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与奶奶相依为命以后,家里就失去了热闹,奶奶忙着找零工赚钱,回家之后累极了,有时候连吃饭的时候都能打瞌睡,为了让奶奶好好休息,孙端寅几乎做事都要轻手轻脚。
在奶奶生病以后,家里就更冷清了,小小的一间房,只有孙端寅一个人来来去去,东西只少不多。
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留下了那些与奶奶相处的回忆。
遇上全正思,就是新生活的开始,是她带自己重新走进校园,知道与人相处的乐趣,享受有人陪伴在身边的生活。
虽然有时候姐姐会表现出幼稚的一面,但没关系,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成熟的大人,他可以全盘接受她的幼稚。
“端寅?”全正思撇见孙端寅眼里闪过的晶莹,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递过去。
孙端寅偏过头,“你们别都看我啊!”
被人这么一瞩目,人就会忍不住情绪泄露,他站起来冲进洗手间。
全正思站在门外,敲敲门,“端寅?你还好吧?”
“平时孙端寅就这么爱哭吗?”钱霁明问陈意年。
对方立马否认:“当然不是!这可是我寅哥!男儿有泪不轻弹,当初寅哥因为救我被刀划伤的时候都没有留过一滴眼泪!你们肯定是看错了,我哥他吃不了辣,只是被辣着了而已!”
原来腹部的伤疤是这么来的?全正思敲门的手一顿,那时候的他,才16岁吧,就坚强地扛下了那么多。
她不免心疼起来,“端寅,我能进去看看吗?”
话音未落,门“咔”的一下开了,孙端寅眼睛有些微红,洗了个脸,将情绪压制了下去。
“没事吗?”全正思试图解读他的内心,却见他弯弯嘴角摇头。
“我就是被辣到了,觉得有些丢脸而已。”他挠挠头,一副尴尬的样子。
小插曲很快过去,四个人将火锅扫荡一空,当然最后还是陈意年这个大胃王做了收尾工作。
三个人喝了酒,坐在阳台上望着月亮,一人手里还拿着一罐。
“没想到一个月前说要跟你一起喝酒,竟然真的能实现。”全正思感叹,“当时也没想太多,就是为了搪塞你。现在想来,还是很神奇的。”
孙端寅饮完最后一口,再开了一罐,与全正思碰了一下,月亮皎洁,一如那日烧烤摊上的月色,虽然场景不同,但月亮依旧,人也未改。
啤酒味道,第一次喝的时候嘴里一股苦涩味,那时候奶奶刚去世,他的生活没了主心骨,过得浑浑噩噩,在家里喝了个酩酊大醉。第二天清醒后,他将屋子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洗了个澡,换上衣服,重新振作精神出门去找了兼职工作。
这样想来,他的人生就像是在孤独地徒手攀爬悬崖峭壁,只有仰着头前进,向着高峰勇攀,万丈深渊就在脚下,或许停歇那一秒,仅仅低头一望,就会心惊胆战,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但是在关键时候,就像是出现奇迹一般,有人在上面喊着他的名字,抛下了一段牢固的绳索,紧紧地捆住他,再一点一点地帮着他往上走。
那个人,就是全正思。
他永远记得全正思那双闪着光的眼睛,问他要不要回去读书,那个夏日傍晚,对他说“去读书吧,我资助你”。
十八岁的孙端寅懂得感恩,懂得一切珍惜的感情,也懂得不能做他人的负担。
陈意年总是怂恿他去告白,他怎么敢!
孙端寅看着身边全正思的侧脸,在她眼里,自己是她的弟弟,是家人,是太多的可能性,但在此刻,却不能够产生爱情。
他早熟,预判了所有的一切可能性,却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个有魅力的姐姐。
“姐姐,以后每年的生日,都可以和你一起过吗?”他小心翼翼地提出这个想法。
全正思回答得很是干脆,“当然!”
一罐啤酒又在繁复的情绪里喝光。
陈意年打着饱嗝儿坐过来,拿着可乐跟孙端寅碰杯,见他有些失去焦距的眼睛,赶紧拿出手机,顺势拍了几张照片。
“寅哥,恭喜你十八岁啦!”他坏笑着。
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孙端寅伸手拍在他头上,“小心我姐姐把你扫了……”
听见他说这话,全正思笑起来,指着孙端寅让钱霁明看,“端寅好像喝醉了。”
他脚边堆了五六罐空啤酒罐,脸色倒是正常,但眼睛已经有些失了焦距。
钱霁明摇头:“这么点酒就喝醉了?简直太菜了!”
“还说呢,你第一次喝酒的时候,比他还要菜,是谁喝了两罐酒就抱着桌子哇哇哭的,我旧手机里面应该还有视频!”全正思挑眉,专注于揭钱霁明的老底。
正笑着呢,一个温热的头就抵在全正思后背,她不回头就知道是孙端寅。
他像个小孩似的,呜呜咽咽地也听不见说了什么。
回头将他扶正,全正思拍拍他的脸,看他瘪着嘴可爱的样子,忍俊不禁:“端寅?你蛋糕还没吃呢,就喝醉了?”
孙端寅费劲地抬起眼皮,见全正思的脸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两张,再晃悠成许多张,他摇摇头,想要伸出手去抓住摇晃的人影,却踉跄着身子往前一栽。
全正思捞起快要落到地上的人,无可奈何,“看来今天这生日蛋糕是吃不成了。”
没想到听见生日蛋糕,孙端寅又强撑着精神站起来,晃悠悠地就要往客厅走,嘴里念叨着蛋糕蛋糕。
全正思赶忙跟上去,几个人护在他身后,生怕他磕碰到哪儿。
只见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将生日帽子戴在头上,自己交握起双手,连蜡烛都没点,兀自开始许愿。
“诶!寅哥!还没点蜡烛!”陈意年把人摇醒,指着还在包装盒里装着的蛋糕。
钱霁明哼笑两声,举着手机毫不客气地拍摄着。
全正思踢他一脚,让他过来帮忙,“赶紧把打火机拿来点蜡烛。”
莹灿灿的蜡烛燃烧着,倒映在迷蒙的醉眼里,他咧开嘴过了人生中最开心的生日,在烛光的背后,全正思坐在那里,拍着手唱生日歌。
一声一声,犹如摇篮曲,将孙端寅的思绪拉得飞远。
他在此许愿。
老天爷,请让我永远待在全正思身边,看着她,能看着她就好。
蜡烛熄灭,愿望送达上天。
作者有话说:
孙小狗:想和姐姐贴贴,怎么有这么多个姐姐。
全正思:傻孩子,喝醉了还挺可爱
第40章 回校 ◇
◎天道酬勤◎
生日一过, 日子就逐渐忙碌起来,在炎炎的夏日,一张张模拟试卷占据了孙端寅整个六月。
七月中旬, 全正思送孙端寅重回高三。
在教务处见到好久不见的教导主任潘世明,孙端寅还有些拘谨,全正思跟潘主任沟通了一番,想把孙端寅插/入文科重点班。
潘世明看了一眼长高了不少的孙端寅, 有些为难, “全女士,是这样的, 您弟弟之前在我们学校的成绩, 不太理想,可能跟不上文科重点班的进度,要不我们进10班吧, 孙端寅不是跟10班的陈意年关系很不错吗?两个人还可以互相帮助。”
知道学校是唯成绩论,但全正思也是有备而来的,“潘主任,是这样的, 学校肯定是希望有更多成绩优秀的学生聚在一起, 良性竞争,友好进步。”
“我们端寅呢,休学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在补习班上了一个多来月的课程,今年高考的真题卷也取得了不错的分数, 这是他的卷子, 潘主任可以看看。”
潘世明看了眼被文件袋装着的试卷, 上面的分数很是显然, 几乎科科都能与重点班的学生比肩,甚至没有偏科的现象,他有些心动。
正说着话,办公室外面来了一个老师,看见孙端寅,还是有些惊喜,“孙端寅!你回来上学了?这是……”
全正思站起来,“老师你好,我是孙端寅的姐姐,我叫全正思,之前端寅因为些事情选择休学,现在事情得以解决,我们也不能耽误孩子学习,所以今天提前过来跟学校沟通。”
“你好你好,之前孙端寅休学我还觉得可惜呢,幸好你又重新回来了。”老师看着已经变了大模样的孙端寅,很是欣慰,“看起来你最近过得不错,长高了不少,还胖了些,以前可太瘦了。”
“张老师……”孙端寅呐呐开口。
张馨莉是他的语文老师,并不是班主任,在校期间,她是最关注孙端寅的科任老师,休学的时候,她还劝过他,可惜那时候孙端寅态度坚决,而且承诺只是暂时休学,后面一定会回来上学,绝对不辍学,她才不再劝说。
“张老师,孙端寅是你的学生,你来看看他的卷子。”潘世明招招手,把语文卷子递给张馨莉,小声地说,“他姐姐想让孙端寅去文重,是你的班,你看看合不合适。”
待张馨莉去看卷子,潘世明就介绍了一番,“咱们张老师是今年文科重点班的班主任,年纪不大,但是能力很强,如果张老师点头同意,孙端寅就先去班上试试吧。”
“当然当然,如果孙端寅考试成绩下滑得厉害,学校如果觉得影响了班上的平均分,我们也是可以选择转班的。”虽然孙端寅铁定不会成绩下滑,但全正思并不把话说死。
孙端寅卯着劲儿学了一个月的成果还是很有成效的,张馨莉看了他阅读理解的答题要点,还有作文的思路,都是可圈可点的。
潘世明见重点班的班主任都点头了,也不准备卡人,大手一挥,就将孙端寅的信息调入了高三(2)班。
离开的时候,张馨莉送到门口,拉着孙端寅的手,很是感叹:“当时你执意要休学离开学校,我也知道你家里的事情,担忧了好一阵子,现在看到你回来,老师真的很开心,孙端寅,你是个努力的学生,坚强好学,一定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谢谢张老师。”孙端寅动容。
他以为没有几个老师会对原本成绩一般的自己有所关注,张老师虽然嘴上不经常说,但回想起来,曾经在学校的日子,还是有温暖的地方,只是自己闷头过自己的生活,完全没注意到。
全正思看出张馨莉是真心希望孙端寅好,也接过话头,“谢谢张老师,端寅这孩子,有时候话不多,但心里都是知道感激的。”
“端寅姐姐,这孩子过了一段苦日子,现在有你在一边看着,可算是能将精力放在学习上了。”
张馨莉又看向站得笔直的学生,他像一颗小白杨,倔强生长,永不被风沙吹倒。
她微微一笑,鼓励道:“孙端寅,天道酬勤,一切努力都会有所回报的。”
离开学校,全正思带孙端寅上鑫茂商场买新文具,顺便吃个晚饭。
看着拎在自己面前的蓝白色哆啦A梦书包,孙端寅摸摸鼻子,无奈地把书包放回购物架,“姐姐,我是读高三,不是三年级,有点幼稚。”
现在再背卡通图案的书包,班上同学得笑掉大牙。
“六一出生的人,不能嫌弃幼稚。”全正思嘴上这么说,但也不会强迫他一定要背这个书包。
最后挑了一个黑色的帆布包,又防水又够装,想到高三那成堆的参考书,全正思就觉得肩膀酸痛。
“还有一年时间,端寅,我们要加油了。”
全正思走在孙端寅身后,拍拍他的背。
这一年,是全正思帮他争取来的,如果他努力还债再回去,可能已经过去三五年,那时候,他会考上心仪的大学吗,孙端寅不敢想。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孙端寅点点头。
全正思却摇头不认同他的说法,“你说错了,你不能辜负的,是你为自身所作出的努力。我们就是普通人,要更上一层楼,高考是我们的踏板,是我们迈向顶层建筑的阶梯。每一步需得走稳,走好,走正,这是我想对你说的。”
“至于期望,我其实没有想太多,我就想让你有书可以读。”
孙端寅的成长得益于他自身的韧劲,就像成长中的一颗树苗,她并没有过多地去干扰他的长势,只是在一边适时地浇浇水,松松土,能让他拥有良好的成长环境,不至于变成一棵歪脖子树。
显然,孙端寅他总是端正极了。
坐在心心念念几乎一个月的火锅店内,全正思点了一个鸳鸯锅,照顾到孙端寅不太能吃辣的口味。
在家里吃饭,孙端寅总是迎合她嗜辣的喜好,自己却每次都要配合牛奶吃饭,嘴唇肿肿,眼睛红红,活像一只被辣哭的小狗。
“以后啊,你没必要跟着我吃辣,我是吃变态辣都能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又容易上火,等晚上回去,我拿祛痘凝胶给你涂一涂。”
她给孙端寅夹了一筷子肉,盯着他额头上新冒出来一颗红痘痘,靠近眉心的地方,再配着他刚剃的短寸,跟个端方不入俗世的小和尚似的。
说起来,孙端寅似乎跟短寸较上劲儿,每每全正思刚一感叹他头发长长了,一回头,他就不知上哪又剃了短寸回来。
想到这儿,全正思好笑地揶揄他,“跟个小沙弥似的,小师傅,你吃肉可破戒了。”
正好孙端寅刚要把肥牛放进嘴里,闻言一顿,露出哀怨的眼神,撒娇一般叫了声“姐姐”。
“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你吃吧!”全正思又给他捞了一勺子肉,堆满了面前的碗,“等你去上学,就没有那么悠闲了,高三任务繁重呀。”
“我知道的。”孙端寅点点头。
这一个月,全正思顾念着孙端寅忙着连轴转的模拟考试,没有拿李哥的事情去打扰他,下周他就正式开学了,趁现在有空闲的日子,她打算提一下。
“端寅,我问你个事儿。”
孙端寅见她表情正经,也放下筷子,双手放在桌上,就像小时候老师上课要求的那样,交叠在一起。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是每天四点多才过去李哥的川菜馆帮忙的是吧?”
“对,四点多到晚上十点,留得久了,李哥就会赶我回去,说小孩子要早点回家。”孙端寅努力回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吧?姐姐你们警方走了以后,李哥才匆匆回店里来,时间已经十点半了,那时候李哥连盘子也不让我端进厨房,就把我赶走了。”
全正思沉吟片刻,继续追问:“那当时李哥有什么怪异的表现吗?”
“奇怪吗?”他撑着下巴,回想当时的画面,李哥一身汗从外面跑回来,那时候天气还不算太热,自己都还穿着薄的长袖外套,明明有车,但李哥就像是从哪里跑过来的一样,“他一来就问我没事吧,然后就急着把我赶走……”
记忆里,从来没见过李哥这么着急过,他当时确实是觉得有些奇怪的。
“然后呢?”
“然后他就把大堂的灯关了一半,进了一楼最尽头的包间。”
说着,孙端寅回过味儿来,“姐姐,那个包间很神秘,我从来没进去过,李哥也不让我去服务,自始至终都是他自己亲自端着茶水烟酒进去的,每次开门的时候,我都能听见里面很嘈杂的声音,就好像……好像是机器在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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