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气息喷在全正思的耳朵边,她瞧着孙端寅亮晶晶的眸子,一时有些怔忡。
从什么时候开始,孙端寅在逐渐褪去少年的稚嫩,菱角开始分明,眉眼逐渐变得成熟,仿佛就是一夜之间,这个少年就长成了大人。
“姐姐,你刚刚说,要跟我交换秘密,我有一个秘密想给你说……”
酒精总是让人上头,连说话都拖着尾音,但他神色还是清明,双眸里倒映着全正思的脸,一瞬不瞬,眨下的双眼,照相机似的,把她的音容笑貌记录下来,记在心间,在梦里相遇。
孙端寅曾经读过《人间失格》里面的一句话,胆小鬼甚至会害怕幸福,碰到棉花也会受伤。
而他今日,依旧是个胆小鬼,他敢说出口的话,仅仅是那一句。
“姐姐,我有一个喜欢的人,这就是我的秘密。”
“现在,轮到姐姐了。”
作者有话说:
孙小狗:喜欢姐姐,但是不能说……”
第44章 向光而行 ◇
◎不是飞蛾扑火,是向光而行◎
依稀记得是一个持刀伤人的事件, 正巧全正思在休假,晚上跟高端一起吃烧烤,没想到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
烧烤店内爆发出惊声尖叫, 一群人纷纷逃窜而出,他们坐在店外,看见此情景,全正思立马反应过来让高端报警。
她自己则站在门外观察里面的情况, 嫌疑人持着十几厘米长的水果刀, 锋刃比在受害者的脖子前,那女生已经泪流满面, 吓得瑟瑟发抖。
一时间, 店里只剩下三个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伤者,还有被歹徒挟持的女生。
“都别动!”持刀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大汉, 凶神恶煞地盯着面前的路人,低头看向怀里被钳制住的女生,“我追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能跟别人在一起了?这么多年我的付出你都当作笑话了?”
女生摇着头, 很是委屈:“可是, 蒋兴,我不喜欢你啊!我一开始就拒绝你了……”
她没想到自己明明只是拒绝了一个追求者而已,为什么还要遭受这样的事情,哭得不成样子。
“蒋兴,你放过我, 求求你, 求求你……”
歹徒露出得意的神情, 咬着牙威胁:“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你看看, 你这男朋友,瘦瘦弱弱的,被我一刀就给放地上了,你还觉得他好?难道我不好吗?”
全正思看向地上的伤者,白色的上衣已经被血染红,地上还淌着血迹,离得有些远,只能看见血流的程度,再拖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正想着,她往前走了半步,高端赶紧拉住她,小声阻止,“你干什么……警察马上就到了!”
警察?她不就是警察吗?全正思挣脱高端的手,她站在歹徒持刀的右手边,他抬起来的手臂正好挡住视线,形成了一个盲区,她冲对面的路人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
自己则绕过红色的帐篷,钻到玻璃门与帐篷搭成的死角里,伺机而动。
女生还在哭着求饶,却让歹徒愈加不耐烦,掐着姑娘的脖子,让她抬头看自己,“丹丹,我知道我今天做这事儿是犯法的,干脆我俩殉情吧,还能多带一个,我们去地下做一对苦命鸳鸯。”
“不!不要!蒋兴,我不要死!”
感受到脖子上被利刃划过的感觉,姑娘开始疯狂挣扎起来。
拉长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歹徒的注意力被分散。
就是现在!
全正思猛地从角落里蹿出去,抓住歹徒的手往后反折,对方痛呼一声,却没放开持刀的手,她伸脚踹上玻璃门,带着惯性往后一倒,扯住男人的手臂一起往下落,牵制姑娘的手被迫松开,人质迅速跑向人群。
两个人摔倒在地,歹徒仗着体重优势,侧身一压,就要将全正思摁住,她就地一滚,迅速站起来,伸脚踹上男人的手臂,麻筋一酸,刀柄脱手而去。
她眼疾手快地将刀一脚踢飞,转身却被面前的嫌疑人扑倒在地,后腰一疼,地上瓷碗碎片扎进了肉里,她咬着牙抵住身上雄壮的身躯,膝盖一顶,将人顶偏,长腿迅速缠上对方的脖子,使出一招三角绞杀。
对方体形与自己悬殊,全正思忍着后腰的疼痛,死死禁锢着对方,数着时间,直到他头一歪,晕过去。
鱼贯而入的同事们将歹徒拷起,有人惊呼:“思姐,你受伤了!”
全正思戳着地上残留的炭火,“其实就是这样啦,当警察的,哪有不受伤?我可把这当做我的功勋章!”
“当时只是觉得,人为什么要产生那么多恶意,姑娘只是拒绝了人而已。”
孙端寅点头,“她做的事情很正常,不正常的是那个持刀伤人的犯罪分子。”
“对啊!那时候网络上的言语很是不一,甚至有专家出来说拒绝人时不要说太多难听的话。”
她冷笑一下:“拒绝就拒绝,还要照顾对方的情绪,明明姑娘才是被骚扰的那一个。”
“有时候,人们对女性的凝视,真的很偏颇。”
说完,她扭头看向孙端寅,炭火烧出点点火星,飞到他的眼前,他目不转睛,不想错过任何字句,任何表情。
喝了酒的人,连反应都有些迟钝,他轻阖眼皮,睫毛微微颤动,咽喉也干涩无比,脑子里演绎着全正思当时的惊险画面。
“还好有你在。”
闻言,全正思双手撑着椅子往后一靠,将自己的身体瘫在上面,“我们身上肩负的责任,远比想象中更多,可能有时候不会被家人朋友理解,可能这就是我们的孤独之处吧。”
晚上,总是能让人生出许多感慨来,“有时候我也会想,当初听爸妈的话,去做一个小学教师,安安稳稳的,此时可能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寒暑假还要陪着神兽们各种撒欢。”
“这可能是大多数父母的想法吧,作为一个女生,没必要那么拼,只要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嫁个好男人,教好子女,说起来别人就会一脸羡慕。”全正思望着白色的顶棚,灯泡上的飞虫成群结队碰撞着光亮。
孙端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想到了一个词——飞蛾扑火。
但他更愿意称为,“向光而行。”他突然开口,“不是飞蛾扑火,是向光而行。”
全正思笑起来,内心受到了鼓舞,“你说得对!所以咱们做的事,是正确的,是有意义的!”
“相夫教子只是一部分人的选择,不应该成为必须。”孙端寅顺着刚刚的话题,“人生而平等,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都可以为了过上好生活而努力,好生活的定义是什么样的,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人们常犯的错误,就是扯着为你好的旗子,做着对方并不想接受的事情,这反而是在阻碍人家的路。”
全正思点头,没想到孙端寅能说出这么多道理,虽然他只是一个阅历十几年的高中生,但有时候比那些活了几十年的人,还想得明白。
“幸好,我的爸爸妈妈还在后面支持我。”
而钱霁明,就不是这样,她扭头看向已经醉得昏睡过去的人,他盖着薄毯斜靠在椅子上,似乎梦见了什么不好的画面,眉头皱得紧紧的。
“唉……”她站起来,将滑落下去的薄毯再盖到他身上。
他也只是个被父母思想禁锢的逃离者罢了。
身边的陈意年也玩累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时不时抓挠着被蚊虫叮咬的手臂。
不知不觉,时间指向凌晨,她转身想叫孙端寅去休息,却不见他的身影。
“端寅?”她绕着车轻声喊他的名字。
不远处传来一声“姐姐,快来”!
她踩在石滩上,循声而去,孙端寅找了块草坪,身下铺了白日换下来的衣服,他冲全正思招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快来!”他拍着身边的位置,让她躺下。
一条乳白色的银河带,串起密密麻麻的星星,流过辽阔无垠的天空,向天际尽头而去。
躺在夜幕下,这星星仿佛盖在头上,月亮都瞪大了眼睛。
有蛙鸣,蝉叫,夏天变得无比的热闹。
钢筋铁骨的城市森林,将夜晚的星星都显得暗淡无光,非得要在这清凉的山涧中,才能品出夏日的乐趣。
全正思瞧着这漫天的星辰,困意渐渐袭来,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孙端寅看了一会儿星星,转头便见全正思闭着眼睛。
他侧着身子将手臂垫在头下,丝毫不避讳地去看面前的人。
很多时候,全正思都能不设防地在他身边睡着,却不知在面前的这个人,藏着怎样的心思。孙端寅的手伸出一半又落下,如果全正思此刻睁开眼睛,一定会看见他满眼的渴望,热切地想要得到一丝触碰。
他哀叹一声单手捂脸,再次仰躺过来,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始终提醒着他。
孙端寅起身走到车边,将冲锋外套拿了出来,盖到全正思身上,晚上山涧里凉,他怕全正思着凉了感冒。
末了,他自己则再开了一罐酒慢慢喝起来。
他还有一年的时间,能将自己的感情隐藏起来,在这一年时间里,他会极尽所能,提升自己,他是个学生,能做好的就是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一个好大学。
但孙端寅不想离全正思太远,远了,他害怕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全正思与他之间,再次插/进其他人。
知道武胜喜欢全正思时,他确实是有些危机感,但作为竞争对手,明面上是不能露怯的,所以他放了狠话,但对方不比自己与全正思相处的时间少,8小时的工作时间,甚至还是值班巡逻的搭档。
现在想来,那时候自己多少是冲动了,但不说,大家都会把他当弟弟,不放在眼里。
仰头,罐完最后一口啤酒,他晃了晃有些晕乎乎的头,今天喝了太多。
孙端寅躺回草坪上,沉沉睡去。
而此时,全正思缓缓睁开眼,在他将衣服披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便醒了。
全程看着他默默地喝酒,察觉到他也有需要独自消化情绪的时候,全正思便没有去打扰他。
少年人的脊背已经逐渐宽阔,要撑起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纵使是无忧无虑的孩童,都会有不开心的时候,何况正值敏感阶段的高三生呢。
一块大草坪,孙端寅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仿佛是在妈妈肚子里的形态,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妈妈……”
从未听他提过自己的妈妈,却在睡着的时候,喊出了心里最原始的想念。
他的妈妈,已经离开他很多年了,似乎久到已经记不清面容,却在梦里再一次见到。
全正思坐过去,轻轻拍打他的手臂,睡着人的呓语也渐渐平息。
下一秒,刚要起身的时候,手腕却被紧紧抓住。
“你喜欢的人……是谁呢……”
全正思盯着他恬静的睡颜出了神。
作者有话说:
孙小狗:是你呀是你呀!
第45章 生病 ◇
◎不好啦!寅哥发高烧,38度3呀!◎
回程路上, 下了一场小雨,将热气都降下来不少,全正思担任了司机的任务, 将几个昏昏欲睡的男人带回家。
陈意年没喝酒,没有宿醉的烦恼,坐在后座开了点窗缝,山风一吹, 能闻到树叶独有的香气。
果然人们常说, 森林是天然的氧吧,行驶在盘山公路上时, 连呼吸都变得清澈。
他望着路边的护栏, 天边下起的小雨,将山间染起一层朦胧的雾气,河水叮咚, 如美画卷在眼前铺展开来。
“哇,我还是第一次在早上看到那么乳白的云雾。”陈意年扒在窗户上,忍不住感叹。
全正思听到,弯唇一笑, “多出来走走, 你会发现很多美妙的事情,惊叹大自然的神奇之处。”
“等你们高三毕业了,可以试试毕业旅行,走走云山大川,走走江南小镇, 黑瓦白墙, 翘角飞檐……”
听着全正思的细数, 陈意年心驰神往。
“正思姐!彩虹!”陈意年探出半个头, 指着天边的七彩,兴奋起来。
高声惊呼将坐在副驾驶的钱霁明吵醒,揉开粘在一起的眼皮,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撑着座椅坐直身体,他透过挡风玻璃往左前方看。
“哟……还真有彩虹。”
阳光透过云层直射下来,被雨水折射出七彩的光,车辆越往前,天光便越亮。
半圆弧的彩带逐渐变得透明,陈意年怕坐在后座另一边的孙端寅错过这美好的画面,赶紧推搡着把人叫醒。
“寅哥,快起来看彩虹!”
“嗯?”孙端寅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身体却没动,他实在是毫无力气,喝了太多的酒,现在头疼欲裂。
见叫不醒他,陈意年赶紧掏出手机,生怕错过这色泽鲜艳的七彩虹。
全正思从后视镜看见一动不动的孙端寅,对陈意年说:“你别动他了,昨天他喝了挺多酒,估计现在头还晕呢。”
早上起来的时候,孙端寅可能是受了凉,还吐了一回,整个人犹如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一路都半趴在座椅上。
回去得买点感冒药给他吃。全正思暗暗记住。
车刚停到家门口,全家爸妈就瞅见了,连忙上前来接人,帮着把后备箱里的烤架等东西都搬进家里。
全妈妈看着两个菜色的男人,露出无奈的表情,“昨晚到底是喝了多少啊,思思你也是的,小寅一个高中生你也不看着点,喝那么多酒,现在不舒服了吧?哎哟哎哟……赶紧跟阿姨进来!”
她扶着孙端寅往里走,让陈意年把钱霁明也带进来。
“回家第一天就跑出去露营,几个大男人还喝得醉醺醺,得亏没出什么事。”全妈妈一路絮絮叨叨的。
钱霁明闻着院里的草木味道,顿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推开陈意年的手,踉跄又熟门熟路地往洗手间跑,没关上的门传来干呕声。
听着这声音,连清醒的人都有些反胃,更遑论本就不舒服的孙端寅,他捂着嘴。
“小寅是不是要吐?”
孙端寅点点头,赶紧往前走。
“来,我带你去思思的房间,那里还有个洗手间。”
全正思买完药进来的时候,看见陈意年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荡着。
“正思姐!”
“他们人呢?”
陈意年一手指一个方向,“去吐了。”
最近的洗手间传来水声,钱霁明捂着肚子靠在门框上,显然不舒服极了。
“思思,我觉得我……快要死了!”他伸出尔康手,“我最后还有一个遗愿……”
全正思将手里的塑料袋扔过去,“知道了,邮电局的豆腐包,在这儿呢。”
见了心心念念的东西,钱霁明开心了,大口吃起来,嘴里还不停地说话。
“要说还是你懂我呢,我一撅屁股你就知道我要放什么屁!”他靠在沙发上,终于感觉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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