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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嫁良缘——刀上漂【完结】

时间:2023-12-05 23:04:49  作者:刀上漂【完结】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辛夷和杜若再进来,看见沈葭面冲帷帐,侧躺在床榻上,身上也没扯床被子盖着,靴也没脱,外衣也没除,她们出去时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小姐?”辛夷走到床沿坐下,轻轻推了推沈葭,“洗漱了再睡罢?”
  沈葭没出声,像是睡着了。
  辛夷让杜若把药递给她,方才在马车上,她看见沈葭的手腕上不知为何多了一圈淤痕,如果不尽快处理的话,恐怕明日会肿。
  辛夷沾了点药膏,上前托着沈葭的手腕,正要往上涂,忽然听到一声压抑的哽咽。
  辛夷惊疑交加,忙将沈葭翻过来,竟然见到她满脸泪痕。
  “小姐?!”
  两名侍女都大惊失色。
  杜若急得不行:“小姐,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沈葭本来死咬着下唇,听见这话,却是忍不住了,委屈感如泄洪般爆发出来,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这可吓坏了辛夷和杜若,要知道,浣花小筑还住着谢老夫人派过来的几名仆妇,这要是吵醒了她们,明日报去老太太那里,可是阖府震动的一件大事!
  好在沈葭也就开头爆发了一下,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她望着帐顶,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地往下落,手中还紧紧捏着那个碧色鸳鸯香囊。
  “不就是一个香囊吗……跟我、跟我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他喜欢沈茹,我也没……没说过什么啊……”
  辛夷和杜若听她断断续续地说完,这才知道方才在朱雀阁,怀钰怒气冲冲而来,是为了质问她香囊的事。
  这香囊辛夷和杜若都知道,因为她们是看着沈葭绣完的,那时沈葭还满心想着嫁给陈适。
  辛夷蹙眉道:“姑爷这脾气也是发得好没道理,那都是成婚前的事了,过去的事,还计较什么。”
  沈葭哭着连连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也不是这么说。”杜若突然神来一语。
  辛夷和沈葭都看过来。
  杜若一脸认真道:“打个比方,前阵日子,观潮哥哥给我带了只烧鹅做夜宵,我很开心,可是第二天,我知道他给喜儿也带了一只,我就没那么开心了。烧鹅很好吃是没错,但如果别人也有,它就不好吃了,还让我想吐。姑爷比我还惨,我好歹还有烧鹅,他什么也没有,换做是我,我也会生气的啊。”
  辛夷:“……”
  辛夷笑骂她:“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的东西,我看你是嘴馋,想吃烧鹅了。”
  杜若咬着手指头:“是有些饿了。”
  沈葭:“……”
  被杜若这一打岔,沈葭一时也没了继续哭的心情,辛夷服侍她洗漱完,她躺在大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半夜时分,她被渴醒,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喊:“怀钰……”
  喊了半天,没人回应,也没人轻轻地抬起她的头,端着茶喂到她唇边,沈葭一脚踹去旁边,却踹了个空。
  这个动作让她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半拥着锦被,从床上坐起来,床边孤灯一盏,满室月色如水,她的右边空空如也,宽敞的床上只有她一人。
  沈葭穿着单薄寝衣,茫然呆坐了半晌,突然扬声高喊:“辛夷!杜若!有人吗?来人!”
  她一通乱喊,外间的丫头仆妇们都惊醒了,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顾不上披外衣,一窝蜂跑进来。
  沈葭坐在床上,看着她们问:“怀钰呢?”
  辛夷闻言,将几个年事已高的嬷嬷先劝回去休息,又打发走其余的小丫头,这才走到床沿坐下,道:“姑爷还没回来,小姐,是不是害怕了?要不要我陪你睡?”
  沈葭没出嫁前,她是要守夜的,沈葭出嫁后,因为怀钰不习惯夜里有人伺候,她们都住在下人房。
  沈葭揉揉眼睛,问:“什么时辰了?”
  辛夷道:“五更天,快天亮了。”
  沈葭一愣,怀钰一晚上没回来?他在哪儿过的夜?小蓬莱?
  辛夷仔细观察她脸色,劝道:“小姐,再睡一会儿罢。”
  沈葭摇头:“去帮我把针线拿来。”
  辛夷微怔:“现在?”
  沈葭严肃地点头:“就现在。”
  -
  小蓬莱,朱雀阁,朝阳初升。
  “公子不愧是少年人,一夜鏖战,未曾合眼,竟还如此神采奕奕。”
  陆婉柔青丝披散,一袭薄绢寝衣松垮系着,香肩半露,撩起湘妃竹帘走出内室,意态风流地抛来一个媚眼。
  怀钰急忙侧坐过身,视线放在窗外,耳根泛红。
  “你穿件衣裳好不好?!”
  陆婉柔见了他这反应,只是笑笑,将衣襟掩实,系好腰带,走到门边,摇了摇铃铛,不过一会儿,就有人侍立在门外。
  “姑娘请吩咐。”
  “送两份早膳上来。”
  “是。”那人转身去了。
  陆婉柔走到书桌旁,拿起桌上一份临摹的字帖,上面墨迹还未干,显然是某人挑灯夜战的成果。
  陆婉柔吹了吹上面笔走游龙的字迹,笑道:“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世人谓之天下第一行书,不过我一直认为它飘逸流丽有余,刚劲挺拔却不足,公子的字铁画银钩,内藏锋芒,可见字不是凡字,人也不是凡人。”
  怀钰不耐烦听她说这些,只道:“你要的一百份,我抄完了,你说好教我的。”
  陆婉柔放下字帖,走到窗前,静静欣赏清晨雾霭中的秦淮河。
  “我有一个问题,昨日在回廊上,那门后的客人说公子喜欢沈姑娘,公子却矢口否认,这是为何?”
  怀钰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陆婉柔回头看他一眼,淡淡道:“公子可知,在男女感情一事上,口是心非乃第一大忌。你不说,别人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岂知你心中所想?”
  怀钰垂眼沉默半天,道:“凭什么要我先说?”
  陆婉柔禁不住笑了:“公子若这样想,便是存着不想输的念头了。只是感情一事,不是战场上两军对垒,又岂有赢家一说?先动心者,并非输人一等,公子大好男儿,胸怀天下,为何非要与女儿家争出高下?”
  怀钰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
  他并非小肚鸡肠的男子,只是一碰到沈葭的事,就容易失去理智。他讨厌她将目光放在陈适身上,更讨厌她捧着脸夸“陈公子,你懂的真多”,听见陈适叫她“珠珠”,他只想一拳狠狠揍他脸上,他讨厌自己的心情好恶与沈葭牵连,最讨厌的是沈葭竟然看不出来这些,所以他总是心浮气躁,还有种对沈葭恶语相向的冲动。
  也许他讨厌的只是他先动心了,而沈葭还没有。
  怀钰迷茫道:“我该怎么办?”
  房门被敲响,陆婉柔笑道:“去拿早膳,先吃饭再说,公子,你还有很多要学。”
第50章 教学
  冬日的阳光透过纱窗, 斜射进绣房内,尘埃在光柱中上下漂浮,绣架上搭着五颜六色的彩线,杜若平伸着两手, 辛夷正一圈一圈地往她手上理线。
  沈葭挑来挑去, 说:“不要青线,要银线。”
  辛夷把银线递过去, 一边问:“小姐, 还是绣鸳鸯吗?”
  沈葭一手拿着绣绷,一手拈着绣花针, 沉吟了片刻,说:“不, 不绣那个。”
  她戴上顶针, 垂首在面料上认真地落下第一针。
  -
  小蓬莱。
  “女孩子要哄,要捧, 对她说话要温柔,态度不能凶横,更不能刁声恶气。”
  回廊上,陆婉柔在前弱柳扶风地走着,光影在她皎白的脸上一闪而过, 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怀钰跟在她身后,若有所思。
  -
  腊月二十四,小年, 谢宅。
  
  年关日近,天气渐渐地冷了起来, 日头阴沉沉的,却始终不见雪粒子落下来, 只是干冷。
  人人都拿出了垫箱底的厚袄,窝在屋子里头不愿出去,唯有东府的小孩子们不怕冷,戴着护耳和卧兔儿在院中里玩耍、抽陀螺,丫鬟和婆子们一个个袖着手、缩着脖子在旁边看着。
  沈葭怔怔地收回视线,不提防一针扎在指腹上,顿时疼得一缩,血珠汨汨地往外冒,滴进脚边的火盆里。
  谢老夫人惊呼道:“扎着了?疼不疼?快拿药来!”
  一旁服侍的丫鬟们着急忙慌地去找药,有人没看路,不小心与别人撞个满怀,各自捂着额头哀叫起来,屋子里人仰马翻。
  沈葭道:“不用找了,这点小伤不打紧。”
  她掏出手绢,将手指上的血珠擦掉,果然不再流血。
  谢老夫人拉着看了又看,有些心疼:“绣这劳什子东西干什么,你若缺个什么,让底下的丫头们去绣就行了,不然就外头买,咱们家的女儿又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不用学那些个针黹女红的。”
  沈葭笑道:“我随便绣着玩儿的。”
  谢老夫人拿着那绣绷看了半晌,也没看出绣的是什么东西,她放下绣绷,小心地问道:“珠儿,你跟姑爷,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若真是有事,你告诉我,让你舅舅给你做主,咱家虽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但也不能任由你让人欺负,哪怕是王爷也不行。”
  谢老夫人近日听了些闲言碎语,说怀钰老是不着家,成日在秦淮河厮混,还有人见到他和陆婉柔同出同入,金陵确实是花柳繁华地,大户人家里狎妓的子弟也多的是,但若是珠儿的夫君染上此等风流癖好,她也是不依的。
  沈葭闻言,笑了笑:“没有的事儿,外祖母,您别担心。”
  谢老夫人总觉得她这笑里藏了些心事,却又不敢问得太细,只挑了个高兴的话题:“马上就是上元节,你的生辰了,今年满十九,想怎么办?还是像上回那样,给你请个戏班子?”
  沈葭上回在谢宅过生辰还是十五岁及笄宴,宴会办得极为热闹红火,光是流水席就办了三日,谢翊还让人满城敲锣打鼓地散金银馃子,拿到手的人都会说一两句吉利话,秋月楼里摆上戏台,请了金陵城最有名的梨园班子,唱的全是沈葭爱听的戏,唱念做打的声音逾过谢宅的高墙,一直传到大街上去,吸引得行人流连驻足。
  不过热闹散场后,她就跟着沈如海上京去了,所以对那一场轰动全城的生辰宴,沈葭并没有留下什么好的记忆。
  沈葭打不起精神,还是恹恹的:“随便罢,都行。”
  谢老夫人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前阵日子,庄头们来拜年,带了一张上好的火狐狸皮子,我让人拿去给你赶工缝制了,等生辰那日穿上,喜庆的日子,就是要穿得红红火火的才是。”
  -
  小蓬莱。
  “礼物是很重要的,”陆婉柔道,“送礼是打动人心的手段,没有人收到礼会不开心。礼物有轻有重,关键不在于有多贵重,而在于是否送对,俗谚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就是这个理了。公子,你送过沈姑娘礼吗?”
  怀钰想了想,有点赧然地挠挠头:“聘礼算吗?我送过她很多聘礼,但她好像也不是很喜欢。”
  陆婉柔摇摇头:“那不算,马上便是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这日是沈姑娘的生辰,公子有准备好生辰礼吗?”
  怀钰一脸呆滞,傻眼了。
  -
  入夜,沈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脚底的汤婆子已变冷了,锦衾冷寒似铁,她开始想念那具火炉一样的少年身躯,他会牢牢地抱住她,将她的脚捂得火热。
  沈葭毫无睡意,干脆坐起身来,拿过床头那只绣了一半的锦囊。
  她的指尖缓缓抚过那上面的银线,她想绣的花样,已经初现端倪了。
  -
  小蓬莱。
  得月楼大厅觥筹交错,二层的雅阁里传出丝竹笙箫之声,小蓬莱从不因年关将近而冷清半分,反而越发人满为患,男男女女的欢笑声不绝于耳。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描眉不光是女儿家的事,也是夫妻之间的情.趣,每一个女子在出嫁前,都曾幻想过夫君替她画眉,世间闺房之乐,夫妇之私,莫过于此,公子不妨也学一学。”
  陆婉柔坐在镜台前,对镜理妆,淡淡的远山眉若有似无,似一笔勾勒出的浅黛青峰,她将手中眉笔倒转,递给怀钰,笑着道:“公子若学会这些,明日便能学些更深入的了。”
  “什么叫更深入的?”怀钰问。
  陆婉柔笑而不语。
  翌日。
  “我……我也想那个,但她总不肯让我碰她,稍微有点动作,她就喊不要。”
  怀钰的脸整个儿红透,就连那脖颈也透着粉。
  龟公面容平静,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拍拍手,立刻便有两个青楼小厮抬着一尊木雕过来。
  怀钰抬头一看,眼珠子差点没惊得掉出来。
  那竟然是一具栩栩如生的木雕美人。
  
  龟公接过小厮递来的教鞭,公事公办地道:“如何取悦女子,也是一门学问,学得透了,保管女子对你死心塌地,一日也离你不得。有些男人以此为耻,凡事只顾自己感受,事前不准备,事后不温存,一旦自己满意,就草草了事,敷衍对待,丝毫不照顾伴侣,却不知真正的鱼水之欢是双方都得趣,才算到达世间极乐之境。公子,请不要东张西望,认真听我说,我们今日先从女子的身体构造学起。”
  那木头美人也不知是哪位名家刻的,每一寸都完美符合真人比例。
  龟公用教鞭指着,面无表情地讲解起来。
  “……”
  怀钰羞愤欲死。
  第二日,理论课程告一段落,龟公带着他开始了实地场景教学。
  夹室里,龟公让怀钰坐在小凳上,取下一副春宫刺绣图,墙上是可容一指的小孔,龟公示意他凑过去看。
  怀钰一脸摸不着头脑,左眼凑过去,这一看不得了,隔壁竟是一个姑娘正在接客,那男客生得肥头大耳,一副猴急样儿,等不及去床上,就对那姑娘动手动脚。
  怀钰惊得往后一仰,差点摔下凳子。
  他惊恐地瞪向龟公,张嘴刚要说话,龟公就冲他竖起食指,指指墙壁,又指指耳朵,意思是隔壁听得见。
  “……”
  怀钰脸颊憋得通红,起身就要走,龟公却按住他的双肩,强行将他按在凳子上,逼着他去看。
  怀钰的脸贴在墙上,左眼对准孔隙,房内二人已经转战别地,在一扇落地西洋镜前,姑娘时不时扭过头和男客接吻,二人咕咚吞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由于是他们是背对着,怀钰只能看见那男客人,他身形肥胖,将那姑娘完全挡住。
  怀钰:“……”
  -
  朱雀阁。
  “学得怎么样了?”谢翊问。
  陆婉柔递给他一杯茶,柔声道:“小王爷虽开窍较晚,但天资不错,还不算驽钝,许多事一点即通,是个好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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