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疑惑:“你知道什么?”
“相信皇后娘娘宫中的厨子一定也是熬了很久的小米粥,但是若想这粥黏稠口感好,光时长久是没用的。一是得将小米提前浸泡一到四个时辰,二是……”玉桃将小米在手中撵了几下,更加确定心中所想,“新小米可以熬出带油米的小米粥,黏稠又好喝,味道是上上等,但是今日这碗小米粥用的却是陈米。不怪皇后娘娘觉得不好喝!”
玉桃滔滔不绝讲了这样多,皇后的脸色已是由红慢慢转为了猪肝色。
什么新米口感好,给她喝的是陈米。
这不是指桑骂槐说她是个口感不好的陈米吗!
皇后只觉一股血气涌上头顶,她沉着脸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竹溪。
竹溪早已被玉桃的这番话惊到目瞪口呆,大脑里满是如何熬出一锅好小米粥。
都什么跟什么呀!
竹溪见皇后瞪了自己一眼,立马把自己脑中的“新米”“陈米”摇空,也跟着沉下来脸,一脸不好惹的样子看向玉桃。
虽然心里对那村妇鄙夷不屑,但好歹也是圣上亲封的德善县主,她虽是皇后娘娘最贴身的侍女,按照尊卑也无法像对待凤仪宫其他宫女那样,对德善县主大呼小叫。
不过竹溪不敢,皇后敢。
皇后冷着脸,将勺子甩进粥碗里。
里面的粥瞬间从碗里飞溅出来。
“你叽哩咕噜说的都是些什么?”皇后刮了一眼玉桃。
玉桃无辜:“怎么熬好小米粥呀,不是皇后娘娘您刚才自己说的,觉得今早的小米粥火候有些大了,不太好喝。”
皇后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气死。
话是她说的没错,可是能这么理解的吗!
皇后顿觉面上无光。
她竟让一个野丫头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要被人传出去,还不得被后宫那群贱人耻笑!
竹溪猜测半分,忙低下头小声道:“主子,您是皇后娘娘,后宫的天,谁要惹你不痛快,谁便是该死。”
这句话点醒了皇后,她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一拍桌子道:“谁让你起身的,好没规矩!给本宫跪下!”
“……”
玉桃语塞。
这皇后娘娘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怪不得宁郎送她进宫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离皇后有多远就多远。
如今玉桃体会到一点点了。
不过她好歹也是宁郎的娘亲,玉桃虽心理上不会与她亲近,但面上也得尊重对方。
玉桃默不作声,只得先听从命令,正准备再跪回去。
哪知一低头,胳膊上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架住。
“让你跪你就跪,你怎么那么听话。”
宫烨霖的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语气中略微带着些寒气与不悦。
玉桃看到宁郎出现,眼中亮了起来,喜上眉梢问道:“你不是送完我就走了?”
宫烨霖瞥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的皇后,意有所指:“不放心,决定还是过来陪你。”
说罢,松开玉桃的胳膊,语气淡淡道:“见过母后。”
不等皇后回话,便牵着玉桃的手大剌剌坐到了皇后正对面。
见一屋子的奴婢没有一个动弹的,宫烨霖又沉下脸,不悦道:“母后宫里的宫人都好没规矩,见了孤也不知道叩拜请安!”
第80章
◎下马威◎
屋内的宫女听到太子殿下的话,面面相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玉桃就这样被宁郎牵着手,自觉有些不好意思,刚想抽回手。
没想到宫烨霖牢牢抓着她,丝毫不肯放手。
见宫女们就像是木头一样立在那,宫烨霖冷着脸又开口道:“都哑巴了吗。”
复又转向皇后,嘲讽地勾起嘴角,语气似是寒冬腊月的冰,冷得教人颤抖:“母后,儿臣竟不知凤仪宫里的宫女都这般没规矩,如何能侍奉好母后,一会我便向父皇禀明,撤换一批懂事的宫人来伺候。”
皇后的脸已经黑了下来。
宫烨霖不知是知道了些什么,自去年那场事故后,虽明面上还“母后”“母后”的称呼着,往日也常来请安,可总瞧着没有之前那样恭顺了。
皇后苛待太子,不喜太子,这都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
可她毕竟也是宫烨霖的母后,宫烨霖不也还是像个哈巴狗一样的讨好她。
自打宫烨霖重新回宫后,态度却变了。
变得更加让人讨厌,也更加让人……生畏。
皇后不自然地扶了扶额头,淡淡道:“见了太子也不知道行礼问安,是本宫从前太纵容你们了。”
在场宫女皆大惊失色,慌忙行礼问安。
竹溪站在皇后身边,动作小幅度浅浅一蹲,就当是行礼了。
这自然没逃过宫烨霖的眼睛。
明面上的体罚太过低级,毕竟玉桃还得在凤仪宫住段时日,他不能时时刻刻护着玉桃,只能让这些宫人警醒着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任她们欺负的。
宫烨霖贴心地问着玉桃:“你看,想吃什么,这些厨子做的虽不如你,但味道也是能入口的。”
若说玉桃之前对宫里的生活没有一个完全的概念,这一大早看到这样的阵仗,也模模糊糊有了些认知。
在看似繁华的宫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生活。
虽然是家却冷冰冰的不像家,娘亲也不像娘亲,没有一点的人情味。
玉桃这样想着,也没有表露在面上。
反正,她只要跟着宁郎就可以了。
玉桃瞧着桌子上的早膳,摆了那样多的大小不一精致的盘子,她虽然自小跟着爹爹做饭,吃过的、见过的膳食也比普通人家多少许多,可眼前这些还是震惊到了玉桃。
光是早膳,好多都有她叫不上来的名字!
宫烨霖见玉桃盯着桌子上的早饭,心里猜到了半分。
便抬头吩咐道:“竹溪。”
被叫到的竹溪立刻绷紧了身子,不情愿地问道:“不知太子殿下叫奴婢有何事。”
宫烨霖指着桌子上的一叠油酥火烧和一小碗溜鸡丝道:“过来给孤和德善县主布菜。”
竹溪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给太子殿下布菜也就罢了,谁让人家是太子殿下,正经的主子。
可那村妇算什么,她也配?!
竹溪看了一眼皇后,眼里满是求助。
皇后心里也不痛快,能让宫烨霖坐在她面前一起用早膳已经让她心里膈应得很,怎么还想着用她身边的贴身侍女布菜!
“太子,你今早在凤仪宫这一通,到底是什么意思?”
宫烨霖看着皇后,轻笑一声:“母后,儿臣只不过是来尽以尽孝道,陪母后用个早膳而已。况且,孤是母后的儿子,竹溪是服侍母后的奴婢,那竹溪来服侍孤又有何不可?”
一句话竟然噎的皇后无可辩驳。
她看一眼竹溪,撇了下嘴道:“太子都发话了,你去吧。”
竹溪面上虽不作声,心里却一千一万个不情愿。
可主子都发话了,她不敢不从。
竹溪艰难地挪着步子,走到桌子边,拿起筷子一一为太子殿下和德善县主夹菜,再快速地回到皇后身边。
宫烨霖眼皮都不抬一下,只问玉桃好不好吃。
玉桃点点头,宫烨霖便又换着花样让竹溪伺候着夹了几次不一样的菜式。
最后,皇后没吃几口,吃饱了。
却又不好发作。
玉桃却被喂得饱饱的,满足得很。
甚至还想去厨房跟大厨们学一学。
宫烨霖看着一脸菜色的皇后和竹溪,下马威给的差不多了,今日这顿早膳便也吃得差不多了。
宫烨霖站起身,先向皇后行了礼,又拉起玉桃的手,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以后我天天来陪你用膳。”
皇后绷不住了。
本来看到宫烨霖就晦气,这还带着个乡下来的村妇,居然跟她一张桌子吃饭,本就胃口不好,比往日进食少了一半还多,这要是天天来,不是故意触她霉头?!
“太子,你这么忙,还有空天天来本宫的凤仪宫?”皇后讥讽道。
宫烨霖不冷不热地笑:“还不是因为太子妃在母后宫里,想多陪陪她。也是儿臣从前不如四弟经常陪着母后,往日必定加倍来往。”
皇后差点想把手中的筷子都甩出去。
天天来?干脆饿死她算了!
可她也不能明着说不许太子来,以他现在的脾气,也不会听他的。
索性皇后面上一直不悦,没给太子什么好脸色。
宫烨霖自是见过了母后这个样子。
他现在有了玉桃,填补了内心对爱的渴望,任凭别人对他再如何冷言冷语,宫烨霖都觉得自己都有了一个温暖的退路。
宫烨霖并未再理会母后,而是拉着玉桃出了宫。
用完早膳,他就该去忙了。
今天也是不放心玉桃,特意来到凤仪宫为她撑腰。
“我不在的时候,别傻乎乎的被欺负了。”宫烨霖不放心地再三嘱咐着。
玉桃延展笑容:“你放心,我懂得。”
鉴于早膳的时候皇后被气得够呛,她决定要好好“教导”一下玉桃。
圣上不是让她教导那个裴玉桃礼仪吗,她有的是手段教。
谅那个乡下来的野妇根本不知何为规矩,何为体统。
不过皇后是不必亲自出面来教导玉桃这般的,显得她没有身份。
这件“美差”自然落在了竹溪身上。
竹溪本就因为早膳时间被太子羞辱,拱了一肚子的气,正好给了她一个折磨玉桃的机会。
“德善县主,既然圣上与皇后器重你,让你以准太子妃的身份入住凤仪宫学习礼仪,那奴婢便是要严格要求您的,若教导县主您的过程中,太过严厉让县主您受了委屈,还请您多多包涵。”
竹溪先是给玉桃盖了顶高帽,提前说明她做这些皆是受了圣上和皇后娘娘的旨意,若是她在其中有任何的疑义,那便是不识抬举,是不配。
玉桃能说什么呢,只恭敬道一句:“好。”
毕竟,她也想做一个能配得上宁郎的妻。
玉桃第一件事需要学的,是如何“站”。
竹溪教她呢,也并未在殿内,理由是怕打扰到皇后娘娘休息。
于是,玉桃便由竹溪带到了皇后寝殿的正门口,阶梯下站着。
“在宫中行走,头要必须摆正,目光要直视前方不能乱飘。”竹溪不苟言笑地教道。
玉桃立刻站好,直直的目视前方。
竹溪走到玉桃旁边,手中拿着戒尺毫不客气地打着玉桃的后背。
玉桃吃痛,不自觉轻哼一声。
竹溪立刻逮到破绽,怒斥道:“不许出声!挺胸,收腹,下巴抬高!”
玉桃立刻又绷直了身子。
竹溪低下头去,又在两边各自打了玉桃的腿。
玉桃牢记着不准出声,硬是挺了下去。
竹溪让玉桃硬生生保持这个姿势站了一个时辰,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给,又让玉桃学“走路”。
“抬头,目光直视前方,手轻轻放在身体两侧随脚步的移动而轻轻摆动手臂。”
玉桃老老实实按照竹溪的要求走着路。
起初她有些不习惯,走路这种连两岁小孩都会的事,在竹溪口中仿佛成了不可饶恕的大事。
竹溪一脸鄙夷的表情,嘴里无情地喊着:“仪态要端庄,脚步要轻,不能拖泥带水!”
走到第五遍的时候,玉桃的姿势其实就已经非常标准了。
可竹溪不肯承认,她咬牙切齿着让玉桃不停地走。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慢慢爬上了高处,直射在玉桃的身上,让她额头的汗不停往下滴落。
竹溪却不允许她擦汗,还故意蹙着眉用帕子捂着自己的鼻子,仿佛玉桃是什么粗鄙不堪奇臭难闻的人。
玉桃再迟钝,也能发现竹溪是在故意刁难她了。
玉桃也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待竹溪让她又走了半个时辰的步子,嘴里说着动作不标准,可又说不出到底不标准后,玉桃道:“竹溪姑姑,想必是太阳晒得您有些眼花了,这才看不清我的步子,不如再找位姑姑来,一同教导我,您得空也好歇歇,可好?”
玉桃这话说的相当有水准,既表明了竹溪的辛苦,又讽刺了竹溪的故意刁难。
毕竟,她是圣上亲封的德善县主,比一个宫女的身份不知道尊贵到哪里去,虽说是应了圣上和皇后娘娘的要求来教导她,礼仪她也有在好好学,可若是想假借教导的名义故意折磨她,玉桃心里也如明镜一般,是不会让自己吃暗亏的。
竹溪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呵斥着:“德善县主这是何意思,才练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想偷懒?竹溪可担待不起,若是德善县主不想练了,大可自己去禀告皇后娘娘,何苦为难咱们这些做下人的。”
玉桃自然也不惧怕竹溪搬出皇后娘娘来,只道:“不如竹溪姑姑告诉我,刚才练的到底哪里不对?不过我觉得,为保公平起见,还需要一位姑姑前来一起,若是她也觉得竹溪姑姑您说得对,那我自是要为姑姑赔不是,还会多加练一个时辰,绝无怨言。”
竹溪心中冷笑,这凤仪宫里都是皇后娘娘的人,自然也是跟皇后娘娘一条心。
让皇后娘娘不痛快的人,谁敢说她的好?
竹溪很快应下声来,准备再随便拉个宫女过来,附和她的话便是。
哪知,竹溪刚要去寻,却见一个老嬷嬷走了过来。
“奴婢云香见过德善县主。”
竹溪赶忙迎了上去:“是哪阵风竟把云香嬷嬷您跟请来了。”
云香嬷嬷是圣上御前伺候的老嬷嬷,只伺候圣上,并不常来往各后宫。
而能让云香嬷嬷亲临凤仪宫,自是奉了圣上的旨意。
云香嬷嬷虽看上去比竹溪大了不少年岁,面上也不苟言笑一脸严肃,见到竹溪满脸堆着笑,也并未给面子,只道:“刚太子殿下去给圣上请安,提到给德善县主教导礼仪一事,说皇后娘娘管理后宫已是忙碌,怕顾不过来德善县主,便提议让奴婢一起前来襄助。”
竹溪的笑脸僵在了脸上,恨得后槽牙几乎咬碎。
云香嬷嬷自小跟在圣上面前,脾气也是承了圣上,最是一丝不苟,却也说一不二。
她本想靠教导裴玉桃慢慢折磨她,突然跳出来个云香嬷嬷,实则辛苦皇后娘娘劳累,过来帮衬,其实就是太子怕她们欺负了裴玉桃,故意找个由头派人过来监视着。
她们这些小手段,在云香嬷嬷这个老人面前简直不够看,做的过分了,只怕还会到圣上面前去告上一状,得不偿失。
玉桃听到云香嬷嬷的话,也猜测到了几分宁郎的用意,忙行礼道:“云香嬷嬷您能一起来,我真是莫大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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