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单位。”
周晚棠轻咳一声,面上有点不大自然,语气也有点不自然。
但好在人声从电话那端透过,多少都有点失真。
犹豫了会,问:
“院墙外的枣树结果了,同事让我带点回来。本来只打算带几粒尝一下味道就行了,就是现在想问问你,你要不要吃。”
“晚棠,快过来!”
张晓溪正在招呼喊她,不过见她晚棠正在打电话,后面的话吞进喉咙里。
转而让一旁的邬紫越赶快接一点。
邬紫越看了一眼晚棠,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知情的她,从面上表情就能够判读,晚棠现在多半是在和那个男的通话在。
晚棠:“你要吃的话,我就多带一点回来。免得吃不完,带回去也是浪费了。”
他:“嗯。”
“我挺喜欢吃冬枣的。”
晚棠:“……”
“是祖母在旁边说话吗?”
商时序的声线很沉,虽然和自己在通话,但是偶尔会应一两声旁边人的话。
他说北京方言很好听。
偶尔词尾带点儿化音。
现在的网络比起早几年,发达许多。虽然平日里不太爱上网,但是也不是真的一点网都不看。
毕竟,那不是都要成山顶洞人了。
提及京话,大家张嘴就来的,大多就是那句‘auv,您吉祥。’
虽是玩梗的玩笑话,但多少听起来还是有点不大舒服,毕竟地方方言也是文化的一种表现与传承。
他的嗓音经过电流的浸染,听起来像是讲述上世纪九十年代里娓娓道来的胡同故事,让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大概是文化认同与归属感的一种吧。
不禁想起,上次聚会的时候他回应长辈的问话的时候,说的话也是这种腔调。
落日余晖,山映斜阳。
不可否认,那是一个很温柔且美好的印象。
老太太在旁边问:“是小婉吗?”
“是我,奶奶。”她果然还是不大习惯叫祖母,平素里也只是又外客在的时候,才会称呼家里的老太太为祖母。
还是叫奶奶更亲切一点。
“刚刚下班,这个周有点忙,等下次空闲有时间了,我再和商……”字刚拨开,马上轻音,重新说,“我再和时序一起回去看您。”
老太太嗓音里漾着笑,“好啊。”两个字说得极为缓慢,“不过凡事还是以你的工作为先,要是忙的话,周末就在家里休息,不用急着回来。”
晚棠:“好。”
和商时序随便聊了几句,挂断电话之后。
才发现个别人士在盯着自己瞧,刚才通话虽然说话声并不大,但她并没有刻意避开大家。
此刻难免目光聚集过来,仿佛她的脸上写着字。
“给谁打电话呢?”
“家里人。”
本来大家多少存着一点打趣的心态,但见她说了这几个字后,也就没追问了。
邬紫越从工作室里拿了一张盖文物的纸,又捡了几个干净的塑料袋过来。
见晚棠挂断电话,便将手里的袋子递了个过去。
徐有林将院子的门锁上之后,和郭文津两个人走在通往停车棚的路上。
背着手,看着这群年轻人忙活着。
昂着头,看了眼树枝上结满的果实,评价道:“今年的枣树结的果比去年的多。”
“多还不好?”郭文津继续说,“我记得你孙女不是爱吃水果麽,这院子里的东西不摘,最终也是要浪费掉。”
“你瞅瞅这地上掉落的果子。”
笑着摇摇头,“还是年轻人有干劲呐。”
“地上的冬枣,一半雨打落的,一半戚文的竹篙敲下来的。”
戚文攥着枝桠,招呼:“徐师傅、师父,要不要一起过来摘一点?”
郭文津摆摆手,“血压高,吃不得这些甜的。”
其实晚棠本来对这些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毕竟祖宅后山就是一片果树林。
各种果树应有尽有,但既然来工作上班了,还是要顺应一下。
她是今年年初才过来的,去年这棵树的结果率如何,她确实不太清楚的。
“戚文,你把杆子往右边移一点,我看见那一支上面结了好多!”
她站在树下,听着一旁的邬紫越嚷着。
盖文物的纸还是太小了点,果子掉下来之后,容易往外边滚。
又借了张晓溪骑小电动的挡风毯子,两人双手一人捏住边角,枣子从树上掉落,圆滚滚地躺在毯子上。
不一会,就接住了许多。
大家言笑晏晏,秋风过树梢,枝叶婆娑晃动。
“够了。”
塑料袋被戚文装了许多枣进来,眼见着还要往里装。
周晚棠赶紧捏紧袋口,拒绝:“分量太沉了,拎得艰辛。”
“今天没骑车过来?”
“嗯。”
“待会邬紫越送我到宫口。”
戚文:“我开车过来的,反正待会没事,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
“那行吧。”他直起身,又给邬紫越装,“打都打下来了,能拿走就都拿走,不然也是浪费了。”
邬紫越眼见着也是越装越多,“够了够了,再多我也拿不走了。”
“小戚这做人啊,也不能太热情。”郭文津指着邬紫越的袋子说,“你看那底下,都破了个小洞。”
晚棠顺着视线看过去,展眉笑说:“你刚才肯定没仔细看,选到破的了。”
“完蛋。”
“那这拎回去,不得走到半路就破了,承受力不太行了。”
大概是语气有点喜感。
大家好不容易消减下来的笑,又重新被逗起。
张晓溪将装好枣子的袋子放在小电驴的篓子里,人一手扶着车把,半身的重量靠在车上。
闲聊了两句:“这场雨下过之后,整座北京城是彻底进入秋。前几天,我一个亲戚去香山逛了逛,勤政殿前的两颗元宝枫已经变色泛红,整座山头进入最佳观赏期了。”
“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和小姑娘家家的,有没有兴趣一起?”
香山红叶是出了名的观赏红叶的最佳旅游景点,红叶30多个品种,10万多株。
秋天,颇有诗句中‘看万山红遍,层林浸染’的意境在里头。
工作闲暇之余,爬山去看看也算是锻炼身体了。
不过晚棠听见“枫”这个词,脑海里不自主地想起前阵子在商家的那场聚会。
这大概是由于方才通电话的时候,脑子里面已经想过一次了,所以这次很自然地再次蹦出脑海,有点像是应激了。
上次去的时候,林子后边不少叶染了黄,一片黄色中又夹杂着深绿、砖红色。
银杏、枫叶,大概也进入最佳观赏期了。
秋风一吹,叶落阵阵。
“晚棠,你在想什么呢?”张晓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一副出神的模样。”
“你要去吗?”
周晚棠摇摇头:“我这个周要飞西安,下个周还得回老家一趟,估计是赶不上趟了。”
“也是。”
张晓溪将话题挑起,大家也都来了几分兴趣,说说这个景点观赏,又讨讨另一个景点观赏。
趁他们讨论得热烈,晚棠往后退了几步,降低几分存在感,正好把心中凌乱、七零八落的思绪捋捋。
这个周的事情有点多,周末没功夫。
最早回来,也差不多是周日的时间点了,这个点回去,时间上来看,有点过于匆忙了。
还是等这个周的工作结束,下个周再和商时序一起回商家祖宅。
她只是单纯回去看银杏和红枫的。
不为别的。
作者有话说:
蟹蟹“向生活低头”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蟹蟹“key.”宝子灌溉的8瓶营养液。
第20章
◎跨时空对白。◎
周晚棠买的是晚班机, 周四从单位下班之后,折返回到小区,将提前收拾好放在门口玄关处的行李箱拎走。
没成想, 商时序今日回来得比自己早。
刚进玄关口换鞋,就发现他坐在沙发上, 前些天在宠物医院住院的小猫咪,也在昨天接了回来。
比起之前的状态,现在看起来稍微好了点。
只是新环境, 还不大熟悉, 难免胆怯。
原本简陋的快递盒改造成的猫窝, 也在决定收养的那刻,连夜在网上下单了新的猫舍。
趁它住院的时间,已经搭建好了。
彼时,它还只敢在猫舍中露出一个喵喵头, 探头探脑地注视着外面的情况。
商时序注意到动静, 视线斜了过来。
他问:“今晚出去,不回来?”
周晚棠拉着拉杆, “嗯。前两日在微信里和你提过的, 这两天我不回来,工作原因要飞去西安一趟。”
“这个周, 我也没事。”
“定的几点的票?”
他抬手, 看了眼时间,“我陪你一起过去。”
她摇摇头, “我自己过去就行。”
“况且,昨天晚上口渴, 来客厅喝水的时候, 不小心看见了你放在茶几柜子上的文件。”
后面的话, 她没补充完整。
商时序嘴角扯了扯,低着头颅。
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晚棠在心中斟酌措辞,想着如何开口打破此刻略显诡异的平静。
他支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让我送你到机场,总不过分?”
“嗯。”晚棠点点头,“不过今天工作日,车流比较密集。避免堵车,我们得早点出门。”
“好。”
商时序修长的手指攥上她的行李把杆,“现在时间还早。”他将箱子推到一旁墙角的位置放着,“先吃晚饭。”
“时间来的及吗?”
“来得及。”她点头,“晚上九点四十五。”
现在才五点半的样子,从小区到首都国际机场,车行大概一个多小时。
按理来说,时间上是绰绰有余,不必去那么早。但晚棠做事情不喜欢拖拉,宁可早一点在那干等着,也不愿晚一点。
听见她这样说,他问:“一起吃顿晚饭?”
“好。”周晚棠答应得很快。
随后面色略微尴尬,不太好意思地看着他,“我不太会做饭。大多数时候都是点外卖,实在吃不下去了,会请阿姨上门做菜。”
“家里两个人,我会就可以了。”
晚棠诧异。
对上他落过来的视线,解释说:“有点意外。”
商时序趿着软拖,手指搭在冰箱推门上,似乎在回忆,“以前在国外留学,吃不惯那儿的饭食,便开始自己薅起袖子,尝试做了。”
“原来是这样。”
她坐在中岛台旁的高脚上,半撑着下巴,“那我还挺期待的。”
他口中的国外留学,应该就是去哈佛求学的那段时间了。
心里虽然知道,但是没挑明。
商时序将冰箱拉开,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几根蔫了吧唧,没什么水分的芹菜了。
他的手指骨扣着推门,重新合上。
“我送你过去,待会在外面买一点吃了。”
晚棠不解:“怎么了?”
“冰箱里没什么食材了,过两日我让人送食材过来。等你出差回来,再尝试。”
她没想到是这茬事,脸上隐隐浮出尴尬的神色,“要不还是算了,包里装了点面包,到时候饿了也可以果腹的。等下了飞机,我在酒店附近买点夜宵也是可以的。”
商时序唇角抿出淡淡的弧度:“那一起去吃饭?”
话题转变太快,晚棠的思绪还有点乱。
他有点无奈:“现在这个季节,晚上吃冷食对身体健康不好。”
“行吧。”
周晚棠从高脚椅上起身,将方才放着的行李箱拎着,拉着拉杆走到商时序的面前。
示意他:“走吧。”
商时序就这么伫在她眼前,将吊顶的光源遮住,低着头,视野里都是他压下的阴影。
他说:“等我去取一件衣服。”
“好。”
自从两人住在一起后,周晚棠将卧室衣柜里不适宜自己平日里穿着的衣服都收了起来,放在衣帽间里,只为给他衣服的放置腾出一片空间。
此刻,房间的衣柜里,除了她自己的衣裳,还混合着男人裁剪得体的西服,平日里的休闲衣裳,还有那形容清隽的衬衣。
本来还分出了界限,可她衣服实在太多了点,即使收捡了,也还是占了大半。
慢慢的,泾渭分明的河消失了,开始有了点小夫妻过日子的感觉了。
商时序推开柜门,目光从里略视过,很快取了一件浅绿色牛仔面料,柔软贴肤但较为厚实的外套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周晚棠盯着他肘间搭着的衣裳,没忍住开口提醒:“你拿的是我的衣服。”
“嗯。”
他的目光将她打量一遍,“你身上穿得轻薄,去西安那边,总归到夜里了。就算酒店距离机场近,那还是要在冷风中过一下。如果酒店离得远,就更不必说了。”
“我查一下天气预报。”
说完,她作势就要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看看天气。刚划开屏幕,手机便被抽走。
“别看了,出去吃饭了。”
另一只手动作自然地搭在行李把杆上,“走了。”
见晚棠停在原地,眼睛含起笑,好整以暇地看向她:“我说的都是真的。”
没辙,只得将手机归还给她,“看吧。”
周晚棠敛着眼睫,看着眼前的手机,但心思全然不在此。
方才商时序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手指碰上自己的掌心,指腹带着温度,让人忍不住回缩。
他接过行李的动作无比自然。
很稀松平常,甚至没什么特别的点。但那一瞬,却像是被人拿羽毛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挠了一下,叫人实在无法忽视。
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着,指尖抵着掌心。
她眨了眨眼,理智回笼。
有点小题大做了,想到这,语气冷了两分,故作冷淡:“不用看了,我信。”
“走吧,去吃饭。”
*
晚上两人在外面随便吃了点,夜里城市的烟火气也变得浓烈许多,明明两人的关系也仅限于认识,以及那张盖了章的证。
但今天的关系好像变得深入了一点。
商时序将晚棠送到机场,从抵达机场,再到登机,成功降落西安咸阳国际机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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