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忙了快两个月后,这画卷也终于完成了,沈青篱找了一个木盒小心翼翼的将它装好。到底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东西,东躲西藏的终于是完成了,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离开春风楼的计划泡汤后,江满心情着实低落了两天。不过她向来是个乐观的,得知楼主再也不能给沈青篱安排客人时,还是感到安慰的。
之后她就清闲的很,不用把精力都放在盯人身上,金风眠自己就不敢让沈青篱出乱子,得了闲空还会给何六打个下手,当然顺便也会给自己开小灶。
春风楼冬日的生意不如往常红火,厨房在备菜上都有适当的缩减,江满可不管那些,隔三差五总是爱煲汤,仅仅两三个月,沈青篱的身高,都隐隐要追上大他两岁的风谷了。
欠琳娘的银子还了回去,自己手里的银子也还没花,所以在日常开销上,两人还是比较宽裕的。沈青篱不在去台上抚琴,所以那一个月小几两的银子也没了,近来日子过得颇为安稳,二人也就都不在意这些,反正楼里管吃管住。
这边放好画卷的沈青篱,见江满去了厨房一下午都没回来,便穿上外披下了楼,向厨房走去。
江满下午在自己的小屋里,炖山药排骨汤时,发现何六好像有心事一样闷闷不乐。便给他端去一碗热汤,与他坐在一起聊了许久,原是他那青梅的夫家,知道他在外做工,想将十两的赎人银子涨到十五两。
过了年就能将银子凑齐的何六,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愁眉苦脸起来。
江满听到此处,也是替何六忿忿不平,这不是抓住一只羊往死里薅吗!就是认定了何六一定会拿银子?真是好不要脸的一家人。
“六哥,你也不用太着急,你还差多少银子,妹子给你拿了就是,只是白白便宜了那贪得无厌的人家,实在是让人不快!”
“你的心意六哥心领了,我也不想这般的便宜了他们家,我在想想办法吧,反正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想起小玲的哭诉,何六心里也不好受,可若真的拿他当了那冤大头,他也不能上赶着往那套里钻。
“六哥银子我给你备着,紧要关头你就说话,不是什么大事,先把汤喝了吧一会凉了!”江满拍着何六的肩膀,安慰着他。
“嗯好,若真是没别的办法,一定要加银子才能放了小玲的话,哥就不跟你客气了。”何六也轻抚了下江满的肩头表示感谢。
站在门对面的沈青篱,见二人熟稔的聊着天,江满还将熬好的汤推到何六面前,那人还将手放在了江满身上,他心底顿时生出敌意。
江满那小锅里炖出来的东西,除了他们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吃过,两人还坐的那般近,即使知道江满对何六没有任何暧昧,他心尖上也像洒了醋一样酸。
“清欢公子,你来啦!”何六抬头正好看见沈青篱站在外面,便与他打了招呼。
“嗯,我来找阿满。”沈青篱面色平常的说着。
江满一回头,就看见身穿紫色外披的沈青篱,在门外负手而立身姿笔直,浓密的墨发顺滑的半披在身后,光是站在那里不动,便是一幅画。
“呀!公子你来了,想必是等急了,饿了吧?我这就去端晚膳。”说着便与何六告了别出了门口。
“别端了,我们就在这里吃吧,端来端去的烫到怎么办。”院子里人不多,沈青篱用披风挡着,从江满的袖子里,找到她的手指,紧紧的握在手里。
“怎么会烫到,不是用食盒的吗?”摸着沈青篱有些微凉的手指,江满嘴角挂上浅笑。
“我也要喝汤,比何六那碗还要大的!”沈青篱拿眼神瞥着炉子上的瓦罐,声音有些孩子气。
“好啊,还有很多啊!”江满到炉子前,掀开瓦罐瞧了瞧。
见她一点没听明白,沈青篱目光幽幽盯着她,好像要把心里的醋意用眼神传给她。
江满端着排骨汤放在桌子上,推到沈青篱面前打趣道:“你是小孩子吗?怎么这般护食。”
一瞧这模样就是看人家吃他东西了,不大高兴的样子,江满看他左一句右一句的拿话点她,觉得这样幼稚的沈青篱好有意思。
天快暗了,这会屋里黑蒙蒙的,江满起身点上蜡烛,刚一转身就看沈青篱小狗一样贴了上来。烛光下,沈青篱自上而下半垂着星眸,眼里无限深情,胜似蜜糖。
“汤是我的,人也是我的。”他用温润好听的声音,宣告着自己的主权。
“是你的,当然是你的!”江满顺着他瀑布一样丝滑的长发,放在手里一圈一圈的把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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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与沈青篱说了何六的烦恼,沈青篱给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让小玲装病,若是装的像了,也许连十两银子都不用花。
小玲的夫家怕到手的银子跑了,也未阻止小玲与何六见面,二人偶尔也能见上一面,那婆家就是用这种手段,一直咬死了何六叫他放手不得。
江满与何六说了让小玲装病的事情后,何六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用这种法子。江满道让他与小玲商议,若是能少给些银子,日后二人的日子也宽裕些,他那小青梅不见得不愿意呀。
随后何六就找了时间将小玲约了出来,将想法告知于她,小玲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听何六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考虑了许久还是答应了,总不能只等着何六一个人的付出,她什么都不做。
于是江满与何六二人商议,买通小玲婆家附近的大夫,让他上门看病时,将病情说的严重些,附近只有这一家医馆,必定会是这个王大夫过去。
况且那婆家的风评也并不怎么好,媳妇还没过门呢儿子就没了,还硬是将人家的女儿娶过来守活寡,这不是造孽吗?若是有机会帮助那姑娘脱离苦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就这样几处一谈妥,小玲回去后没几日就病了,病势凶猛发着高烧,身上还起了疱疹,看着尤为的吓人。
那婆婆见到手的银子要打水漂,更是慌的六神无主,请了大夫打算死马当活马医时,那王大夫更是对她讲道,小玲这病是内热,能不能好的,端看她自己能不能挺的过去。
就是挺过去了,身子也要靠昂贵的药材进补,以后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要娇养着。那婆子一听这哪能干呐,这两年家里的活都指着她呢,还有马上要到手的银子,要是她挺不过去,这可如何是好呀!
何六终于等来了小玲家里那边的口信,说是那老婆子吐了口,要是没有十五两银子,八两也成,只是人现在病了,把人接走了是死是活跟他们家就没关系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的何六激动不已,连夜数了自己的银子,不多不少正好八两,只是将小玲接回来,安置在哪里是个问题,他娶媳妇的银子都给了小玲的婆家。
家里原本空着的屋子,也准备留给二弟娶媳妇了,若是先让小玲回了娘家,他好怕自己又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了想只能厚着脸皮找到江满。
“这有什么,不就是为小玲姑娘找个住处吗,包在我身上你看怎么样?”江满眉眼欢快的说道。
“六哥没白给你喂食,你是个稳妥有能耐的。”
“那是自然,还有更稳妥的,你要不要听一听?”
“还有什么?”
“为何是给小玲姑娘找住处,就不能是给你们两个找住处吗?”
“什么意思?”
“六哥,你怎么这般拖沓,你与小玲姑娘这事还需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你说这我也知道,只是囊中羞涩目前还不能为她筹办喜事。”
“六哥,你接走了小玲姑娘,可有想过离开春风楼?”
“嗯……这春风楼虽名声不太好,可大厨的月钱从未推迟发放过,离开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回了村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两个钱。”说到这何六还是有些惋惜的。
“那干脆就先别回去了,租房子办酒席用不了多少银子,我替你置办。你领着新娘子回村里请大家吃顿喜酒,就说要继续在镇上挣银子,在把人领回来就是了!”江满越说越觉得可行,目前何六在春风楼的差事稳定,没准过完年就要涨月钱了。
两人在这镇里讨生活,也比回村听别人说闲话自在,又月月都有小一两的银子拿,在这镇上算上房租一年有个四两银子,也是非常不错的生活了,回头还能攒下几两呢。
听着江满给他描绘的美好未来,何六心动了,头脑豁然开朗,是啊为啥非得回去呢,在镇上挣银子不好吗,年底回了村里还能给家里买年货,这不是神仙一般的好日子吗!
虽然他是家里的老大,可二弟也快成亲了,父母身子骨又硬朗,他离开家完全没问题,等有了积蓄在领了小玲回去也不迟啊。
“妹子,我听你的,就在这镇里做活养家,你说这日子,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何六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向往,脸上一直挂着傻笑。
“你回村办酒席的银子,我先给你拿十两,剩下的你跟嫂子先用着。我过两天去给你们找房子。”江满自己出不去,却想看何六在外面过上高兴的日子,自打她到了春风楼,何六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照顾,他的事江满自当上心些。
“到底还是用了你的银子,等六哥这边稳定了,便还你。”
“说这就见外了,我不差你这十两,就当是妹子给你的喜酒钱了,况且……我家公子偶尔也会给我不少银子。”江满压制住想要炫耀的心思,小小的秀了一把恩爱。
何六不曾想江满这般给力,心下将这妹子的恩情给记下了。只是又有些踌躇的开口道:“你在别人的事情上这般通透,可有好好的想过自己的事情?你与那清欢公子的事情,楼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你女儿家的名声怎么办?以后要如何?”
“他不好吗?目前除了不能离开这,没有缺点,即便是有我也喜欢。”
“哎,那般仙姿玉骨的少年自然是好,只是这身份着实是难办,若是你坚持守着他,六哥怕你会吃苦。”
“谢六哥的好意,可若不是这样,我与他云泥之差,又能去哪里守着他呢。”她也不愿意沈青篱有这些劫难,可既然已经这样了,她有时也会感激一下老天爷,给了她靠近他的机会。
所以就算处境在艰难,她都要克服,
“嗯,……你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便好,六哥支持你。”何六也是怕江满听到那些,说闲话的乱嚼舌根心里不舒服,不过看她这样,大概是一句也没听进去的。
是了,虽然有人有意无意,将她们二人的关系说的很难听,可没几个敢当着江满的面说的,怕自己也断了三个肋骨。
再说这春风楼本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没几个人在意这种事,那些嚼舌根的多数也是妒忌罢了。连楼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其它人那点小心思,在江满这里根本就不够看。
与何六告别后,想起今日刚取回来的棉被,自己留着一床,还有一床要送到沈青篱的房里。新蓄好的被子厚厚的,软软的,眼看要下大雪了,江满特意让人做了两床被子,要比明月阁里的厚实许多。
上了二楼发现沈青篱不在屋子里,连门也没锁,那应该是在附近了,江满抱着被子推开房门,便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物品摆放整齐,挂着帷幔的架子床铺的干净利落,江满抱着新被子,直接放在了床上。将原有的被子替换时,发现里面有一个四四方方,不大不小的盒子露了出来。
盒子做工精细,还没上锁,这盒子江满没见过,不知沈青篱什么时候新置办的,好看的紧。她把盒子拿在手里还沉甸甸的,好奇的很打开来看看这装的是什么?
发现里面是个卷轴,从背面透出的颜色看应该是个画轴。她将被子推到一边,把画卷慢慢打开,初看是惊艳的,在看就不对劲了。
这时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沈青篱提着一个木桶回来。刚刚他去打了水,这会快到午时了,今日他去的有些晚了。
江满注意力都在画上,连开门的声音都没听到。沈青篱见江满在屋子里,刚想说话就看见了《鸳鸯秘籍》的一角,顿时羞得玉白的脸上一片粉红,连耳根都是热的。
江满一个回头,便对上了沈青篱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整个人看着粉粉的,站在那里有些着急的模样。
“那个,那个你别看,是画给荣宝斋的。”有点着急解释的样子,两步上前想把画轴收起来。谁知低头一看,见她刚好翻到一帧比较露骨,动作极其直白,穿的最少的那部分。
这下沈青篱连动作都是僵硬的,收着卷抽的手,都不知该怎么动了。江满看他紧张成这样,她一个被抓包的都不尴尬了,只觉得他动作像个木头人一样,有趣的紧。
“没看完,没看完,你不用紧张,你卷反了!”
听了她的话,沈青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脸生无可恋的将画轴重新卷起。
“嗯……其实挺好看的,像是带图的画本子。”看着他红透的耳垂,江满想着要不调节一下气氛。
收好画轴的沈青篱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将盒子放到一边,那双勾魂的眼睛泛着水雾一样,盯着江满白皙的鹅蛋小脸,修长的手指勾着她的侧脸,将自己滚烫的脸贴了上去。
江满发现自己一个没注意,就让他抱在了怀里,紧贴着的脸颊能感受到他传来的温度,是挺烫的,她心跳有些加速,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我就贴一会,脸有点热。”说着扣在她侧脸的手,又往回按了按,微烫的面颊又贴了回来。
江满已经习惯他这粘人的毛病,索性就随他去了。
这边脸上的温度下去了,又换了另一侧,神情也不像刚刚那般紧张了,另一只手在少女的腰间挠痒痒一般,来回的游走。
看着眼前白里透红,圆润饱满的耳垂,沈青篱的脑子不受控制的,想起自己画的那些人物,脸上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升高了。
好像被人控制了一般,在江满耳边对她说道:“若是你喜欢,以后我也可以给你画。”
江满温和灵动的大眼眨了眨,沈青篱脸上的温度,好像传到了她的脸上,她怎么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呢。
“呵呵………不用不用怪累的,我就不用了,还是拿去给荣宝斋吧换银子要紧!……呵呵……。”江满让他撩得有些语无伦次,真是个不省心的妖精,到底还是让这春风楼给带坏了。
第45章 一起回家
◎京城来信◎
近来江满遇到一件大事, 天大的事,江父江母要来渝州城。
眼看没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江父的谎言在江母那撑不住了, 在严刑拷问下全都招了, 江母听说女儿为了一个男子,跑去渝州不回家了, 架着车就要去把女儿给绑回来。
好在江父说由琳娘看着她, 出不了什么乱子,随府来的信也未言明江满在春风楼,二人便以为江满一直住在随府。可再野的孩子, 出去玩一两个月的, 也该回家了。这都几个月了, 也不知道回家,仅来过两封信, 就跟消失了一般。
江父也觉得是时候该去看看女儿了,虽然答应了她给他一年的时间, 可心里哪能不惦记孩子,还是该去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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