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弟说在深得我心,前些年愚兄便是遇上了喜欢诗赋有
灵气的学政,可偏偏自己诗作充满匠气,文章也只得中规中矩,遗憾落了榜。”林嘉思在旁吐露心酸。
有几位参加过县试的学子也是语气哽咽,纷纷回忆自己的心酸苦楚。
“我等今日有缘相聚,也莫要总说些制艺的事,惹得大家落泪!大家快坐下行酒令,做些诗赋。才不枉罗云山的繁花美景呀!”说话的是高坪镇图正的儿子高安凯。
“快些进来坐着说话吧,我这带了上了年份的好酒,先走上几杯,再说闲话吧。”
这话有理,勾起了大家赏玩的兴致。于是众人整理仪容,纷纷落座。
几番推杯论盏下来,众人都有些微醺。
李墨卿站了起来,朝着众人拱了拱了手,“今日我等雅集,即拈门字为韵,现下大家都挥洒笔墨,留下诗作来。等明日誊抄在一个纸上,送与先生下处请教,作了批语,在留作纪念。诸位认为如何?”
当下众人纷纷拿出纸笔来,奋笔疾书。
林嘉宝平日最不耐烦作诗写赋,今日兴致来了,也兴致高昂的写出一首来。
众人耍到余晖落尽,才觉得尽了兴,互相作别,各自散去。
林嘉宝四人看天色已晚,商议一番后,决计在观中留宿一晚,明早再归家去。
沿着山路回到观中,交来观里的管事人,每人交了十文钱便回到自己的房里洗漱安歇了。
林嘉宝洗漱后,并没有安歇。乘着月色,顺着曲折的回廊散起了步。
回想今日见过的诸位学子,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这段时日以来,自己伏案苦读,又有着老秀才的悉心指导,制艺和作诗都有进步,颇有些自得。
今日得见高坪镇的学子,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仅是一个镇便有这许多才子,那整个上元县有四个镇子,到时县考更是新人老人聚集,一时间竟有些茫然,不知自己是否能有幸得中。
不知今夕何夕的一通乱走,回过神来自己竟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院落处。
不知是观中来的哪路贵客,进进出出的仆从来往不绝,穿的都是绢布衣裳,踏的是青面布鞋。
手里端着各式的茶点,橘饼、芝麻糖、处片、云片糕、水晶蹄冻等等。茶碗汤水一应俱全,通通往着里面送,看的林嘉宝一阵眼热。
自打穿来着陈朝,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般丰富的物拾了,实在是羡慕的紧。
越发怀念起自己以前在现代吹着空调,玩着手机,点外卖的舒服日子了。
顿时自己心里面又充满了豪情壮志,自己在现代原是个孤儿,都能自己一路奋斗,衣食无忧。
在这有亲人朋友支持,老师同窗相伴,怎么还矫情起来了呢。
于是,林嘉宝沿着回廊原路折回院子里,拿起书就着房舍里备的蜡烛,看到三更天才入睡。
第7章 7 、第七章
从罗云山回来后,林嘉宝除了在学堂中请教老秀才如何制艺外,隔三差五也会与同窗们参加诗会,讨论文集。
今日,老秀才在学堂中说道,“老夫端午出去访学问友,刚得到今科考试圣上纳了李阁老的谏书,决计减少经贴、墨义的占比,增加时文策问的考核。
此事意义重大,诸生可要慎重考虑,再决定是否参加明年的县试。”说完,老秀才把手往后一背,踱步走开了,余下一屋子的学子惊诧错愕。
此事好比平地一声雷,顿时炸开了锅。“科考无望,科考无望啊!”一身穿褐色道袍的学子,抱头痛哭流涕。
其余人也纷纷反应过来,三五成团在一块交头接耳,捶胸顿足,不知该如何是好。
“唉,耀荣兄,已参加过三次县试,次次都是败在制艺不得主考官,学台大人的欢心,中间心灰意冷停了数年。
哪知今年想再搏一搏的时候,又出来这个消息。难怪禁不住打击,如此失态啊!”林嘉思转过头来,低声和林嘉宝感叹到。
“余等寒窗苦读十余年,只盼一朝得中,四书五经反复诵读,日日不敢忘。就盼着经贴墨义能多点才好呢,现如今倒好不增反减。这可让我等如何是好?”
“林兄,你都如此感叹,可让我这般蠢笨之辈该如何让自处?”张春江在旁跟着感叹。
“我自幼愚钝,念书总不开窍,为这事先生,老爹不知打过我多少回。如今总算粗粗把四书念个囫囵,却要减少占比,真是头大如斗!”
“制艺一道,本就是文章更为重要。现下朝廷需要人才,自然是要提高应试水准。念出个呆子来,只会之乎者也,岂能为朝廷效力?”林耀德也过来插了话。
众人知他说的有理,但心中也还是不甘愿,最终也是各自摇头叹谓,四下散开。
林嘉宝始终不发一言,但心中也是赞同林耀德所言的。虽说二人平日意见相左颇多,但心中所想确是一样的。
现如今朝廷内忧外患不断,北边时有强敌来犯,南边税收又是一团浑水。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自然希望有实才的人能够脱颖而出,为国效力。
众人正争议的不可开交之际,只见老秀才抱着一摞书,走了进来。
顿时按下心思,收了声音,望向老秀才,希望听听他的意见。
老秀才把书放在教案前,捋了捋胡子,开口道:“老夫前些日子向自己的老友借了些书,今后会多多讲解些朝廷时政上制艺之道。这些个书,诸生拿去传阅、誊抄。而后老夫自会细细讲解。”
众人听得此话,像是吞了定心丸,纷纷不再急躁,静坐下来。书本从前向后传阅,
林嘉宝
微微起身,探上前去看了看,这些书分别是《百家类纂》、《新锲翰林三状元会选二十九子品汇释评》、《诸子汇函》等。
心下大惊,这些书自己听都没听过,老秀才可真是人脉深广。可见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仍有许多,真真是越学习越觉着自己知识浅薄。
世上能人诸多,自己虽说经历奇特,但是头脑能力确是万万比不得这些真正的天之骄子的,穿越重生也只是多一次生命,而不是多了个脑子。
老秀才应考十几年,虽说屡次不第,但能认识的同窗之众,积累的考试经验之多,却非常人可比。
更别说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今后得更加虚心学习,多多请教才是。
待到下学,林嘉宝身心俱疲。心中感叹,每次稍稍放松,觉得自己也算是学有所成的时候,老秀才总能拿出更深奥的东西把自己打击的溃不成军。
古人治学之深刻严谨,非自己亲身经历,不可体会。
穿过桑树林和池塘,走到院门前,林嘉宝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调整好表情,才推门而入。
“娘,儿子回来了,给您请安。”看见林老娘坐在门前和林小娘在整理麻线,上前请安施礼。
“我的儿,今日可是遇着不好了,怎么如此疲惫?”林老娘看见林嘉宝明明气质颓唐,却强装笑意给自己请安,心中觉着不安,赶忙放下手中麻线问道。
“没有的事,娘你多心了。”林嘉宝不愿林老娘跟着操心,死硬着嘴巴不说实话。
“你是我生的,还能不知道你心中所想?可是治学遇着难事了?娘虽说不识字,但是该明白的道理却也不糊涂。
前段时间家中的桑蚕被你哥哥贩与来往的客商,着实赚了一笔银子。若是村里的老秀才才能有限,你就拿着钱,封个红封,去县上找个老师吧。 ”林老娘拉着林嘉宝的手殷勤嘱咐。
“娘,老师很好,是儿子自己遇到瓶颈了。莫要忧心,我自会解决的。”林嘉宝好一通安慰林老娘,才算把她哄住。
饭后,林大郎约着林嘉宝到桑树林中叙话。
“宝哥儿,家中如今托你的福,养蚕缫丝,鸡鸭鱼等不提,比往年多收入不知多少。
你若是真真的学业上遇到难题了,哥哥也帮不到你。只是手里有些个余钱,和你嫂嫂商议后,全与你拿着花用,去请个好师傅。”林大郎说着就把钱袋子网林嘉宝手里送。
“哥哥,哥哥!我的好哥哥,你又是听了娘的话了吧,娘分不清事情,你也分不清么?”林嘉宝赶紧推拒,把钱袋子又塞了回去。
“老师学问虽比不得名家大儒,教我是十分足够的,我连老师的本事都没能学个三分
呢,怎还能嫌弃与他?”
“当真?”
“当真!”
“那我就安心了,这些个钱其实是我的私房,你要真的全部拿走,我还舍不得我的小心肝呢!哈哈,又有钱吃酒喽。”
林大郎闻言把钱袋子收了回去,握在手里,又心满意足的把它牢牢地别在腰间,再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它,开心的笑了起来。
林嘉宝见哥哥如此,真是哭笑不得,自己虽然知道哥哥脑回路清奇,时不时的智商掉线。
但是每每见到哥哥的傻样子,总是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
时间如白驹过隙,日子转瞬便来到秋收之际 。老秀才布置了几篇文章,又嘱咐了许多话,这才放了林嘉宝他们的假,让他们回家帮忙做活去了。
日头这天还是毒的很,林嘉宝接过林大郎递给自己的草帽,跟着林大郎拎着镰刀,到了自家的耕田里。
之前看病卖了五亩,后来鱼桑鸡鸭卖了钱,又买了两亩,如今家□□有六亩水田,一亩半的菜蔬地。
林嘉宝站在田埂上,望着一望无垠的金色稻田,心中分外满足,充满了秋收的喜悦。
秋收活比较重,时间又赶,林嘉宝没多耽搁,便学着林大郎弯腰开始收获。
第8章 8 、第八章
九月,正值处暑。炙热的阳光照射在收割的农人身上,豆大的汗珠不断的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林嘉宝弯着腰,一只手扯着稻子,一只手用镰刀快速的收割。
不过半个时辰,林家宝就觉得自己腰酸背痛,两只脚如灌了铅般的沉重。自己的脖子、手臂,甚至全身都觉着针扎般的刺痛感。
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林大郎和嫂嫂早已经割完了一垄,第二垄都开始了一半,自己第一垄才完成一半,进度实在太慢了。
原本是想到田埂边上树下歇一会的,这起子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嫂嫂一个女流之辈都比自己干得好,干得快,自己哪里有脸提出要求呢,还是抓紧时间收割吧。
于是,林嘉宝又重新弯下腰来。
趁着一股劲累到了快晌午,终于把地里的活干完了一半。这时林小娘和林老娘提着竹篮过来了。
“宝哥儿~,你们快来歇息吧。用些饭食,再喝碗凉茶,坐在大树下歇一会儿,剩下的活儿下午再做吧。”林老娘隔着老远,就开始朝着林嘉宝他们招手呼喊。
“宝哥儿,筝娘,快别忙活了,我们去歇息会儿吧。”林大郎摘了草帽,拿在手里快快的朝自己扇着风。
“哎,这就来。”嫂嫂也站起来身子朝着田埂边走去。
林家宝原是想答应的,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连声儿也发不出来了。
天可怜见的,自己在现代可没有做过这么重的农活。
肚子里吃的朝食早已空空如也,现如今如行尸走肉般,朝着空气里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饭菜走去。
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田埂边的大树下,也顾不得自己的斯文形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摘下草帽给自己扇了两下风,把镰刀随意的扔在了脚边。
接过林小娘递给自己的凉茶,咕咚咕咚的几大口就喝下肚去。然后靠在了背后的树上长吁了一口气。
“宝哥来吃些东西吧。”林老娘把装着饭菜的粗瓷碗递到了林家宝的面前。
林嘉宝起身接过碗三两口的扒拉下去
,胡乱的抹了抹嘴。然后又卸了力气般的靠在了树上休息。
林老娘和林小娘此时也没有闲着,趁着他们休息的功夫,走到稻田里把已经割好的稻子一排排的摊开铺好。
方便让太阳均匀的晒得到每一株稻子,后面好脱稻谷。
晌午的太阳实在太过毒辣,于是林老娘发话让大家伙儿都回家休息,等傍晚时分再过来把稻子捆扎起来。
众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家赶,尤其是林嘉宝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回到家中林嘉宝赶紧到后面的恭房外,打了凉水痛痛快快的冲了个澡。然后灌了两碗
凉茶,鞋子都没脱,就倒在了床上呼呼的睡了起来。
到了傍晚时分,暑热散了大半。林大郎忙即叫了林家嘉宝起来。
林嘉宝虽说听到了林大郎的呼喊,也挣扎着想起身,但是身上犹如被车子碾过般的酸痛不止。
在床上僵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的爬起来。拿了件半旧的短打,套在身上,又跟着林大郎他们下田去了。
到了田埂边,林老娘和嫂嫂已经捆扎好了一小半的稻子了。
林小娘则紧跟在她们的后面拾起掉在田地里的稻穗,腰间的袋子里鼓鼓囔囔的,已经装了不少了。
人家兄弟俩见状也赶紧的下去帮忙。一家人齐心协力地做着农活,待到天完全黑了下去,众人才收了工具,慢慢悠悠地往家赶。
林嘉宝望着天上朦胧露出身影的皎月,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带月荷锄归吧。
随即又开始了自嘲,看来自己是被虐的习惯了,这么累居然还有心思
欣赏美景。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城市中的高压快节奏的生活给自己带来了无穷的压力,总想着往乡村跑,往田野里跑。
现如今真的被老天爷送来了这里,又无比的怀念以前便捷舒适的城市生活。想想人真是贪得无厌呐。
就这样忙了两天,终于把地里的稻子都给收完了,现在都摊开在家门口的院子里。
一天下午,林大郎从后面的茅草棚里推出了打谷车,吆喝着林嘉宝同他一起摔打稻子,给稻子脱粒。
然后嫂嫂和林老娘把已经脱粒的稻子又重新摊开在院子里反复晾晒。
接下来的两天林嘉宝和林大郎又给已经晾晒好的稻子脱皮。他们两个轮换着拿着杵舂米,林老娘和嫂嫂则是去隔壁黄老家借了飏风机,把稻壳吹出去,再择选优质的稻种。
林小娘这段时间,便帮着家里面做饭洗衣,也忙个不停。
忙活了大半个月,终于把家里的农活都做好了。林嘉宝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的模样,仿佛晒成了昆仑奴的样子。
原本玉树临风的青葱少年,变得沧桑了许多。可惜古代也没有面膜给自己贴一贴。
不过就算有,老娘和嫂嫂都没用,自己用起来也太奇怪了点。
等到再进入学堂,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了。林嘉宝原想着同窗会取笑自己的肤色,结果到了学堂里一看,大家伙儿好像都晒黑了,甚至比自己更黑。
心里一下子就平衡了许多。只有林耀德那个家伙,家里边儿有仆人和长工帮忙,非但没有晒黑反而还养的白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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