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秋菀走到自己的面前,小药童不由得抬起头来。
只见他看了一眼秋菀,停下了手中捣药的动作,从善如流地开口问道:“哪位主子差你来的?可有指名要哪位太医去?”
秋菀见他误会,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回答道:“没有哪位主子让我来,我的肩膀受伤了,想来包扎一下。”
“哦。”
听到秋菀这样说,小药童脸上方才安静,专注,又和气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好像是在怨怪秋菀为什么不去找其他人,反而来打扰自己,小药童懒散地弯身,从药柜里翻找了一下,然后将一个纸包扔在药柜上。
“给你。”
说罢,小药童低下头,继续捣药,并不打算搭理秋菀的模样。
秋菀从荷包里数了几个碎银子,放在药柜上,然后拿着药离开。
肩膀仍旧在隐隐作痛,心情有点低落,也有点恼火,但更多的,是难以控制的心痛。
那个竟然敢在宫里纵容自己的苍鹰伤人的贵人,可真是可恶极了,她的银子,她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银子!!
还没到下值的时辰,秋菀的房门,忽然被人鬼鬼祟祟,几下轻几下重,十分有节奏感地敲响了。
秋菀有些疑惑地走到门前,打开房门,冬葵着急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见冬葵满脸担忧与急躁地问:“菀菀,我听说你受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她抬手就要去摸秋菀的肩膀,秋菀没有提防,伤口一下子被她打了个正着。
“呃……”
看到秋菀面露痛苦,伸手移开自己落在她肩膀上的手,冬葵方才反应过来,秋菀的伤是在肩膀上。
连忙收回手去,有些愧疚与担心地看着秋菀,冬葵懊悔地问道:“菀菀,对不起,你没事吧?”
秋菀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没关系。”
走到房间里来,一眼就看到了搭放在桌上的带血的衣衫,冬葵转头去看秋菀的肩膀,着急地嚷了起来:“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没关系!你快坐下,我去找些纱布与伤药来,给你包扎一下。”
秋菀拍了拍冬葵的肩膀,想让她放心:“冬葵,你不用忙了,今天下午我已经去过一趟太医院,把伤口都包扎好了。”
听秋菀这么说,冬葵却仍旧忧心忡忡,她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菀菀,谁欺负你了?”
想到那个在宫里仍旧肆无忌惮,我行我素的少年,秋菀虽然并不知道他是谁,却也明白,那不是个好招惹的人。
不想让心直口快的冬葵被牵扯进来,秋菀摇了摇头,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但是今天的冬葵却意外的聪明,看了看秋菀搭放在桌上的有些破损的衣衫,福至心灵一般,冬葵忽然“啊”了一声。
伸手掩了掩口,冬葵皱着眉头说道:“我听说,今天贺小将军带着他的苍鹰进宫来了,衣服上的破损看着就好像被啄的,难道是贺小将军的苍鹰?”
“贺小将军?”
秋菀重复了一遍冬葵的话,又想了想,方才想起这位贺小将军,是何方神圣来。
深感报仇无望,秋菀有些恹恹地趴在桌案上,肩膀上的疼痛,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秋菀道:“应该是他吧……”
可谁知,看到秋菀有些恹恹的神色,冬葵却没有第一时间安慰她,反倒十分庆幸似的拍了拍胸口,很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冬葵道:“好险啊!菀菀,你可真是福大命大!”
在秋菀无力的,有些疑惑的目光中,冬葵解释道:“你不知道,之前我听别人说,贺小将军养的那只苍鹰暴戾恣睢极了,只要尝到了血味,就咬着不肯松口,胃口大得连一头小羊都能吃掉。”
在描述东西的时候,冬葵总是有点夸张,此时此刻说起那只凶残的苍鹰,她就更是如此了。
只见她一脸不忍与唏嘘,继续道:“贺小将军又纵着那畜生,任由它四处为所欲为,谁敢拦他这个玉面阎罗?之前宫里有个小内侍不走运被它咬住了,险些丢了性命呢!”
听了冬葵的这一番话,秋菀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沉默了一下,忽然问:“贺小将军为什么要养这只苍鹰呢?”
冬葵叹道:“谁知道呢,我还听说,那只苍鹰每顿饭都要吃两只鸡,两只鸭,两只火腿,菀菀,你说他们这些做大官的奇不奇怪?给只残暴的鸟都吃这么好,我难道不比那只吓人的鸟善良聪明,伶俐能干吗?嘿嘿,其实我一顿饭,只要一只烧鸡就很满足了……”
许是因为肚子有点饿,冬葵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说到了吃的上面。
说完这些话,冬葵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抓抓脑袋,对着秋菀眼睛弯弯地笑了一下。
秋菀低垂着眼睛,好像在想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冬葵话说到一半,就刹车不说了。
冬葵也不再说话,只是看着秋菀垂眸,神情沉静又有点怏怏不乐,白皙秀致的眉眼间轻笼愁绪的模样,有些怔愣出神。
她知道菀菀生得漂亮,不然也不会被太子殿下专宠了两年,惹得几乎整个宫里的小宫女都同仇敌忾地讨厌她“狐媚偏能惑主”。
可,同样是受伤,生病,为什么菀菀却仍旧看上去这样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呢?从前她发烧的时候,惨白着脸,照镜子或许会看到鬼。
就连面色苍白,气色不好,是这样有些病弱的模样,也依旧难掩这么美丽的容貌啊……
冬葵正在心里这样想着,忽然看到自己一直看着的秋菀抬起头来,带些郁闷地问道:“那,这么凶猛的苍鹰,贺小将军就不怕有一天,它会反过来撕咬到他自己身上吗?”
连忙回过神来,冬葵的眼神有些不自然地从秋菀的脸上移开,压着忽然跳得有点快的心脏,努力若无其事地回答:“当然不会了,菀菀,你没有听说过熬鹰吗?”
秋菀的神色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茫然。
“熬鹰?”
冬葵见秋菀不知道,比划着给她描述:“熬鹰就是把老鹰给关在笼子里,不给它吃的,不让它睡觉,一直熬到它的野性被磨灭,再也不会不听主人的话为止……”
秋菀闻言,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冬葵的错觉,在听到自己的描述后,菀菀身上的低气压好像越来越浓重了。
只听秋菀声音有些闷地低声道:“原来如此……”
她忽然觉得,自己跟这只苍鹰,在某种意义上,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房门“吱呦”一声被推开,在看到来人是谁之后,冬葵呆了一瞬,旋即跳似的从绣墩上起身,因为慌乱有些潦草地对陆沅行礼。
“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未曾料到会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批折子,看奏章,什么都行的下午,在这间小屋里见到最是励精图治,又很恪守规矩的太子殿下,秋菀在心里不无酸涩地想着,他亲自到卉苑来,可真是降尊纡贵呢!
可是心里赌气归赌气,秋菀还没有傻到不行礼,装看不到他,到头来反而她被抓到把柄的地步。
对着陆沅福了福身,秋菀就站直了身体,低垂着眼帘,像一块板正的,又沉默寡言的木头板。
他从前说过,私底下,她可以不跟他行礼来行礼去的。
如今,虽然是在私底下,但是她也跟他行礼了,看他能挑出她什么毛病来。
果不其然,陆沅看着沉默不语,好像一块背景板的秋菀,就这样站着没动,也一言不发。
两人就这样站着,僵持着,谁也不肯先跟谁说话。
秋菀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将低垂的眼帘偷偷抬了一下,很快很快地瞟了陆沅一眼,她觉得陆沅肯定没有看到她这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好看的脸庞,此时此刻的他,不同于平日里光风霁月,待所有人都温和平易的模样。
只见陆沅脸上的神色很是冷淡,他整个人仿佛冒着寒气地站着,看都不看秋菀一眼。
也好像,并没有看到躬着身,正在向他行礼的冬葵。
没有得到主子的允许,自然不能擅自起身,冬葵僵在原地,只觉得自己腰很疼,还有些快要摔倒的危险。
对着主子失了仪态可以算是一件轻飘飘掀过的小事,也可以算是一件被骂被打然后被拖去掖庭的大事,可是不管小事还是大事,都要看主子的心情。
此时此刻,觉得自己迟钝又缺根筋的冬葵,也感觉到了太子殿下身上带着压迫感的低气压。
她倒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实在太倒霉了,竟然赶上一向性子好的太子殿下,心情不好的时候。
难道,太子殿下想要她一直这样行礼,行到地老天荒吗?
除了冬葵自己,谁也猜不到她在心里的暗暗腹诽,而秋菀,心里也有点明白了为什么陆沅从进来,就一直一声不吭了。
他竟然拿冬葵威胁她。
他可真是个小人。
这是秋菀的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话,可是抬起眼睛来,看了看保持行礼的姿势一直不动,但身体却微有些轻颤的冬葵,她心里的赌气,忽然消了大半。
秋菀忽然觉得,自己好幼稚。
这半个月以来,朝思暮想,做梦也想,很想很想同陆沅和好的,明明是她自己,这会却这么别扭,实在像是耍小性子的幼稚的小孩子。
在心里轻声叹了一口气,秋菀的心里已经软了一半,打算原谅陆沅了。
可是冬葵在这里,她有点拉不下面子来,而且,这场无妄之灾牵连到冬葵,她也觉得有些抱歉。
于是,秋菀忽然开口,对冬葵道:“冬葵,你先回去吧。”
听到秋菀这样说,冬葵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正起身到一半,可是电光石火的倏然之间,她反应过来这是菀菀的话,不是太子殿下的话。
太子殿下还没说让她走,她不能走的。
可是……她起身都起到一半了,忽地又福身,太子殿下都沉默着一句话都没说,这是不是代表,太子殿下其实,也不反对她走?
冬葵纠结了一下,却没纠结出来个所以然。
不过,她刚刚那个傻愣愣的起身的动作,已经算是没规没矩了,太子殿下都没看到,把她当根草的模样,那她偷偷溜走,应该也问题不大吧?
心里这么想着,行动就这么去做,冬葵低着头,弯着身,绕开陆沅,脚步很轻地往门外走。
“啊!”
走到门前,眼看着就要出去了的冬葵,却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忽然又尖又短地叫了一声。
之所以那道叫声会这样短,是因为冬葵反应过来,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僵在了当场。
见冬葵站在原地迟迟不动,惶恐的模样,秋菀不由得有些担心。
她忍不住问:“冬葵,你怎么了?”
半晌,秋菀才听到冬葵的声音,有些战战兢兢地响起:“这……这是贺小将军的那只鹰吗?怎……怎么被砍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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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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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满是惶恐与恐惧的冬葵战战兢兢地打开房门, 走了出去。
在房门即将被阖上的时候,冬葵忍不住有些忧心忡忡地看了秋菀一眼,好像很是担忧忽然变得这样“暴戾”的太子殿下, 会对她做出什么心狠手辣的事情来一样。
而秋菀并没有看到冬葵目光里的担忧, 自然也猜不到她心里的想法,此时此刻,她正有点愣愣地看着门口那只被刀/剑所砍, 血淋淋一片, 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来的苍鹰。
发了会呆,待到回过神来, 秋菀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酸的。
看到秋菀收回视线,不再看门口那只已经死了的苍鹰,却垂下眼睛, 还是不看自己一眼, 陆沅的眸色微沉,哼了一声, 其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别扭。
只听他语气微冷道:“孤把那只苍鹰的皮给剥了。”
秋菀听到他冷淡的声音,心里越发难过,委屈之余,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又不是她去找他的,他还给她摆脸色看, 这是什么道理?
这么想着,秋菀也忍不住轻声哼了一下,语气有点不善, 但这已经是她忍了忍之后, 才能有的“心平气和”了。
秋菀垂着眼睛看自己的鞋尖, 气闷地低声道:“殿下何必为了奴婢, 跟贺小将军过不去。”
说罢,心里还是有点不解气,秋菀又闷闷地补充了一句:“一点都不值得……”
陆沅的声音听起来仍旧是冷冷的,像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吹拂的风。
只听他寥寥几字地冷声道:“值不值得,孤说了算。”
他这么不讲理,秋菀又不能骂他,忍不住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她不想看到他,于是想往厢房外面去。
打定主意离开之前,秋菀重重地又哼了一声。
被他气得抬步要走,可是厢房里的空间很是有限,她想要往门外去,就势必要跟他擦肩而过。
秋菀恼火地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陆沅没什么反应的冷淡模样,却在她走到他身旁的时候,忽然展臂,将她揽过,然后打横抱了起来。
错愕了一下,秋菀回过神来,她抬起脑袋,目光变得很是恼火地看着抱着自己,要往床榻上去的陆沅,又怒又气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禽/兽。
手脚并用,秋菀挣扎着想要踢开陆沅,然后从他身上跳下来。
因为她挣扎的幅度实在太大,陆沅也不由得垂下眼睛,眉心微皱地看着她。
秋菀看着垂眸望向自己的陆沅,他长而密的乌色眼睫像是小扇子一样,在眼下白皙的肌肤上落下浅淡的阴影,虽然目光里有些浅浅的冷淡与不耐,但却还是那么好看。
有一瞬间,秋菀觉得陆沅是故意这样的,他就是为了蛊惑她,勾/引她,让她忘了他对她乱发脾气,又一连半月对她不理不睬的事。
真是个狐狸精!
秋菀在心里这样腹诽,眼睛却一时半刻都舍不得从他的脸上移开。
她都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眼睛里刚刚弥漫上一阵失落与惆怅的伤感,一直垂眸看着她的陆沅,却忽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应该,大概,好像也很想她吧,不然,他的亲吻何以这样汹涌,辗转呢?
在心里这样想着,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她真的被蛊惑了好久,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侧过脑袋,躲开了陆沅的亲吻,秋菀想到床榻里面去,可现实是,她整个人发软,连挣脱陆沅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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