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朔目光从书上挪开,看向了昭然。
“还好。”
还好……这个答案……若是不多,他应该会直说,又或者说处理完了。给出来这样两个字,也就是说有公务尚未处理完。既然公务没处理完,为何不去书房处理呢?
想到什么昭然便问了出来:“那你怎么不去书房?”
袁朔盯着昭然的背影,有些心动,又有几分迟疑。
刚刚在府门口的一些画面忽然就出现在了昭然的脑海中,再结合她对袁朔的了解,以及这几日袁朔的表现,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会是父亲让你来陪我的吧?”
她记得刚刚袁伯信特意拉住了袁朔,和他在背后说了些话,目光隐隐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回头看时,恰好与袁朔的目光碰在了一起。他们二人当时定是在聊与她相关的问题。
袁朔这几日一直在刑部审讯犯人,定是没工夫搭理她,今日朝中又有要事,他就更不可能想得起来去接她这个讨厌的人。
所以,极有可能是袁伯信吩咐他去的公主府。
袁朔沉默了。
昭然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他并非心甘情愿去接她回来。
昭然放下手中的梳子,道:“你去吧,我不会告诉父亲的,我就说你一整晚都没有去前院。”
袁朔本就挂心前院的公务,索性也不装了,合上书,站起身来,朝着昭然鞠了一躬:“多谢郡主,郡主早些歇息,微臣先去前院了。”
昭然:“嗯,你去吧。”
袁朔一走,昭然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生怕袁朔揪着那日的事情不放,整颗心都提着,好在他怪异之举不是为了审问她。
见袁朔走了,小满有些担忧,赶紧来了正房中。
“郡主,大人刚刚怎么走了,你们又吵架了吗?”
昭然:“没有,他有公务要处理。对了,此事不要告诉旁人,也跟院子里的人交待一声,就说大人今晚回来后就没离开过。”
小满虽然有些不解,但这番确实可以维护郡主的面子,便欣然同意了。
这一晚袁朔直接睡在了书房,没有回内宅之中。因整个府中除了袁朔的人就是昭然从公主府带过来的人,所以袁伯信丝毫不知,只以为儿子听话陪了儿媳一整晚。
接下来几日袁朔一直很忙。
昭然生怕他会问那日的问题,没有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
同时,她也想借这个机会测试一下系统,想知道自己究竟几日不去讨好袁朔系统会惩罚她。测试出来结果的话,她就不必日日对着袁朔说些违心的话,可以根据系统来按时讨好袁朔了。
她没事就去找姜氏聊聊天,和子薇一同说说话,渐渐发现袁家人除了袁朔,都是好相处之人,日子倒也过得舒适。
昭然连续几日既没有对袁朔吹彩虹屁,也没有为他做任何事情。
第四日昭然再次在凌晨被疼醒。
“啊!”昭然捂着脑袋,在床上打滚。
上次就是第四日开始痛的,这次依旧是,也就是说自己每隔三日就要讨好袁朔。
袁朔这一晚宿在了梧桐苑。他向来睡得不深,听到动静,立即醒了过来。他掀开被褥,来到了昭然床前。
“郡主,您怎么了?”
昭然听到袁朔清冷的声音,渐渐清醒过来。
看着站在床幔外面的身影,她道:“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夫君不要我了,把我吓醒了。”
袁朔没有回应。对于昭然这种类似的话,他一向不会回应。
昭然又道:“夫君,你不会不要我的,对吧?”
袁朔囫囵应了一声:“郡主好生歇息,莫要多想。”
昭然:“有夫君这句话就够了,我就不用担心了,也能睡个好觉。”
又跟袁朔吹了一通彩虹屁,昭然身体渐渐舒服了,困意袭来,她闭着眼睡着了。
袁朔盯着床上的身影,却是没了睡意。过了片刻,他起身去了书房。
这几日昭然一直为袁朔打掩护,袁伯信和姜氏夫妇以为儿子和儿媳关系渐渐融洽,也渐渐放心了。
这天晚上,袁朔难得回来的早了些,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吃饭时,袁伯信宣布了一个消息:“我和你娘,还有子路子薇,三日后便准备离京回冀州去。”
饭桌上没有人意外,唯独昭然。
在书中袁朔可是很厌恶她的,不仅设计暴露她和英王的关系,后来还向刑部提供了她与英王造反的证据。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发现袁朔这人虽然精明又有城府,但袁伯信和姜氏的话他还是会听的。
书中没有袁伯信和姜氏的身影,想必他们很快便离京了,并不在京城中。
这两人如今十分喜欢她、看重她,完全是自己在袁家的靠山,只要袁朔敢欺负她,她就去找他们二人告状,自有袁家父母收拾他。
如今她和袁朔关系虽然不似新婚夫妻那般如胶似漆,但至少能维持表面平和。若是这二人走了,难保袁朔不会像书中那般彻底厌弃她、设计她。
一想到这一点,她立马色变,厉声道:“不行!”
袁家人全都惊讶地看向她。
昭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了,缓和了一下脸上的神情。
一片静谧之中,年纪尚小不懂得隐藏的袁子路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之前不是嫂嫂让我们这些穷亲戚赶紧滚出京城的么,如今我们终于离开了你怎得又不准我们走了?”
啊?原来是她撵袁家人走的?怎么可能。
她用目光逡巡着众人,从众人的目光中她猜测此事是真的。
想必又是原主做过的事。
怎么不来一道雷劈死她算了。
第14章 挽留
◎昭然为留袁家父母费尽心思。◎
袁伯信顿时黑了脸,看向幼子,斥道:“子路,住口!快跟郡主赔罪!”
袁子路怕父亲,但他更怕大哥。他知道大哥并不喜欢嫂嫂,他转头看向大哥。
大哥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到刚刚的谈话一般。
袁子路似是得到了鼓励,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她说的,我又没说错话。”
袁朔终于有了反应,抬眸看了弟弟一眼。
袁子路看着兄长平静的目光,吓得瑟缩了一下,连忙起身,跪在地上:“草民知错了,请郡主责罚。”
这话原主本就说过,袁子路年纪又小,直接戳破了。
他又有何错呢?
昭然:“子路,地上凉,你赶紧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每次都这般小心翼翼的。”
子路看看兄长,又看看父亲,不敢起身。
袁伯信黑了脸,斥责儿子:“不知尊卑!你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幸亏你今日遇到的是郡主,郡主大度,不与你一般计较。若你遇到别的王公贵族也这般口无遮拦,小命还要不要了?往后你若再敢这般,为父定打断了你的腿。我宁愿让你一辈子出不了门,也不想你给家族惹来祸端。明日起你不必出门了,将《礼记》抄上百遍,好好反省反省。”
京城这个地方十步一伯,百步一侯,遍地都是权贵。长子虽说是正三品的侍郎,但家世不显,委实不够看的。幼子这般不知尊卑,保不齐哪日就会得罪了权贵,他们袁家这几十年的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再者,如今郡主就是他们全家的靠山,是儿子往上擢升的助力,得供着这尊菩萨。郡主什么都无需做,只要她一日是他们袁家的媳妇儿,整个冀州,乃至整个京城就没有人敢小瞧他们,可不能得罪了。
《礼记》抄百遍……那得抄到什么时候?昭然觉得袁伯信的处罚太重了,甚至,她觉得子路没做错什么。她张了张口,想要为袁子路求情。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掌按住了她的手。
昭然身体微微一颤,顺着这只宽大的手掌看向了手掌的主人。
只见袁朔冲着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求情。
昭然想了想,闭了嘴。
袁伯信训斥完儿子,站起身来,朝着昭然行礼:“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育好儿子,还望郡主能饶恕他这一回,往后他定不敢再如此。”
昭然连忙起身:“父亲,您折煞我了,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袁伯信对她实在是太过客气了,也十分敬重。正因为如此,昭然才更不能让他们离开。她一定得留下这对夫妻。
接着,昭然端起桌上的茶杯,再次提及刚刚的事情:“那日我心情不好,口无遮拦,说了这种没有分寸的话,失了礼数。幸而父亲母亲大度,不跟我这个晚辈一般见识,待我依旧客气和善。我这些日子羞愧不已,今日我在这里以茶代酒,给大家赔个不是。”
说着,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袁朔的目光落在了身侧的昭然身上。
此刻他坐着,她站着,他须得仰头才能看清她。
昏黄的烛光投在她脸庞上,她姣好的脸庞熠熠生辉。只见她脸色平静,眼底流露出来浓浓的愧疚,看起来倒像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事了。
这一刻,他忽然想不起来初见她时她是何种模样了,只记得似乎与现在大不相同。
这个人当真是让人猜不透。
袁伯信受宠若惊,连忙说些客气话。不仅袁伯信起身,姜氏也站起身来,袁朔、袁子路、袁子薇全都站了起来,不敢受昭然的礼。
再次落座后,袁伯信为昭然找了个台阶:“郡主不必自责,我们离家时本就打算十月前回家。此番回去和郡主没有任何关系。”
他生怕儿子因此与儿媳离心,连忙找补地说了几句。
昭然真诚地说道:“咱们是一家人,应该住在一起才是。冀州离京城太远,见一面也不方便。”
姜氏有些动心,她本就不想和长子分开。只是她不敢开口,侧头看向了丈夫。
袁伯信笑着说:“子路数月没去学堂读书,学业都荒废了,如今连礼数都不懂了。不好再在京城里待着。再者,家里的生意和田地也需要人照料。”
袁伯信并不想这么快就离京。
只是,他在京城一没官职二没生意,如今也不能再帮儿子什么了。留在京城只会阻碍儿子的仕途,还会碍儿媳的眼,惹郡主不快,倒不如离得远远地,各自安好。
昭然看了子路一眼,又看向袁伯信:“京城也有好的学堂,二弟为何不留在京城读书?”
桌上又静默了一瞬。
又是袁子路开了口,他小声说了一句:“我读书不似大哥那般好,得不到举荐,不能去国子监读书。”
国子监入学有严格的要求,这一点她知道,袁朔就是通过举荐进入的国子监。可京城又不止这一个地方可以读书。
她恍惚中记得似乎还有书院?
“去不了国子监还可以去书院读书。”
袁朔淡淡瞥了昭然一眼,心中暗忖,她究竟是真不记得了还是装不知道。
“京城附近有一家十分有名气的书院,教的极好,名叫竹林书院,是康王开的。”
康王?先帝的堂弟,今上的堂叔。昭然之所以会记得此人,是因为前几日康王妃曾让人给母亲送过桂花,二人关系极好。听母亲说康王性子洒脱,喜好游山玩水,不爱权势。
昭然不解其意,问:“难道这个书院也有严格的考核?”
书院一般是私人开的,考核不似国子监那般。
袁朔眼眸微动,道:“我与康王有些过节。”
昭然眼眸微微瞪大了些。
袁朔这般精明的人怎会得罪康王这种闲散权贵。连她这种令其憎恶的人他都能维持表面功夫,不该惹怒康王啊。这不是他的风格。
昭然八卦地问了一句:“什么过节?”
袁朔瞥了昭然一眼,从她的眼神中瞧出来好奇的神色。
此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她还曾与英王及几位世家子弟来袁府门口威胁他,她竟全然不记得了吗?
袁朔淡淡开口:“康王有一妾室,备受宠爱,她的兄长借着王爷的名声在外放债,收取高额的利息。去岁,他看上了一名貌美农妇,故意借债给那家男人,最终抢走了农妇,农妇不堪受辱反抗,被其生生打死,一尸两命。随后他将农妇伪装成自尽,并在外散播农妇勾引他。此事被农妇的丈夫告至官府。”
这男人也太恶毒了!昭然光是听着就觉得愤怒,想要将此人千刀万剐。冷静下来后,她想到了刚刚袁朔说过的话,猜测:“王爷出面想让你放过他,结果你没同意?”
袁朔瞥了昭然一眼,看来是想起来了。
他轻声应了一声:“嗯。”
昭然更关心另一件事情:“最后那人如何了?”
袁朔:“按照我朝律例,死刑。”
干得好!昭然心里默默为袁朔点赞。
袁朔没有卖康王的面子,想来是将康王得罪死了,也怪不得他不将弟弟送去竹林书院。
袁伯信瞥了一眼昭然的神色,不知她心中如何想,连忙说道:“也是你不懂事,王爷的面子都不给。”
儿媳毕竟是皇家之人,定是会向着自己舅舅的,儿子此举定会惹得儿媳不悦。
袁朔的确因此事惹了原主不快,但他此举却深得昭然的心。
昭然侧头看向袁伯信,道:“我倒是觉得夫君做得对,杀人偿命,此乃天经地义。若人人都效仿康王,那还要刑部和大理寺做什么,直接按每个人的身份地位定罪就行了。”
袁朔看向昭然。
她今日的确与往日有极大的不同。
袁伯信立马顺着昭然的话改了口,笑着说:“为父老了,目光短浅。还是你们年轻人能说到一起去,志同道合。”
昭然快速瞥了袁朔一眼,又看向袁伯信,继续了刚刚的话题。
“父亲,我觉得京城的书院或许更适合二弟。您若是信我,不妨等上几日,我回家问问我母亲,看能不能送二弟入竹林书院。”
袁伯信心中一喜。京城繁华,人脉广,若是能将儿子送入竹林书院那是再好不过了,定能结识不少权贵。即便将来不能入朝为官也能多谢人脉,有利于他以后的发展。只是,长子毕竟得罪了康王,能否成功送幼子入学,即便幼子入学了,会不会被人欺负。
“这件事不好办吧,毕竟阿朔得罪了王爷。”
昭然:“也未必不好办,我母亲与康王妃关系极好。死的那人是王爷宠妾的哥哥,王妃未必不愿帮这个忙。”
袁朔虽在此事上虽然得罪了王爷,但也变相讨好了王妃。
众人都听懂昭然话中之意,袁伯信和姜氏脸上流露出来一丝期待。
袁伯信:“那就劳烦郡主了。”
送袁子路去书院不是昭然的目的,她的目的是活命!
为了活命,她要将袁伯信和姜氏二人留下。
昭然琢磨了一下,继续说道:“子路是夫君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他的学业我定会放在心上。父亲放心,即便子路入不了竹林书院,我也会尽心将他送去别的地方读书。京城中有不少大家族中有族学,若父亲同意,我也可将子路送去那里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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