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墙壁开始渗出水来,女子窃窃私语的交谈声又出现了。
司遥面无表情的关上门,隔绝里面的情形,旋即转身。
温如蕴疑惑问道:“里面有异动,阿遥不进去看看么?”
司遥道:“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季拂雪及时解释:“方才在我们石室里,也遇见过相同的的场景,不过是一群美人头弄出来的动静罢了。”
温如蕴这才恍然大悟:“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几人又继续走了许久,就在司遥走得不耐烦,在考虑要不要一剑劈开这个地宫时,听得隔壁传来一声响巨大的响动,似乎有重物落下,还夹杂着许多碎石砸在地上的声音。
眼前就是石门,声音正是从里面传来。
司遥将柳香雪放在地上靠着,她道:“你们先呆在原地,我去瞧瞧。”
说罢,不等几人反应,独自走向发出异动的地方。
司遥慢慢推开门,温如蕴松开季拂雪,从背上抽出弓来,戒备地看着被缓缓打开的石门。
一股强劲的气流袭来,司遥运起法力抵挡,二者相撞,激起一地碎石尘烟。
待空中尘烟散去,入眼的场景令司遥惊了一瞬,旋即反应迅速地将四已握在手中,上前替对方补了一剑。
只见石室中一蓝发男子手中死死掐着一个人脖子,深蓝色的眼中满是红血丝,脖颈处鳞片若隐若现,神色带着滔天的愤怒与恨意,他手中越掐越紧,大有一副要将她活活捏死的模样。
蓝发蓝眼,是鲛人的特征,宿阳不知何时寻到此处,许是知道了妻子遇害,已经被激得快要现原形,强烈的恨意让他想要活剐了眼前的邪祟。
而受了重伤的鬼手娘娘明显要弱势几分,只能乖乖被人钳住脖子,可她背后几只手也不是闲着的,挣扎着在宿阳身上不断抓挠,弄了许多伤。
可宿阳完全没察觉到似的,手中力道不松,就在宿阳快要捏碎她脖子的那一刻,鬼手娘娘使出全力用手破开宿阳肚子,一阵掏搅,很快将他的心脏挖了出来。
鲛人愈合能力非常快,没一会儿宿阳身上的伤口全都愈合,只是失血过多加上失了心脏,恍惚一瞬。
鬼手娘娘趁此机会就要捏碎他心脏,然后挣开他的钳制,千钧一发之际,心口一把白玉剑穿过,剑身又被人抽了回去,她手中的心脏也被人夺过。
接着,这把剑又利落地斩断她背后剩余的手,鬼手娘娘口中爆出凄厉的惨叫,不等她喊完,宿阳利落地一把捏碎她脖子。
二人同时倒下。
脖子和手是鬼手娘娘的软肋,现下两处都受了重创,基本上活不了多久。
司遥无暇管她,捧着温热的心脏来到宿阳面前,宿阳倒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浑身都是血迹,虚弱极了。
他口中发出呜咽,眼眶通红,很快落下泪来:“我要媳妇儿……我们还没办婚礼,把我媳妇儿还给我。”
司遥已经看不下去,一旁鬼手娘娘眼睛还大睁着,没死。
司遥拉过鬼手娘娘衣领将她提起来,鬼手娘娘动弹不得,在她手里跟个破布娃娃一样:“我问你,她的魂魄,还有尸体在哪儿?”
司遥当她先前说的全是废话,既剥了皮,怎会给人留下一口气放任不管。
且不说人死后魂魄会去鬼界投胎,况且鬼手娘娘最近也在躲着神官,更不会放任李清圆的魂就这么入鬼界,万一对方告状,岂不是更加危险。
鬼手娘娘这回倒是没有再满口胡言,她笑道:“尸体,被我的小家伙们分来吃了,骨头都没留呢。”
她口中的小家伙们,肯定是指那些美人头水鬼。
“至于魂魄?她先前骂我骂得太难听,我就把她吞了,咳咳!”
听到这里,司遥毫不犹豫朝她肚子打去,手中还含有法力,几拳下去,鬼手娘娘终于撑不住,将吃下去的魂魄一口吐了出来。
魂魄成一团,一闪一闪冒着微弱的白光,由于刚被吞下不久,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魂体还算健康。
司遥从乾坤袖中掏出魂囊,暂时将李清圆的魂魄兜了进去。
丢下鬼手娘娘,司遥嫌弃的甩了甩手,又走到宿阳跟前,他腹部一处衣服有个大洞,周围满是新鲜的血迹,但是伤口已经愈合,可宿阳的心脏还在外面。
要把心脏安回去,只能再把肚子剖开,宿阳流了那么多血,司遥不敢保证他会不会被流干血而死,但心脏如果不放回去,他一定会死。
犹豫半晌,司遥对他道:“李公子,你……忍忍。”
说罢,不等他反应,四乙迅速在他肚子上划了道伤口,司遥强忍着不适把手中心脏沿着伤口给他安了回去,途中还摸了摸位置,确保没偏,这才抽回手。
说实话,手穿过活人身体的感觉非常不美妙,至少司遥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再一看,宿阳已经满头大汗,嘴唇惨白,脖梗处的鳞片更加明显了,良久,才缓过来。
他撑坐起身,道了声:“谢谢。”
司遥拿出魂囊,递给他,道:“这是李姑娘的魂魄,她不能在人界呆太久,你们好好道个别吧。”
宿阳拿过魂囊,打开,一个白色魂团飘了出来,很快变成人形。
李清圆还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没反应过来身处何地,她看见宿阳满身是血,这才醒了几分,李清圆伸手想摸宿阳的脸,怎料手掌直接穿过了他脸颊。
看着半透明的手掌,李清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
“宿阳,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身上全是血?”
宿阳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可以碰到魂体。
宿阳没解释,只是一把抱过李清圆,不愿撒手,脸埋在她颈窝,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委屈极了:“媳妇儿,对不起!我不该吼你!都怪我!我不吃莲子了……”
人死后是没有温度的,李清圆身上冰冷异常,她眼眶红红,脸颊贴过宿阳柔软的发顶,回抱住他脑袋,轻拍安抚着。
“好了好了,别这样说,我也没怪你,谁知道呢……”谁知道后来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怪只能怪天公不作美,鬼手娘娘偏生就看上了李清圆。
本以为是苦尽甘来,怎料世事无常,下一刻便阴阳两隔。
二人正在告别,司遥往旁边一看,鬼手娘娘竟还倔强地留了口气,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司遥,嘴中发出些许声音,但很微弱,几乎听不见。
司遥蹲下,却听她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专门取新郎的手吗……”
不等司遥回答,鬼手娘娘自顾自开始讲起了故事。
蜀地四面环山,灵气旺盛,芙蓉浦连带着周围的小镇又面靠太虚湖,依山傍水,所有灵气都被圈在里面,风水极佳,不仅养人,也养邪祟。
特别是太虚湖,水属阴,湖面又有灵气覆盖,加上每年多多少少都会有失足溺水之人,因此养出了不少水鬼。
可是普通水鬼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只要不碰水,自然是没问题。
坏就坏在,这些水鬼在溺亡之时会产生怨气,若只是一两缕怨气还好,可太虚湖那么大,长年累月,怨气越积越深。
当最后一个女子决绝投湖,带着满身的怨气,一时之间,带动湖中所有怨气,这些怨气集中在一起,伴以灵力与水阴洗涤,鬼手娘娘就这么诞生了。
最后一名投湖女子的怨气极重,导致鬼手娘娘也受到了她的影响,不仅承载了女子的记忆,还有习性,憎恶之事,基本上与那女子相差无几,也因此有了后来的事。
芙蓉浦隔壁便是锦官城,城中有一楼名唤琼玉阁。
琼玉,顾名思义,指的是美玉,美玉美玉,美人如玉。
这琼玉阁,便是烟花之地,且还是专供权贵富商享乐之所,一般普通人连门槛都进不去。
每到夜晚,琼玉阁便灯火通明,鼓乐喧天,美人起舞,觥筹交错,一片繁华之景。
文人骚客在这阁里拟把疏狂,只为图一醉,权贵富商沉溺于犬马声色,美人一笑,大手一挥掷千金。
楼中有一女子,名唤幺娘,面容清丽,冰肌雪骨,却只卖艺不卖身,即便如此,只靠一手出神入化的琴艺,便惹得众公子竞相追捧。
幺娘名唤王锦幺,本是世家嫡女,身份尊贵,奈何父亲触犯国法,惹得国主震怒,下令派人抄家,男丁流放边境之地充当苦力,女眷则送往军营或勾栏之所。
王锦幺身为嫡女,被送到了锦官城最大的妓院,琼玉阁。
初到此地,王锦幺性子倔极了,任由老鸨怎么劝,就是不肯接客。
老鸨不想白养无用之人,况且王锦幺长得如此好看,稍作培养也不是不能做这阁里的花魁,到时候妥妥的一棵摇钱树。
于是她能想到的手段都用上了,绝食,威胁,恐吓,可都没用。
为了不让她身上有明显的伤口,甚至取来细若发丝的银针去扎她,无论怎么做,王锦幺都始终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到后面把人逼急了,她取来剪刀直接抹了脖子,大把的鲜血喷涌而出,老鸨这才怕了,国主亲点的囚犯,如果就这么死了,定要降罪下来。
于是老鸨请来最好的大夫,费了半天劲儿,终于把人救了回来,却因失血过多,给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不可逆转,就连脖子上也留了道狰狞的疤痕。
老鸨彻底服气她了。
王锦幺幽幽转醒,头晕目眩,便看见坐在床头的老鸨。
老鸨满脸苦色道:“我算是彻底服你了,真是我的祖宗!祖宗啊!你要是死了,国主怪罪下来,还不得掀了我这小阁!”
“你说你一个罪臣之女,在我这楼里白吃白喝,不仅不接客,还闹自杀!白白损失了我多少银子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呜呜呜……”
说到这儿,她手帕盖着眼,甚至开始哭了起来。
至于这眼底有没有泪,有几滴泪,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王锦幺面无表情,却是松了几分口,道:“我不接客,但可以卖艺。”让她卖身,是绝对不可能。
老鸨拿开帕子,新奇地看向她:“卖艺不卖身?你一个贵小姐,娇生惯养的你会什么艺?”
“是舞?当今世道贵家小姐可不屑于学这个。”
舞,乃风尘女子才会费尽心思去学,用来讨好贵人,那些自命清高的世家小姐,可不屑于去学这些。
这世道如今推崇琴棋书画,男子习这四样,可女子基本上只学画,有道是女子无才便是德。
王锦幺却摇摇头:“不,琴,古琴。”
“琴?你会弹琴?没想到你这贵小姐竟会偷偷学琴,你能弹得有多好,倒叫刘妈妈我我见识见识。”老鸨不太相信她能弹得有多好,只觉得这是她的托衍之词。
王锦幺道:“弹的好与不好,你听过便是。”
老鸨来了兴趣:“我倒要瞧瞧你的琴技有多好,来人,上琴。”
老鸨托人找了把琴来,放在案首。
“姑娘,请。”老鸨抬手示意她。
王锦幺慢慢坐起身,下床,来到了案前,指尖抚了抚琴弦,旋即,开始弹奏。
一阵空谷幽灵的琴音自手中缓缓流出,婉转而又夹杂些许忧愁,似在诉说心中苦闷,常人听了不禁被这琴声夹杂的感情所渲染。
老鸨本来一副看戏的神情,可渐渐的,听到这阵琴声,脸上的轻蔑瞬间消失,她正了身子,仔细附耳倾听。
一曲揍罢,老鸨脸上带了欣喜,常年待在烟花之地,曲也听了不少,耳濡目染之下,她自然能分辨得出王锦幺这琴技,何止是好,简直堪称精通,甚至到了能与常人共情的地步!
她拍手大笑道:“好啊!哈哈哈!好!我答应你,你可以不接客,从今往后,你花名就唤幺娘,在我这阁里为客人奏琴!”
毕来这阁里的文人骚客也不少,就连达官贵人也多多少少学过琴艺,按照蜀国男子对琴的追捧,幺娘这绝妙的琴艺,定能给自己揽不少钱!
王锦幺只点点头,面无表情。
老鸨旋即又道:“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即使你脖子上多了道疤,也难免会有口味独特的客人,万一到时候哪位有权有势的贵人看上你了,非得点名要你,刘妈妈我无权无势,可保不了你。”
王锦幺点点头:“那就到时候再说。”大不了再死一次。
秉着物以稀为贵的原则,这琴也不能弹得过于频繁,老鸨让幺娘每隔三天弹奏一次,亥时奏琴,亥时一过,停止弹奏。
就这样,琼玉阁里多了位名唤幺娘的琴师。
幺娘为人神秘,每每弹奏之时,总是带着帷幕,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台下众人谁也不知幺娘长什么样子,只知幺娘琴弹得很好,来听她弹曲的人很多。
所幸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并没有什么人闹事,老鸨也赚了不少钱。
直到有一天,王锦幺对于这样的生活感到厌倦,她来到琼玉阁顶楼散心。
琼玉阁高七层,站在顶楼,可以眺望整个锦官城。
夜晚的凉风抚过发丝,脸颊,她撑在栏杆处,俯瞰锦官城夜景,华灯初上,到处都是灯火通明,一片繁荣昌盛的模样。
即便有如此美景,她心中依旧感到怅然,家没了,亲人也不在身边,在这琼玉阁里人人只顾自己,幺娘一个人,一把琴,茕茕孑立,心中苦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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