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给自己饿成这样啊!”江母拿着勺子,边喂边在旁边小声喊着江满。
几勺米粥下肚后,江满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江母看到后喜出望外,大夫果然没哄骗她,竟然真的是饿的吗。
于是更加卖力的喂着米粥,江满有了知觉后,缓过来许多,便不在想喝了。
江满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是她娘后,嘴唇一瘪,眼泪又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江母见女儿醒了,刚放下的心,又被女儿的眼泪提了起来。
“没事的,没事的,有什么事都有爹娘为你做主啊,乖女儿不哭啊!”江母轻轻替女儿擦着眼泪。
听说女儿醒了,江福禄连忙去看了江满,见她神色不佳,想着有些事还是等她好些在问吧!
可是过了好几天,江满还是一副病恹恹的,也不怎么吃东西。江福禄见状打算与江满聊一聊。
四月的天气,阳光正好,空气中都是一种发芽的味道,连门前的柳树都换了新衣。
宽敞的闺房里,黄花梨的雕花架子床,要比寻常姑娘家的床,还宽出不少。是江满十岁以后,江福禄特意为其重新打造的,能睡四个人。
梳妆台上,掐丝胭脂盒,描花首饰盒,象牙梳子,珊瑚,玛瑙,翡翠,一些值钱的不值钱的首饰,一应俱全。虽然江满很少精细的打扮自己,可江母怎会没有打扮女儿的心情,因此她喜不喜欢,姑娘家该有的东西,都是给她备足的。
与其他闺阁女子不同之处,便是这屋子里的西墙了。几乎整个墙面的置物格子,里面只要是江满喜欢的东西,都会存放在此处。比如少见的石头,特殊的弓弩,竹编的动物,好看的话本,只要是感兴趣的,都可以存放在这里。
江家没什么高门大户的亲戚,也无须让女儿太过守礼,所以将好好的闺房弄的跟个仓库一样,江母也无可奈何。
与外面日头不同的,是江满的状态,她木木的,什么事也不想干,躺了几日还是无精打采。
“满满,爹让你出门在外,不是让你去被人欺负的,可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江福禄坐在江满对面的圆桌上。
江满恹恹的看向江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父亲沈青篱被抓走了。
“先把药喝了吧,凉了更不好下咽。”看江满不太想说话的样子,江福禄只能让女儿先将身子养好。
“爹,我不想喝药!”胸口还有被击中的钝痛感,可她想将这痛记下。
“那好,不喝就不喝!”江福禄背着江母,将熬好的汤药,偷偷倒在了看不到的地方。
当晚左思右想睡不着觉的江福禄,手里拿着一块通体透白的玉佩,敲开了江满的房门,父女两彻夜长谈。
三天后,江家开了十多年的肉铺关门了,江父带着江母离开京城,说是去各地游历了,还要去看看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与此同时,七封带有相同内容的信件,也悄悄的寄到了各地的老朋友手里。
就这样刚刚打起精神的江满,在沈青篱丢了之后,父母也不见了踪影,在她还没来得及伤感的时候,家里便三不五时的就有陌生年轻人,拿着江福禄的书信说是前来投靠。
此时江福禄赶着马车,带着江夫人,准备去下一个地方,看望老朋友。
“把满满一个人就在家中能行吗?我不太放心啊!”江母望着京城的方向犹豫道。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我不在,孩子才能放开手脚嘛!再说我不是给她找了不少帮手吗?我们留下还能做什么,要给敌人当人质不成?”江福禄打消着江母的顾虑,他也想留下来守着女儿,可他的身份一但暴露,就会给女儿带来麻烦,他们走了,有些人就是想拿他做文章,那也是死无对证。
而女儿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支持她。就这样江满被迫买了新的宅院,在里面养了二十来个年轻的男子。
人多事多,江满没有太多悲伤的时间,这群人说是来投靠,可也都是一些有抱负的年轻人。家中长辈希望小辈能有所作为,便在接到江福禄的信件后,或出于人情或出于愿望,都纷纷派出自家能干的小辈,想着没准能在京城出人头地。
江满看着身背包袱的琳娘,正犹如出了牢笼的鸽子一样,叠着双腿,喝着茶水,那叫一个自在。
“你怎么来的这般快?”江满无语的问道。
“你把我的人都拐来了,我能不快吗!”琳娘埋怨道。
“怎么能算是我拐的他!”江满反驳道。
“好,不是你,是我爹不忍延直哥哥,才华横溢却只能在布庄当个掌柜的,才让他来这大京城,一展拳脚的。”琳娘笑道。
“那得谢谢八叔了!”
“无需见外!”
江满知道自己得站到裴述的对面,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也与那些人说过,想与她一起打拼的话,必然有不小的风险。不愿意留下的她决不强求,可老爹打下的底子实在太扎实了。这些人都让家里下了死命令,一切行动都听江满的,因为都是江福禄年轻时,换下来的救命之恩。
大盛朝如今是既缺人又缺钱,还有一年时间便又到了开科取士。文举武举同时进行,武将里女子凤毛麟角,可也不是一个都没有。她打算以武举为切入点,顺利进入朝廷后,她看上了一个人,只要想办法去了那人的手底下,一切就能顺利许多。
于是一场针对朝廷选拔人才的计划,悄然紧密的进行着。
任何人的悲欢离合,都挡不住春花,夏日,秋月,冬雪,的交替。最长的是时间,最短的也是时间。
三年后
城外的一棵古树上,一身穿黑色织金绣莽服的女子,靠坐在树干上,一脚踩着树杈,一脚搭在树下晃悠着!
浮雕腰封紧扣,皮质束袖护臂,脚蹬黑色长靴,墨发整齐束在头顶,以银色凤尾珠冠固定。微微斜飞的黛眉,衬得她面冠如玉,唇若涂丹。
虽说是女子,可周身冷冽的气势,与眉宇间充斥的英气,让人不大关注她的性别。
此刻她正闭着眼睛,靠在树上,听着前方院子内的动静。
这时原本挂在她长靴上,打着秋千的肉团子动了动。换个姿势又将头埋进了自己的手臂里面,从上面往下看还以为是个大蘑菇包。
女子用眼角向下看了一眼,怕他睡着松了手掉下去,便用脚尖一个上抛,雪白的肉团子稳稳的落到了女子的怀里。
还没三块豆腐高的小肉团子,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绣纹褂子,头上的发量多到顶不住,总是会松松垮垮的呼在头顶。
雪白到一尘不染的衣裳,丝毫掩盖不住肉团子白玉莹莹的脸蛋,小团子摔到女子怀里后,睁开繁星一般黑亮的大眼睛,眨巴着浓密卷翘的睫毛,一脸的无辜懵懂。看清女子的脸后,粉嘟嘟的嘴唇乐的像花瓣一样好看。
是一个任谁看了,都能将心萌化的孩子…………!
第64章 捡到旧人
◎正好缺一个带娃的◎
不远处的宅院里, 两名男子被人套着头,从院子里带了出来。
“头,我们将这俩孙子给揪出来了!”一侍卫跑到江满身前报禀告。
“那就将人带回去吧, 我今天就不回所里了, 不方便!”她晃了晃手里的奶团子。
“要不属下将小公子送回去吧?”侍卫张诚笑呵呵的说着,便将手伸了过去。
“啪!” “离远点, 用不着你!”江满嫌弃的拍掉了张诚伸过来的手。
“不用就不用嘛, 这么凶干什么!”自己这么黑的手,都被她给打红了。
“先将人带回去,给田睿去审, 我明日再回去。”她一般只负责抓人, 像刑讯逼供这类脏活累活, 她概不参与。
“是!”侍卫正色回道,收回了粘在奶团子身上的目光。
上午出任务前, 江满拎着一个不大的奶团子姗姗来迟,说是家里出了点状况, 无奈只能将这小不点一起带过来。
还没媳妇的张诚,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 还奶香香, 软乎乎的。上前就想伸手抱一抱,可奶团子被他呲牙咧嘴的样子吓到了, 扭头就将脸藏了起来, 给张诚留了一个萌萌的后脑勺。
江满无奈抱着奶团子回了永兴街, 这小东西本来是琳娘与两个老嬷嬷, 一同照顾的。可前两天琳娘查出有孕, 江满连忙让她回了自家休息。
她那延直哥哥本就秀才之身, 两年前更是中了举人, 后再进士。如今正是走动关系,想在京中留任的关键时刻,她不能让人注意到,她与琳娘一家的关系,这小不点不能留在她家中了。
两位嬷嬷昨日吃了菌子中毒了,此刻还在家里躺着呢,这小不点便借机会粘在了她身上,一步路都不想走!
“你真的不下来走两步吗?长时间不走路,长出的脚会缩回去。”江满说着还捏了捏小不点脚上的白色绣鞋。
“娘亲要多走路才好,宝宝还小。”奶团子抬起小脑袋,瞪着琉璃般的大眼睛说道。
哎,江满对这个意外到来的礼物,有点过分溺爱了,谁叫他长了一张和沈青篱一模一样的脸,可偏偏随了江满的眼睛,沈青篱脸上唯独一双凤眼看着贵气疏离,稍有气势。可这货偏偏随了江满那深邃温和的杏眸,整张脸合在一起,那叫一个软萌可欺。
没办法大的不在身边,小的总要宠的吧!也许是沈青篱怕自己太过孤单,才送了这么一个小礼物过来,有他陪着,确实减少了很多彻骨的思念。
两人走过一条小巷子时,听见里面有喧闹声,江满好奇探头一看,就见四五个男子,在踢打一个瘦弱的男子。
那男子头发盖住了脸,身上的衣裳也都被扯的破破烂烂。
“就说你都被主家抵债给我们了,叫你去做什么,你就得去做什么,还敢反抗,就是找死!”为首的男子嚣张跋扈的说道。
地上那男子,被打到奄奄一息,只有蜷在一起的手指,能看出他还没死。
江满抱着奶团子上去,厉声道:“干什么的?”
几人见有人多管闲事,刚想咒骂,一回身便见来人,一身霸气又带压迫感的官服,到嘴边的污言秽语咽了回去。
“大人,我们在这教训奴才呢,您还是避开着的好,免得脏了您的眼睛。”言下之意,便是要她别多管闲事的意思。
“奴才?反正也要打死的,不如将人卖给我吧!”江满见那男子还有口气,想着日行一善吧,毕竟她现在也整日与打打杀杀为伍。
听到她的话,地上躺着的男子,慢慢抬起了侧脸,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扯出一丝难看的笑意。
可当江满看清地上那人样貌后,眼底的冷意有些结冰。
“拿了这银子回去,把人留下!”她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扔到那人脚边,冷声道。
为首那恶霸看了看脚边的银子,感觉在兄弟面前丢了面子,逞强道:“这人岂是你说要买便能买的?”
“呵呵,给你脸了,是吧?”她声音略低沉道,空闲的那只手,抽出身侧的长刀,在手腕处快速打了两个剑花后,贴着那人的脖子,飞到了对面的树枝上,削下一大片的枝叶。
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恶霸,后怕的连银子都没捡起来,颤抖着双腿就逃掉了。
江满上前,蹲在那男子的身边道:“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不是告诉过你要来找我吗?”
这男子趴在地上,双肩抖动着声音呜咽道:“那王八蛋,将我看的太紧,不容我出门!”
“好了,好了,我找辆马车将你抬回去。”江满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安慰道。
男子抓着江满的衣角哭了起来,站在地上的奶团子,见男子用手抓着紧抓着江满的衣角,小小的人眉头往中间凑了凑,伸出小手将那男子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掉,然后又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娘亲,见她不在意,便拿着她的衣角,往后撤了撤。
绿柳感受到有个柔软的东西,在掰着自己的手指,止住哭声抬头与那小东西对视一眼,瞬间觉得身上的拳打脚踢都好了不少。
“小金主,我能叫他金疙瘩吗?”
“不能!”
将绿柳捡回家后,养了半个来月,伤势好了,人也干净透亮了起来,刚好小不点无人照应,于是绿柳接下了这个好差事。
只是这奶团子,平日里江满不在家时,自律的很,什么也不用他管,两人吃糕点都是一人一个盘子,自己吃自己的。几乎也不用他抱,他只有将自己收拾的干净,穿上带颜色的衣裳,这挑剔的小鬼,才愿意往他跟前凑一凑。
两人无事就一起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甚至两三岁的娃子,还能教他执笔书画,自己一个人也会玩的很好,完全不是在他娘身边那娇气包的样子!
就这样,绿柳在江府当起了临时管家,与两个嬷嬷一起,照看那小金疙瘩。
原以为他离开春风楼后,怎么都会比楼里好些,谁成想那与他一起走商的货郎,生意越做越不如意,渐渐的也就绿柳有了诸多的不满意,最后竟因为银钱不足,想让绿柳重操旧业,绿柳不从,便与他起了争执。
捡到他时,正是他被那该死的行商,抵给一大户人家做奴才的时候,绿柳的卖身契早在出了春风楼之时,便已经撕毁了,只要他自己不愿意,谁拿他也没辙。
可那行商已经骗了银钱跑路了,买他的那家主子又有些特殊的癖好,绿柳咬紧牙关逃了出来,正巧撞到了回家的江满。
在江府住下后,更是连门都没有出去过,虽然很喜欢奶团子,却也因为自己这卑贱的前半生,不敢过多的与他接触。与江满两人也很默契的没谈过这孩子是谁的,他爹去哪了!
这长相谁的孩子,一目了然无需再问了,而且江满很忙的样子,见她不主动提起那人的下落,绿柳很有眼色的没提过这话题。
高墙大院内,屋舍端方规整,楼阁飞檐青瓦。一张大理石的案几上,叠着几张信笺,太尉曹平,一张一张的细瞧着。
“大人,可疑之人以全部羁押,待几日问出证据,便可全部处置!”江满笔直站在理石案几的对面,向曹大人禀报着公事。
“嗯,做的不错,你做事向来干净利落,让我省心不少啊!”曹平年近四十的老脸上,欣慰的笑着。
“这些都是属下该做的!”江满不卑不亢道。
“不过我们趁老虎不在家,掏了他的老窝,待那人回来,怕是要拿你问罪喽!”话锋一转,他又故意开玩笑的试探道。
“大人放心,属下定会想出万全之策!”江满连裴述本人都想大卸八块,还能在乎端了他哪个窝不成。
“好,好,这两年你在我手底下,有能力,有筹谋,犹如一条锦鲤,将我这死水盘活,也是时候将你引荐给皇上了!”
“大人,属下只是听命于大人,一切都是大人领导有方,万不敢居功。”
“有时候,人总是要图些什么,可我见你不爱权也不爱财,那么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曹平不在意的问道,他头一次碰到只干活,却不邀功的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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