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难怪要几大百绣娘和金匠才能赶出来。
为首的女官脸色不变地扯着谎:“娘娘多虑了,婚仪中的每一项都是在规制中的。”
崔幼柠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官。
这婚服凤冠都快亮瞎她的眼了,竟还在规制中?
女官恭顺地低下头。
陛下后宫只有娘娘一个,又未曾张罗过选秀,寻常亦不喜宴会歌舞,已是历代皇帝中最勤俭的一位,不知省下了多少银两,是以虽陛下执意要在吉服这一项逾制,文武百官都只当看不见。
终归陛下政绩摆在那儿,一生一次的帝后大婚想要办得隆重些,又有什么妨碍?
女官簇拥着崔幼柠,恭顺地为她穿好吉服,戴上凤冠。
崔幼柠用了些栩儿备下的软酪,忽闻腰间束着红绸的婢女进来禀报:“娘娘,陛下已来接亲了!”
大婚当日皇帝要亲自来接皇后,是孟府上下昨日便都知晓了的,但此刻听闻天子当真来了,府里所有人连带宾客仍都觉得兴奋激动。
宁云简既然到了,崔幼柠便该出门了。
她接过女官呈上的凤衔牡丹团扇,被人稳步扶出卿柠院。
整个孟国公府四处张灯结彩,宾客的恭贺声远远传来,喜庆得不得了。
崔幼柠终于开始紧张,待走至前厅,见到那身穿一身大红喜服,头戴冠冕,面如冠玉、俊美无双的帝王,更是生出拔腿就跑的冲动,却知若真逃了,宁云简怕是得当众把她逮回来,此后至少五十年,今日婚仪都会成为京中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
她定了定神,走到宁云简身旁,与他一起向孟国公夫妇敬茶。
宁云简是皇帝,向岳丈岳母敬茶这一环本该省去,也不知他是如何说服那些大臣的,竟将此节留了下来。
但孟国公夫妇自是不敢坐受天子敬茶,忙站了起来。饶是如此,也已叫孟国公夫人欢喜到落泪。
拜别孟国公夫妇后,崔幼柠听见一声低哑的嗓音:“阿柠。”
她将团扇偏了偏,低眸看向他那只朝自己伸来的手。
修长玉白的手中正握着红绸一端,接过这红绸,被他牵着出门,此后便是他的妻了。
崔幼柠心跳如雷,却见宁云简的指尖在自己这短短的注视间竟已开始发颤,忙伸手接过来。
她被宁云简牵出前厅,步步走出府门,扶入华贵的婚车。
宫卫早已将道路清好,四位将军护于婚车四周,前后两端都是浩浩荡荡的守卫军,婚车与护军中间,是数百个抬着一担担嫁妆的孟国公府府卫。
两侧围满了百姓。从孟国公府到宫门外的一路上崔幼柠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高呼声,是百姓恭祝帝后鸾凤和鸣,鸳鸯比翼。
崔幼柠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到的紫宸殿,又是怎么同宁云简结发合卺的。
直至宁云简去而复返,女官们和栩儿都识趣退下,一只骨节匀称的手将她那柄遮面的团扇拿走,那张盛世俊颜出现在视野中,崔幼柠才终于回神,攥紧衣袖,轻声唤了句“云简哥哥”。
宁云简怔然看着眼前云鬟酥腰、仙姿玉貌的新娘子,心跳快得似是要破出胸膛。
幻想了多年的场景此刻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让他心神激荡,如踩云雾。
今日过后,阿柠便是他的妻。
他掩下眸中晦暗,神色镇定地伸手卸下崔幼柠头上的凤冠,再将自己头上的冠冕也取下。
意识到接下来要做什么,崔幼柠睫羽轻颤。
宁云简将她抱起,轻轻放入大红喜帐内的龙床上,沉沉目光凝在她面上,低声道:“阿柠方才叫错了,朕可不是你哥哥。”
崔幼柠俏脸滚烫,结结巴巴道:“你从前怎不这么说?”
宁云简垂眸控诉:“娘子明明知晓朕要听什么,却顾左右而言他,不肯给朕。”
崔幼柠被他嗓音磁沉的一句“娘子”震得想立时捂耳,“夫君”二字已至嘴边,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宁云简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却难得没有说什么,只默默将她剥干净,低头一寸寸往下吻去。
苦苦忍了十余日,终于等到洞房花烛夜,此刻名正言顺,自然要尽兴。
他已等了许久的那个称呼,总会有办法让阿柠哭着喊出来,一遍又一遍。
第49章 洞房花烛夜
熏炉中燃着炭火, 整个内室都是暖烘烘的。
崔幼柠伏在锦褥之上,一下下被撞着向前,眼前一片虚茫, 檀口不受控地微微张着, 溢出阵阵连她自己听了都不敢听的声音,抓着鸳鸯龙凤被的那双纤手用力到指节发白,腿却发软无力, 若不是被宁云简牢牢扣住腰窝, 定然早就已趴下了。
龙凤花烛燃了一整夜,融化的烛油顺着柱身淌下来, 沾得满桌都是。
她望着已然大亮的天色, 一次次哭着想爬走,又被宁云简攥住脚踝轻轻松松拖了回来。
“最后一回。”
他每次都这样说, 然后一次又一次食言。
宁云简也想停,但因已当了十余日的素和尚, 加之身下之人沐浴时许是用了牛乳, 又往里添了牡丹花瓣, 比先前任何一日都肤白胜雪、滑腻生香, 还柔软到不可思议,欺身上去的那一瞬就已叫他情不自禁喟叹出声,简直欲生又欲死, 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只能死死抓住最后一丝理智不让自己弄伤她。
最后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实在凄惨, 他抿紧薄唇停下来静了许久,胸口剧烈起伏着, 哑声道:“阿柠,唤朕夫君。”
这句话其实他已说过许多次, 每每都在最要命时开口。但他的阿柠昨夜竟咬唇生生扛了过去,一声都不肯唤他。
崔幼柠又听到他这般说,立时忿忿瞪他一眼,故意出言气他:“大昭礼制,皇后需敬称君王‘陛下’,不能以寻常妻礼待之。”
宁云简垂眸看她须臾,淡淡道:“唤朕一声夫君,朕抽离一寸。”
“……”崔幼柠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宁云简,你还要不要脸?”
宁云简哼笑一声,扶着她的腰作势要继续。
“别!别别别!”崔幼柠脸色一变,立时喊停,屈辱地闭了闭眼,终是将那个羞于开口的称呼说出了口,“夫……夫君。”
宁云简心间剧颤。娇柔声音似撞钟声一般在他脑海中久久回荡着,又似石子投入静湖,漾开圈圈涟漪。
阿柠……如今真的嫁给了他,成了他的妻子。
他心里一软,撤离了一寸。
崔幼柠见这个一向喜欢在床笫之间出尔反尔的男人这回居然信守承诺了,当即大喜,立时又唤了一声。
宁云简又撤了一寸。
如此共撤了五次,崔幼柠估摸着刚好只需再喊最后一回便可,欣喜若狂,脸上瞬间绽出一个讨好的笑,声音又软又甜:“夫君~~”
宁云简心神巨震,低眸看着眼前淫靡艳色,扶着她腰的双手微微发颤。
“阿柠,”他薄唇一抿,声音哑得厉害,“说你爱朕。”
就差最后一寸了,崔幼柠急得很,闻言立时开口:“我爱你,夫君,我爱你。”
宁云简眼眶蓦地一红,久久都未动作。
半晌,他喉咙上下一滚,突然扣紧崔幼柠的腰,低沉着嗓音说道:“对不住。”
对不住?
崔幼柠疑惑地看宁云简一眼,还未等开口问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却在下一瞬被尽根怼入,脑中瞬间归于一片白茫。
耳边霎时传来他的低声吟叹,崔幼柠悲愤之中恍然大悟。
她气得浑身发抖,嚎啕大哭:“宁云简!!!”
守在殿门外的肖玉禄狠狠抖了一抖。
……
崔幼柠再度醒来已是夜里了。
太后在慈恩寺修行,太上皇被宁云简送出了京城,是以崔幼柠无需向公婆敬茶请安。不过即便要敬,她也只能被人搀着去了。
她瞪了眼面前这个眉眼含春的罪魁祸首,不愿再同他说半句话。
宁云简默默喂崔幼柠喝了碗粥,洗净手后忽又去掀她裙摆。
崔幼柠吓得立时死死按住:“你做什么!”
宁云简垂下眼眸:“朕只是想为你再上一回药。”
这么一张圣洁脱俗的脸露出低落神色,瞧上去颇容易叫人心软。
崔幼柠浑身酸痛,实在心软不起来,却也舍不得再气他。
婚前那十余日他忍得辛苦,此番虽放纵些,但终归是洞房花烛夜,况且崔幼柠知晓,接下来起码三日他都不会再碰自己。
虽做了多回,但只是稍有些肿,想来明日便能好了。
宁云简胸膛和肩上都有她的咬痕,后背被她抓了许多道,因而她与宁云简也算是扯平了。
宁云简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崔幼柠,试探着再去掀裙。
崔幼柠别开脸去。
宁云简见她默许,抿了抿唇,攥着她双膝往外一分,凑近细看。
崔幼柠被他呼出的热息喷得下意识想要并腿。纵是已成夫妻,又恩爱过多回,她仍有些受不了这种亲密。
“你快些。”她忍不住颤声催促。
宁云简幽幽道:“若是娘子昨夜也同此刻这般急不可耐,朕该会有多高兴。”
“……”崔幼柠直接闭上眼。
宁云简闷声笑了笑,用食指挖了些白玉膏涂在肿处,指腹在其上打圈抹匀,轻柔又缓慢。
崔幼柠俏脸一点点晕开酡色,听着愈发难以叫人忽略的水响,不由再度开口催他快些。
“怪不得朕,”宁云简上下嘴皮子一碰,淡淡吐出句话来,“实在太滑了。”
崔幼柠立时抄起软枕往他身上丢。
宁云简勾了勾唇,挨了这软绵绵的一击,用洁净帕子轻轻为她揩干些许,这才将药上好。
崔幼柠被宁云简抱起来放在腿上,侧脸贴着他胸膛。
这个姿势温暖又舒服,除却时不时得被他亲几口之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宁云简似是很高兴,一遍遍呢喃着唤她“好娘子”、“好阿柠”。
虽已是晚上,但她刚睡醒不久,没什么困意,宁云简便也不睡,就这么抱着她一直到后半夜。
倦乏的崔幼柠被抱回床上,与宁云简面对面躺着,近到呼吸交缠,两人身上的甜香和龙涎香亦彼此相融。
她忽觉心慌意乱,立时捂住宁云简的眼睛:“睡罢,你明日还要上朝。”
“朕想再瞧瞧你,”宁云简将她的手拿下来放在唇边亲了亲,温声道,“明日朕不上朝。帝后大婚休沐三天,你忘了么?”
崔幼柠呆了呆:“是哦,那你还能再歇两日。”
宁云简凝望着她的娇颜,眸光晦暗。良久,他忽地轻声道:“阿柠,你可知朕有多欢喜?”
崔幼柠想起那场持续了一整晚加大半日的风雨,其实不大敢回应,但对上宁云简此刻的温柔神色,不想叫他低落难过,终是伸臂抱住他,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也很欢喜。”
夙愿成真的,不止宁云简一个。
不出所料,话音落下,宁云简的唇立时贴了上来。
长而缠绵的一个吻结束,宁云简声音喑哑:“睡罢,朕守着你。”
崔幼柠困到不行了,唔唔应了声,躺在他怀中入眠。
宁云简下颌抵着崔幼柠发顶,手掌在她后背很轻很轻地拍着。
他的整个世界都已在怀中了。
*
接下来两日,帝后二人都窝在宫中,大部分时间是在紫宸殿说话下棋荡秋千,只在日头好时去御花园转了转。
第四日,也就是宁云简成婚后重新上朝的第二日,京中百姓议论纷纷,说是先前有个儿子与三十府卫一同死在深山的那户王姓人家,竟在一夜之间被灭门了。
第七日,瑞王府传来噩耗,瑞王打猎时不慎跌落马匹,脖子当场断了。
谢太后知道后当即从慈恩寺赶至瑞王府,哭嚎嘶吼,悲痛欲绝,在见到帝后时,指着皇帝出言怒斥:“当日你为了不让谢挽入宫,诅咒你弟弟轻则无后而终,重则英年暴毙,如今应验了,你可满意?!”
崔幼柠担忧地看了宁云简一眼,悄悄握住他的手。
宁云简回握住她,目光静静落在生母那张泪痕遍布的脸上,想起梦中谢太后明明知道自己与阿柠的孩子在南境屡屡被瑞王的嫡子刺杀,却只作不知,闻言神色平静,吩咐肖玉禄派人过来与瑞王府一同准备丧事。
他并未待太久,只掀开白布看了胞弟最后一眼便带着崔幼柠出了瑞王府。
马车上,崔幼柠第一次主动坐上宁云简的腿,紧紧圈住他的腰。
宁云简其实想说自己并不难过,天家本就薄情,他亦如是。
他绝不愿给王逸的姐姐通敌叛国的机会,亦知斩草要除根,索性直接灭了整个王家,永除后患。
他也不愿留瑞王一命,即便这个胞弟还没来得及犯错。
百姓都说他仁善,但做皇帝的哪个不狠心?
可此刻被妻子抱得这般紧,宁云简仍是忍不住低下头埋入崔幼柠颈侧,低声道:“阿柠,若朕不似你想象的那般好,你还要朕吗?”
崔幼柠听罢眨了眨眼:“可以不要吗?”
宁云简呼吸急促几分,红着眼眶偏头咬住她玉白的颈子。
“要要要!”崔幼柠被他啃得发痒,忙抱住他的脑袋,“我要你!”
宁云简抬起一双浸了欲的眼眸,从她颈侧出来,声音低哑:“要朕?”
崔幼柠吓得一抖,却知宁云简不可能在亲弟过世之日碰自己,便大着胆子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嗯,要你平安喜乐无烦忧,与我白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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