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散漫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来,陆澈无辜,茫然,又恭敬地拱手道:“儿臣不敢。”
看到陆澈这副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无辜的模样,皇上心里就厌倦。
懒得再言语,皇上冷哼了一声,忽然站起身来,往后殿去。
李公公见皇上要去后殿更衣,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只是皇上却并不急着走,顿了一下脚步,他满眼厌烦地转头,看了一眼仍旧在行礼,仪态端正,完全挑不出毛病来的陆澈。
皇上神情厌倦地命令道:“滚出去,一个月之内,不要再出现在朕的面前。”
唇角讥讽的笑意一闪而过,直起身来,陆澈对着皇上离去的身影拱手行礼。
“儿臣遵命。”
说罢,好像半分不将皇上冷漠的对待放在心里,陆澈转身,施施然离去。
李公公偷偷抬头,匆匆看了一眼谦王爷离开的身姿清绰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有点叹息。
这可真是一场无妄之灾。
好在这位谦王爷向来是个七窍玲珑,洒脱飘逸的性子,应该不会往心里去吧。
……
绯衣婢女看了一眼面前被自己骗了过来,望着周围的环境,显然有些茫然疑惑的秋菀的脸。
目光里先是流露出惊艳来,旋即,想到自己将她骗来的目的,惊艳褪去几分,绯衣婢女的眼睛里,不由得闪过一抹嫉恨与阴沉来。
看着绯衣婢女不断变幻的,有些复杂的神情,与她只是看着自己,却不说一句话的模样,秋菀掩在衣袖里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
显然,她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有点反常。
望着面前的绯衣婢女,秋菀的脚步微不可察地往后退了一步,脚上茫然懵懂的神色更甚于方才。
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好像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秋菀问道:“这位姐姐,德妃娘娘要我过去的时候,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听着秋菀软糯糯,听起来就很容易拿捏,很容易欺负的声音,绯衣婢女的心里不由得划过鄙夷与不屑来。
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公子就算一时被她的美色所迷,想来不过一段时间,也会厌弃了她。
将眼睛里的鄙夷之色掩藏起来,绯衣婢女按下自己心中的思绪,扯动唇角,也对着秋菀笑了一下。
“秋菀姑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瞒你了,其实德妃娘娘没有让你过去,是裴郎将想要见你,走吧。”
敷衍地对着秋菀说完这一番话,本以为她会乖乖听从自己的话,跟自己走,却没料到,话音落下,面前的小姑娘却转过身去,眼看着就要走了。
绯衣婢女有些错愕,有些怔愣,反应过来之后,她对着秋菀的背影喊了一声:“你给我回来!”
她的语气里,不由自主地流露着几分恼火的气急败坏,而秋菀却好像听不到她的声音一般,不闻不问地继续往回走。
几步走到秋菀的面前,阻拦住她的去路,绯衣婢女语气不善地问秋菀:“你耳朵不好?”
秋菀被拦住了去路,听着绯衣婢女不客气的话,却一点都不见生气。
脚步微移,绕开绯衣婢女,秋菀换了个方向走,声音仍旧平平静静,温温柔柔,很客气很有礼貌的模样,只是脸上的神色却有些敷衍冷淡。
“今天是陛下的生辰,我还要上值,没有时间过去,还望姐姐能回去禀报裴郎将一声,我没办法抽身,实在抱歉。”
绯衣婢女见她这副软硬不吃,却偏偏又客气有礼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的模样,心里就忍不住冒火。
冷笑了一声,绯衣婢女威胁道:“宫里这么多人,少了你一个宫女,又不会出什么大事。裴郎将可是裴国公府的世子,你好好掂量掂量,你一个奴婢,得罪了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好像根本不在意她与什么裴国公世子一般,绯衣婢女说罢,面前的秋菀恍若未闻地转了转脚步,顺着另外一条石板路,又要离开。
绯衣婢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会装傻充愣,说什么都好像一拳头打进了棉花里,让人一肚子闷气却发不出来的人。
越发气急败坏,绯衣婢女的一只手狠狠地拽住秋菀的衣袖,不让她离开,另外一只手,则高举了起来,仿佛是要扇秋菀巴掌。
“你敢走?世子爷要见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不乐意?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上赶着要见世子爷一眼都见不到!”
被拉住衣袖,秋菀终于抬起头来,不再是方才那副敷衍得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向她看的冷淡模样。
目光清凌凌地看着面前的绯衣婢女,秋菀的神色,仍旧如方才一般温柔沉静,单纯懵懂。
她脸上的疑惑,像是一只被保护得很好,从来没有见识过人间险恶的小兔子。
绯衣婢女看着她容色动人的白皙小脸,与她柔和清澈,泉水一般的乌润眼眸,抬起的那只手,不由得微顿在了半空。
但赏心悦目的怔愣只持续了半秒钟,下一刻,只见秋菀眨了两下眼睛,语气仍旧软糯糯的,但说的话,却让绯衣婢女有些心虚之余,又开始冒火。
“姐姐是要打我吗?你又不是裴国公府的世子妃,有什么资格打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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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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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绯衣婢女脸上浮现的心虚, 阴郁与恼火,秋菀的神情温吞又平静,好像跟方才没有什么不一样。
只听她语调不紧不慢地继续温声道:“我虽然只是一个奴婢, 但也是宫里的奴婢;裴国公世子是很厉害, 但他的厉害也威风不到我这个宣华殿的宫人身上去,除非,姐姐想说, 裴国公府的手想要伸到宫里来吗?”
她的模样看上去温善纯良, 但说出来的话,却实在有些诛心。
眼神慌乱的, 绯衣婢女左右看了一眼,在确定这个地方很是偏僻,没有人路过的时候, 方才指着秋菀, 有些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当真是个伶牙俐齿的贱人!”
秋菀“哦”了一声,抬起脚步, 又要往另外一条石板路上走,只听她声音软软地随口道:“看姐姐的言谈举止,也不像是什么贵人。”
绯衣婢女被她气得指着她的手指头都在颤,却一时哑口无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面前的路终于没人阻拦了, 秋菀沿着石板路,正要离开,石板路的尽头处, 一大丛茂盛的迎春掩映的地方, 却忽然走出来一个身穿玄色圆领袍的男人。
看到来人是谁, 秋菀的脚步, 不由得顿了一下。
裴从简踱着慢悠悠的步子,往秋菀所在的方向走来。
许是因为陆沅不在这里,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裴从简的模样不同于秋菀上一次见到他,除了问她的名字有些冒昧,但整体还是有端方守礼,落落潇洒的君子风度。
此时此刻的裴从简,慵懒,散漫,如同对猎物势在必得,所以有些漫不经心的林间猛兽一般,带着肆意的邪性。
察觉到裴从简直勾勾落在自己身上的放肆视线,秋菀顿住的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
好像对秋菀的警惕与避让恍若未觉,沿着石板路,裴从简懒洋洋地往秋菀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再往后退,就要退回到绯衣婢女所在的位置了,秋菀往后的步子越迈越小,裴从简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
直到裴从简与秋菀不过一步的距离,秋菀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今天的裴从简会这样反常又无礼了。
晚风拂过,秋菀嗅到不容人忽略的酒味,与浅淡的迎春花香味,一浓一淡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意外的让人觉得沁人心脾,但秋菀已经顾不上欣赏这些味道了。
她警惕地,又有些慌乱地,但努力让自己变得镇定地看着面前的裴从简,整个人紧绷得像是弦上的箭。
看着秋菀脸上的若无其事,与眼睛里的厌恶与恐惧,裴从简却忽地笑了一声,停住了不断逼近秋菀的脚步。
“想不到菀菀不仅乖顺的时候让人见而难忘,呛人的时候,也这样惹人怜爱。”
他的语气轻佻,好像阳春三月枝头上的柳絮一样轻浮,秋菀看了他一眼,也抿唇站定,却没有说话。
秋菀身后的绯衣婢女看到裴从简懒洋洋地走了出来,方才的恼怒已经全然消退,声音柔媚动人得像是春水一般。
“奴婢给公子请安。”
听到绯衣婢女的声音,裴从简目光轻移,好像才刚刚察觉到她的存在。
只听他叹了一口气,言语之中明明恶意满满,但声音语调,却慵懒温和得仿佛春风拂面,情人低语。
“绯云,你还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啊,自己回去领罚吧。”
闻言,绯云的眼眶瞬间红了一圈。
只是虽然被罚,但却仍旧对裴从简恭敬异常,绯云的声音里满是羞愧与低落,哪里还有方才出言不逊的张狂。
“是。”
看着绯云的身影消失在石板路的尽头,秋菀的脚步也往后挪了挪,看起来,只要下一刻裴从简不留神,她就要转身跑开了。
裴从简的目光在秋菀不断往后挪的脚步上一晃而过,却并没有阻拦她。
只见他唇角含着笑意,又往前走了几步,模样慵懒地对秋菀笑道:“菀菀,你还真是处处让本世子觉得惊喜呢,本世子真是多见你一面,就越觉得喜欢你一分。”
秋菀呼了口气,让自己心里的慌乱与恐惧稍稍镇定了下来,方才忍着厌恶,对裴从简福了福身。
“奴婢给裴郎将请安,奴婢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她一口气将所有话都说完,好像已经准备好了说完之后,就赶紧转身离开。
可裴从简却好似并不在意秋菀说了什么。
仍旧看着她,裴从简自顾自地笑道:“你喜欢陆沅什么呢?那张脸吗?可本世子长得也不错吧……还是,其实你也是那种贪慕虚荣,想要攀龙附凤的奴婢?”
似笑似叹的温柔声音仿佛也缭绕着酒气,带着能够将人迷醉的蛊惑,裴从简继续道:“不过,你都跟陆沅那么久了,他不还是没有给你名分吗?与其这样不清不白地跟着他,倒不如跟着本世子,至少本世子还会让你做个侍妾,你觉得怎么样?”
说着,裴从简倏地伸手,握住秋菀白细的手腕,将始料未及的她拉拽到自己的怀里。
未曾料到裴从简会忽然伸手来拉自己,秋菀蓦地瞪大了眼睛,一瞬之后反应过来,她抬起手来,要去挣开裴从简的胳膊。
声音都带着不受控制的轻颤,秋菀忍着要伸手抽裴从简一巴掌的冲动,语气带着努力保持的冷静:“裴郎将,您喝醉了。”
不断地挣着,反抗着,只是秋菀的力气与裴从简禁锢她的力道相比,就如同是在猛兽利爪下不断挣扎的小羊一样软弱无力。
除了激起猛兽的嗜/杀之外,好像别无他用。
秋菀掰不开裴从简的手,被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划过他的手背,哪怕再用力,也并不能将他的手背抓破。
额角有冷汗流下,察觉到裴从简不过用一只手就将自己的手腕都扣住,而另外一只手则娴熟地去扯她腰间的丝绦,秋菀阖了阖眼睛,心里忽然有绝望与决绝涌了上来。
如果裴从简真的要欺辱她,那她宁可为玉碎,也绝对不会遂了想要轻薄她的登徒子的心意。
只是……眼前忽然晃过那日雪夜里,陆沅眼眸弯弯的笑模样,秋菀鼻尖一酸,虽然阖着眼睛,一行眼泪却仍旧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纵然再不舍得,不过犹豫片刻,她终于还是狠下心去,将牙齿重重地咬在舌头上。
有腥甜的血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秋菀的眼泪又急又快地不断落下,直到禁锢着自己的裴从简忽然松开了手,秋菀方才睁开眼睛。
“啊!”
秋菀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地上无力地翻滚着,疼痛地嘶吼着的裴从简,面色苍白,眼含泪水,整个人都在轻轻地颤着。
她像是被吓傻了,又像是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自己太痛恨太不甘,所以在濒死之际产生的幻觉。
面前的陆沅抬起脚来,低垂的目光冷若寒冰,如同对待一只死狗一般,将地上唇畔有着殷红血迹的裴从简,一脚踹到了石板路旁点缀的松柏与假山上。
假山坚硬又崎岖不平的石头磕得裴从简骨头疼,因为猛力冲击而被折断的松柏枝干也扎进了血肉里,裴从简疼痛难忍地闷哼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都被移了位。
喉咙里好像有火在烧,火辣辣的,裴从简张口,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落入鹅黄与翠绿相映的迎春花丛。
而陆沅的脸色,冷得像是二月河里的冰冻,他抬起脚来毫不留情地踏在裴从简的胸前,看上去仍旧不打算放过他。
“裴从简,你想整个裴国公府都给你陪葬,对吗?”
他的声音冰冷且平静,好像只是在问裴从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但在此时此刻的裴从简的眼中,他却比地狱里的阎罗更加可怕。
“我……我……咳咳……”
一开口,就被喉管里瘀堵的鲜血呛了一口,裴从简剧烈地咳嗽着,艰难地呼吸着,哪里还有之前轻佻风流的模样。
仿佛厌恶至极,陆沅收回落在裴从简身上的冰冷视线,忽然伸手,将一旁满脸泪痕,怔愣地看着这一切的秋菀的手腕握住。
从衣袖里取出一方帕子来,陆沅低垂着眼眸,用力地擦拭着秋菀的手腕。
虽然他并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除了比平日里更冷些,不见了笑意,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但秋菀能感觉得到,此时此刻,陆沅的心情一定非常非常差,他一定非常非常地生气。
心里满是委屈与惊魂未定的恐惧,却一句话都不敢说,秋菀默默地看着陆沅,鼻尖忍不住又酸了起来,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轻松。
许久,陆沅将帕子扔在地上,然后面无表情地握住秋菀被擦得有些泛红的手腕,顺着石板路往外走。
他人高,步子也大,秋菀本来就跟不上他,他又走得这么快,手上的力气这么大,忍了又忍,秋菀终于忍不住,张口叫了陆沅一声。
“殿下,您捏疼我了……”
她的声音怯怯的,小小的,好像很怕惹得他更加生气,但,好像不管她怎么做,怎么尽力小心,他心里的怒气都难以消散。
终于停住了脚步,陆沅转过身去,面无表情地看着秋菀,冷声问她:“孤不是同你说过,见到裴从简不要理他吗?你把孤的话当耳旁风?”
听到陆沅这样问,秋菀心里的委屈被空前放大,方才面对裴从简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想哭,这么难过过。
“殿下,我……我没有……今天是裴从简的婢女说……她说德妃娘娘要见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因为太着急,话也说得磕磕绊绊的,可是陆沅却并没有耐心,听她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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