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崔幼柠沐浴过后,女影卫上前禀道:“崔姑娘, 陛下晚些时候会过来此地,是否要等着与陛下一同用膳?”
“他今晚要歇这儿?”崔幼柠讶然道, “那明日上朝该怎么办?”
总不能回宫第二日便罢朝吧?
女影卫嘴角一抽。
在崔姑娘回来前, 陛下仿佛不认识罢朝这两个字一般。别说罢朝, 就是寻常皇帝疲于政务之余爱看爱听的歌舞都没叫过一回, 宫宴也是能不办就不办,整日只伏于御案前,以致宫里养的歌姬琴师舞女几乎派不上用场。
如今崔姑娘一回来, 陛下简直像是换了个芯子,方才肖玉禄还悄悄同她说, 陛下已将御书房的东西都搬去了紫宸殿,想来是想往后每日都在寝殿批奏疏了, 而皇后所居的长春宫,陛下却似连半点为崔姑娘修葺打理的意思都没有。
她与肖玉禄一琢磨, 只觉陛下怕是想与崔姑娘同住紫宸殿。
这在大昭史上还未有过前例,便是再受宠的皇后妃嫔,也是要另住一宫的。
女影卫心绪复杂地看了眼崔幼柠。
崔姑娘当初不顾闺中贵女的矜持和脸面追逐了陛下十年,她与一众侍卫影卫便亲眼见证了十年,当时他们为主子感到厌烦之余也曾心疼佩服过崔姑娘的犟劲。
谁能想到,如今陷得更深的竟成了陛下。
女影卫暗叹一声,恭声回道:“明日巳时陛下的蛊毒又该发作了,加之赶了多日的路,明日罢一回朝也不要紧。”
崔幼柠沉默下来。
帝后婚仪隆重至极,若要其中每一项事宜都尽善尽美,没有数月时间准备定然做不到。那在成婚之前,只能每三日来回折腾一次了。
宁云简国务繁忙,日后还是自己去宫中寻他罢。
可她去庄严的皇宫,只为与宁云简行那事……
崔幼柠低下头,用手背凉了凉滚烫的俏脸。
她只等了小半个时辰,宁云简便穿着一身绛色团龙纹锦袍来了,一见她,眉眼便漾出温柔笑意。
两人净过手便去桌边用膳。
虽派了许多宫女过来,宁云简仍是命她们出去,自己为崔幼柠添饭布菜,仿若只是个寻常百姓家疼爱妻子的男人。
期间宁云简看着身旁乖巧吃饭的崔幼柠,忍不住眸光一暗。
这些日子虽路途劳顿,但每顿都做崔幼柠爱吃的,是以她日日食欲都不错,不仅脸上的肉养起来了些,胸前也是如此。
宁云简收回目光,默默往崔幼柠碗里再添了两块肉。
既到了京城,崔幼柠便得开始喝补身的药了。宁云简来时已命太医将药材一一备好,早在净手时便让宫女去小厨房拿去熬。
但崔幼柠的身子太弱,起码要调理两三年才能好全。
崔幼柠既怀愧又担心:“我两三年怀不了皇嗣,不若你还是纳几个妃嫔吧,太后娘娘和朝臣那里也好说得过去。”
况且就她一个人能生得了几个皇嗣?皇家须开枝散叶,宁云简若执意只娶她一个,只怕朝臣们每日劝谏时喷出的唾沫都够他洗把脸了。
“朕自会处理好。”宁云简喂她一勺药,堵住她的嘴,凉凉道,“别人家的夫人个个都怕丈夫纳妾,只阿柠每回都想着给朕找女人。”
崔幼柠一噎:“你是皇帝,皇嗣关乎立储,是国事。”
“生再多,最后能坐上皇位也不过只有一人,有阿柠为朕生便已足够。”
“这怎么成?”崔幼柠瞬间坐直了,“万一是个蠢笨或身有残缺的,抑或中间出了什么事……”
宁云简眉心狠狠跳了两跳,立时往她嘴里塞了勺药:“阿柠何故咒皇儿?”
崔幼柠喉咙一哽,低垂眼帘。
宁云简看她片刻,放下药碗,将她拥入怀中:“有朕在,莫怕。”
“朕知晓朕既享了臣民跪拜、无上权富,自该尽好应尽之责,所以从不敢懈怠国务。”宁云简亲了亲她的额头,“可朕也只是个凡人,阿柠总该允朕存些私欲。”
“可太后和朝臣那边……”
“此事简单,几句话便可解决。”宁云简捧起她的脸亲了亲,“定不叫阿柠挨责。”
崔幼柠不禁愣了愣。
几句话便可解决?什么话?如何解决?
他才登基一年,皇位还未彻底稳固,即便是要用皇权逼着朝臣点头,怕也难做到。
宁云简是大昭难得的明君,朝中大臣珍惜得不得了,个个都是忠直之士,敢于直言。若惹急了,撞柱谏君这种事也是能干出来的。
宁云简将剩下的药喂完后便去浴房沐浴了,崔幼柠呆呆出神到他穿着寝衣出来。
沐浴过后的男人将崔幼柠抱上床,如前些日子的每一夜那样贴上她颈侧,细嗅浅香、绕颈而吻。
崔幼柠忍不住溢出细碎的嘤咛,却不忘哄劝他:“今晚不成,明日你身上的蛊毒便发作了,我可扛不了那么多回。”
“朕知晓。”宁云简剥开她的寝衣,低头埋了进去,“朕只亲一亲。”
崔幼柠暗骂他无耻,又觉当初种下的怕不是噬心蛊,而是合欢蛊,才会令宁云简从一个翩翩君子变成这副模样。
他如今除却这张脸仍旧清冷圣洁,其他哪有半点从前的样子?
崔幼柠无助望天。
虽这一晚安然无事,可第二日终是躲不过。
巳时一到,肖玉禄麻溜地领着宫人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崔幼柠一边被宁云简褪着衣裳,一边费力腾出手为他拭汗。
宁云简凝望着崔幼柠的那双眼眸如化不开的墨,目露哀求,口中呢喃着她的名字,已然疼极了。
崔幼柠轻抚宁云简的头,任他将自己推至窗前,高抬左足。
情到浓时,崔幼柠颤着声线开口:“可深一些。”
宁云简一怔,语气意味不明:“阿柠不是说吃不下?”
“你又不是没强试过,这种时候何曾听过我的话?”崔幼柠羞怒道。
宁云简低低笑了笑,将她翻了个面,从后缓缓欺了上去,听着她渐渐高昂的嬌吟,自己亦是忍不住闷哼一声:“阿柠为何今日这般乖?”
崔幼柠指尖抠着窗棂,已然说不清楚话。宁云简凑前细听后才知她说的是:“这样你能舒服些。”
只是这一上前,不免又叫崔幼柠哭得大声了些。
丝丝甜意却自心底渗出,宁云简扶着她狠力击凿,声音低哑:“果真是朕的好阿柠。”
袅袅烟雾自熏炉飘出,朦胧了窗前的身影。
*
下午,首辅与镇国公奉命到宣政殿汇报这一个多月监国时处理的国务。
两位肱骨之臣说完后已是口干舌燥,饮了盏茶润了润,尔后默契地对视一眼,一个提起封后一事,一个顺着话头劝宁云简张罗选秀,多纳妃嫔。
却听天子淡声开口:“朕近两三年都不打算纳妃。”
两位大人顿时急了,劝谏之语一句接一句。
宁云简不动声色往后靠了靠,不叫唾沫星子喷自己脸上:“并非是朕任性,实则……”
镇国公和首辅话头顿止,两双眼睛齐齐看着宁云简,神色严肃认真,静候皇帝将话说完。
“不瞒两位爱卿。”宁云简指节轻扣御案,抬眸淡声道,“朕身有隐疾。”
两位大人瞬间瞪大了双眼。
是……是他们理解的意思吗?
宁云简继续道:“沈神医亲自诊的脉,直言朕龙体不济,难有子嗣……”
首辅与镇国公大惊,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啊?!”
宁云简接着说完那半句:“需调理两三年方可好全。”
首辅和镇国公这才松了口气,一个说“两三年而已,陛下正当年轻,三年后不过也才二十六”,一个安慰“陛下莫急莫忧,您龙体健壮,两三年后定可得偿所愿”。
“此事朕本不想声张,”宁云简低垂眼眸,“但朕三年不能有皇嗣,若只娶崔氏女一人,旁人便只会觉得是崔氏女体弱;可若选秀纳妃,届时三宫六院多位妃嫔无一人怀嗣,旁人自然就能猜到是朕不济。到那时,朕的脸面该置于何地?”
首辅与镇国公惭愧跪地:“臣有罪!”
“二位是朕的左膀右臂,一心为朕,方直言劝朕选妃、绵延皇嗣,朕怎会怪罪你们?”宁云简起身,亲自将首辅和镇国公扶起,“但诸臣每劝朕一回,朕便会想起一回朕的隐疾,难免觉得心中烦闷。两位爱卿是众臣之首,还望设法让其余爱卿少提选秀一事,让朕心中松快些。”
首辅与镇国公对视一眼,肃然行礼:“臣遵旨。”
第29章 灯会
宁云简回到京城的第二日, 祁衔清终于将解蛊之法从崔幼柠父亲口中撬了出来。
崔珩阴鸷狠辣、刚硬不屈,浑身上下的软肋只有家人,其中以发妻和熠王这个亲外甥为最。
祁衔清将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熠王带到崔珩面前, 才叫崔珩松了口。
事关崔幼柠的性命, 宁云简不敢轻信崔珩的话,先耐心等了五日让熠王从鬼门关回来,将蛊虫种在熠王身上, 再命崔珩交出的那位蛊医为熠王解蛊。
熠王敢怒不敢言。
宁云简冷冷看着他:“从前你虽残暴嗜杀, 待舅家却是真心,对阿柠这个亲表妹更是极尽娇宠疼爱, 骑马投壶射箭下棋通通都是你亲自教的, 更是自八岁开始便每年攒一箱奇珍异宝,只为给她将来出嫁时添妆。朕真想知晓, 你究竟是被权势迷了眼,还是当初那些全是作戏?”
熠王脸上的怒意一滞, 紧抿嘴唇看了他好半晌, 低下头去, 默然不语。
宁云简再三确定此法有用且不会伤及身子, 方带着那蛊医离开。
天子背影消失在转角的下一瞬,熠王忽而怔然一笑。
“都不是。”
*
虽已用熠王试过,可真到了为崔幼柠解蛊的时候, 宁云简仍是紧张到薄唇发白,直到亲眼看着蛊虫被取出后方重重松了口气。
崔幼柠被宁云简抱了许久, 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可以了,你得回宫了, 再晚宫门该下钥了。”
宁云简闻言将她圈得更紧了些,声音低沉执拗:“让朕再抱一会儿。”
崔幼柠心中泛起一丝丝疼。
她知晓, 宁云简如今会这么害怕她出事,都是因为去年崔府那场大火。
她亲了亲宁云简的侧脸,同他说了实话:“其实去年我没想躲你。”
宁云简一怔:“什么?”
“我院里那场大火不是我放的,我没想假死骗你。我想等你来找我寻仇,或打或杀都受着。”崔幼柠昂起俏脸与他对视,“但母亲担心你将我千刀万剐,便把我迷晕了送去南阳。”
宁云简听到“千刀万剐”四个字,喉咙一哽,隐忍地抿紧唇瓣。
崔幼柠垂下眼眸:“毕竟是欺君之罪,一个不好便要全家杀头。你那时好不容易放过了崔府,我便不敢回去再生事端。”
就这样错过了一整年。
她伸手捧住宁云简的脸,轻声开口:“早知如此,我定然一醒来便回京寻你。”
宁云简闻言眼眶倏然一红,酸涩和悲楚溢满了整颗心,再难自抑,低头重重吻住她。
察觉到他身上愈发滚烫,崔幼柠艰难地别开脸:“今日不成,明日噬心蛊又该发作了。”
宁云简将她抱上书案,熟练地解着她的衣襟:“明日朕不碰你便是。”
崔幼柠瞬间一呆。
“不可!”她奋力把宁云简往外推,软声劝道,“云简哥哥,只一晚而已,你忍一忍,明日我去宫里找你。”
宁云简却已将她分开,低头咬了咬她的耳垂,声音微哑:“依朕一次,好不好?”
心口疼得厉害,只有她可以安抚。
崔幼柠看着宁云简通红的眼眸,终是缓缓将抵在他肩上的手放下,咬唇叮嘱:“只一回便要停下,知道么?明日我还得……”
话未说完,她便蓦地睁大了杏眸,随即在颠荡中溢出破碎的嘤咛。
宁云简将她紧咬着的唇瓣掰开:“外头无人,阿柠无需忍着。”
他望着眼前的无双艳色,眸中明暗交错,声音哑得厉害:“大声些,叫给朕听。”
崔幼柠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宁云简口中说出来的,羞恼之下还想再忍,可他与自己亲密多日,已然知晓如何做能令她最为难耐。
她听着屋中的浪蕩娇声,不愿承认那是自己喊出口的。
好在只一回而已。
崔幼柠抽抽搭搭地开口:“可以了罢?你快回宫,再晚便……”
下一瞬,她瞪圆了乌眸,近乎崩溃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是说一回就停吗!”
宁云简低头品尝雪酥之上的红豆,淡声道:“朕可没答应。”
崔幼柠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
第二日很晚崔幼柠才醒来,一睁眼见天色已这般亮了,当即猛地坐起:“什么时辰了?”
“正午了。”栩儿忙过来伺候她起身,小声解释,“是陛下不让奴婢吵醒您的。”
“正午?”崔幼柠白了脸。
那宁云简身上的蛊毒岂不是已发作完了?
他果真拿今日换了昨日,说不碰她便真不碰她,就这么硬扛了过去?
崔幼柠静了几息,暗悔昨日哭那么厉害,以致令他心疼自责。
她默默洗漱梳妆用膳,尔后翻了会儿书,自己同自己下了两盘棋,又与栩儿玩了会儿投壶,直到薄暮之时才终于听见外头传来请安声,抬眸看去时,见宁云简一袭玉袍,正站在门口朝她温柔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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