小屋子。
但也有不同,她们宿舍是单向的,而这里是两列相对,左右都是屋子,走廊上即便装了灯,也昏暗难以辨清情况。
室内层高很低,以陈敬之的身高,一抬手就能碰到天花板,压抑极了。
室内东西十分简单,居中一个炉子,左侧放着床,右侧一张大桌子挨着橱柜,还有两大两小椅子,再没旁的东西。
宋满冬的目光落在红白条纹的床单上,面不改色的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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