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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母子平安
这一夜的种种慌乱仿佛都在此时落土归根, 赵瑾顾不上自己满身血污，抓紧时间将手上的小小团肉乎乎的婴儿清理干净，最后裹得严严实实。
稳婆还想接过孩子抱出去像皇帝太后他们报喜, 赵瑾抬手一擦脸。
“皇后尚且未脱离危险, 报什么喜？”赵瑾问。
苏医师这时候缝合结束，这种剖腹取子的做法，即便是死人身上也轻易不会尝试。
只是不管赵瑾说什么，还是有人出了去，给外面等待了许久的皇帝和太后报喜。
皇后寝殿内, 满室狼藉。
赵瑾弯腰掬一捧水洗了一把脸, 随后再细细将手上的血污洗去。
苏医师在一旁跟着收拾, 屏风另一边的太医皆是震惊到失言。
皇子出生后, 赵瑾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她抱着孩子递给御医, “几位小心, 皇子早产，不能吹风, 须细细看着。”
皇子嘹亮的哭声，外面的皇帝以及太后等人已经等不及了, 在久久未见孩子抱出来, 稳婆的脸色也停滞了些，她说：“公主说, 皇后娘娘还未脱离危险。”
皇帝的脸色又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稳婆这时候才意识到，只是添了皇子对圣上而言，并非是喜事, 太后虽然同样盼皇子, 只是如果传出子生母死的话来, 也是极不吉利的。
稳婆一时被唬住，她跪了下来，低头将方才赵瑾所做一一道来。
周围嫔妃听闻公主剖腹取子时皆是一震，有人尝试开口道：“虽然皇子乃社稷之重，可公主剖腹是否残忍了些，毕竟……也是皇后娘娘啊。”
被剖腹，如何能活？
他们不曾听闻这样的生子之法，只觉得残忍至极。
一个嫔妃开口，也就会有其他人开口：“陛下，恕臣妾失言，公主此番同去母留子有何区别？”
“住嘴！”皇帝陡然开口训斥。
去母留子。
这个话可是能随口说出的？
外面依旧没有人进来，赵瑾有条不紊做好一切后给皇后把了脉，最后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上。
苏医师看向赵瑾的目光依旧复杂，她还记得第一回 见这位公主，那时候是一位妇人临场，赵瑾乔装打扮，做了一个剖腹取子的壮举。
如今又是皇后娘娘。
这世间能有这般妙手回春的人有几个？
苏医师轻而易举能猜到她的身份。
这时候屏风后面的御医走了过来，罗太医先给皇后把脉后，片刻陡然面向赵瑾，作揖低头道：“殿下妙手回春，我等佩服。”
此言一出，足以说明皇后无恙。
赵瑾这一出，不可谓不惊艳，这里面的御医，有些更是在太医院几十年，从前先帝在位时，但凡是难产的，七成妃子跨不过这个鬼门关，皇后今日是命大也好，都不可磨灭，赵瑾这位公主救了她与刚出生的皇子一命的事实。
“行了，”赵瑾挥手，“出去报喜吧，不然待会儿外面还以为本宫对皇后做了什么不敢出去了。”
“……”
当皇后的寝殿终于打开时，御医们出现，为首的太医开口道：“恭喜陛下，恭喜太后娘娘，皇后诞下皇子，母子平安。”
当“母子平安”四个字说出时，众人皆是一愣，再往里面看，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抱着刚出生的小皇子站在一旁，太后心切，她先踏了进去，宫女怀中的皇子肉红红的一团，但明显可见，这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皇宫多年来出生的第一位皇子，皇后肚子里面出来的，当之无愧的，皇帝嫡子。
直接称其为太子也不过分。
皇帝也踏了进去，除了皇子，他目光看往床边，相对比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皇后，要死不活瘫坐在地上，衣裙尽是血污的赵瑾更像是有什么事。
跟着进来的紫韵忙是跑过去，语气里染上哭腔：“殿下，你怎么了？”
赵瑾确实有气无力，她蹙眉看着一窝蜂进来的人以及大开的门，道：“这么多人进来做什么？无关之人出去，皇后与皇子不能吹风。”
在封建皇朝之下，赵瑾最不怕死的，便是身为医者的时候。
皇帝在这里，她也照皱她的眉头。
果不其然，赵瑾话音刚落，皇帝便往后一看敞开的门，李公公这一看皇帝的脸色，立刻心道不妙。
皇帝：“这么多人进来做什么，都给朕出去，把门关上！”
皇帝一怒，原本凑热闹的妃嫔们也跟着退了出去，之后奴才们将门带上，于是皇后的寝殿便只剩下赵瑾、太后、皇帝、昏迷不醒的皇后以及惶恐抱着小皇子的宫女。
其他人都出去了。
赵瑾：“……”
也行吧，起码安静多了。
皇帝走过来，看着床上的皇后，又看了一眼坐没坐相的赵瑾，难得没有训斥她的姿态，“你皇嫂如何？”
赵瑾：“还需要再看看，若等下皇嫂醒来无事，便才是安然无恙。”
她说话有些有气无力，皇帝又问：“小皇子如何？”
“早产，这几日不能受凉，细细呵护着，这点宫中御医应该懂。”赵瑾又回答道。
“你真是剖腹取子？”
皇帝这句话问出，其他人目光也看向赵瑾，她身上的血污，以及一旁的奇形怪状的刀具等，似乎也验证着方才稳婆说的话。
赵瑾当然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她目光看向太后，问：“母后久居深宫，想必还记得父皇在时后宫妃嫔生子难产时的惨状，从前妃子难产都是如何做的？”
太后陡然被女儿问住。
妃子的命如何比得过皇子公主？
难产的情况下，自然是以孩子的命为重，实在生不出来的，被用手死活拽出来的，一尸两命或者子活母亡的情况多的是。
赵瑾说：“皇兄喊我来，难道没想过我会如何做吗？”
她实在是累，甚至懒得理会尊卑，自从临岳城回来，她在医术方面除了那位不曾存在的师父以往，其他东西被皇帝查出来的有多少，她自己都懒得搭理。
皇帝干咳一声，他吩咐道：“坐在地上算怎么一回事，起来去换身衣裳再去休息。”
赵瑾：“……”
好在皇帝还算是有点眼色，能够看出赵瑾半夜被叫醒，之后入宫至今不曾休息，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如今是浑身没有力气了，于是紫韵被喊了进来，扶着她的主子去梳洗。
只是赵瑾没能安心歇下，她换来衣裳后随口吃了点东西后便又去坤宁宫候着了，坤宁宫的宫人不敢怠慢，收拾了一个房来给赵瑾休息。
皇后是在那日午后才醒过来的，赵瑾倒腾出来的那些麻醉药效果已过，这才是受罪开始的时候。
只是在听闻自己诞下皇子时，皇后还是如释重负地扯了一下嘴角。
皇帝一直守在床边，皇后眼角泛泪：“陛下，臣妾终于为你生下皇子。”
“皇后受苦了，”皇帝探手替她拭泪，“先将身体养好，瑾儿说你这几日须得卧床，勿要落下病根。”
如今他们都不是年轻的父母了，好不容易生下皇子，储君之位终于有可继承之人，心中怎么可能一丝波澜都没有？
不仅是帝后，就连朝中臣子在听闻皇后诞下皇子时，皆是喊着老天保佑，保佑他们武朝，所以在如今朝堂动荡之时送来了储君。
赵瑾就这样在皇宫里住了三日，最后一次为皇后把完脉后，她对皇帝说：“皇兄，臣妹入宫已有三日有余，该回去了。”
此时皇后脱离危险，早产的孩子也养得好好的，全然没有赵瑾的用处，这皇宫里面御医一箩筐，赵瑾能做的，他们也能。
皇帝闻言，倒没说什么。
“你想回去便回去吧。”皇帝不拦着。
这里面还有个小插曲，皇后诞下小皇子，朝堂之上还算是喜气洋溢一片，有人甚至按耐不住请奏尽快将太子定下，有的人却说此事不宜过急，起码要等小皇子三岁后再定下。
皇帝就这么一个儿子，储君立不立，其实意义不大。
只是这几日，每每下朝，皇帝被驸马堵了，每次都是一个意思：什么时候将他的公主还回来？
皇帝真差点当自己欠了唐韫修的。
赵瑾于是获得出宫的权利，李公公亲自领着她，恭恭敬敬地将人送出宫门，即便是白日，也依旧安排了人将赵瑾送回公主府。
谁都明白，在这几日过后，赵瑾的身份就不仅仅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那么简单，她成了皇后与小皇子的救命恩人。
若不出意外，皇子日后登基，赵瑾不仅仅是他的亲姑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只要赵瑾不找死，以她的身份地位，公主府百年的荣耀可保，只要武朝不覆灭，这份福泽甚至有可能延续至她的祖孙后代。
赵瑾回到公主府上，见到几日不见的女儿，小郡主如今三月大，长得白白嫩嫩，眼睛鼻子嘴巴尽是挑爹娘脸上好看的长，肉乎乎的模样，直接成为公主府上的宠儿。
这几日不知是不是赵瑾不在，小郡主夜里闹觉，都是唐韫修在哄，赵瑾进府时，迎面是唐韫修与赵圆圆这对父女。
公主回府，公主府跟过年了似的。
“殿下终于回来了。”驸马脸上的思念并不作假。
只是相对比唐韫修，赵瑾将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女儿身上，随后自然而然伸手接了过来。
赵瑾：贴贴！
谁能拒绝一个奶香味的娃娃？
她娃瘾上来了别管她！
皇宫里面的小侄子虽然也算可爱，只是刚出生，一群人贴心呵护着，生怕磕着碰着，哪里像她女儿，这么点大正是最好吸的时候。
唐韫修：“……”
此时此刻驸马的怨气可能足以与下堂妇相提并论。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炀王回京
皇子的诞生对社稷的影响不可谓不重要, 小皇子出生没几日，皇帝起名赵诩，意为前程似锦、顺遂。
肉眼可见这前朝也随之安定了不少, 赵瑾就算是不接触朝政, 也明显感觉到自己远离了那个旋涡。
她生下女儿，皇后诞下皇子，等小皇子开始进上书房后，便宜大哥再正式立下储君，即便那时皇帝已经衰老, 朝中肱骨大臣也必定会尽心尽力辅助太子, 只要这个小侄子足够争气, 日后赵瑾依旧是嫡长公主。
公主象征着皇室, 只要皇室荣耀, 公主依旧显赫。
这是毋庸置疑的现实。
赵瑾根本不需要担忧自己的前途命运。
唐韫修倒是依旧做自己的闲散驸马, 手中虽然有兵权, 但那毕竟只是唐家军的一部分，真正精锐的人马如今都在边疆戍守着。
如今再度年关将近, 一年半有余，唐韫锦这位世子始终没能找到机会回京, 他这个儿子, 便一直都养在弟弟的膝下。
如今府上还添了一个妹妹，小唐煜每日读书练武和陪妹妹, 比两位大人都要忙碌。
临近年关，京城里面的人员流动也格外杂乱，赵瑾的手上的生意做得不错, 但说起来, 最是成功的估计还是悦娱楼。
悦娱楼如今早已经不需要赵瑾去操心, 里面的经营模式依旧是卖艺，京城好一段时间都在追捧悦娱楼的公子姑娘，颇有现代追星时的雏形，而且有钱人家的公子以此为时尚，有钱有势的姑娘也不吝啬自己的钱财，只为搏公子佳人一笑。
赵瑾这样的经营模式却是不可复制的，这世道，没人像她这般，有一个惹不起的后台。
也正是因为这样，炀王入京的消息，一些朝廷命官还没收到消息时，赵瑾便听闻了。
炀王回京时，公主府旁边的动静也不小，炀王府与她这公主府相邻，只是炀王府在主人回来之前，只是空置许久，与旁边恢弘的公主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瑾听闻到消息时，正在书房里看着最近的账本，她的女儿就在旁边的摇篮里自己玩着，四个月左右的小郡主，身边多的是人喜欢，因为生得可爱，完全逃不过被贴贴的命运。
别人还好，她的一对爹娘完全不受控制。
公主：女鹅，可爱，嘿嘿。
驸马：女鹅，可爱，嘿嘿。
生孩子如果不是为了玩将毫无意义，秉持着这样的念头，赵瑾丝毫不顾及以哭声拒绝贴贴的女儿，强扭的瓜甜不甜不重要，起码现在奶香奶香的。
炀王回京当日的场面不可谓不浩荡，其座下亲兵护送入京，炀王骑着骏马，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队伍中间是是炀王家眷，这架势不像是回京养伤，更像是凯旋回京。
赵瑾没有出门看这个热闹，但听手下人回来说，炀王身高八尺，相貌堂堂，气宇不凡，几位公子也在旁骑着马，个个都生得一副好模样，年轻力壮的，一路上不知多少姑娘芳心暗许。
炀王手握兵权，就算是不在京城多年，那也是个亲王，此番回来，还说不定到底走不走。
将军回京，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拜见皇帝，剩余的家眷，便是回府。
炀王府多年不住，这一打扫起来，动静不算小，赵瑾就算在书房里面也能察觉到隔壁的热闹。
只是这热闹不兴凑啊，这么大张旗鼓回京，皇帝那边的态度始终含糊不清，既不说嘉奖，也不提其他，同意了炀王回京，但赵瑾始终觉得，这位素未谋面的九哥与便宜大哥之间，显然还有许多没有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炀王生母低微，本是宫女，还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后来被先帝宠幸怀上龙种，被封了一个答应，先帝的孩子不算少，排行第九，他的哥哥们当时都已经能在先帝面前表现了，等炀王能够进上书房时，如今的皇帝与当时的二皇子三皇子都已经开始上朝。
于是，先帝驾崩时，当时的九皇子根本没有被纳入争夺的人选里面，他自己似乎也明白这个事实，于是领了封地离京，一别就是二十余年，这二十年可不是一朝一夕那么简单，炀王离京时还只光有亲王的名头，皇帝当然有给他派兵，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能得到什么精兵，可想而知。
二十余年过去，炀王如今已非当年那个年轻且手中无实权的亲王，兵权在握，就算是心中无造反之意，皇帝都会提防一二。
炀王与嫡长子进宫面圣的时间里，公主府也被人上门拜访了。
赵瑾听到有人来通传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她还愣了一下：“炀王妃求见？”
“回殿下，炀王妃以及几位府上的女眷都在外面候着，您打算见吗？”
陈管家这话里显然有顾虑，炀王一家才回京，这就上门拜访，确实急了些，何况赵瑾的身份与其他公主的有所不同，她是皇帝的胞妹，又是太后所出，认真探究起来在地位上甚至比皇帝的两个亲生女儿还要尊贵些，她见或者不见炀王妃，都说得过去。
尤其如今皇帝的态度不明朗，公主府这边贸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日后说不定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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